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繫在鐵軌上的婚姻

那是發生在我們正準備登記結婚時後的事
「５０１次，砂西站靠近」
我對著對講機說出了以上內容
「５０１次，砂西站停車」
對講機傳來了砂西站站務人員的聲音
「５０１次收到」
我再度對講機說到
上述內容是司機員於列車即將抵達停靠站時和站務人員的必須對話內容，目的是為了避免發生行車事故（例如撞車等），通常都是沒有甚麼問題，只是這次正當我減速準備讓列車靠站時
我卻發現有旅客從月臺跳下鐵軌似乎是準備穿越鐵軌
我連忙踩剎車，但是已經來不及，列車就這樣撞上了那名旅客
「松文，你沒事吧？松文，快回答」對講機裡傳來剛剛站務人員的聲音，只是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之後，鐵道局同事將我抬下駕駛室，讓我在辦公室裡休息
辦公室其他同事都因為剛才的事故而前往月臺處理後續事宜
我休息到下午時，決定到前站去探查情況
「開甚麼玩笑！」
我剛到前站就聽到有旅客這樣對售票員同事咆哮
「我付給你們鐵道局的錢可是一毛都沒少，現在出了事故你們憑甚麼以不得歸咎鐵道局或不可抗力之因素拒絕賠償！？」
其他同事則是在安慰被迫待在候車大廳的旅客
就在這時
「抗議鐵道局無故撞死旅客，我們要公理和賠償」一群口中說著這樣標語的人走進了砂西站
「你們是？」有位同事上前接待
「我們是早上被你們鐵道局司機無故撞死旅客的家屬，我們要求鐵道局公開道歉賠償並讓那位司機公開接受審判」
「各位請息怒，待會我們局長會召開記者會公開說明」
「不勞局長，我們自己已經帶了記者，快叫那位撞死人的司機出來接受訪問」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於是我開口出聲並走到那名家屬面前
「松文！？」看來是忙過頭，在場的鐵道局同事直到我出聲才發現我人在這裡
「你就是家屬口中撞死人的司機嗎？」「請說明事發經過好嗎？」
聽到我說我就是疑似肇事者記者紛紛圍上來問了許多問題
「各位家屬和記者朋友，煩請勞駕到公關室，我們會回答一切問題的」
我正要回答時，局長的秘書走到我和記者中間如此說道，說完她悄悄在我耳邊說到：「松文，你也去，只是待會兒事情交給局本部處理，你在旁邊觀禮就好」
我照著秘書所說進到公關室的指定位子上坐好
待雙方就定位後，記者會開始了
「關於事故經過請貴局詳細說明」其中一名高砂電視臺的記者率先問道
「據當事人綠松文司機所說，當時天氣晴朗視線良好，他在標準確認作業完成後正準備靠站時該名旅客疑似錯過前班列車貪快跨越鐵軌，綠松文司機當場剎車，只是仍就造成憾事，在此本局僅代表松文司機向家屬致歉」局發言人如此回答著記者的問題
「關於後續處理事宜貴局打算如何處理？」另一名記者問道
「本局將退還家屬及誤點旅客全額票款，另外將全額負責家屬的後事相關費用，也會盡全力配合檢方的調查」
「鐵道局就是財大氣粗，不愧是螺絲已經鬆到不能再鬆的公家單位，個個都是混吃等死的沒用東西」家屬氣憤的罵道，而我的最後一絲理智也隨著這句話而斷了
「你們說話客氣點！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怎麼樣，你這個肇事兇手，我們沒要你這個混帳司機回家吃自己就不錯了，你還敢在這邊大聲，有本事就讓我兒子復活過來給我看！」
「說到底你們就是要我負責就是了，好！」
說完，我站了起來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我綠松文在此以我的公務員生涯為注發誓，我願意捐出之後的薪水賠償家屬和這次事故受到波及的旅客，希望在場各位做證」
說完，我拿出了今天才領的薪水交還給會計
「好，算你有骨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走了，散會」家屬說完帶著記者離開了
「你在做甚麼，松文，我不是說局本部處理就好了嗎」
秘書如此的責備著我
「秘書對不起，只是我不能看著對我有無比厚恩的鐵道局被只會吵著要糖吃的旅客給生吞活剝」
「你真的是喔，這樣做也只會助長你所說的只會吵著要糖吃的旅客的氣焰罷了，諾，拿去」
秘書拿給我的是一袋薪水袋
「我不能收」
「那你回家要怎麼跟唯亞交代呢？你是家裡最主要的經濟支柱不是嗎？」
「總會有辦法的，總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當眾說出要用薪水賠償就不能食言！」
說完，我對局裡的同事們深深鞠了一躬後離開了砂西站
只是，正如同秘書所說，我雖然說出總會有辦法，但是我卻想不出怎麼和唯亞解釋薪水變少的原因
不能說出實情
我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這個，我不想讓唯亞操多餘的心
我刻意在砂西市區繞來繞去避免回家去面對唯亞，只是看看手錶也到了我該回家的時間了，要是不準時回家的話唯亞也是會操多餘的心，我只好硬著頭皮走回家門
「我回來了」我打開了家門，打了每天回到家都會打的招呼
「你回來啦」唯亞走到玄關，幫我脫下外套解開領帶並調在玄關旁的牆壁上，全程我的眼睛都不敢正視唯亞的臉，只是我不能表現得很奇怪，為了不讓唯亞擔心我邊勉強露出笑容邊將手伸進左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個信封袋
「來，這是這個月的薪水，今天同事家裡有喜事因此花了點錢，妳這個月就不用給我零用錢了，全數給妳保管，洗澡水放好了嗎？」
「好了」
「那我先洗澡再吃飯，今天的飯好香啊，趕快洗個舒服的澡再來好好品嘗唯亞妳的手藝」說完我走向了浴室
「松文君」唯亞叫住了我
「甚麼事？」我轉向了唯亞
「你沒隱瞞我甚麼吧」
「沒、沒有啊，不說那個了，我肚子餓了，要是讓飯菜涼了妳的辛苦就白費了，先去洗澡吧」我隨即轉了過去並答道
難道唯亞知道了甚麼嗎？
「我陪你洗吧，我也還沒洗呢，讓我幫你刷背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要、陪、你、洗」唯亞走到我面前堅定的說道
「好吧」我只好讓步
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做呢？
在洗澡時我不發一語的看著牆壁不斷的想著這個問題
「松文君！」
「啊，對、對不起，我剛才在想點事情，我現在就幫妳刷背」
好不容易熬到了洗澡完，我和唯亞坐到飯桌前吃飯
「還要添飯嗎？」
「……（恍神了數秒）啊好，我還要添飯」
在唯亞主動開口詢問後我才發覺碗裡已經是空的了，我要唯亞添飯好讓她別太在意我的不對勁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我按照慣例回到房間寫小說或是業務報告，唯亞則是將碗洗好，將衣服晾好後也回到了房間
「松文君！」
「啊，唯亞，妳全都弄好了嗎？對不起，我在想接下來的劇情」
「你騙人，你連電腦都沒開機，平常你即使還在構思劇情也會開著電腦的」
我被當場啞口無言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不管做甚麼事情都不專心，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沒有啊，我真的沒事啦，可能是去慶祝同事的喜事累了吧，我看我還是早點休息好了，明天我還得開晚班的車呢，趁今天能早點睡就早點睡吧」
「等等，晚安的吻呢？」
「……」
我蓋上棉被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唉」我聽見唯亞嘆了口氣後親了我的嘴唇好安慰她自己，看著唯亞這樣我流下了眼淚
我到底在做甚麼啊我
為了不讓唯亞操心竟然拖鐵道局的同事下水
更讓我懊悔的是，我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對自己最愛的人說謊
「怎麼樣，你這個肇事兇手，我們沒要你這個混帳司機回家吃自己就不錯了，你還敢在這邊大聲，有本事就讓我兒子復活過來給我看！」
今天下午家屬說過的話再次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確實是個混帳！
只會說別人是除了吵著要糖吃外甚麼都不會的，自己又做了多好了呢
我就這樣不停的責備自己直到早上出門上班
「各位早」
「松文，你是怎麼回事，臉色怎會那麼糟糕」
「沒甚麼，只是有些睡眠不足而已，我上工了」
只是，當我一坐到駕駛座裡時，腦海裡卻不斷浮現昨晚自責的話
「你這傢伙死了也不足惜！」當那句我罵自己最深的話進到我的腦海時
「哇啊啊啊啊！！！！！」
我大吼一聲，從駕駛室裡衝回自己的車上
既然這樣，那我就死在海裡好了
我踩足油門，不出多久的時間我就抵達了砂西海水浴場
現在是寒冷的十二月天，海風強勁的吹拂著，讓砂溪海水浴場更顯冷清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我來砂溪海水浴場的率上手機響起了不少次，都是唯亞打來的，只是我也都按下忙線鍵拒接，不過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唯亞通話，於是我按下了通話鍵
「你好，我是綠松文」
「松文君，你現在在哪裡？」唯亞激動的說道
「……」
「拜託你說點話」聽得出來唯亞急得快哭了
「像我這樣的爛人沒資格跟妳說話，妳也不需要來找我了，去找更適合妳的人吧」我說完，掛掉電話後朝向海邊一步步前進著，沿途我想起了和唯亞的點點滴滴，第一次交談，在砂溪站附近的公園和唯亞交換條件，當起唯亞的護花使者送她回家，第一次到唯亞家做客，和唯亞告白並開始交往，伯父去世，到機場送機，伯母去世，和唯亞同床而睡；唯亞，謝謝你給我這個沒用的男友這麼多的回憶，去找另一個更好的人和他創造更多回憶吧
「松文，你在做甚麼，別做傷害自己的事！」這時，遠方的背後傳來了科長的聲音，我回頭向大家望了一眼後繼續往海裡走去
「松文君！」我聽見唯亞大喊再次回頭一看，只見唯亞不顧現在有十級陣風跑向我
「松文君，不要，快回來」她來到我面前的沙灘上
「不要過來！」我大喊到
「算我求你了，不要這樣子」
我和唯亞就這樣子對峙了好一段時間，只見海浪是越來越大，已經快要淹到我的胸口了
「我沒有資格回到妳身邊，當我對妳撒謊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失去妳的愛人這個資格，忘了我去找更好的下一個人吧」我說道
「才沒有那回事，松文君你是我遇過最好的人，你寫的小說是最有趣的，你是最會教人的家教，你是最值得讓人依靠的男朋友，最適合我的只有你，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而已，不要因為別人的惡行惡狀就這樣糟蹋自己，你要我做甚麼都可以，就是請你不要傷害自己，你走了叫我怎麼活下去？」唯亞淚流滿面的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巨浪打了過來，我站在原地準備被這道巨浪帶走
「松文君！」沒想到唯亞見狀趕緊跳起來撲向我，就在唯亞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海浪將我和唯亞捲入了海裡，海水比我想像的還來的冰冷，但唯亞依舊死命的抱著我不讓我掙脫，只是唯亞終究是敵不過自然的力量，漸漸的她的意識隨著她的體溫消逝在海裡
「唯亞！」我將唯亞抱上岸，為她施行心肺復甦術；過沒多久救難隊員將擔架運了過來並將唯亞抱上擔架送上救護車後開往砂西醫院
「唯亞，妳不能死，快醒醒啊」沿途我不斷的祈禱
到了砂西醫院，救難隊員將唯亞送進急診室
幸好唯亞只是失溫而已，並沒有生命危險，只需住院一天帶體溫回復後就可以回家了
我守在唯亞的病床旁，心中滿是歉意
「對不起，唯亞，對不起」
「松文君」這時唯亞叫了我一聲
「唯亞，妳醒過來了，太好了，對不起」我已經錯亂到語無倫次了
「為什麼松文君要道歉呢？」
「因為我的一時糊塗讓你擔心害妳被捲進冰冷的海水裡差點沒命」
「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這點事不算甚麼，只要松文君你答應我不再傷害自己就好了」
在此時我才發現到，對我而言為亞已經不再只是女朋友的存在了，我和她早已是命運共同體於是我在心中下了個決定後開口道：「關於這件事，唯亞，我有點事想跟妳說」
「甚麼事？」
「再過沒多久就是妳的生日，我想現在就給妳禮物」
「是甚麼？」
「一個很愛妳的老公」
「！！！！！？？？？？」唯亞當下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唯亞，我們結婚吧，就在妳生日當天，不是紙上儀式，而是邀請認識的人舉行一個公開的儀式，妳願意收下這個禮物嗎？」
「我願意！！！！！」說完，唯亞邊流下喜極而泣的眼淚邊將頭埋入我的懷裡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在隔年元月二日，也就是唯亞的二十二歲生日當天舉行結婚典禮，正式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