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坨屎。(4)
本章節 1919 字
更新於: 2019-10-12
拉起倒在沙灘上的蘇晴心後，我立刻將手鬆開，試圖用這樣的動作與她劃清界線。
蘇晴心看著被我放開的手，不知在思考些甚麼。不過，等回到淨灘服務處時，她臉上的表情早已置換完畢，是徹底的元氣模式。
「唷、小梅～」
「姐姐……妳還好嗎？」
「沒事沒事，一定是最近太少去健身房了。」
蘇晴心秀出纖細、潔白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她沒有健身習慣。可見比起拙劣的謊言，她更致力於拭去高額妹的不安。
「真的沒事嗎……」
「哈哈～別擔心啦，倒是妳有沒有好好吃飯呀？身體好輕呢。」
她們一派輕鬆地閒聊，蘇晴心這次沒有損我、虧我，也沒逼著我加入話題。
蘇晴心臉上那抹蒼白的微笑，我看不出當中有幾分假意。
不久後，一名穿著休閒襯衫的女性在志工引導下，滿臉驚恐朝我們跑來。
「小梅！」
「……阿姨！」
高額妹見到來接自己的阿姨，興奮地跳下塑膠椅，朝阿姨懷裡飛撲。
「真是的！害我這麼擔心！」
「對、對不起……」
阿姨雖然語帶責備，當中卻沒有怒氣，或許怒氣早已被擔心給蓋過了吧。
見到這幅感人的重逢畫面，蘇晴心垂下肩膀，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不確定該擺出什麼表情，只是在一旁傻楞楞的望著。
蘇晴心悄悄靠近我的耳邊，小聲地說：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有沒有覺得心裡暖暖的呢？」
「沒有。」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
「真的嗎～」
「一點都沒有。」
「哼哼～你還能死鴨子嘴硬到什麼時候呢～」
「到我死為止吧。」
我不屑地撇向蘇晴心的雙眼，氣喘引發的疲倦仍存在黑曜石般的瞳孔中，遲遲不肯散去。
但是，為什麼呢？
她總能無視一切的負面狀態，表現出元氣滿滿的模樣。
陰沉的我、陽光的她──每當把兩者放在一起比較，我便感到相形見拙，緊接而來的便是罪惡感。
我不清楚罪惡感從何而來，但是……只要在她身旁，痛苦的感覺便油然而生，好似太陽與吸血鬼。
「別再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了，何必耗心費神在我這種人身上呢？」
「我玩音遊的時候，每次都只挑戰EX難度的譜面喔。」
「是喔。」
我依舊無法理解她說的話，她大概是想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放棄吧。
在我們雞同鴨講時，抱著高額妹的阿姨突然開口：
「小梅是自己找到這裡的嗎？」
「是那邊的哥哥姐姐帶我來的……」
「這樣啊。」
阿姨牽著高額妹走向我們，接著便是標準鞠躬。
「謝謝你們！」
「別、別這麼說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蘇晴心立刻上前攙扶，阿姨卻不肯起身。
「不！要是小梅失蹤，她媽媽一定會殺了我！所以真的很謝謝你們！」
「好了啦，別這麼多禮啦！」
蘇晴心露出慌張神情，感覺挺新鮮的。我還以為她的個性絕對會挺起胸膛、雙手叉著腰說：「哼～這只是小事罷了～」
在兩人上演可笑短劇時，高額妹戰戰兢兢拉扯阿姨的衣襬。
「阿姨……肚子餓……」
「欸、等等喔……」
阿姨打開後背包，從裡頭拿出一塊便利商店賣的菠蘿麵包……還有一個黑色拉鍊包。
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來，先測一下。」
「好～」
高額妹先把麵包放在紅色塑膠椅上，才打開拉鍊包，取出一台類似錄音筆的古怪機器，以及幾塊酒精棉片。
高額妹先拆開棉片擦拭食指，然後用錄音筆的筆尖輕輕一戳，螢幕便顯示出「90」的字樣。
阿姨注意到我的目光，緩緩解釋。
「那個是血糖機。」
「血糖機？」
「小梅……她有糖尿病。」
「「咦？」」
不只是我，連蘇晴心也一臉訝異。
高額妹的體型看起來很正常，甚至沒有一絲贅肉，讓人不明白為何會與糖尿病接上線。
「小梅是遺傳型的糖尿病患者，雖然她的父母都沒有糖尿病，但似乎是爺爺奶奶那邊有糖尿病史……所以她一出生就有糖尿病了。」
「居然有這種事……」
蘇晴心的語調低了一階，似乎夾雜著擔心。
「雖然說是糖尿病，但只要控制好血糖就不是大問題啦。」
阿姨的口吻故作輕鬆，卻沒能帶給我們輕鬆。
曾在某個醫生作家的書中看過，慢性病說的好聽，但其實就是絕症。除非有新的醫療方式出現，某則糖尿病將會跟在高額妹身旁，一輩子。
一旁的高額妹撕不開麵包包裝，稚嫩的小臉皺成一團……最後才哭喪著臉請阿姨打開。
啪的一聲，對大人來說輕而易舉。
「謝謝阿姨～」
「大人沒辦法一生替孩子把關身體狀況，孩子們遲早要學著長大……」她輕撫高額妹的頭，像是在母羊在呵護羔羊。「小梅是從幾歲開始自己測血糖的呢？」
「嗯……七歲？」
「為什麼好像連小梅自己都不確定呢？」
「嘿嘿～」高額妹靦腆地傻笑。
那抹不成熟的傻笑，當中蘊含著幾分堅強，我不知道。不過，她那沾著麵包屑的笑容帶給我的感覺，與蘇晴心相去不遠。
兩者都是足以擠出我心中的罪惡感的笑容。
就像太陽一樣。
蘇晴心看著被我放開的手，不知在思考些甚麼。不過，等回到淨灘服務處時，她臉上的表情早已置換完畢，是徹底的元氣模式。
「唷、小梅～」
「姐姐……妳還好嗎？」
「沒事沒事，一定是最近太少去健身房了。」
蘇晴心秀出纖細、潔白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她沒有健身習慣。可見比起拙劣的謊言，她更致力於拭去高額妹的不安。
「真的沒事嗎……」
「哈哈～別擔心啦，倒是妳有沒有好好吃飯呀？身體好輕呢。」
她們一派輕鬆地閒聊，蘇晴心這次沒有損我、虧我，也沒逼著我加入話題。
蘇晴心臉上那抹蒼白的微笑，我看不出當中有幾分假意。
不久後，一名穿著休閒襯衫的女性在志工引導下，滿臉驚恐朝我們跑來。
「小梅！」
「……阿姨！」
高額妹見到來接自己的阿姨，興奮地跳下塑膠椅，朝阿姨懷裡飛撲。
「真是的！害我這麼擔心！」
「對、對不起……」
阿姨雖然語帶責備，當中卻沒有怒氣，或許怒氣早已被擔心給蓋過了吧。
見到這幅感人的重逢畫面，蘇晴心垂下肩膀，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不確定該擺出什麼表情，只是在一旁傻楞楞的望著。
蘇晴心悄悄靠近我的耳邊，小聲地說：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有沒有覺得心裡暖暖的呢？」
「沒有。」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
「真的嗎～」
「一點都沒有。」
「哼哼～你還能死鴨子嘴硬到什麼時候呢～」
「到我死為止吧。」
我不屑地撇向蘇晴心的雙眼，氣喘引發的疲倦仍存在黑曜石般的瞳孔中，遲遲不肯散去。
但是，為什麼呢？
她總能無視一切的負面狀態，表現出元氣滿滿的模樣。
陰沉的我、陽光的她──每當把兩者放在一起比較，我便感到相形見拙，緊接而來的便是罪惡感。
我不清楚罪惡感從何而來，但是……只要在她身旁，痛苦的感覺便油然而生，好似太陽與吸血鬼。
「別再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了，何必耗心費神在我這種人身上呢？」
「我玩音遊的時候，每次都只挑戰EX難度的譜面喔。」
「是喔。」
我依舊無法理解她說的話，她大概是想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放棄吧。
在我們雞同鴨講時，抱著高額妹的阿姨突然開口：
「小梅是自己找到這裡的嗎？」
「是那邊的哥哥姐姐帶我來的……」
「這樣啊。」
阿姨牽著高額妹走向我們，接著便是標準鞠躬。
「謝謝你們！」
「別、別這麼說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蘇晴心立刻上前攙扶，阿姨卻不肯起身。
「不！要是小梅失蹤，她媽媽一定會殺了我！所以真的很謝謝你們！」
「好了啦，別這麼多禮啦！」
蘇晴心露出慌張神情，感覺挺新鮮的。我還以為她的個性絕對會挺起胸膛、雙手叉著腰說：「哼～這只是小事罷了～」
在兩人上演可笑短劇時，高額妹戰戰兢兢拉扯阿姨的衣襬。
「阿姨……肚子餓……」
「欸、等等喔……」
阿姨打開後背包，從裡頭拿出一塊便利商店賣的菠蘿麵包……還有一個黑色拉鍊包。
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來，先測一下。」
「好～」
高額妹先把麵包放在紅色塑膠椅上，才打開拉鍊包，取出一台類似錄音筆的古怪機器，以及幾塊酒精棉片。
高額妹先拆開棉片擦拭食指，然後用錄音筆的筆尖輕輕一戳，螢幕便顯示出「90」的字樣。
阿姨注意到我的目光，緩緩解釋。
「那個是血糖機。」
「血糖機？」
「小梅……她有糖尿病。」
「「咦？」」
不只是我，連蘇晴心也一臉訝異。
高額妹的體型看起來很正常，甚至沒有一絲贅肉，讓人不明白為何會與糖尿病接上線。
「小梅是遺傳型的糖尿病患者，雖然她的父母都沒有糖尿病，但似乎是爺爺奶奶那邊有糖尿病史……所以她一出生就有糖尿病了。」
「居然有這種事……」
蘇晴心的語調低了一階，似乎夾雜著擔心。
「雖然說是糖尿病，但只要控制好血糖就不是大問題啦。」
阿姨的口吻故作輕鬆，卻沒能帶給我們輕鬆。
曾在某個醫生作家的書中看過，慢性病說的好聽，但其實就是絕症。除非有新的醫療方式出現，某則糖尿病將會跟在高額妹身旁，一輩子。
一旁的高額妹撕不開麵包包裝，稚嫩的小臉皺成一團……最後才哭喪著臉請阿姨打開。
啪的一聲，對大人來說輕而易舉。
「謝謝阿姨～」
「大人沒辦法一生替孩子把關身體狀況，孩子們遲早要學著長大……」她輕撫高額妹的頭，像是在母羊在呵護羔羊。「小梅是從幾歲開始自己測血糖的呢？」
「嗯……七歲？」
「為什麼好像連小梅自己都不確定呢？」
「嘿嘿～」高額妹靦腆地傻笑。
那抹不成熟的傻笑，當中蘊含著幾分堅強，我不知道。不過，她那沾著麵包屑的笑容帶給我的感覺，與蘇晴心相去不遠。
兩者都是足以擠出我心中的罪惡感的笑容。
就像太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