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雖然在還沒營業時間就來找我讓我很想打你，不過姑且問一句，你是怎麼鬧到你家同居人跳樓的。」

　　「就說那是場意外了，我也沒想到那個小朋友這麼敏銳……提早營業要加工錢再跟我說，麻煩妳照顧席爾了。」

　　「主子、主子不要拋下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犯人嚇到跳樓的！我下次不會再犯了--」

　　「不是要把你丟掉，我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先寄放在這十點會過來接你，好嗎。」

　　聽見主人如此安撫，席爾才解除緊張狀態，鬆開緊緊握住的手目送主人離開。

　　算是前一天晚上的意外，席爾發現一個爬牆而上、意圖溜進別人家偷竊的小偷，他出聲想阻止卻逼得自己動手救人。根據他的說法，昨天半夜他和主子睡覺時，他突然聽到外頭牆壁有奇怪的敲擊聲，到窗邊一看才發現有人靠鉤爪一釘一釘爬上來。

　　「那種情況下還能把小偷拖過來綁，你的身體素質到底有多誇張阿？」愛莉顯得有些頭痛，開始後悔沒先把人造人解剖研究一遍再讓阿道夫帶回去。

　　「我的身體素質？要看是甚麼素質喔，這裡有測量所需的機器嗎？」

　　「沒，我只是開玩笑地，總之先讓我看看你拉傷的地方吧。」

　　愛莉一邊說著一邊讓席爾伸手展示傷口，順帶套出人造人都沒回來複診的原因。這幾天他本來是等著平賀能帶人家回來複診，畢竟對方也是沒見過的型號，就算不能解剖，看看心智發展到什麼程度也好。但是老友就有那個臉金屋藏嬌，聽見席爾描述他還從民法教起，愛莉思緒頓時停擺。

　　「......他為什麼要教你民法？」

　　「呃，因為民法平常就會用到？主子現在也只是教大概結構，他說這些東西拿去騙騙一般民眾已經很足夠了。」席爾不明白愛莉的憤怒點，有點畏縮。

　　「.......我不跟第一區的吵教育問題，那你在生活上有什麼不方便或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主子是很溫柔的人，雖然我平常容易闖禍，不過主人都會不厭其煩地教導我。」

　　「他平常會跟你談工作上的事嗎？」

　　席爾搖搖頭，露出有點擔心的神情，「愛莉醫生，你和主人認識很久了嗎？」

　　「五年吧，雖然之前是大學同學，不過我也是到他搬來這個町才比較認識他，有什麼事嗎？」

　　「？」

　　「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但是......我總覺得主子好像很容易疲倦，對食物也沒什麼慾望，如果我不煮飯的話常常會靠乾糧或營養劑度過一餐。」也不知道這些事說出來是否妥當，席爾有些害怕：「愛莉醫生有在負責主子的身體健康吧。以前主子撿回我時事交給您照顧，他身上有什麼不能說的病嗎？」

　　「......你是從哪裡判斷的？」

　　「主子有時會半夜去廁所吐。」

　　「果然啊--不過席爾小弟，我還是勸你有問題直接問那彆扭鬼比較好喔，不然會穿幫的。」

　　「哎？」

　　「你忘了你家主子就是萬事屋的老闆嗎？他瞥個人三秒鐘大概就把人家晚餐要吃啥都看光光了，你一個十歲未滿的人造人士能藏到哪裡去？」

　　「所、所以主子早就發現了？該怎麼辦？他是不是在生氣？愛莉醫生主子會因為這種生氣嗎？」

　　看到他這副樣子，愛莉反倒爆笑出聲，讓這孩子陪在平賀身邊果然是對的。

　　「你啊，眼底還真的只有你家主子呢，看看時間阿道夫大約也快過來了吧，再給你個小道消息吧。」

　　「？」

　　「阿道夫起初是不想帶你回去的，是我勸他身邊至少也要有個醫護人員，以及除了他以外也沒人會把人造人當人看，他才會點頭收人。」

　　

　　

　　愛莉八成和這小子說過什麼。注意到席爾在迴避自己的視線，阿道夫也是把那人造人的心思給摸透了。

　　說來也是疲倦，像他一樣從都市出身的人因為基因特別挑選過的關係，在智商檢測方面比城外民優秀許多，他也是靠這爬上幹部位置。只是從前看穿人心是為了留一口氣，現在身邊全是心情寫在臉上的角色，他也頂沒良心地放棄社會化了。

　　「席爾，有什麼話就直說，我在聽。」

　　「哎？什麼？我、我沒有在想什麼。」

　　「剛剛那個醫生是不是要你在他的診所打工之類的？如果有興趣我可以安排。」

　　「沒有那一回事！我只要能待在主子身邊就好了。」

　　「我不是要懷疑你的忠誠，只是你看起來很緊張我才隨口問問。另外在外面就不要喊我主子了，直接喊我平賀就好。」

　　「那是、主子的姓？」

　　「對，市民那裡有給孩子取外國名的習性，只是姓氏還是會跟著父親的就是了。」

　　「哎。可是之前主、平賀先生給我戶口名簿時，我的姓氏和平賀先生不一樣啊？」

　　「日本社會只有家人或夫婦才會同姓氏，總之你記得自己一個戶口就好。」

　　「為什麼呢？和平賀先生一個姓氏不好嗎？」

　　「庭！回去我在找書給你解釋，現在先處理其他的事。」阿道夫談了對方額頭一下，讓席爾退後一步才繼續說明：「等一下我會帶你去訂製一下衣服，店主是我認識的人，可能會問一些不必要的問題。如果她提問你的身份，我希望你能隱瞞和人造人有關的是，頂多聲稱自己是外國人。」

　　「那位老闆很討厭人造人嗎？」席爾憂慮起來。

　　「只是很少見，人造人啊、神經網路、訂做器官等等在城外其實相當少見，就算是被放逐的市民，城外民也不一定能接納外人，所以我才要你低調一點。」

　　說到阿道夫拍拍人家的肩膀，要席爾放輕鬆一點：「不過有我在，那老闆不至於連帳都不賣，放心好了。」

　　席爾乖巧的點點頭。

　　

　　

　　雖然知道自己主人似乎在小鎮裡挺有名，席爾也沒想到人家店主是這種反應。

　　 這次阿道夫找上的店面是一家有提供專門訂做尺寸衣服從落地窗可以看到比較像是復古風格的西式服裝店，他說他也不太懂那些衣服尺寸要怎麼轉換，就拜託認識的人先來量一下尺寸了。但是當兩人剛踏進店裡，坐在櫃檯滑手機的女子馬上立正站好，手機嚇的摔到地上。

「歡、歡迎光臨平賀先生！今天需要什麼服務？」

「今天不是我要訂衣服，佐籐小姐，還有都過了三年了怎麼還抖成這樣？」

「怎、怎麼會呢？小的豈敢對平賀先生有怨言啊哈哈哈。」

「……平賀先生、和佐藤小姐是什麼關係啊？」席爾探出頭來，有點古怪地看向阿道夫。

「以前關照過她一陣子，之後她才開了這家服飾店，好了別八卦，久久帶出來一次連壞習慣都染上了。」阿道夫不和他廢話，一把將他從背後拉進店裡：「佐藤，這是我的同居室友，姓一宮，你能幫他量一下尺寸還有配個三四套設計服嗎？普通能穿出門的就好了，不用太正式。」

「哎？是有？這麼可愛的嗎？」佐藤上下打量起席爾。

「對，表情控制一下，還有我等一下有其他事情要聯絡，先到店外面等。」

「ok，這小子就交給我吧，半小時後再過來接人就行了。」

「主、平賀先生？！平賀先生不能留下來嗎？」

「只是量個尺寸用不著我，乖乖聽話。」

話語結束阿道夫就自己站到店外，讓佐藤拉著哇哇大叫的席爾進更衣室量尺寸，嘰嘰呱呱聊他適合什麼版型什麼設計的。雖然被主子丟下有點難過，但店主似乎認識阿道夫很久了，不時會提到他一點事情，讓席爾不專心聽不行。

「吶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黑手黨帶小弟以外的人在身邊呢，你真的只是同居人嗎？」

「是、是的，因為我是外國人，所以平賀先生才特別照顧我一點。」

「外國人？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也是他的小弟嗎？」

「可、可以這麼說……佐籐小姐和平賀先生認識很久了嗎？為什麼看起來很害怕他呢？」

「認真來說也不算很久，之前在他那邊踢過鐵板……不過你真的是他小弟嗎?怎麼連這點事都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他以前是某個黑幫裡挺高階的幹部啊，聽說還差一點當讓二把手之類的。」

佐藤興致高昂地說，席爾卻在這時將目光轉向她，「能說的詳細點嗎。我從來沒聽過這些事。」

「哎呦，你隨便找個鄰居就知道了拉，只是那個人完全不承認就是了。聽說平賀他是某個黑幫老大和市民的私生子，小時候都在一區過著菁英教育，成年了才認祖歸宗，一手記帳一手催債，在幫派裡可是剁地有聲的人物。不知道犯了什麼錯，連四十歲都不到就退下高位，被放逐到咱這個鄉下小鎮呢。」




「平民百姓的生活還習慣吧？平賀小老弟。」

「上班時間還有空打電話過來騷擾嘛？少彥先生。」

「呀呀別這麼無情啊，好歹我也是你的直屬上司，距離變得這麼遠我也好傷心啊～～」

「…….我記得五年前你曾答應我脫離黑幫以後、就不會再主動跟我往來了吧？還有都快五十的人了少點戲，裝可憐對我沒用。」

「切，也就在你這我才能放開自我，你這小子真的是越來越不好哄….」

阿道夫忍著掛電話的衝動，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翻白眼。

少彥是國津組的顧問，從前一代到這代會長一直忠心耿耿的輔佐，阿道夫當時就是在他底下工作。這個人前威風凜凜，另眾若眾抖衣而顫的元老幹部，私底下卻是個頂不正經的大叔，越親近的人越喜歡逗弄他們。

本來阿道夫對這老大沒什麼意見，只要別妨礙到他工作就好，但是這個人就算在他退休後還時不時打電話來騷擾，完全就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如果沒有正事要談我就先掛了，到季末了你還有結算報告要處理吧？」

「哎哎我就是不想面對工作才來找你的啊。我還特別用反監聽線路呢，高興吧。」

「我很榮幸（敷衍），最近組里成員有新人嘛？熟悉事物了沒？」

「馬馬虎虎吧，那群草莽智商也就那樣子，直到現在高天還在懷念你以前在身邊幫忙的日子呢。」

「我離開時你也推了一把不是嘛？那時候你說要我活下去。」

「確實啊，只是我沒想到警察那邊那麼難處理……你還沒恢復市民身份吧？」

「……」阿道夫欲言又止，最後語音有些苦澀：「已經太多了，頭子。我現在過得很好。」

「閉嘴，連酒都不能喝哪裡好了，你小子對人精明幹練，咱對自己像個苦行僧似的？過幾年我就會處理好案底，在那之前不準死了啊。」

說完那位大叔就掛電話了，連給人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阿道夫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開始反省為何身旁聚集了一堆麻煩人物。

這時，他身後傳來自動門開啟的聲響，席爾蹦蹦跳跳的跑回他身旁，雖然確實照著阿道夫的要求走輕便風格，但是那不管怎麼看都像國中生的長相還是讓阿道夫頭一陣一陣痛。

「主、平賀先生？您還在忙嘛？」

「…….」我錯了，現在最大的麻煩就在枕旁，阿道夫嘆了一口氣，「佐藤有問你年齡問題嘛？」

「哎？有是有，我說我十八歲了她還不信……. 這有什麼問題嘛平賀先生？」

「沒，你回得得很好，不過愛莉那邊有提過你的生長機制是怎麼算的嘛？和人一樣一年長一歲？」

「愛莉醫生說我這種型號的人造人就不會再長大了喔，好像會一直保持這種身高…….主子？主子？主子你怎麼了？」

席爾看見阿道夫扶額蹲在路邊，非常緊張的繞著對方轉，可惜只會徒增阿道夫的頭痛程度。

算了，正太控就正太控吧，反正我的案底長到三公尺報表還列不完，不妨礙多這一條戀童僻。阿道夫默默地逃避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