第二十二章《雷霆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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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22
  某方面來說,我覺得這篇文也稱得上是我這邊的有生之年系列了。

  我看著目前的總字數,有種何年何月才寫得完的疑問。(遠目)




  血,在水中緩緩化開,隨著水流飄蕩,宛如縷縷紅絲。

  池中錦鯉被倏然落水的龐然大物驚得滿池逃竄,做出這等事的人,卻是俯身,以手掬起沁寒池水沖洗刀身血汙。

  待刀身洗淨,慢條斯理取出一條布巾擦拭刀身的他,愣是沒正眼看過水裡載浮載沉的屍體一眼,宛如周身無人般,輕柔徐緩的打點愛刀,直至那把通體烏黑,猶帶一絲殷紅的長刀光可鑑人,方勾起一抹淺笑。

  「見到鬼刻,代表怎樣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他迴身看向此處主人,「不逃不避,是想試探我的身手,還是太過自負?」

  方才洗淨擦拭的妖刀再度揚起,瀲瀲紅光,煞是妖氣。

  「試探也好,自負也罷,你的結局,始終不變。」長刀入鞘,緩步經過癱跪在地的對方身側時,先頭持拿在吳羽策手中的軟巾已緩緩飄落,不偏不倚的覆在對方捧於雙掌的頭顱上頭,遮去對方臨死之前的滿臉驚恐。「到了閻魔殿,記得告訴閻王。」

  「死在鬼刻手中,你當含笑九泉。」

  吳羽策尚未離去,本該生人死絕的深宅內院倏地傳出一道說話聲,「江湖皆知,虛空辦事,向來只問錢財,不問事由,按理來說,虛空接的單,早已完事,如今做出超越本份的事情,是一時興起,還是另有所圖?」

  此番凶事遭人撞見,對方不退不避,堂而皇之現身相見,自然不是莽夫,更非弱者。

  「殺手,有殺手的規則,虛空辦事,自有虛空的道理。」心下明亮的吳羽策面上古井無波,右手卻看似自然隨意的挪到能隨時拔刀的位置,「如此出聲詢問,是想為死者討公道,還是你也想試探鬼刻?」

  身著錦衣蟒袍的男子,不知是託大,還是自信能全身而退,殺禍臨身,猶然自若,「鬼刻,你做的過頭了。」

  「哦,這是要拿我問罪?」

  見對方不移不動,彷彿今日一會,不過敘事,知曉來者雖不避戰,卻也無意主動邀戰的吳羽策一聲冷笑,說的話,較以往又不知收斂幾分,「比起你們,這點程度又算什麼?」

  「虛空做是銀貨兩訖的生意,從不玩弄人心,相較之下,虛空比你們乾淨太多。」

  讓人這樣當面挖苦,男人非但神情不變,甚至點頭稱是,「說的對。」

  落落大方的態度,反讓原先有意嘲諷對方的吳羽策為之一愣,「你……」饒是如此,吳羽策終是見慣市面的虛空雙鬼之一,不過眨眼,便恢復神態,「要想擔得起那身錦衣蟒袍,首要條件,想必便是冷血無情,這點,虛空確實比不上。」

  「那麼,本該隱在幕後的人,不辭辛勞,甚至親身來見,為了什麼?」

  「虛空,或者該說是你,吳羽策,把水攪得太過混濁,現在,你有兩條路可選,收手,或是面對接下來的後果。」若說,虛空自有一套收集情報的網路,他底頭亦有自成一格的情報網。

  彼此知根知底,吳羽策不由得嗤笑,「這是威脅?」

  「你是否忘了,虛空是怎樣的組織?只要出得起價錢,就是深宮內苑,睡在龍床上的人,一樣敢殺。」

  吳羽策這番話透露著怎樣的意思,他懂,不外乎是網破魚死的兇狠,只,異於吳羽策的冷笑,他僅是宛如寒冬暖陽般,輕曬,「這是自然,只是希望虛空雙鬼不要忘了,身後尚有血狼虎視眈眈。」

  虛空死士興許不怕死,雙鬼興許不怕事,但,一旦踏過界線,面對的,就不只是韓文清的怒火,而是來自雙方,足以將虛空連根拔起的危險。

  如此赤裸的威脅,饒是吳羽策也不由得眼眸微瞇。「論權謀,鬼刻自嘆弗如。」

  「好說。」

  「這把屠刀是否會落在虛空頭上,全看鬼刻如何作想。」

  吳羽策一生易容無數,各種笑法早已演繹的入木三分,任何也看不出,那張笑容是否真心誠意,沉寂片刻,吳羽策倏地縱聲長笑。

  笑聲甚至將樹上棲鳥都給驚得振翅飛離。

  身為整個江湖,甚至可能是鬼刻一生,唯一見過吳羽策真情流露的男人,絲毫不懼吳羽策事後將其滅口的可能,只是笑得雲淡風輕,好似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笑止,某種意義上,比葉修更加橫行江湖,霸圖狼王盛怒也能全身而退,殺人奪命各種事都幹過,至今猶然活得平安順遂的虛空主事,神情一斂,乍看之下,又是那遊走江湖,誰也無法捉其定罪的鬼刻,可,他的眼神卻清楚吐露殺意。

  轉身離去前,他的嗓音悠悠揚起,「念在你我同宗,未來要有人上虛空買你性命,鬼刻必定親自出手,讓你死得乾脆俐落。」

  兩人是否真為同宗,他並沒有細究的打算。

  哪怕吳羽策沒有正面答應,單憑這話,他也知曉,吳羽策算是低頭服軟了,不過,代價便是他將殺人不眨眼,神出鬼沒,防不勝防的虛空之主給徹底得罪了,饒是如此,他依然笑著應下吳羽策的話語,「若真如此,領你盛情。」

    ***    ***    ***

  孫翔最近很煩悶。

  嘉世的例菜不錯,就算嘉世最近因為陳夜輝經營不善,導致這陣子的帳面不好看,也不曾虧待他,不單沒虧待,反而比之前更好。

  他不過咳了一聲,廚房立馬就宰了隻老母雞,眼巴巴的熬了湯送來給他補身。

  孫翔想說,他哪有這麼嬌貴,可,看見送湯來的弟子,那一臉「師兄你不把湯喝了,我就不走的神情」,他也只能認了。

  湯盅剛打開,他就聞到濃濃蔘味,杓了幾匙,果然看見老蔘在裡頭。

  不就是咳了一聲,有那麼嚴重嗎?孫翔滿臉狐疑的看向伙房師弟,開始懷疑,他其實不是咳了聲這麼簡單,而是得了啥不治之症,不然燉個湯給他補身已經很誇張了,現在連老蔘都給用上了,這盅湯簡直就是銀子堆的。

  孫翔平日想啥全掛臉上,時日一久,上至陶軒,下至申建,就連平日那些負責灑掃,沒啥機會與他接觸的弟子,也全都知道,孫翔想啥,看他表情就夠。

  此刻,他神情大大的疑字,伙房弟子當下便猜得七八分。

  「師兄,蔘是掌門賜的。」

  他當然知道是陶軒,整個嘉世用得起這種名貴玩意的,就他一個,他只是納悶,沒事給他用上這大補之物做啥?

  彷彿料到孫翔會有這疑問,伙房弟子早早就背好萬一孫翔提及時的說詞,當下便一股腦全搬了出來,什麼孫翔乃嘉世未來棟樑,哪怕是輕微風寒也不得疏忽,得趁現在養好根子骨,諸如此類的話語說了一大串,還不帶重複。

  聽得孫翔頭昏眼花,連忙打停。

  孫翔雖然沒讓他將湯帶回,但見他一臉生無可戀,彷彿眼前擺的不是蔘湯,而是穿腸毒藥,伙房弟子心裡暗嘆孫翔不愧是掌門的入室弟子。

  見慣了好東西,便不把這點東西放眼裡,壓根不知道,外頭有人為了這盅看似不起眼的蔘湯,險些把嘉世廚房給掀了。心裡這麼想著,伙房弟子卻半點不馬虎,連忙拿起擺放在旁的碗和調羹,殷勤的給孫翔杓了碗湯。「師兄別怪師父小題大作。」

  「這不是怕你仗著身子骨強,疏忽了小病,成了隱患嗎?」

  見孫翔拿著調羹有一下沒一下的攪著湯,他想了想,再看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在,才上前一步,悄悄低語,「師父是真怕了。」

  孫翔聞言,又給他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他索性把事情說得清楚點。

  「自從蘇師姊出事,師父對幾位師兄的事就格外上心,每日都要親自走廚房一趟,就連蔘湯,也是每位師兄一人一盅,誰也沒落下,就連遠在微草的蘇師姊,師父都特意派人快馬加鞭送了蔘王過去。」

  雖說是每位同門,孫翔心裡卻清楚,這邊指得,不過是如劉皓、申建、張家興,這類平日在門派裡有頭有點,陶軒面前還能說上幾句話的人。

  真正讓他咋舌的,卻是接下來的內容。

  「金師姊知曉廚房備了蔘湯,沒有她的例份,喧鬧了一番,說是要到師父面前討個說辭,因何偏愛諸位師兄,對她沒半點憐惜之情?要真對她金香如此看不上眼,不如直接將她杖死座前,圖個乾淨。」

  孫翔聽得目瞪口呆,伙房弟子卻還沒說完。

  「要不是劉師兄及時趕到,怕是真要鬧到師父面前了。」他想起近日金香常找藉口親近孫翔的傳聞,再看一眼顯然被金香作派給震驚的孫翔,壓低音量,委婉相勸,「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金師姊實在不是你心中的窈窕淑女。」

  「師兄可得三思。」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伙房弟子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但見孫翔並無太大表示,反像沉思般的陷入沉默,便以廚房還有事情要連,匆匆告退。

  獨自留下的孫翔,拿著調羹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湯。

  等消化完伙房弟子說的話,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太對,金香確實潑辣刁鑽,但,她是不是窈窕淑女與他孫翔有什麼關係?

  孫翔對金香本就不怎上心,納悶也不過一瞬間的事,緊接著,他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邱非。

  以往,邱非就像個影子般的活在嘉世,哪怕蘇沐橙中毒後,陶軒賞識邱非處理得宜,將他收作徒孫,從此不再受人非議看輕,但,嘉世裡真正把他放心上,總是格外照拂的,興許只有蘇沐橙一人。

  又想起先前校場碰頭,邱非對他說的那番話。

  孫翔先是哼了一聲,旋即將湯盅重新蓋上,一手拿著那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的湯盅朝邱非的房間走去。

  哼,他只是代替遠在微草養身的蘇沐橙照顧徒姪,才沒想過要和邱非打好關係。

  當孫翔以不容拒絕,或者是壓根沒想過邱非會拒絕的態度,粗暴的敲打邱非房門,直到他前來應門時,邱非看到的便是將頭轉到一邊的孫翔。

  平日和孫翔別說是交集,就是偶爾碰著,連句話也不見得會說的邱非,現下是真的一頭霧水。

  「孫師叔?」

  話剛起頭,孫翔已將拿在手裡的湯盅湊到邱非面前,這讓邱非愈發摸不透他的來意,總不可能孫翔閒來無事,自個熬了湯來給他喝吧?邱非盯著眼前的湯盅,苦惱得眉頭都快打結了,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

  「師叔需要人幫你熱湯?」

  原先意圖讓自己看起來帶著幾分高不可攀,至少不會讓人覺得他是特意來找邱非的孫翔,聽聞這話,立馬就炸了,「要熱湯,我不會去廚房嗎?」

  坦白說,邱非也覺得自個的猜測蠢透了,可,那是他想了又想,最後覺得最合理,又最有可能的結果,畢竟,孫翔不可能洗手作羹湯,就算孫翔真有這等手藝,也不可能特意把湯送來給他……邱非正想說些什麼,孫翔手裡的湯盅又往前挪了一分。

  伴隨而來的,是孫翔霸氣無比的一個字,「喝。」

  真是來給他送湯的?邱非覺得有些懵懂。

    ***    ***    ***

  晚霞似錦,灼紅其華。

  靠著涼亭亭柱乘涼的佳人,手裡拿著一柄菸斗,偶爾湊至唇間吸上一口,再徐徐吐出白煙,朦朧似霧。

  幾縷髮絲,自鬆鬆挽起的髮髻滑落,順著微風輕揚。

  何等愜意。

  倏然,遠處傳來轟隆聲響,剛將菸斗湊至唇前,準備吸上一口的佳人微愣,正想若無其事的吸口菸,原本還在遠處的爆炸聲接連響起,而且有越來越靠近涼亭的趨勢。

  爆炸聲中不時混著,「哈,這麼久沒見,大孫你重劍使得更加囂狂了。」

  「你暗器準頭不行,這幾年是不是過得太安逸?」

  最後,手持重劍的男人隨手一揮,一枚填了火藥的暗器被他隔了開來,滾到涼亭邊,佳人見狀,雙目瞠睜,還沒來得及走避,火藥已然爆開,炸起滿天塵土草屑。

  儘管,火藥用量已經過細調,不會鬧出人命,但,被火藥翻飛的塵沙草根仍是將原本輕風晚涼的快意佳人弄得灰頭土臉,惹事的兩人壓根沒有收手的打算,依舊一路纏鬥,接著不知道要禍害煙雨閣哪處。

  神情從若無其事,到隱隱忍耐,再轉為爆發邊緣,最終忍無可忍的楚雲秀,啪得一聲,單手將菸斗給折了,「孫、哲、平……」

  「張、佳、樂。」

  「你們有完沒完?」幾乎是在楚雲秀怒意滿滿步出涼亭的同時,向來離他們閣主不過數尺的李華,便將準備好的紅纓槍拋給楚雲秀。

  孫哲平和張佳樂起先對於楚雲秀的亂入相當歡迎,畢竟,他們兩人對彼此武術套路熟悉無比,說是最瞭解彼此的對手也不為過,一來二往,多少有些膩味,楚雲秀的加入,徹底改變這種局面,因為那是個逮著其中一人破綻,就使勁狂打的女人。

  鬥得不亦樂乎的兩人,很快就發現自個錯了。

  盛怒的女人何等可怕,尤其那女人還是個絕頂高手時,更是難纏!

  江湖傳言,煙雨閣主性情綿軟,就是武學也綿軟,純粹是因為他們不懂,身為女人的楚雲秀,不單得頂著門派裡那些倚老賣老的長老乾涉,還總比那些男人多份心思去顧慮底頭那些錯綜複雜的角力關係。

  顧慮的事一多,自然絆手礙腳。

  如今,孫哲平和張佳樂腳踏煙雨閣地盤,只要韓文清沒有大軍壓境,關上門,煙雨閣裡發生的一切,全憑她作主。

  無須思考那些繁雜瑣事,楚雲秀可說是打得奔放,大有今天就把他們打死的意味。

  最後,鬥成一團的三人,誰也沒佔到便宜,紛紛坐回涼亭裡休息,一旁的李華早已備好茶水,沒等楚雲秀或兩位貴客開口,已送到他們面前供其解渴,惹得孫哲平和張佳樂直呼楚雲秀有名貼心的副手。

  誇的是李華,楚雲秀卻笑得像是在誇自己。

  她當初便是看重李華的心思細膩、滴水不漏,哪怕她長期遠遊,李華也能將煙雨閣一干雜事處理的妥妥當當,半點不用她掛心。

  楚雲秀是個愛抽菸的主,孫哲平則是從不虧待自己,能享受就享受的人,當楚雲秀自李軒端上的盤裡挑出新菸斗,順口問他倆是否也要來管菸時,孫哲平毫不猶豫,當下便自盤裡挑出另把菸斗,渾身火藥,對火能多謹慎就多謹慎的張佳樂婉拒了楚雲秀的好意。

  兩人在涼亭內吞雲吐霧,好不快活,張佳樂突然有種自己被排擠的感覺。

  不提楚雲秀、孫哲平,就是葉秋就是個無菸不歡的傢伙,往年這幾個傢伙湊在一塊,美滋滋的吞雲吐霧,偶爾發覺對方菸草不同,還會交換菸斗,試試味道,弄得張佳樂愈發覺得自己是個說不上話的外人。

  往事歷歷,張佳樂帶著幾分抱怨嘀咕,「不就是抽菸嗎?」

  「說的好像我們沒邀你似的。」

  張佳樂索性站了起來,拉著衣服抖了抖,只聞叮叮咚咚,各式聲響,定眼一看,赫是滿地裝了火藥的暗器,見孫哲平和楚雲秀兩人滿臉詫異,他又抖了一次衣服,不意外,又掉出一堆暗器,儼然是座會移動的火藥庫。

  見他再次拉扯衣服,像是要再抖出些什麼火藥暗器,楚雲秀連忙喊停,「夠了夠了,我已經充份知道你不與我們同樂的原因了。」

  開玩笑,地上那堆和小山沒兩樣的火藥暗器已夠她心驚了,天知道張佳樂還藏了多少火藥在身上,萬一不留神,把這些火藥給炸了,就是高手不死也半條命。

  剎那間,楚雲秀看待張佳樂的眼神,多了絲不可言喻的敬畏。

  將暗器自暗袋中抖落的張佳樂,也不好意思當著楚雲秀的面把衣服脫了,再一樣樣裝回去,搔搔頭後,將那堆暗器全抱到一邊,打算等晚些回房再作處理,一旁的李華早已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包裹布,幫著他一同收拾。

  收拾乾淨,又給三人備妥茶具山泉,見三人有話要說,懂分寸、知進退的李華,悄然知趣的退了下去。

  李華剛走,孫哲平便從懷裡取出一枚錦囊遞給楚雲秀。

  錦囊的顏色很素,就連上頭繡的也是全然不討女孩子歡心的圖樣,要說有什麼巧思,大概就是上頭繡的不單是青葉,而是綠竹。

  惦了惦錦囊的重量,覺得裡頭裝了什麼,絕對不是紙片如此簡單的楚雲秀以眼神詢問孫哲平,見他頷首,也不矯情,當下解開錦囊,待看清裡頭裝滿菸草絲,難怪看起來沒啥份量,拿起來卻有些沉。

  只是,本該裝得鼓鼓的錦囊現下卻被孫哲平那大老粗壓得薄薄一包,楚雲秀大怒。「有你這麼糟蹋東西的?」

  孫哲平自然明白楚雲秀的意思。

  「也不想想,我物不離身的連夜兼程,先是跟百花門那票後輩打了一架,接著又跟張佳樂打了數回,能完好無缺把東西交到妳手裡,就該唸句阿彌陀佛了。」

  心疼一袋上好菸草被糟蹋得不成樣的楚雲秀,聞言氣樂了,「唷!堂堂魔教孫左使,居然口念佛號,準備遁入空門?」

  「那怎麼可能?」

  「吾教教主正是用人之際,我豈能棄他而去?」

  說的好似葉秋真入魔教一樣……楚雲秀頓時哭笑不得,她拈起一團菸草絲,置入煙鍋,點火,待徐徐吸了一口,方在白輕吐間低語,「這是過門禮?」

  楚雲秀的是什麼,孫哲平心裡清楚,他也不賣弄玄虛,當下便解釋清楚,「當然不是,這是謝禮,為蘇沐橙。」

  「勞妳費心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不是孫哲平的意思,那麼,只能出自葉秋之口。

  楚雲秀沒有立即回覆,也沒說客套話,只是在心裡反覆咀嚼那句,勞妳費心了,待她起身,離開涼亭,又是那名以颯爽聞名江湖的女俠,她頭也不回的朝身後的孫哲平和張佳樂擺手,「待這的期間,有啥需要的,只管開口。」

  楚雲秀這話無疑是種表態。

  管他葉秋是不是魔教教主,管嘉世是不是要對葉秋趕盡殺絕,只要支持葉秋的孫哲平腳踏煙雨閣,便是煙雨閣的貴客。

  走了好段距離,先頭不知退至何處的李華,面色不佳的回到楚雲秀身後。

  哪怕沒有回頭,楚雲秀也能知道,李華此刻的安靜並不是為了什麼君子不語,於是,她頭也不回的詢問,「怎了?」

  李華猶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說詞,最終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幾位長老知曉孫哲平在閣內作客,有些微辭,說是魔教中人……」話沒說完,已讓楚雲秀一聲冷笑給打斷。

  「哼,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他們原話沒那麼客氣,說好聽點是我跟魔教勾結,一心想毀了煙雨閣的百年根基,壞了煙雨閣清名,說難聽點,指不準說我和孫哲平或葉秋不清不楚,不管如何,最好趁早將孫哲平交出去,一來撇清,二來又能替煙雨閣搏個美名。」頓了頓,楚雲秀倏地把高音量,「只有傻子才想得罪孫哲平。」

  「孫哲平頂頭是誰?葉秋!」

  「葉秋後面有誰給他撐腰?韓文清!朝中大佬都不敢輕易對他動刀子,咱們煙雨閣算什麼?真把孫哲平弄沒了,霸圖部哪天大軍壓境,誰弄沒的,誰自個拿頭賠去!」

  不知是否錯覺,楚雲秀話剛說完,旁側草叢似乎不自然的晃了下。

  知曉必是長老派來的人趕回去通風報信,深怕楚雲秀因此開罪長老,未來又會遭刁難的李華,面帶憂色,「閣主……」

  楚雲秀卻是揚手抑止他接下來的話語,「別的門派怎麼做,我管不著,可,煙雨閣的閣主是我楚雲秀,只要我坐在這位置上一天,那群不省心的老糊塗就休想在這事情上作文章。」平日對門派雜事指手劃腳,她可以忍,但這事,她半點不讓。

  真有本事,就自個去對韓文清。

  休想她會幫著頂罪。

  退一萬步來說,真要把葉秋得罪了,不用韓文清出手,他自個就能在神不知鬼不曉的情況下,把那幾名終日窩在閣裡,指點江山的老傢伙給全端了。

    ***    ***    ***

  若說虛空是江湖之中,最為詭譎的組織,雷霆谷便是另個與其齊名的地方。

  不同於虛空的神秘難尋,雷霆谷所在位置極其公開,說白了,就是佔據一方山谷的門派,可,雷霆谷的神秘色彩,壓根不遜虛空,甚至過之而無不及。

  談起雷霆谷,多數是七分可惜,三分疑惑。

  可惜的是,雷霆谷現任谷主肖時欽,雖然稱得上是驚世絕倫,卻非武術奇才,不單如此,門下弟子也是武學平平,哪怕每年武林大會總能為雷霆爭個好字回來,卻始終沒有什麼格外出挑的表現。

  如藍雨樓那樣險些蟬聯三屆武林盟主,或是輪迴宮因少宮主周澤楷橫空出世,一鳴驚人,江湖地位直線上升的情況,雷霆谷是從未發生過。

  饒是如此,雷霆谷在江湖中的地位,始終穩穩妥妥。

  這便是多數人感到不解的地方。

  雖說江湖有江湖的道義,但大門派併吞小門派,或是小門派服膺大門派底頭的情況,比比皆是,更何況,雷霆谷武力平平卻擁有土地肥沃,足可自給自足的據點,誰不動心?

  要能奪過來,哪怕用不上,未來門派出了什麼麻煩事,率眾退往谷內嚴守,又是一線生機。

  衝著這點,明著說服,暗著滋事的人,從來沒少過,只,雷霆谷的弟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來二往,硬是沒落下什麼把柄,讓人得以名正言順將雷霆谷據為己有,期間也有幾個不怕人說閒話,仗著拳頭大就是硬道理的門派,硬是上門奪地。

  殊知,雷霆谷弟子不過表面抵抗了一陣子,便全數退回谷內。

  起先以為是自個武力壓人,驚得雷霆谷上下不敢正面對峙的傢伙,連忙追趕,豈料,入谷之後,能活著離開雷霆谷的不過寥寥數人。

  那些讓雷霆谷弟子抬出來,扔回大街的傢伙,全瘋了。

  就是裡頭還有能說幾句話的傢伙,也總說些沒人能聽懂的話,什麼巨大的齒輪在轉,大地一陣搖晃後開始走位變勢,前頭還是平地,眨眼已成高山絕境,或是雷霆谷弟子全會妖術,翻手山火,覆手豪雨……

  雷霆谷內機關千變萬化,已非凡人所能及,背後必有仙人指點,這類的傳聞不逕而走。

  對於那些不知是存心打探,還是閒來無事,純粹張口一問的詢問,雷霆谷主肖時欽只是淺淺一笑,道是雷霆谷眾人自知非是練武奇才,故不敢輕忽老祖宗代代相傳的機關手藝,時時刻刻精益求精,谷內風氣自由,若有奇思,大可放手一展。

  就是身為谷主的他,只怕也記不住谷內究竟設有多少機關。

  至於那些冒犯雷霆谷在先,事後吃了大虧,還想藉著江湖語論討回公道的傢伙,平日看起來溫溫和和,沒半點脾氣的肖谷主笑容一斂,滿臉冰寒。

  「私犯雷霆谷者,死!」

  一句話,不帶半點解釋與退路。

  時日一久,江湖皆知,雷霆谷主肖時欽是名不能輕易開罪的主,所幸,除卻武林大會,雷霆谷眾人向來深居簡出,稱得上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日,一封未經明路,而是通過雷霆谷暗處機關送抵的信箋,讓肖時欽不由得輕笑。

  鮮少見到自個師兄這模樣的戴妍琦耐不住滿心好奇,正想湊上去看看上頭寫了什麼,肖時欽已將信箋銷毀,慢了一步的戴妍琦正哀歎可惜,便見掌門師兄站了起來,「師兄這是要去巡視谷內?」

  只見肖時欽高深莫測的一笑。

  「出谷。」



  附上燈貓繪製的孫翔喝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