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貓緣-3
本章節 4334 字
更新於: 2019-10-11
雨彤繼續假裝看手機，腦中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要直接了當的告訴他，還是先靜觀其變等待時機。然而就在這時──
「妳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雨彤想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靠過來，下意識的回了句「什麼」。
「妳說妳看到有隻貓在我腳邊，這是真的嗎？」
「啊對，是真的。」
君豪細瞇眼，狐疑的視線穿過眼鏡刺著雨彤，讓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牠長什麼樣子？」
雨彤聽到這明確的試探，瞄向依舊跟在他腳邊的花貓，上下打量牠。
「嗯......是一隻白貓，身上有幾塊褐色的斑紋，耳朵被剪掉一小塊，尾巴看起來像是骨折了。」
君豪注意到她的視線，也跟著看著自己的腳邊，可他什麼也沒見到。
「牠現在還在我身邊嗎？」
「對。」
「這樣啊......也就是說牠死後變成鬼跟著我身邊嗎？」
果然在旁人眼裡「靈」跟鬼沒兩樣，但雨彤還是想向他們澄清、解釋。
「不是鬼，那個是『靈』。」
「『靈』？有差別嗎？」
君豪微微偏頭，微妙的角度搭上他的眼神儼然成了一幅唯美的畫，害得雨彤心慌了下，嚇得她趕緊移開眼。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就是不一樣！」
「好吧，既然看的到牠的妳都這麼說了，那就叫『靈』吧。」
這是頭一次有人願意在這點妥協，她不禁感到開心，可是隨即覺得疑惑。
「所以你......相信我看的到？」
「嗯，妳沒必要騙我吧？況且妳還特地在這裡等我了。」
雨彤鬆了口氣，因為要是他不相信的話就沒辦法繼續談下去了，不過另一方面......在等他的事被發現了？雨彤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等你？」
「每天放學妳都會和林怡臻一起回家，而這次卻沒有，怎麼想都怪怪的。」
經他這麼一說雨彤才發現，以往放學時自己都會和怡臻行動，不管是去書局、買飲料，還是搭公車都是一起的，沒有一次例外。
君豪比雨彤想像中的還要觀察入微，這點和怡臻有得比。
不對，現在不是讚嘆的時候。雨彤「咳」了兩聲，將焦點放在他的反應上──他太過平淡了。
「你不驚訝嗎？」
「驚訝什麼？」
「就是那隻貓......死了。」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都變成『靈』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感覺你不意外牠會死。」
「嗯，是不太意外，畢竟之前隱隱約約就察覺到了。」
「察覺到？什麼意思？」
「花昭，那隻貓的名字，牠最近食慾不怎麼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而且被我摸的時候沒有之前來的享受，明明牠很喜歡我摸牠的。」君豪習慣性地用中指推了下眼鏡，「原本想說找一天帶牠去看醫生的，可似乎太晚了。」
「原來是......這樣子......」
君豪點點頭，此時雨彤注意到他的神情帶點憂傷，他果然還是會感到難過。
「妳來這裡只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當然不是。」雨彤連忙否認，現在只是個開場，接下來才是重點，「我是來讓牠消失的。」
「讓牠消失？」
「嗯，『靈』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對生前有所眷戀、希望以及尚未達成的事，一般來說它們只要時間一到就會自己消失，但是......只要『靈』發現有人看的到它，它就會一直存在，而『靈』只要存在的越久就會給周圍的人帶來越多不幸，所以才要讓他們消失，至於讓他們消失的方法，就是滿足他們的願望。」
當然還有另一種方式，但雨彤不想再這麼做。
「喔？妳知道的真清楚。」
「這是有人告訴我的。」
她也不曉得為什麼「黑影」會知道這些事，對於它的一切雨彤都不太明白。
「所以說，妳會特地前來，是因為花昭發現妳看的見牠，是嗎？」
「嗯，沒錯。」
沒想到他能如此迅速的了解現況，這點另雨彤倍感佩服。
「那麼，牠的願望是什麼？妳又要怎麼完成牠的願望？」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會來這裡找你。為了釐清牠的願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雨彤看了眼花昭，深深覺得要是能聽得懂貓話就好了
「好。」
「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首先雨彤想了解他們相處了多久，雖然這不是重點不過是個值得參考的依據。
「高一剛入學的時候。」
君豪是三年級生，而現在是上學期，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認識兩年多了。
「你什麼時候會來這裡餵他呢？」
「嗯......每天。」
「每天？」雨彤不由得訝異。原以為是什麼偶而、常常這類模糊的回答，沒想到竟然是每天。
「對，六日也是，都是在這個時間點，剛開始大概是三天一次，畢竟牠還沒對我鬆下戒心，然後久而久之就變成每天一次了。所以昨天他不見的時候，我覺得有點奇怪。」
每天的話......怪不得花昭會黏在他身邊，在他身邊......也就是說，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嗎？
「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牠想要的？」
「想要的......？貓罐頭？」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高級貓罐頭。
他該不會一直以來都餵這個吧？雨彤不禁算起至今君豪花了多少錢在花昭身上，但是過不了多久頭就痛了起來，於是只好草率的替他冠上一個「有錢人」的封號。
「嗯......『靈』不會進食，所以應該不是。」
想要的東西、和他有關、不是食物......雨彤閉上眼絞盡腦汁的想，模擬他們會有的互動──
傍晚一到，花昭跑到老地方等著君豪，而他帶著高級貓罐頭前來，餵牠一頓豐盛的餐點，然後......然後還會做些什麼？
雨彤頓時想到前天發生的事，心中逐漸有個底。
「雖然這不一定是正確答案，但不妨試試看吧？」
「試試什麼？」
「請你像以前那樣摸摸牠。」
君豪先是說了聲「原來如此」，下秒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我碰的到ㄍㄨ......碰的到『靈』嗎？連看都看不到了。」
「嗯......只要有心就能做到的，手借我一下。」雨彤瞳孔隱隱透出黯淡的光芒，在眨眼後又恢復正常。
她握住君豪的手拉著他蹲下來，而花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等等你就像以前那樣就行了。」她將他的手帶到花昭的頭上，然後輕輕往下壓。
在君豪眼裡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意義不明，然而──
「奇怪......毛茸茸的......」他感到不可思議，眼前明明空無一物，卻能感受到有個硬硬的東西在，「這裡是牠的頭嗎？」
「答對了，接下來就靠你慢慢摸索了。」
雨彤鬆開手，站到一旁給他們一點相處的空間，君豪聞言也將另一隻手伸了過去，雖然他看不到花昭，但他能感受的到。
「這裡......耳朵，然後......」為了不讓視覺干擾到感知，他閉上眼，專心的在心中透過觸感描繪花昭的樣子。
花昭沒有一絲掙扎，乖巧的坐在原地任他撫摸，過了一段時間後他開始搔著牠的下巴，另一隻手由上而下撫著牠的背脊，花昭愉悅的瞇起眼，豎著牠不直的麒麟尾，時不時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雨彤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不禁沉迷於他的笑顏中，要是他能睜開眼睛就更棒了。
忽然間花昭動了下，嚇得君豪不知所措的挪開手，待牠走到他腳邊蹭著大腿後，君豪才放心的換個方式梳理牠的毛髮。
淺淺的溫度、柔柔的觸感、軟軟的臉頰、堅硬的骨頭，以及──撒嬌似的呼嚕聲。
明明碰的到、聽得著，明明就在面前，可是卻什麼也看不見。
「為什麼......不能讓我看你最後一眼？」君豪停下動作，睜開眼凝視腳邊空無一物的紅磚道，雖然他看不到花昭，但竟然能和牠對上眼，「明明你就在這裡。」
聽到他這麼說，花昭「喵嗚」一聲跳進他懷裡，他嚇得趕緊抱住牠，倘若慢了一拍花昭就會摔下去。
牠蹭著他的胸口，彷彿在安撫他「沒事的，別難過」。
君豪感受的到牠身體的起伏，感受的到牠軟軟的肉球，感受的到......牠的存在。
「我說......牠一定得消失嗎？」
意料之外的發言令雨彤愣了下，也因此在她回答前被他搶先一步。
「雖然看不見，但他確實存在對吧？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互動不是嗎？只要不滿足他的願望，牠就不會消失，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跟平常......」
「就算你這樣說，牠還是得消失，因為牠會帶來不幸。」雨彤垂下眼，儘管她內心因此而動搖，但還是盡可能的裝作平靜。
「我不在意什麼不幸，只要可以跟牠在一起的話......」
「這不是你在不在意的問題，難道你要為了自己的私慾，讓不幸波及到無關的人嗎？」
「我......」君豪頓時說不上話，兩股分歧的想法在腦中互相拉扯──私慾以及大愛，為了自己而傷害他人；為了他人而捨棄重視的事物。
君豪想遵循自己的私慾，但是也無法接受他人因為自己而受到波及。
「況且你確定花昭希望這樣嗎？」
「妳又怎麼確定花昭不希望待在我身邊？我們的關係不是妳能衡量的！」君豪感到一陣煩躁，無從做出決定就已經夠煩了，還得受到旁人的質疑，簡直火上加油。
「我能確定。」雨彤斬釘截鐵，完全沒有半點遲疑。假如「靈」的願望是和某人待在一起，它的願望就會有所矛盾，「一旦完成「和你在一起」的願望，它就會消失，可它一消失，就會違背它的願望。所以『靈』的願望絕對不會是這個。」
「那也沒關係，就算......」
「就算什麼？就算不是願望，只要待在你身邊一樣會開心？不可能的，你這樣根本是為了自己，完全沒替牠著想。一個無法完成願望的『靈』，是得不到所謂的快樂的！」雨彤驚然回神，從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激動，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並放柔聲調，「牠現在之所以開心，是因為這就是牠所期盼的，最後的『願望』。」
「喵~」
花昭前腳攀到君豪的肩上，在他耳邊輕叫一聲，隨後舔著他的臉頰，舌上的倒刺螫的他有點疼。
心疼。
君豪緊咬著下唇，露出和冰冷個性不相符的表情，他緊緊地抱住牠，緊到像是想把牠往自己內心的空缺塞一般。
「我......我不想......」
登然間，有股暖流自他胸前擴散，花昭的身體透出微光，讓牠看起來變得有點透明，當然見不到牠的君豪並不曉得，然而他卻透過觸感察覺到不對勁。
「差不多了。」
「花昭牠......牠怎麼了？」
「牠滿足了喔。」
「所以說......」他無法置信地看向花昭，眼神流露出滿滿的不捨，還有炙熱的淚水，「牠要消失了嗎？」
「嗯。」
君豪鬆了口氣，彷彿已經放下內心的執念了，「牠消失之後會去天堂嗎？」
「我不知道『靈』消失後會去哪，不過心願已了的牠一定很開心，我覺得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說的也是。」君豪垂下肩輕笑了聲，下意識的往花昭頭上伸出手，就在碰觸到牠額頭的剎那──從耳朵開始往下擴散，花昭逐漸化作略透明的潔白羽毛，一點一點向上飄逝，就像水裡的泡沫般。
懷中的重量正慢慢的減輕，君豪抱著花昭的力道也慢慢加重，直到牠消逝殆盡。
他雙手交叉捂在胸口，是因為感到痛心，還是因為本該在懷中的花昭不見了，雨彤不得其解。
結束了。
雨彤闔上眼靠在一旁的樹上，打算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話是這麼說，其實是因為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她覺得頭好暈，就算閉上眼也覺得世界在咕嚕咕嚕地旋轉，她已經分不清哪邊是地面哪邊是天空了。
大腦好像被人瘋狂拉扯般劇痛，沉重的壓迫感讓雨彤難以呼吸，她漸漸的無法思考、意識無法和大腦連線，像斷了線的人偶般硬生倒地──碰！
「妳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雨彤想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靠過來，下意識的回了句「什麼」。
「妳說妳看到有隻貓在我腳邊，這是真的嗎？」
「啊對，是真的。」
君豪細瞇眼，狐疑的視線穿過眼鏡刺著雨彤，讓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牠長什麼樣子？」
雨彤聽到這明確的試探，瞄向依舊跟在他腳邊的花貓，上下打量牠。
「嗯......是一隻白貓，身上有幾塊褐色的斑紋，耳朵被剪掉一小塊，尾巴看起來像是骨折了。」
君豪注意到她的視線，也跟著看著自己的腳邊，可他什麼也沒見到。
「牠現在還在我身邊嗎？」
「對。」
「這樣啊......也就是說牠死後變成鬼跟著我身邊嗎？」
果然在旁人眼裡「靈」跟鬼沒兩樣，但雨彤還是想向他們澄清、解釋。
「不是鬼，那個是『靈』。」
「『靈』？有差別嗎？」
君豪微微偏頭，微妙的角度搭上他的眼神儼然成了一幅唯美的畫，害得雨彤心慌了下，嚇得她趕緊移開眼。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就是不一樣！」
「好吧，既然看的到牠的妳都這麼說了，那就叫『靈』吧。」
這是頭一次有人願意在這點妥協，她不禁感到開心，可是隨即覺得疑惑。
「所以你......相信我看的到？」
「嗯，妳沒必要騙我吧？況且妳還特地在這裡等我了。」
雨彤鬆了口氣，因為要是他不相信的話就沒辦法繼續談下去了，不過另一方面......在等他的事被發現了？雨彤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等你？」
「每天放學妳都會和林怡臻一起回家，而這次卻沒有，怎麼想都怪怪的。」
經他這麼一說雨彤才發現，以往放學時自己都會和怡臻行動，不管是去書局、買飲料，還是搭公車都是一起的，沒有一次例外。
君豪比雨彤想像中的還要觀察入微，這點和怡臻有得比。
不對，現在不是讚嘆的時候。雨彤「咳」了兩聲，將焦點放在他的反應上──他太過平淡了。
「你不驚訝嗎？」
「驚訝什麼？」
「就是那隻貓......死了。」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都變成『靈』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感覺你不意外牠會死。」
「嗯，是不太意外，畢竟之前隱隱約約就察覺到了。」
「察覺到？什麼意思？」
「花昭，那隻貓的名字，牠最近食慾不怎麼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而且被我摸的時候沒有之前來的享受，明明牠很喜歡我摸牠的。」君豪習慣性地用中指推了下眼鏡，「原本想說找一天帶牠去看醫生的，可似乎太晚了。」
「原來是......這樣子......」
君豪點點頭，此時雨彤注意到他的神情帶點憂傷，他果然還是會感到難過。
「妳來這裡只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當然不是。」雨彤連忙否認，現在只是個開場，接下來才是重點，「我是來讓牠消失的。」
「讓牠消失？」
「嗯，『靈』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對生前有所眷戀、希望以及尚未達成的事，一般來說它們只要時間一到就會自己消失，但是......只要『靈』發現有人看的到它，它就會一直存在，而『靈』只要存在的越久就會給周圍的人帶來越多不幸，所以才要讓他們消失，至於讓他們消失的方法，就是滿足他們的願望。」
當然還有另一種方式，但雨彤不想再這麼做。
「喔？妳知道的真清楚。」
「這是有人告訴我的。」
她也不曉得為什麼「黑影」會知道這些事，對於它的一切雨彤都不太明白。
「所以說，妳會特地前來，是因為花昭發現妳看的見牠，是嗎？」
「嗯，沒錯。」
沒想到他能如此迅速的了解現況，這點另雨彤倍感佩服。
「那麼，牠的願望是什麼？妳又要怎麼完成牠的願望？」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會來這裡找你。為了釐清牠的願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雨彤看了眼花昭，深深覺得要是能聽得懂貓話就好了
「好。」
「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首先雨彤想了解他們相處了多久，雖然這不是重點不過是個值得參考的依據。
「高一剛入學的時候。」
君豪是三年級生，而現在是上學期，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認識兩年多了。
「你什麼時候會來這裡餵他呢？」
「嗯......每天。」
「每天？」雨彤不由得訝異。原以為是什麼偶而、常常這類模糊的回答，沒想到竟然是每天。
「對，六日也是，都是在這個時間點，剛開始大概是三天一次，畢竟牠還沒對我鬆下戒心，然後久而久之就變成每天一次了。所以昨天他不見的時候，我覺得有點奇怪。」
每天的話......怪不得花昭會黏在他身邊，在他身邊......也就是說，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嗎？
「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牠想要的？」
「想要的......？貓罐頭？」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高級貓罐頭。
他該不會一直以來都餵這個吧？雨彤不禁算起至今君豪花了多少錢在花昭身上，但是過不了多久頭就痛了起來，於是只好草率的替他冠上一個「有錢人」的封號。
「嗯......『靈』不會進食，所以應該不是。」
想要的東西、和他有關、不是食物......雨彤閉上眼絞盡腦汁的想，模擬他們會有的互動──
傍晚一到，花昭跑到老地方等著君豪，而他帶著高級貓罐頭前來，餵牠一頓豐盛的餐點，然後......然後還會做些什麼？
雨彤頓時想到前天發生的事，心中逐漸有個底。
「雖然這不一定是正確答案，但不妨試試看吧？」
「試試什麼？」
「請你像以前那樣摸摸牠。」
君豪先是說了聲「原來如此」，下秒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我碰的到ㄍㄨ......碰的到『靈』嗎？連看都看不到了。」
「嗯......只要有心就能做到的，手借我一下。」雨彤瞳孔隱隱透出黯淡的光芒，在眨眼後又恢復正常。
她握住君豪的手拉著他蹲下來，而花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等等你就像以前那樣就行了。」她將他的手帶到花昭的頭上，然後輕輕往下壓。
在君豪眼裡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意義不明，然而──
「奇怪......毛茸茸的......」他感到不可思議，眼前明明空無一物，卻能感受到有個硬硬的東西在，「這裡是牠的頭嗎？」
「答對了，接下來就靠你慢慢摸索了。」
雨彤鬆開手，站到一旁給他們一點相處的空間，君豪聞言也將另一隻手伸了過去，雖然他看不到花昭，但他能感受的到。
「這裡......耳朵，然後......」為了不讓視覺干擾到感知，他閉上眼，專心的在心中透過觸感描繪花昭的樣子。
花昭沒有一絲掙扎，乖巧的坐在原地任他撫摸，過了一段時間後他開始搔著牠的下巴，另一隻手由上而下撫著牠的背脊，花昭愉悅的瞇起眼，豎著牠不直的麒麟尾，時不時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雨彤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不禁沉迷於他的笑顏中，要是他能睜開眼睛就更棒了。
忽然間花昭動了下，嚇得君豪不知所措的挪開手，待牠走到他腳邊蹭著大腿後，君豪才放心的換個方式梳理牠的毛髮。
淺淺的溫度、柔柔的觸感、軟軟的臉頰、堅硬的骨頭，以及──撒嬌似的呼嚕聲。
明明碰的到、聽得著，明明就在面前，可是卻什麼也看不見。
「為什麼......不能讓我看你最後一眼？」君豪停下動作，睜開眼凝視腳邊空無一物的紅磚道，雖然他看不到花昭，但竟然能和牠對上眼，「明明你就在這裡。」
聽到他這麼說，花昭「喵嗚」一聲跳進他懷裡，他嚇得趕緊抱住牠，倘若慢了一拍花昭就會摔下去。
牠蹭著他的胸口，彷彿在安撫他「沒事的，別難過」。
君豪感受的到牠身體的起伏，感受的到牠軟軟的肉球，感受的到......牠的存在。
「我說......牠一定得消失嗎？」
意料之外的發言令雨彤愣了下，也因此在她回答前被他搶先一步。
「雖然看不見，但他確實存在對吧？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互動不是嗎？只要不滿足他的願望，牠就不會消失，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跟平常......」
「就算你這樣說，牠還是得消失，因為牠會帶來不幸。」雨彤垂下眼，儘管她內心因此而動搖，但還是盡可能的裝作平靜。
「我不在意什麼不幸，只要可以跟牠在一起的話......」
「這不是你在不在意的問題，難道你要為了自己的私慾，讓不幸波及到無關的人嗎？」
「我......」君豪頓時說不上話，兩股分歧的想法在腦中互相拉扯──私慾以及大愛，為了自己而傷害他人；為了他人而捨棄重視的事物。
君豪想遵循自己的私慾，但是也無法接受他人因為自己而受到波及。
「況且你確定花昭希望這樣嗎？」
「妳又怎麼確定花昭不希望待在我身邊？我們的關係不是妳能衡量的！」君豪感到一陣煩躁，無從做出決定就已經夠煩了，還得受到旁人的質疑，簡直火上加油。
「我能確定。」雨彤斬釘截鐵，完全沒有半點遲疑。假如「靈」的願望是和某人待在一起，它的願望就會有所矛盾，「一旦完成「和你在一起」的願望，它就會消失，可它一消失，就會違背它的願望。所以『靈』的願望絕對不會是這個。」
「那也沒關係，就算......」
「就算什麼？就算不是願望，只要待在你身邊一樣會開心？不可能的，你這樣根本是為了自己，完全沒替牠著想。一個無法完成願望的『靈』，是得不到所謂的快樂的！」雨彤驚然回神，從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激動，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並放柔聲調，「牠現在之所以開心，是因為這就是牠所期盼的，最後的『願望』。」
「喵~」
花昭前腳攀到君豪的肩上，在他耳邊輕叫一聲，隨後舔著他的臉頰，舌上的倒刺螫的他有點疼。
心疼。
君豪緊咬著下唇，露出和冰冷個性不相符的表情，他緊緊地抱住牠，緊到像是想把牠往自己內心的空缺塞一般。
「我......我不想......」
登然間，有股暖流自他胸前擴散，花昭的身體透出微光，讓牠看起來變得有點透明，當然見不到牠的君豪並不曉得，然而他卻透過觸感察覺到不對勁。
「差不多了。」
「花昭牠......牠怎麼了？」
「牠滿足了喔。」
「所以說......」他無法置信地看向花昭，眼神流露出滿滿的不捨，還有炙熱的淚水，「牠要消失了嗎？」
「嗯。」
君豪鬆了口氣，彷彿已經放下內心的執念了，「牠消失之後會去天堂嗎？」
「我不知道『靈』消失後會去哪，不過心願已了的牠一定很開心，我覺得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說的也是。」君豪垂下肩輕笑了聲，下意識的往花昭頭上伸出手，就在碰觸到牠額頭的剎那──從耳朵開始往下擴散，花昭逐漸化作略透明的潔白羽毛，一點一點向上飄逝，就像水裡的泡沫般。
懷中的重量正慢慢的減輕，君豪抱著花昭的力道也慢慢加重，直到牠消逝殆盡。
他雙手交叉捂在胸口，是因為感到痛心，還是因為本該在懷中的花昭不見了，雨彤不得其解。
結束了。
雨彤闔上眼靠在一旁的樹上，打算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話是這麼說，其實是因為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她覺得頭好暈，就算閉上眼也覺得世界在咕嚕咕嚕地旋轉，她已經分不清哪邊是地面哪邊是天空了。
大腦好像被人瘋狂拉扯般劇痛，沉重的壓迫感讓雨彤難以呼吸，她漸漸的無法思考、意識無法和大腦連線，像斷了線的人偶般硬生倒地──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