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無人機
本章節 2784 字
更新於: 2019-09-14
「所以我們要搭這種東西飛到天上去？」
「克林姆，不要亂講話。」
現在重裝戰術小組已經抵達成元和印地亞邊界的邊境基地。克林姆站在飛行器起降場，看著一排不到轎車大小的黑色無人機抱怨，漢娜則在一旁阻止她說出不得體的話。
沒錯，這次邊境基地的總負責人松延齡中將也在場，他就站在克林姆身後。松延齡中將輕咳一聲，示意介紹任務流程的軍官繼續說明。
「好的，這是我們最新的無人機載具。開發主要的目標是完成低空物資空投補給任務。戰術運用情境是當戰線快速延伸的時候，在補給線建立之前補足先遣部隊的補給需求，快速且隱蔽地空投彈藥箱、油料、電池和軍糧等等的物資。」
軍官指著後方的黑色無人機。無人機的機翼和機身的比例比起一般民用客機或螺旋槳小飛機，更像火箭，直覺上很難想像它升空後的狀況。無人機隱蔽性倒是沒有問題。因為塗層的關係，在傍晚的昏黃光線下漢娜已經很難看清無人機的輪廓。到時候飛在天上，邊界的哨兵應該很難注意到。
「這機型目前已經在北極地區測試過，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不過上面沒有維生系統，也不通風，所以你們必須戴著氧氣罩進入機艙。」
軍官打開無人機的機艙。機艙開口在無人機的最末端，機艙蓋往下開就變成一個可以將推車推到飛機上的斜坡。無人機的狹小機艙看起來就像停屍間的冰櫃。軍官轉頭過來看向他們：「你們有誰有幽閉恐懼症？」
確認大家都搖頭之後。他說：「平常空投的時候會用滑軌系統將特製的箱子從機身彈射出來，不過這次你們不會待在箱子裡，所以會需要你們自己跳出去。穿動力輔助系統空降的人，到時候機上空間不夠你們轉身，進去之前先想一下要頭朝外面還是腳朝外面。另外兩個人，妳們擠在這裡面沒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克林姆和漢娜同時答話。
「好，那接下來的流程就像之前說得一樣，我們出發吧。開始行動！」
軍官邊拍手，邊催促所有人開始動作。克里斯、王博山、天河等人在集合的時候已經穿好動力輔助系統，他們戴上氧氣罩。漢娜將克林姆抱到胸前，用綁帶固定住。等到完成的時候，克林姆也戴好氧氣罩了。
地勤人員站在無人機的機艙兩邊，協助漢娜和克林姆進入機艙。機艙的空間足夠漢娜抱著克林姆蹲在裡面。飛機的引擎聲轟隆轟隆響，聽不見其他聲音，漢娜反而覺得四周安靜了下來。在機艙艙門關上之前，漢娜聽見耳機傳來克林姆的聲音：「漢娜，氧氣罩。」
「喔。」漢娜這才意會過來地勤人員的手勢是什麼意思。
當漢娜也戴上氧氣罩的時候，艙門被「砰」一聲關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嗶。
漢娜打開戰術眼鏡的螢幕。螢幕的光映照到克林姆的頭盔上。為了隱蔽行蹤，他們出發之前關掉了通信系統的衛星定位功能，戰術眼鏡畫面上的地圖跳出灰色的「連線失敗」對話框。在漢娜還在疑惑邊境基地的人要怎麼在不暴露無人機位置的前提下和無人機通信的時候，無人機開始震動。漢娜感到她們正在加速。她抱緊克林姆，雙腳抵著機艙蓋承受加速度。然後她感到一股違和的失重感。
她們升空了。
無人機飛行變得平穩之後，漢娜坐在狹窄的機艙中。眼前因為戰術眼鏡的反光，她只看得見自己的眼睛。沒有困在狹小空間的壓迫感，坐在機艙裡面反倒有點昏昏欲睡。她讓自己打起精神，專注在任務上。但現在她什麼資訊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空投落地的切確地點；不知道空投地點的詳細地形；不知道動力輔助系統會落在何處，更不知道隊友的所在位置。漢娜現在不可能規劃她們落地之後的詳細行動。
對了，她還可以想機艙彈開時要做什麼。
穩住身形、確認天地上下方位、躍出機艙、平衡，等待，最後開傘……天啊，克林姆真的好溫暖。
從剛剛到現在，懷裡克林姆的體溫讓漢娜心神不寧。起飛之前都沒有這個問題，但當漢娜空閒下來，為了逃避對於未知任務的緊張感，她開始胡思亂想。
「漢娜，妳可以說說話嗎？」耳機裡傳來克林姆的聲音，聲音裡沒有她原來的飽滿精神。
「說什麼？」
「什麼都好，說一點話吧。」
「妳會緊張嗎？」
「有一點。」
原來如此。奇怪的想法瞬間消散。不是只有她自己不在狀態上。漢娜盤腿調整姿勢，讓原本掛在半空中的克林姆好好地坐在她的懷裡。漢娜牽起克林姆的手，她說：「我也會緊張。」
「真的嗎？」
「是真的。像第一次出任務那樣緊張。」
「妳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感覺很好啊。」
「妳剛剛看起來也很好啊。」
克林姆笑了。她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到底都在幹什麼啊？」
「準備跳傘？」
「不是，我是說這一切。到前線作戰還可以，之後忙著帶小孩、看大家的申請文件，然後現在來這裡跳樓。」
「我們是跳傘，什麼跳樓啊？」漢娜對克林姆的用詞感到好氣又好笑，她說：「妳平常不是得過且過嗎？怎麼突然開始想這種事情？」
「我就是得過且過才不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啊。那漢娜呢？漢娜為什麼在這裡？」
「我嗎？」漢娜頓了一下，她說：「以前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做什麼事情都畏畏縮縮。有一次意外得到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不是這樣，後來機會一個一個來，就一次又一次逼自己接下機會。到後來，就到這裡了。」
「證明嗎？證明給誰看？」
克林姆想到漢娜和父親通話時的神情，又想到漢娜軍校畢業之後，好好的中尉不做，跑到重裝戰術小組給高斯士官長糟蹋。這怎麼說都不像是要證明給自己看。
「也沒有給誰看。」說到這裡漢娜笑一聲。她覺得在這個隨時都會死去的時刻，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的自己十分可笑。她說：「我想，我是想做給父親看吧？」
「麥基上將嗎？」
「嗯。」
「為什麼？」
「那時候媽媽結了婚幾次婚，但都草草結束——那些人啊，不提也罷——然後那個人突然出現了，跟之前的人都不一樣。我就想要他留在媽媽身邊、留在我們身邊，就想要他覺得我們，唉，這麼說好像不太好，不過那時候年紀還小，真的就這樣想。我想要他知道我們配得上他。所以就拼了命要證明這件事。」
「要討好那種小心眼的人，很辛苦啊。」
「確實是這樣呢。」雖然沒有人看得見，漢娜還是擺出她的瞇眼微笑。她說：「所以後來我就不這麼做了。」
「嗯，意思是妳現在也不知道妳在幹什麼嗎？」
「哎呦，不是啦。只是我不再做給他看了。」
「那妳都做給誰看？」
給妳看呀。漢娜吸一口氣，心臟砰砰跳。在這種情況下告白是可以的嗎？她實在不知道。
就在克林姆因為漢娜沒有回應而開始感到疑惑的時候，機艙裡亮起紅燈。
「漢娜，這是？」
「時候到了。」
漢娜從坐姿蹲起，爬到機艙蓋附近。她拉著滑軌穩定身姿。滑軌的底端有一個紅色的突出按鈕。
「妳準備好了嗎？」漢娜確認克林姆點頭之後，她輕聲說：「我們走吧。」
按下按鈕。機艙蓋「碰」一聲彈開。風和聲音瞬間灌入機艙裡面。
無人機之外往上是灰白的烏雲，往下是無盡的黑暗。漢娜深呼吸調整氣息。
她縱身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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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段性任務的間章。
漢娜的從軍理由。
下回，空降大迷路。
「克林姆，不要亂講話。」
現在重裝戰術小組已經抵達成元和印地亞邊界的邊境基地。克林姆站在飛行器起降場，看著一排不到轎車大小的黑色無人機抱怨，漢娜則在一旁阻止她說出不得體的話。
沒錯，這次邊境基地的總負責人松延齡中將也在場，他就站在克林姆身後。松延齡中將輕咳一聲，示意介紹任務流程的軍官繼續說明。
「好的，這是我們最新的無人機載具。開發主要的目標是完成低空物資空投補給任務。戰術運用情境是當戰線快速延伸的時候，在補給線建立之前補足先遣部隊的補給需求，快速且隱蔽地空投彈藥箱、油料、電池和軍糧等等的物資。」
軍官指著後方的黑色無人機。無人機的機翼和機身的比例比起一般民用客機或螺旋槳小飛機，更像火箭，直覺上很難想像它升空後的狀況。無人機隱蔽性倒是沒有問題。因為塗層的關係，在傍晚的昏黃光線下漢娜已經很難看清無人機的輪廓。到時候飛在天上，邊界的哨兵應該很難注意到。
「這機型目前已經在北極地區測試過，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不過上面沒有維生系統，也不通風，所以你們必須戴著氧氣罩進入機艙。」
軍官打開無人機的機艙。機艙開口在無人機的最末端，機艙蓋往下開就變成一個可以將推車推到飛機上的斜坡。無人機的狹小機艙看起來就像停屍間的冰櫃。軍官轉頭過來看向他們：「你們有誰有幽閉恐懼症？」
確認大家都搖頭之後。他說：「平常空投的時候會用滑軌系統將特製的箱子從機身彈射出來，不過這次你們不會待在箱子裡，所以會需要你們自己跳出去。穿動力輔助系統空降的人，到時候機上空間不夠你們轉身，進去之前先想一下要頭朝外面還是腳朝外面。另外兩個人，妳們擠在這裡面沒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克林姆和漢娜同時答話。
「好，那接下來的流程就像之前說得一樣，我們出發吧。開始行動！」
軍官邊拍手，邊催促所有人開始動作。克里斯、王博山、天河等人在集合的時候已經穿好動力輔助系統，他們戴上氧氣罩。漢娜將克林姆抱到胸前，用綁帶固定住。等到完成的時候，克林姆也戴好氧氣罩了。
地勤人員站在無人機的機艙兩邊，協助漢娜和克林姆進入機艙。機艙的空間足夠漢娜抱著克林姆蹲在裡面。飛機的引擎聲轟隆轟隆響，聽不見其他聲音，漢娜反而覺得四周安靜了下來。在機艙艙門關上之前，漢娜聽見耳機傳來克林姆的聲音：「漢娜，氧氣罩。」
「喔。」漢娜這才意會過來地勤人員的手勢是什麼意思。
當漢娜也戴上氧氣罩的時候，艙門被「砰」一聲關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嗶。
漢娜打開戰術眼鏡的螢幕。螢幕的光映照到克林姆的頭盔上。為了隱蔽行蹤，他們出發之前關掉了通信系統的衛星定位功能，戰術眼鏡畫面上的地圖跳出灰色的「連線失敗」對話框。在漢娜還在疑惑邊境基地的人要怎麼在不暴露無人機位置的前提下和無人機通信的時候，無人機開始震動。漢娜感到她們正在加速。她抱緊克林姆，雙腳抵著機艙蓋承受加速度。然後她感到一股違和的失重感。
她們升空了。
無人機飛行變得平穩之後，漢娜坐在狹窄的機艙中。眼前因為戰術眼鏡的反光，她只看得見自己的眼睛。沒有困在狹小空間的壓迫感，坐在機艙裡面反倒有點昏昏欲睡。她讓自己打起精神，專注在任務上。但現在她什麼資訊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空投落地的切確地點；不知道空投地點的詳細地形；不知道動力輔助系統會落在何處，更不知道隊友的所在位置。漢娜現在不可能規劃她們落地之後的詳細行動。
對了，她還可以想機艙彈開時要做什麼。
穩住身形、確認天地上下方位、躍出機艙、平衡，等待，最後開傘……天啊，克林姆真的好溫暖。
從剛剛到現在，懷裡克林姆的體溫讓漢娜心神不寧。起飛之前都沒有這個問題，但當漢娜空閒下來，為了逃避對於未知任務的緊張感，她開始胡思亂想。
「漢娜，妳可以說說話嗎？」耳機裡傳來克林姆的聲音，聲音裡沒有她原來的飽滿精神。
「說什麼？」
「什麼都好，說一點話吧。」
「妳會緊張嗎？」
「有一點。」
原來如此。奇怪的想法瞬間消散。不是只有她自己不在狀態上。漢娜盤腿調整姿勢，讓原本掛在半空中的克林姆好好地坐在她的懷裡。漢娜牽起克林姆的手，她說：「我也會緊張。」
「真的嗎？」
「是真的。像第一次出任務那樣緊張。」
「妳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感覺很好啊。」
「妳剛剛看起來也很好啊。」
克林姆笑了。她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到底都在幹什麼啊？」
「準備跳傘？」
「不是，我是說這一切。到前線作戰還可以，之後忙著帶小孩、看大家的申請文件，然後現在來這裡跳樓。」
「我們是跳傘，什麼跳樓啊？」漢娜對克林姆的用詞感到好氣又好笑，她說：「妳平常不是得過且過嗎？怎麼突然開始想這種事情？」
「我就是得過且過才不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啊。那漢娜呢？漢娜為什麼在這裡？」
「我嗎？」漢娜頓了一下，她說：「以前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做什麼事情都畏畏縮縮。有一次意外得到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不是這樣，後來機會一個一個來，就一次又一次逼自己接下機會。到後來，就到這裡了。」
「證明嗎？證明給誰看？」
克林姆想到漢娜和父親通話時的神情，又想到漢娜軍校畢業之後，好好的中尉不做，跑到重裝戰術小組給高斯士官長糟蹋。這怎麼說都不像是要證明給自己看。
「也沒有給誰看。」說到這裡漢娜笑一聲。她覺得在這個隨時都會死去的時刻，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的自己十分可笑。她說：「我想，我是想做給父親看吧？」
「麥基上將嗎？」
「嗯。」
「為什麼？」
「那時候媽媽結了婚幾次婚，但都草草結束——那些人啊，不提也罷——然後那個人突然出現了，跟之前的人都不一樣。我就想要他留在媽媽身邊、留在我們身邊，就想要他覺得我們，唉，這麼說好像不太好，不過那時候年紀還小，真的就這樣想。我想要他知道我們配得上他。所以就拼了命要證明這件事。」
「要討好那種小心眼的人，很辛苦啊。」
「確實是這樣呢。」雖然沒有人看得見，漢娜還是擺出她的瞇眼微笑。她說：「所以後來我就不這麼做了。」
「嗯，意思是妳現在也不知道妳在幹什麼嗎？」
「哎呦，不是啦。只是我不再做給他看了。」
「那妳都做給誰看？」
給妳看呀。漢娜吸一口氣，心臟砰砰跳。在這種情況下告白是可以的嗎？她實在不知道。
就在克林姆因為漢娜沒有回應而開始感到疑惑的時候，機艙裡亮起紅燈。
「漢娜，這是？」
「時候到了。」
漢娜從坐姿蹲起，爬到機艙蓋附近。她拉著滑軌穩定身姿。滑軌的底端有一個紅色的突出按鈕。
「妳準備好了嗎？」漢娜確認克林姆點頭之後，她輕聲說：「我們走吧。」
按下按鈕。機艙蓋「碰」一聲彈開。風和聲音瞬間灌入機艙裡面。
無人機之外往上是灰白的烏雲，往下是無盡的黑暗。漢娜深呼吸調整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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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的從軍理由。
下回，空降大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