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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5899 字
更新於: 2018-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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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閉上雙眼,祈求永眠,一如以往。

  ──節錄自劉水的遺書,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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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了!」

  「噗嗯!」

  四坪大的房間,少年被翻下床的聲音震動了地面。在木質地板上躺了兩秒,他才終於呻吟著站起來。


  「呃啊…痛死了。每次我都想問,妳是來做什麼的?」

  「什麼做什麼,當然是來叫你起床的啊。」

  把少年扔下床的女性──陳彩宜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


  「妳確定妳不是來殺了我的嗎?我的頭尻到桌腳了耶…而且我自己明明有設鬧鐘啊…」

  「哎呀,那種小事別在意了啦。」

  「我的生命是小事嗎。」

  拚命揉著隱隱作痛的頭皮,少年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夏天即將結束,大開的窗戶吹進一陣風,讓他忍不住縮起身子。


  「我的褲子呢?」

  「給。」

  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馬毫不害躁地把長褲遞過來,少年默默地接過穿上。


  「妳先去樓下等我吧,我去刷牙……等等,現在幾點?」

  忽然想起來自己鬧鐘明明設五點,少年忍不住將目光轉向時鐘。


  「…四點?」

  「嗯,四點。」

  「妳瘋了啊…」

  他搓著頭皮往浴室走去。刺骨的冰水在臉上抹過,隨隨便便刷了牙之後,他才終於清醒。他走下樓,發現客廳裡的青梅竹馬正在看著新聞等他。


  『昨天晚間十點,一名王姓男子被發現魂死在……』

  「嘿。」

  「你好啦,嘉瑞。」

  聽到少年出聲招呼,彩宜轉過頭來。仔細一看,她端正的臉上畫著淡妝,平常放直的長髮綁起了及腰的雙馬尾,身上的服裝也特別挑選過。

  不過名為嘉瑞的少年考慮到的是別的地方。


  「…妳是要去約會嗎?花了多久打扮?」

  「一個半小時。」

  「妳是幾點起床啊…」

  毫無疑問是兩點以前吧,這麼想著,嘉瑞嘆了口氣。


  「明明只是個開學典禮,還是二年級的,又不是新生。而且到了學校就要換掉的衣服…算了,抱歉,當我沒說。」

  想到人家也是為了自己才花的好一段時間,嘉瑞說一說,也覺得自己不該潑她冷水。不過他還是覺得有那種美國時間的話不如拿來睡覺。


  彩宜則是完全摸透了他的思路,一點不愉快都沒有,笑嘻嘻地回答:

  「哎呀,隔了兩個月才好不容易又要一起上學了,想到這點就忍不住嘛。好看嗎?」

  「好看好看。可是這兩個月我可不記得哪天沒見面的啊。」

  雖然讚美是真心話,但也僅只於此。嘉瑞很清楚自己的青梅竹馬對自己抱有什麼樣的好感,不過他自己則沒有那個意思。也沒為什麼,就只是個性使然,不然,他也不會就讀現在這所學校了。


  「嘻嘻。」

  不過即使如此,彩宜的表情還是一亮,充滿活力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好了!早上要吃什麼呢?」

  「說得好像是妳在做一樣…吐司?」

  「我要吃包子。」

  「沒了,昨天吃完了。」

  嘉瑞一邊翻著冰箱一邊回答。


  「現成的只有吐司、蛋、一些生菜跟冷掉的披薩,還是妳要吃稀飯。」

  「海鮮皮蛋瘦肉──」

  「妳想遲到嗎?我無所謂喔?我真的無所謂。」

  「請給我四片披薩謝謝。」



  隨便吃過早飯後,兩人在客廳發呆了好一陣子,才在六點鐘準時出門。學校的位置在需要一個半小時車程的市中心,住在衛星市區的他們只能搭頭班公車。

  一上車,他們就習慣性的往空無一人的車廂尾端走去,雖然搖晃得很嚴重,不過不會有人要他們讓座。


  「呼…」

  嘉瑞習慣性地睡死在彩宜的肩膀上,而她則是以溫柔的表情觀察著他的睡臉。

  看到這幅景象,公車司機以懷念的語氣用車內廣播和彩宜聊天。


  「開學啦,小妹妹。」

  「嗯,司機,好久不見了。」

  她幾乎是用喊的回答,嘉瑞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醒來。


  「每次看到你們這對甜蜜的樣子連我都很開心呢。怎麼樣,暑假有做好避孕嗎?」

  「我告你性騷擾喔大叔。」

  彩宜的態度瞬間轉變了五百四十度,開車的中年人乖乖地閉上嘴巴,不過還是忍著笑。


  (哎呀呀~不過彩宜妹妹也夠辛苦的了。要是少年早點開竅就好了啊…)

  稍微知道兩人的事情,他沒什麼好插嘴的,只能以溫暖的視線守護兩人。公車就這樣搖搖晃晃過了二十分鐘,過度早起的彩宜也昏昏欲睡。等到公車搖進了台北市,才終於又有人上車。

  「嗯?這不是陳彩宜?」

  半睡半醒之間,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彩宜睜開眼睛。


  「…?…你哪位?」

  「好過分!不要跟妳旁邊那個一樣好不好!我啊妳不記得了,林長勳啊!」

  「啊,抱歉,搭訕的人太多我不記得了。」

  「我沒有搭訕!只是看到同校的正妹打聲招呼而已!」

  (一般來說這就叫做搭訕吧…)

  彩宜在學校裡也算是個名人,外貌足以爭奪校花之位的她(除了某一點以外),遇到的搭訕也是少不了的。事實上,面前的男性一開始也是其中的一分子,不過在他知道嘉瑞的存在之後,乾脆地放棄了。

  「所以你把我叫起來就只為了打招呼嗎?學長。」

  彩宜壞心眼地說。

  「都兩個月不見了打個招呼會死啊…」

  在長勳無可奈何的時候,公車在接近鬧區的大站停了下來。人潮一口氣湧入,長勳也就慢慢被擠到兩人身邊。

  「……真羨慕這傢伙。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看著嘉瑞的睡臉恨恨地說。忽然身後被撞了一下,讓他轉過身去。他原本是要罵人的,不過發現是一名女大學生被擠到他身上之後,立刻閉嘴,腦袋全速運轉。

  彩宜看他又在想辦法搭訕,決定放給他死。



  硿咚、硿咚,二十一世紀都已經過了四分之一仍然不平的路面,不過至少已經沒有路平專案在吸錢,真不知道該說是拜劉水之賜還是都是劉水害的。

  十分鐘過去,又到了個大站,上車與下車的人潮幾乎相等,公車一停就停了五分鐘。

  還要再三站才會空下來啊。一邊這麼想,彩宜一邊愉快地看著長勳被打槍。

  只是,事情就發生在那個三站之間。


  嘉瑞醒來了。


  「欸?怎麼了?」

  身邊的溫暖突然消失,異常狀況讓她擔心起來。

  嘉瑞冷靜且確實的回答她──不如說是指示。


  「叫司機停車,前面有炸彈。」

  「大叔!停車!」

  彩宜從丹田吼出來的聲音充滿英氣,一瞬間蓋過了滿車的嘈雜,將話語傳達到司機耳中。


  緊急煞車讓所有人往前撞,擠成一團,連續的喇叭聲也從後方車輛傳來。眾人看這著個帥氣的女學生,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

  只是在解釋之前,前方兩個路口傳來的爆炸就已經給了他們答案。三層樓高的火焰吞沒轉角的整棟建築,再遠一點的地方則是玻璃被震碎了事,尖叫從遠方傳來,像是水面上的漣漪漸漸擴散,傳到了公車上。

  然而比起爆炸,車上的乘客們對於嘉瑞所流露出的恐懼和厭惡還多得多。


  「好了,我繼續睡了。」

  他本人則不當一回事。


  「別睡了,快到了啦。」

  彩宜帶著警戒的眼神看著面前人群,一邊捏他耳朵。

  「難不成妳要我看接下來的爛戲嗎?」

  「你在這邊睡覺只是火上加油而已。」

  「…唉,隨妳。」

  嘉瑞坐正,同樣盯著人群看。在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之後,人群中終於有人開口。


  「你是旅夢人?」

  「是沒錯?」

  乘客們的疑問得到了確信,他們保持沉默,但是針對他的厭惡表情則毫不保留。他們紛紛後退,離他越遠越好。

  終於,在騷動之中,有人說話了。


  「司機,可以請他們下車嗎?我可不想和他們待在同個地方。」

  「是啊,要是靠太近,不知道什麼時候內心都會被看光呢。」

  「真噁心……」

  人們開始冷嘲熱諷。看到這個景象,彩宜放出殺氣,無意識地將鋼製的扶手扭斷。扭下來的鐵棍有著銳利的折斷面,看起來就像是兇器,讓乘客們忌諱起來,才沒有將嘲諷轉化為敵意。


  (沒問題。空間狹窄,打起來對我有利。)

  彩宜做好萬全準備──如果真的發生衝突,就算要送人去領殘障津貼也要把嘉瑞平安帶下車。

  「咳哼。」

  這時,公車司機通過廣播咳了一聲,示意發言。


  「不好意思,根據規定,我沒有把任何正當乘客趕下車的權利。請冷靜一點。」

  「你不叫他們下車,我們就自己走!」

  一名乘客尖聲叫道,彷彿想以此逼司機做出決定。

  「那就請吧。」

  而司機作了決定──他開了前門。


  「還請記得付錢。」

  他的冷靜讓乘客們錯愕,不過他們也毫不猶豫的刷卡走人,好像一秒也不想和他們呼吸同樣的空氣一般。沒有多久,車上就只剩下寥寥數人,三個在睡覺,醒著的則多是無奈、憤恨地看著面前事情發展。

  他們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呼─嚇死我了。」

  彩宜對遠去的威脅鬆了口氣,撫著胸口嘆息,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拿著異物。

  「呃……」

  她看了看手中那個曾經是扶手的東西,又看了看它之前的所在,最後決定把它悄悄放到地上。


  「小妹妹,那個要賠喔。」

  「哈嗚!?學學學、校會賠賠,請跟他們確認賠償事宜。」

  像是被抓到虧心事一樣,彩宜紅著臉擠出了官方回答。還醒著的人都咯咯笑了起來,就連嘉瑞也不例外。


  「你笑屁啊,還不是為了你!說到底你為什麼沒事要去看別人的靈魂?」

  「嗚哇你們可是因為我才撿回一條命耶,不謝我就算了還罵我喔?」

  「謝謝你喔!」

  在得到心不甘情不願的感謝之後,嘉瑞懶散地回答。


  「我沒事才不會去做那種無聊的行為。剛剛是因為炸彈客在自爆之前演講,恐懼在靈魂之間引起共鳴,就算我醒著也感覺得到的。」

  他又打了個哈欠。


  「嗚…所以是我誤會了?」

  「沒錯,快道歉,露出胸部道歉。啊抱歉我忘了妳沒有。」

  「張~嘉~瑞~你想死是吧。」

  彩宜帶著鬼氣逼近,她真的要動手了。


  不過嘉瑞輕鬆以對。


  「有什麼關係,我覺得妳這樣子很好看。」

  「~~!你還是睡吧你!」

  出於害羞或是憤怒呢?總之她把嘉瑞勒昏了之後,紅著臉直到學校的那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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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旅夢人的條件很單純:只要對這個世界厭煩,就有資格在夢境之間行走。越是輕忽現實,能力就越強大。而進入夢境的方法,則是期望夢境本身。

  當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不過是我憑直覺的猜測。

  但我的直覺很準。

  ──節錄自劉水的遺書,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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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夢人。

  自從十九年前開始的一連串事件之後,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詞。世界上第一位旅夢人──劉水在世界上造成巨大的混亂之後自殺,他的遺書才把這個全新的力量公諸於世。


  「人類的意識在深處其實是連結在一起的,所以旅夢人們只要潛的夠深,就能進入他人的夢境。第五層是潛意識,第七層是夢境,第八層是明晰夢,到了第九層才進入黑暗之海,能看見其他人的靈魂、夢與記憶。

  到了第十層之後就比較不明確,不過潛得越深,能力就越強大。一般而言,第十三層才能探聽別人的表層意識,有名的碎魂則是在第十五層,第十六層則是可以修改他人的認知和記憶。這些不只會考還很重要,要背到反射性地答出來。」


  十乘十的中型教室裡,彩宜和嘉瑞難得的一同上著基礎課程。他們是旅夢人學校──翠庭高中的學生,嘉瑞是實技組,而彩宜是研究組。他們分屬不同班級,只有在像這樣的基礎課程時才有機會一起上課。

  「呼~」

  不,也許這個狀況不叫一起上課吧。

  (還睡…!那個笨蛋!)


  彩宜猛盯著明明坐在前排卻還是打瞌睡的嘉瑞暗罵,但是兩人的位置隔了快十個人,想叫他起來也沒辦法。

  (等下被罵我可不管喔…)

  「陳彩宜。」

  「哈啊?」

  「哈啊什麼,紀錄上潛最深的旅夢人位於第幾層?」

  台上的講師沒好氣的說,讓她羞紅了臉。


  (糟糕,一定是劉水,不過他是第幾層?十六?)

  她站起來,尷尬了十秒,才認命回答。


  「…我不知道。」

  「再分心嘛,有什麼那麼好看的。」

  「不是…我…」

  彩宜比手畫腳了一陣子,腦中的藉口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到最後,她只擠出一句:

  「都是他的錯!」

  指著嘉瑞說。


  竊笑聲從教室各處傳來,明眼人已經大致上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知道這兩個傢伙的關係。

  和外界的猜想不同,旅夢人們並不那麼死氣沉沉,雖然說對這個世界感到厭倦,但也沒有必要讓自己活得很難過。

  一被指到,嘉瑞馬上睜開眼睛,拍桌反駁。


  「干我屁事啊,我有好好的在聽好不好。劉水不就第十七層嘛。」

  正確答案,只是這個答案比起答不出來還要讓老師感到火大。


  「張嘉瑞同學,我知道你快到第十三層了,但是不要給我濫用力量。就是你這樣的行為,才讓旅夢人的地位變得這麼差。記住,沒有人喜歡被偷窺記憶。」

  相對於台下的歡樂氣氛,台上的講師嚴肅地把場面冷卻下來。


  「法律難以舉證不代表你們可以為所欲為,你們應該更有隱私權的概念才對。基本的尊重知道嘛?」

  「知道。」

  「好,那你說,你剛剛是透過誰的眼睛在看?」

  「窗戶外面那位間諜先生。」

  聽嘉瑞這麼一說,講師立刻拔槍轉過頭去,只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以近似於掉落的方式逃離。他連忙按下台上的通報器:

  「警衛!這裡3-A!可疑人士從窗外離開,抓住他!」

  同時,下課鐘響了。



  站著的嘉瑞露出一貫的懶散笑容。

  「所以,可以下課了嗎?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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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劉水的遺書被公布以後,世界各國爭相研究有關夢境的學問。在開始的兩年間,各國根據他的遺書,以最高機密進行有關夢與靈魂的實驗。但他們隨後發覺這樣的研究步調太過緩慢,決定設立一個世界性的研究機構。

  地點選在台灣。這個曾一度被毀滅的國家,就為了這一門學問在世界各大國手中被重新建立起來。

  同時也是劉水的母國。

  研究機構的名字叫做翡翠之庭,而翠庭高中就是那所研究機構的附屬高中。


  『張同學,感覺怎麼樣?』

  「如果你沒有來跟我講話就完美。」

  一望無際的黑暗之海中,嘉瑞漂浮著。深沉的黑暗像是把一切都吸入一樣,沒有邊界。只有數十顆巨大光球在周遭飄移著,每一個都代表一個靈魂。在身邊的是還處於自己夢境的同學們,遠方則是透過螢幕觀察的研究員們。雖然一片漆黑,但靈魂之間的相對位置和現實世界基本上一樣。

  輔助研究員的聲音從嘉瑞的心中傳來,他們使用了可以和夢中通話的特殊儀器來進行訓練。


  「不用浪費時間,直接開始吧。」

  《好。十三級的測驗:我現在在想什麼?計時開始。》

  「你──」

  嘉瑞往光球群看過去,只一瞬間,他就讓自己移動到光球的近處。他並不認識今天的研究員──每次都會更換,所以一切從確定身分開始。


  「你是誰?」

  男性,聲音偏高,感覺上只有二十齣頭──感覺是很重要的,夢境沒有道理可言,一切依靠感覺。

  「是這個嗎?」

  他憑直覺挑了一個靈魂,看進靈魂表層、看進他的視覺、看見他面前的電腦螢幕,從中看見他自己。


  「中。你在想──今天晚上要和女朋友去南區那家叫雅妮的高級法國餐廳,吃完看場電影,然後帶回家衝本壘。喔,不要去幻想你女朋友裸體,你根本沒看過。」

  《夠了快離開!》

  嘉瑞說的是對方最深層的潛意識,他輕笑一聲,離開那個靈魂。

  「計時呢?」

  《…十二秒,毫無失誤,滿分。你已經確定進入第十三層了,在學年之中是最優秀的。》

  「喔。」

  雖然嘴上說的話是讚美,但研究員的語氣還帶著困窘與憤怒。


  不過嘉瑞沒在管的。

  「那我可以自由活動了嘛?」

  《…去吧。》

  在得到同意之後,嘉瑞回到一開始的所在。



  他喜歡作夢,尤其是探索毫無章法的未知之地。所以他往同學的夢境去,他們幾乎都還在第七層,甚至無法進入夢境,作為他的消遣來說剛好。

  (好了,接下來要去哪裡玩好呢。)

  他隨便挑了一個夢境,連主人是誰都沒確認就飛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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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

  嬌喘的淫聲,交纏的肢體,一名男子和數十名女性──

  「不要給我在課堂上做春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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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強力吐槽,夢境徹底崩毀了。嘉瑞再次置身於黑暗之海中,研究員的譴責傳來:

  《等一下,嘉瑞同學,不要打擾你的同學練習啊。》

  「那樣的練習沒問題嘛?我們設定上還不到十八歲喔?」

  《但是以這個年紀來說很正常啊。而且那不是重點,你把他驚醒對他來說會有生命危險。》

  「你想騙誰?要是睡到一半被打斷會有生命危險我早就不知道死幾次了。」

  嘉瑞立刻反駁。


  《這和那不一樣,總而言之,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隨你。」

  聽到研究員顧左右而言他,嘉瑞也不和他爭,結束話題之後靜靜思考。

  (是有什麼要隱瞞的?搞不好他們又在我們身上做新的實驗了。要潛進去看看嗎…不,大概有防範措施,風險太大…算了,反正不是用在我身上。)

  旅夢人沒人權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比起一般人的厭惡,來自『自己人』的威脅更大。不過,至少嘉瑞還有實力察覺到這點並自保,上面的人也不會來硬的,他就得過且過。


  反正現實嘛,怎麼樣都好。

  他繼續在這一帶消磨時間,直到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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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鐘聲響起,一天的課程也宣告結束。下午三點開始是社團時間,這是因為台灣政府重建的時候,負責教育這塊的是日本人的緣故;這和政府結構跟美國一模一樣的道理是相同的。

  嘉瑞和彩宜都沒有參加社團。嘉瑞理所當然不會有,就算有也是回家睡覺社之類的東西;而彩宜則是在入學之前就有學習武術,上了高中之後也沒有打算停止,所以回家練習。

  兩個人就這樣理所當然地一起回家。

  什麼?你說彩宜那個百分之百是藉口?哈哈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總而言之,經過了六個小時的課程後,兩人又換上便服搭著公車顛簸著回家。


  「欸?今天不睡覺啊。」

  「早上睡飽了。」

  「你那種睡覺不是跟醒著沒兩樣,這樣不算有休息吧。」

  「有啊,身體的狀況好得很,不是很想睡。」

  難得的,嘉瑞坐在靠窗的位子,觀看著窗外景色。行人、攤販和熱鬧的氣氛從他們眼前掠過。


  「所以、聽說你確定是十三層了?」

  「嗯。」

  「是喔,那以後會變得很辛苦嗎?」

  「我不會讓我自己很辛苦。」

  「啊哈哈哈,要是真的能這樣就好了呢。」

  十三層,在旅夢人裡面也算潛得深的一群。十四層的旅夢人已經夠格在各大政府高層任職,特勤隊的碎魂師也僅十五層,而且還是勉強算進去的。當今世上潛最深的旅夢人──美國的文森特醫生,則是十六層。他潛入病患的夢中,喚醒了無以計數的植物人。

  十三層在整間翠庭高中也排的上前三名,相對的,翡翠之庭的大人物一定也會有許多的期待想加在他身上。

  不過。

  「一定是這樣的。我不想做就不會做,不然他們要怎麼辦,威脅我嗎?」

  旅夢人就是這麼一回事。潛得越深,就越疏離現實,自然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威脅他們。對嘉瑞來說,要是高層真的動手,大不了就是全力反擊然後一死而已。


  「那…我呢?」

  彩宜試探式的問。

  「妳?哈哈哈哈哈。拿妳來威脅我嘛?」

  嘉瑞好像聽到了一個真的很好笑的笑話一樣。

  「他們會先死二十個人吧。然後妳會死,然後我大概變成十六還是十七,然後他們就死定了。」

  「嗚…」

  聽出嘉瑞話中含意的彩宜紅了臉,但轉念一想:

  「等等,你幹嘛把人家講的好像妖怪一樣啊。」

  「哪裡不對嗎?上次妳不是才輕鬆撂倒好幾個搭訕不成轉生氣的傢伙。我記得還是警察吧。」

  「嗚,是這樣沒錯啦。可是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當時跟我在一起的應該只有我們班的蘇菲亞而已,難不成…」

  「沒辦法,妳爸媽難得回來一次,啊妳手機又沒電,他們找不到妳就拜託我找。我找到妳之後就用你們那個留學生的眼睛來看。」

  「怎麼可能,我當時在學校附近耶,你不是在家嗎…難不成…你其實十四了?」

  「噓。」

  嘉瑞面無表情地將一根手指放到嘴上,用嘴角笑了笑。彩宜則僵著一副笑臉,眉毛不停跳動,不知道拿自己的青梅竹馬怎麼辦好。


  「說真的,是真的十四了嗎?」

  「差不多。只是不想昭告天下,要是我這麼做,除了麻煩以外沒什麼別的好處。」

  「是喔…」

  兩人聊到一半,嘉瑞的手機響了。是個沒看過的號碼,嘉瑞眉頭一皺,將電話接通。


  「喂?」

  『張同學嗎?我是警察,文山一分局分局長許威豐。』

  「警察找我有什麼事?」

  『我需要你的幫忙,請你馬上下車。』

  「但我拒絕,在別人身上裝GPS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我向翡翠之庭連絡過,他們卻沒有人在附近,最靠近能夠支援的就只有你──』

  「我這個學生?」

  一句話打死對方,即使是旅夢人,學生還是學生。身為未成年人,最低的權力還是受到保障的。

  例如說,沒有義務為了公權力冒險犯難。


  『…拜託你了,現在有四百條人命掌握在你手上。』

  「掌握的是你們,不是我。還有你們拜託人的時候好歹也搞清楚對方的喜好。」

  即使拿人命出來,也只是讓嘉瑞更加不悅。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東西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因為只有你能辦到,所以你要做。』請問這究竟是干我什麼事?」

  聽到他明顯的厭惡語氣,在旁邊聽著的彩宜忍不住打斷:

  「電話給我,我來講好了。」

  「……好吧。」

  嘉瑞遲疑了一下,他有種接下來的發展會和他意願背道而馳的預感。

  彩宜接過電話,調整至嘉瑞也聽得到的擴音模式。


  「喂。你好,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了個女聲接話,話筒的另一端愣了一下。

  『妳是什麼人?』

  「我叫陳彩宜。嘉瑞他個性有問題所以由我來溝通。」

  嘉瑞輕敲了她的頭,她吐吐舌頭回應。


  另一邊,打來的警察似乎認為這樣鬼打牆下去也不是辦法,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彩宜講了一遍。

  「嗯,所以簡單的說就是現在有一起銀行搶案綁了一堆人然後你們人生地不熟所以需要嘉瑞幫忙?」

  之後被彩宜用一句話總結。

  『…是,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被這麼說,警察肯定臉上無光,可是為了多達四百名的人質,他也只好乖乖承認。


  「嗯,我們走吧,嘉瑞。」

  「別擅自幫我答應啊喂。」

  「拜託嘛。」

  「……隨便妳。」

  看到向自己低頭撒嬌的青梅竹馬,嘉瑞也只能大大地嘆口氣。

  他把電話從彩宜手中接了回來。


  「是叫許威豐吧,怎麼過去?」

  『啊,是的,你在公車上吧。請你在最近的站下車,我派同仁去公車站接你。』

  「嗯,還有,這邊是兩個人。」

  『兩個人?難不成,剛剛那位小姐也要?』

  「這是當然的了。沒有我你怎麼和嘉瑞溝通啊。」

  彩宜從旁插話,嘉瑞又敲了一下她的頭。


  聽到她這樣回答,警察猶豫了一陣子,但是因為害怕又不知怎麼的惹到嘉瑞,終究是沒有說話。

  「那就這樣吧,我先掛了。」

  『好,我們很快就到。』

  嘉瑞掛了電話。


  「唉,沒事自己找麻煩啊。」

  「反正你回家也只是睡覺而已。」

  「哪有這回事,我也有像是打電動看小說這種和正常高中生無異的休閒好嗎?」

  「那還不是差不多。」

  無論哪個都是與現實無緣的活動。


  抱怨到一半,公車停了下來,兩人刷了第十五代悠遊卡下車。舊市政府的周圍一片冷清,原本台北最繁華的地段隨著社會動盪而沒落,現在只是一片幾近荒廢的危險區域。兩人就頂著太陽,在被塗得亂七八糟的公車站旁等待。

  「張嘉瑞先生和陳彩宜小姐嗎?」

  真的很快。三分鐘內,一輛警車就停在兩人面前。駕駛搖下車窗,那是一名年近三十的男性,還有一名年紀較輕的女性坐在副駕駛座。兩人都穿著制服,坐駕駛座的男性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拿出警證。


  「我叫張政和,這是我的證件,麻煩快點上車,歹徒們不耐煩了。」



//


  「狀況是?」

  一上車,嘉瑞就不客氣地開始發問。


  「我們到現場再讓許老跟你說。」

  「你們不是說趕時間嗎?」

  「…也是。那以泠,麻煩你說吧,我要飆了。」

  「好。」

  副駕駛座的女性一答應,政和就開始狂踩油門,加速度讓沒心理準備的兩人直靠到椅背上。彩宜忍不住讚嘆兩聲。

  同時女警開始解釋起現場的狀況。


  「這是一起銀行搶案,被搶的是土地銀行的本行,歹徒至少有三十個。他們搶完正要離開的時候我們趕到,他們就退守內部,四百名行員成了他們的人質。」

  「很明顯你們趕到也在他們的計畫裡面啊。」

  「也許吧。我們試圖攻堅一次,但是對方的火力比我們的還要強,要對付他們只能叫軍隊來,但是又沒有時間…」

  「對方的要求呢?」

  「說要四十分鐘之內將我們的硬殼車給他們。現在只剩下二十分鐘了,完全不講理。那種美國警察淘汰扔過來的東西,四十分鐘就連要把引擎發起來都不夠啊。」

  以泠苦惱地抱怨,對象不知道是歹徒還是自己的爛裝備。



  「我知道了,那我到時候該做什麼?」

  「小弟你就先把他們的配置抓出來吧,我們想要攻堅。」

  「知道了,我會找他們老大。」

  「如果有意外看到什麼相關的東西,也跟我們說喔。有幫到忙,姊姊就給你親…一……」

  「不想死的話那個玩笑還是別開的好喔?」

  嘉瑞憋著笑,而旁邊的彩宜則是眼睛瞪得老大,只差一點就能夠把殺意在面前具現化。


  女警只能尷尬的笑。

  「啊、啊哈哈…兩位是這種關係啊。」

  「和妳想像的大概不一樣……好了,彩宜,妳這樣子很難看喔?」

  「啊!?」

  喝的一聲,彩宜回過神來。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啊,不,沒關係。」

  雖然這麼說,以泠還是閉上嘴巴,恐怕在她眼裡,少女是個比少年還要恐怖的存在了吧。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度過路程,途中只剩下政和偶而會發出的謾罵聲和一些會讓他們撞上前座的緊急煞車。


  五分鐘後,他們到了。

  土地銀行,在台灣也算的上是前三大的銀行,面前的本行更是有一整棟翠庭的校舍那麼大。高五層樓,原本整齊俐落的外表被破碎的玻璃刻出不和諧感,二樓以上的地方影約可見人影,一樓還有交火留下的屍體,警察和歹徒的都有。


  「嗚。」

  彩宜看到面前的景象,不舒服起來。而嘉瑞則是問起現況。


  「特勤隊呢?」

  「還在召集,但是現況…」

  以泠回答到一半,就有一個人從樓頂被扔下來,摔成半殘,在垂死掙扎之中斷氣。


  「王八蛋…!」

  「冷靜點。」

  嘉瑞用一句話阻止差點衝出去的青梅竹馬。


  「許威豐呢?」

  「許老在那裡。」

  兩名警察帶著兩名學生穿過不怕死的圍觀民眾,撥開人群之後,一名高齡六十的男子率領著六七十名警察還有近二十輛警車架成前線,舉槍面對銀行。

  他白髮蒼蒼,時間在他臉上刻出威嚴,而他在看到兩人到來的時候露出的放鬆笑容,讓這股威嚴化成讓人相信他的感覺。

  雖然嘉瑞不太可能有這種一般人的感想,他還是稍微友善了點。


  「事情我在路上聽說過了,馬上開始嗎?」

  「嗯。這棟建築物這麼大,他們不可能沒有死角的,就拜託你了。」

  「好,守護我。」

  就算旅夢人們神通廣大,在睡夢中,他們還是對現實世界毫無抵抗力。就算只是個拿美工刀的小孩,也可以輕易切開他們的喉嚨,要用於實戰,一定需要現實的保護。

  當然,某人不在此限…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他看著命令警察站到前方守護他的許威豐,又看了看主動走到他後面的彩宜。


  「交給我吧。」

  她面對的是民眾。

  看到這副景象,警察們除了面前的困局以外又多了一層愧色。


  「那我快去快回。」

  「一路順風。」

  嘉瑞靠著警車,也不管地面多髒,就這樣放鬆的席地而坐。

  他很快地進入夢境,同時,人群中傳出了不小的騷動。



//


  黑暗之海中,五光十色的光芒從各處照來,讓嘉瑞感到有如歸鄉的安心感。在他身邊,無數的靈魂漂浮著,他得從這麼多人中找出目標。

  (嗯…首先,那一坨糊成一團很像融合生物的,是民眾。)


  嘉瑞揮一揮手,讓那些光芒消失了。在這裡,只要他想無視,他就真的看不到。

  (剩下的。這是彩宜,不用說。)


  一個溫暖的紅色靈魂在他身邊漂浮,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目標,但是他仍然把它留在眼底。

  (然後這些呢…)

  他看向面前大大小小有近有遠的靈魂。


  大型的靈魂代表堅定的意志,而擁有堅定意志的人容易感染他人的情緒,也就是說,這種人很有可能就是領導者。在場意志最堅定的人就在身邊,不過那很明顯是許威豐,所以嘉瑞也讓它消失了。

  (接下來第二大的…就是那兩個之一了吧。)

  嘉瑞看向遠方的一個藍紫色靈魂和一個黃綠色靈魂,這兩個靈魂就距離來看,是待在大樓裡的人們,很可能其中一個就是歹徒的首領。


  (根據教科書上寫的,藍色代表一個人正在恐懼,所以應該是人質…不過總覺得它有著殘忍的氣息,還是選它吧。)

  教科書和自己的直覺,嘉瑞毫不遲疑地選擇了後者。

  他進入那個靈魂的深處,尋找他的視覺,不過在那之前,聽覺先傳進了他的耳中。


  「拜託,求求你,不要。她還小啊…」

  「閉嘴,臭女人。」

  槍聲和視覺一起傳進他的腦海裡,那是一名婦人頭顱綻放的瞬間。


  「把她的屍體扔下去。」

  靈魂的主人低頭看了看左手抓著的,不到十二歲的小女孩。然後隨手一扔,把她扔回人質之中。女孩連哭喊都不敢,重重摔到地上。

  「妳媽讓你多活了五分鐘。浩彥!警察那邊怎麼樣了!他們還在拖時間嗎!」


  (喔,看來老大就是這個傢伙了。)

  在黑暗之海中的嘉瑞確認了這點,深吸一口氣,準備好接下來的高難度舉動。


  (好了,讓我看看吧,你所知道的一切。)

  他一口氣潛進對方的靈魂深處。

  幾百、幾千、幾萬的畫面從他身邊閃過。就好像跑馬燈一樣,撥放著從現在到過去的記憶。距離越遠,記憶的時間就越古老,所以嘉瑞沒有進入太深就停了下來。

  「『計畫』、『搶劫』。」

  他簡單的用了兩個關鍵字,還有他的直覺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有關這場搶案的知識。


  他回到現實。



//


  當嘉瑞回到現實的時候,面前的景象並不出乎他的預料。

  即使知道面前少年正在協助的是警察,是正義的夥伴,即使知道他們代表政府,正在救人。對於未知的恐懼仍然驅動了民眾,他們無法忍受一個和自己認知不同的生物出現在他們面前,有如赤身裸體面對猛獸一般。他們由竊竊私語變成高談闊論,討論著是不是該在受到傷害之前先消滅那個東西。

  排山倒海的惡意向嘉瑞襲來。


  「無聊。」

  這是嘉瑞睜開眼睛之後的唯一評語,不過由於民眾的聲音越來越大,沒有人聽見他說了什麼。只有蹲在他右前方的彩宜發現他醒來了而已。


  「起來了嗎?」

  「嗯,過了多久?」

  在夢裡唯一的缺點就是時間的流逝速度和外面不同──通常,夢境世界的時間會慢一些,但並非固定。


  「一分鐘不到。」

  彩宜頭也不回地回答,她的左手橫擋在他的身前,好像要保護他不受敵意侵害一樣。

  得到答案之後,嘉瑞應了她一聲,隨後往許威豐的方向瞪過去。


  「我說警察啊,你這樣讓我們家彩宜一個人上,都不會覺得羞恥的嗎?」

  視回答,他可能馬上走人。

  「不,我們已經有準備了。但是依規定,在事情發生前我們都不能發射路障。」

  許威豐流著汗,一樣看著人群。


  「再說,光論氣勢,就連老夫我也沒有自信和小妹妹相比啊。」

  從嘉瑞的位置看不到彩宜的表情,不過他也隱約感覺到警察在說實話。

  所以他開始工作。


  「書寫版和建築物的平面圖。」

  從胸前的口袋掏出0.3的原子筆,左手接過警察遞過來的平面圖。嘉瑞用一秒鐘重新在心裡整理過一遍,確認剛才在搶匪主犯心中得知的記憶。

  「雖然我一無是處,記憶力還是有點自信的。」

  他開始動筆,搶匪二十三人,每一個人連同他們所監視的方向都清楚的被標示出來。手上的武器、彈藥、體格還有對方自己預想的弱點,沒有一樣不被看光的。


  旅夢人最大也最淺顯易懂的價值就在這裡完美展現──戰爭。

  嘉瑞僅僅用了三分鐘就將平面圖畫完,在這途中,剛剛那名小女孩被殺害,不過這在他心中連一點漣漪都沒有造成。


  「好了,上吧。我再睡一覺,從其他人的角度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意外的很合作啊。」

  「我是不想跟你們合作,不過既然要做的話就會做到底。」

  「我知道了。」

  嘉瑞再次閉上眼睛,同時警察們開始行動。從各組抽調人員出來組成一支臨時隊伍,他們靠著嘉瑞提供的監視圖,從歹徒們的死角繞路行動,試圖從一扇未受監視的窗戶入侵。


  嘉瑞睜開眼睛。

  「暫停十秒。」

  「S小隊暫停行動。」

  「一名站哨的去上廁所,會看到你們。」

  在嘉瑞解釋之前,許威豐就已經下達命令。在聽完解釋之後正想道謝,卻發現嘉瑞已經再次睡著,而彩宜在唇邊比著『噓』的手勢。


  「了解了,大小姐。」

  看著這樣的二人組,他忍不住會心一笑。

  (年輕真好啊…不過現在不是悠閒的時候。)

  「S小隊,繼續行動。」

  《了解。》

  他們小跑步前進,並在三十秒後翻入建築物內,快步爬上二樓來到窗邊,並以加裝消音器的手槍射殺了一名歹徒。


  《報告,我們已經抵達人質所在區域的正下方。預計三十秒內開始攻擊,請給我們掩護。》

  「知道了。」

  許威豐將對講機切掉。

  「第一班,開始攻堅。」

  前線的警察們舉起特製的防彈盾牌,前進數步,開始胡亂射擊。查覺到這點的歹徒們開槍還以顏色,但是看見警察們沒有退後的意思,開始呼朋引伴增加火力。


  「S小隊,上樓。」

  《了解。》

  隊員們拿出鉤繩,無聲的攀爬至樓上的窗戶。

  『沒有敵跡,開始入侵內部。』

  「準備交火,在你們前面的轉角左方。」

  嘉瑞的聲音又突然傳來,在行動之間,只有他能確切掌握對方的動態。


  「成員一名,另一名在之後的右轉轉角,不在視線之內,但會看見同伴被殺。」

  託他提示的福,S小隊成員得以事先準備,沒有任何損傷就擊斃了歹徒們。之後他們輕鬆確保了人質,看到這番景象,歹徒們在死和幾乎確定是死刑之間選擇了後者。二十名歹徒棄槍,束手就擒。

  從嘉瑞和彩宜來到這裡,不過是十分鐘的事。



//

  「謝謝你們的幫忙。」

  在那之後,光是整理現場和善後又過了四十分鐘,嘉瑞和彩宜要提供證詞做為紀錄所以也被留了下來。等到可以離開的時候,夕陽已經沉了一半了。朱紅的光輝從西方照耀,千瘡百孔的銀行大樓被拉上封鎖線。圍觀的民眾像是曲終人散一樣消失無蹤,不過一想到他們的敵意,沒有人覺得懷念。


  現在,許威豐正對著兩人致上感謝。

  「要是沒有你們,恐怕我們不只顏面無光了,還會再招來一次的干涉吧。」


  台灣政府可以說是世界舞台的縮影。各國勢力在暗中角力,今天由美國負責的部分捅了大簍子,要其他國家不立刻譴責然後提出以本國利益為主的新方案,那根本是個笑話。

  在無關的人看起來其實沒有什麼差吧,只是對於一個搞不好又要從執勤準則再訓練起的員警們,可是笑不出來的事。


  「雖然很想公開表揚你們……」

  「不用了不用了。有這種可惡的事,幫忙是當然的。」

  彩宜開心的說,她會表現出這麼友善的態度,除了對方有禮以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少數能正常看待嘉瑞的人。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好了,嘉瑞,我們走吧。」

  「……請、等一下。」

  「什麼事?」

  但在兩人離去之前,許威豐面有難色的叫住了他們。


  「你們兩個是好人,所以我得向你們道歉。」

  「怎麼說?」

  嘉瑞一點也不意外地問。

  但就在許威豐來得及解釋之前,他腰間的對講機就先響了。


  『許威豐,你在做什麼!』

  說話的人怒氣沖沖,激動的質問。

  『你這次死定了。鬧得沸沸揚揚。那個旅夢人還沒走吧。』

  「……是的。」

  許威豐沉重的說,宛如心裡最糟的劇本顯現一樣。


  『逮捕他。』

  「!!」

  「啊哈。」

  彩宜寒毛倒豎。而嘉瑞則是預想到了最有可能的情況。


  「可是,局長…」

  『沒有可是。你不經過翡翠之庭同意就徵招旅夢人,他沒有允許就使用力量,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怎麼瞞。現在學校派人來抓人了,把他帶回來,怎麼處置要跟他們討論。』

  對話進行到一半,許威豐發現有個銳利的東西頂在他的脖子上。

  那是公車的扶手。


  「妳怎麼沒把那東西丟掉啊……」

  嘉瑞忍不住吐槽。不過對於這嚴肅的場面,沒有起到一點緩和的作用。

  彩宜仍然滿臉殺意。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竟敢騙我們……?」

  「局長,請聽我解釋,這是因為歹徒給的時間限制實在太短。所以…」

  『那你的行為也不過就是為了多數人的生命而犧牲了另一個人而已。』

  雖然旅夢人擅自使用力量很難定罪,但是懲罰十分嚴重。像嘉瑞今天這樣罪證確鑿的話,年單位的牢獄之災是跑不掉的。


  『總之就先帶回來吧。要怎麼辦,之後再想辦法。』

  局長無情的切斷對講機。只剩下三人僵硬的場面。

  先開口的是許威豐。


  「……抱歉,還是請你們跟我來吧。雖然沒有辦法當作沒發生過,但是可以做個對你有利的筆錄。我想…就算最後有罪,應該也可以緩刑,這點影響力我還是有的。」

  「你渾蛋!我是因為想幫忙,才答應你,你竟然……!」

  彩宜用全身的力氣制止自己才沒有把鐵棍往警察的脖子裡送。


  「好了,彩宜。」

  就在彩宜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的時候,嘉瑞先伸手將危險的兇器按了下來。

  「許威豐,跟你說兩件事。第一,翡翠之庭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沒人性。就連我,動點關係讓這件事消失也是辦得到的。」

  這是身為優秀學生的特權,但是即使如此,也得做出一定程度的交易,危險是免不了的。



  「第二點,我早在你聯絡我的時候,就想過有這種可能性了。所以我原本懶得理你,等學校自己打來再說。不過既然決定要做,那我就會合作到底,即使我早就從你部下的情緒上猜到是這麼回事也一樣。」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嗎?」

  「嗯,總之,就說拜拜吧,事情我自己會搞定。不用送,希望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抱歉。」


  嘉瑞不再理會許威豐,轉向彩宜:

  「好了,我們走吧。」

  他難得的好聲好氣牽著彩宜離開。

  「嗚、嗚嗚…對不起,嘉瑞……都是我……」

  「好了,別哭了。」

  「嗚噎噎…」

  「別哭了啦。」

  面對眼淚掉個不停,只差沒有坐下來放聲大哭的彩宜,嘉瑞走近了點。



//


  「你對我可愛的孫女做了什麼啊啊啊啊啊!!」

  晚上,看到哭得眼睛都腫起來的彩宜,她的祖父──陳文彥的吼聲讓嘉瑞覺得整條街都聽得見。和名字完全相反,他是個身高一百九的粗壯老人,看起來還能再活六十年。


  「我什麼都沒做喔。」

  「…嘖。我早就知道你沒這個膽了啦。真是不會開玩笑的傢伙。」

  被冷淡地回了一句,文彥恢復了平常的態度。他招手讓兩人進來客廳,彩宜家和嘉瑞家一樣是獨棟三層樓的老舊房子,不過光是有家人一起住,就顯得熱鬧很多。平常嘉瑞放學後也會很自然的來這裡打聲招呼,對文彥來說,他就像是孫子一樣。


  走進客廳,文彥大動作地坐在顯得渺小的木椅上。

  「我好歹也有些朋友還是現役的,可愛的孫女在外面惹了什麼事早就有人跟我說了。」

  「雖然說我對為什麼他們會認出彩宜有相當多的疑問…」

  「那當然是因為我沒事就拿著照片去炫耀啊!」

  「爺、爺爺!」

  聽見這破天荒的舉動,彩宜終於破涕為害羞。



  陳文彥曾經是台灣最有名的軍人之一,他集合武術以及現代思想創立的格鬥術經過了戰爭的考驗,現在為世界各個主要國家的軍警所採用。流派名為東海東,身為孫女的彩宜也從小受到嚴厲的訓練,不過她並沒有因此抱怨,至少在她發現她可以以此守護嘉瑞以後。

  「哼哼哼。我們可是連後援會都成立了。」

  「爺爺……」

  「喔唷好可怕好可怕。」

  看到彩宜認真起來,文彥用飄移般的步法閃到客廳的對角去。


  「對了,這麼晚了,你們吃過晚飯才回來的嗎?」

  「哪可能。她這樣子根本沒辦法吃晚飯吧。」

  「對不起喔!」

  「妳是該對不起,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哭成這樣。晚上要吃什麼?應該也沒時間做了。」

  在這兩家人之間,晚餐不是買外面就是彩宜做。由於某種極度淺顯易懂的原因,她的手藝在同齡的少女之間算是非常不錯的。嘉瑞則是因為父母消失的緣故每天來這裡吃晚餐,兩家的伙食費也有一半是他出的。



  「所以?」

  「都可以。」

  「看你們年輕人。」

  「我隨便。」

  「「「……」」」

  「「「剪刀石頭布!」」」



  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一個亙古流傳的哲學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