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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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9-25
第二章

銀髮男子似乎早已習慣靈體化以外的生活方是,急匆匆地前往地下室時沒有半分遲疑。只是他走到一半,就十分不耐煩地開始拉扯黏在身上的徒弟。

「夠了!都入伍多久了到現在都還沒習慣當鬼?自己下來!」

「但、但是沒地方可以握也沒重力的感覺好奇怪啊!師傅你走慢一點、我跟不上啊!」胡椒胡亂地在空中揮動手腳,像是在遊奇怪的狗爬式那樣。丁香被他那怪異的姿勢搞得頭痛,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粉,直接往地上一砸。

「碰!」的一聲,香粉整個炸裂開來,胡椒也從半空中掉下來,撞到尾椎痛的在地上哀號。丁香不理會自己弟子的哀嚎,拎著人的衣領往地下的練習室拖去。

丁香在組裡是負責教育胡椒的人,根據傳統,每個成員都必須帶領一名熟悉擺渡人的工作,直到那名新人能獨立出任務為止。丁香是擺渡人組裡最好戰、也最擅長戰鬥的一個,雖然獵殺惡鬼是他的拿手絕活,但他絕對不是教人的天才。

等到丁香一路拖著翻白眼的胡椒來到地下訓練是,馬上遇到另一個人等在那裡,那是一位穿著水手服、剪著平板短髮的少女,眼角與表情都帶著不言自明的固執刻板,就像班上老是當班長或風紀股長的那一類人。

那個人一看到丁香,馬上把登記板放下,然後朝對方板起臉斥責:「喂!丁香!上次狩獵完我要你交的那篇報告呢?又想拖多久?」

本來還挺趾高氣揚的丁香一碰上茴香,一米八的氣勢縮到剩一米,有些不高興的犯嘀咕:「那個我之後再補拉,新人這邊的問題比較嚴重,我想早點修正。」

「哎?我、我上次只是沒經驗太害怕了啊!不會再犯了!」

「你還有下次?欠扒皮是不是!我沒時間一邊救人一邊當保姆啊!」

「發生什麼事了?上次我還在首領那邊沒聽說你們出問題了。」

「上次這小子在狩獵任務中全程嚇傻,我想再帶他練習如何應戰。」

「不會吧,組織裡好不容易多一個對憤怒香有反應的新人……你找薑黃拿好香了嘛?」

「姑且有備用的,練習室借我一下。」

「哎?茴香姐也讓著師傅?不要啊師傅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下手輕一點……」胡椒整個人垂下肩膀,但是在接受雙方傳來的鄙視以及憤怒以後馬上又縮成一團了。

現在在場的兩人是擺渡人組織中最兇的兩人,茴香是最忠於首領的優等生而丁香是戰力最高的,雖然兩人老是為了彼此個性氣得跳腳,但是對新人同樣是不能姑息的態度。

見著跑不掉了,胡椒也只能乖乖站到丁香的對面,深吸一口氣候召喚出自己的鎖鏈。從脖頸位置浮現過一道閃光,乍看之下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那道白光馬上浮出落到胡椒的手中,逐漸變形成一把銀白色的長槍。同時他和丁香都轉換成一身黑衣,他身上簡便的運動衫也變成黑色西裝,像是葬儀社的人員。

丁香吹了聲口哨,喚出武士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胡椒砍過去。本來身處在室內長兵器應該會有卡住的問題,但是眼前的兩人專注於彼此,手中的刀刃也只會觸及對方,在火光與戰鬥中試探彼此的高低。

靈魂鎖鍊是從他們自身靈魂所誕生的武器,既能用於收容孤魂野鬼也能斬殺惡鬼,就像他們的手腳延伸出去那樣靈活。表面上胡椒似乎畏懼惡鬼、光是初次上陣就嚇得暈眩,現在和師父的對打中倒是有來有往,絲毫不落於下風。

「喂!不要只會一昧防守啊!屢次被我拉進刀刃範圍裡吃虧的可是你啊!」

丁香一邊罵、一邊閃開胡椒往左上的次級、而胡椒不理會他的叫囂,偏頭躲開師傅斜斜地往自己頭部方向的斬擊,運用長槍的長柄將兩方隔開一段距離。

這時丁香突然將自己手中的刀像是投擲長槍一般朝丁香扔過去。丁香還想著師父怎麼突然就衝動起來、揮槍打下刀,師傅卻在這時踩著自己的長槍頭,一個頭槌就把胡椒給撞的暈眩。

胡椒的槍掉落到到地上,雙手舉高擺出投降的姿態,而丁香也就甩了甩發麻的手腕,被打落的刀一個閃光又變回手中:「下次記得啊,你的武器不一定只有手中的刀槍,所有東西都可以是打敗敵人的關鍵。」

「等等,師傅這太犯規了吧?為什麼你的靈魂鎖鍊會自己回來啊?」胡椒抱著自己的腦袋,各種意義上的頭痛。

「本來就會回來好不好,只是你還沒習慣而已,不然槍不見了你還要慢慢回去撿?」

「我還沒學到這招啊,話說直接拉人打架本來就很犯規了……」

「我這是愛之深責之切,聽過這種諺語沒?」

「屁拉,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請把刀放下!」

「好了你們兩個都停下,丁香,你也好幾天沒去禱告了,首領要我記得提醒你。」茴香出現在丁香面前讓他收武器,不過不是為了保護胡椒就是了。

丁香聽到這句話,突然有些煩悶、礙於徒弟和茴香都在場也不好意思發作,就是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我不用去禱告也很強了啊,下次吧。」

「祭壇必須每天都要有人守候!你都翹掉多少次了成天老在外面跑!」

「我那是去巡邏!附近不是都沒什麼惡鬼了嘛?那都是我處理掉的!」

「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巡邏啊?而且難得有安全平穩的時間,不就該貢獻信仰在修行上嘛?」

丁香怒目瞪視了一眼,拋下茴香就飛走了,不過一轉眼便擺脫了憤怒香,淡淡藥草香留在原地保留人形。

胡椒不敢惹動茴香的怒氣,好聲好氣地說道自己會去祭壇奉獻禱告,讓茴香姐把注意力放到跟首領告狀等等。



他們這些擺渡人是從一名被稱為只姑的女神那獲得力量,傳說只姑掌管白紙黑字的正義、是為黑白分明的死神,她給予擺渡人斬妖除魔的力量,也讓擺渡人在人世間為她伸張正義,並且日日供奉祂的名。

茴香所說的祭壇,其實就是給診所二樓的一個神桌上香,並且需要有人跪坐在神桌前默想。那方黑檀木神桌上擺放著據說是女神的塑像,同樣以堅硬的木頭雕刻、看上去像是面容慈藹的觀世音菩薩。胡椒不太懂要怎麼做才算是默想,只能先替師傅更換鮮花與清水,點起薰香來跪坐在神像面前等待。

這天它來得遲了,等到胡椒結束了默禱,太陽也逐漸西脇,晚霞遍佈整片天空。由於祭壇的房間有一面朝西的落地窗,傍晚的陽光曬進來非常舒服。

這時,有個人一躍躍上陽台欄桿,輕盈降落不激起一點塵土,簡直像是一隻巨大的鳥降臨陽台。胡椒被這一幕給嚇著,定睛一看才鬆了一口氣。

「師傅!你不要這樣嚇人好不好?無聲無息的還不走正門!」

「哈?鬼魂能出聲才嚇人好不好?我這是正常操作。」丁香跳下欄桿,看裝扮應該是上街巡邏了,還是那一身深色大衣直接搞錯季節。他穩穩落地後穿過落地窗,一進室內馬上就皺起眉頭:「好臭,你做日課不用燒這麼重的香吧?燻死人了。」

「哎?但是我聞不太出來啊……而且你剛剛是跑去哪了啊?又害我被回鄉姐念。」

「出去逛逛也沒幹嘛,不說這些了,有個東西我想讓你看看,跟我來。」

丁香嚷嚷著就要拉胡椒往外跑,小徒弟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施力點,整個人抱著師傅的手臂不讓自己掉下去。

「等一下阿師傅!我還沒上化身香,現在不能移動啊啊啊啊。」

「囉唆!先放手!」丁香嘖了一聲,突然將胡椒整個人打橫抱起,直直穿過建築往隔壁大樓樓頂飄過去。

……不是,我說師傅你的神經是怎麼長得抱著一個男的就不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嘛啊啊啊啊啊!

一連串心聲刷過去,胡椒因為失重感除了尖叫外什麼都喊不出,不過直到抵達目的地以前都沒鬆手。成為鬼以後能毫不費力地抓住的東西,就只剩下同類了。

到了樓頂丁香也沒有馬上放下他,而是抱著他坐在樓頂邊緣,指著某個方向要他看,這時的胡椒才察覺他們所在的位置能一覽夕色下的城市。太陽邊緣才剛碰到地平線,陽光已減弱得能看見光圈邊緣,替周圍的雲朵塗抹陰影。建築物與道路相互交錯,隨著日光逐漸暗淡下去,房屋裡的燈一盞盞亮起,像是不規律的浪潮逐漸蔓延開來。偶爾會有一兩聲車聲呼嘯而過,從地表傳來,對於位處在三十樓高的他們,像是非常遙遠的地方。

望著眼前風景,胡椒一時半刻不曉得從何開口,週歲年紀也不足以使他描述心理湧動的感覺。只是等到回過神,他已經能穩定坐在師傅旁邊,不用再抱著人家脖子固定自己。

「師傅,這是……」

「漂亮吧,這風景。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夠高的地方。」丁相如此向他炫耀,銀色的美人笑容很有邀功的意味。可惜他的徒弟只用崇拜的聲音不斷追問:「不是拉我不是問這種事,師傅是怎麼找到不用香也能有重力的方法?我時是第一次穩穩站在地上!」

「那個是重點嘛!算了,有幫上你也好。以前心情不好時我就會像這樣找高處看風景,久了也就習慣當鬼的生活了。」丁香沒好氣的撇了胡椒一眼,讓徒弟自己保持平衡:「每個擺渡人一開始都會有這階段,我是因為保留了比較多生前記憶,死後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生前記憶?不是都會一片空白嘛?為什麼師傅能保留?」

「沒人和你提過這事?我生前是自殺死掉的,死因是跳河。」

「……哎?」胡椒嘴角抽了抽。

「那什麼表情?生老病死一樣都是死,別忘了我現在是你師父。」丁香吧了一下他的頭,「不過我也沒留很多,就是喜好保留的多一點、還有知識比較多而已,稱不上什麼優勢。」

「師傅記得自己是為什麼自殺的嘛?」

「不記得了啊,不過應該是為了非常難過的事吧。若不是太過悲傷,怎麼會連生命都能捨去。」

太過悲傷?

胡椒觀望了丁香在夕陽下的側臉,看著他微微被風撥亂的銀白長髮。如果說自殺的鬼魂就會有那種白髮,那麼擺渡人裏大概只有師傅是自殺過世的吧。

如果我也是自殺死掉的話,是不是就能記得比較多事情?

至少能說明喜不喜歡太陽,或者是我生前叫什麼名字。

胡椒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