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血染
本章節 10414 字
更新於: 2019-09-06
當天晚上，已經吃完晚飯回到租屋的元昕坐靠在床上，盯著放在桌上的迷你八卦鏡。雖然他說不管是真的不想管，但他把殷紅放在那會不會出什麼事啊？他回來後才開始意識到不對，以殷紅的個性，要是攬上了什麼東西八成又是帶來找他……
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他接了起來。
「姜元昕！你今天跟我媽說的是真的嗎？」元昕才按下通話就被指名道姓的女聲嚇到，連忙將手機拿開耳朵。那極度暴力的音量明顯是劉紫娘那粗蠻小娘，真的是太不幸了！
「我們相看兩厭，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了吧？」元昕把手機放在嘴巴前面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劉爸給了她電話。
「你個王八蛋！為什麼在車上的時候不說？」紫娘的聲音已經火爆到極限了，元昕覺得自己先溜果然是正確的，早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了。
「妳還不是知道了？而且不講是為了妳們出遊的好心情不被打壞啊！喔對了，難不成妳相信我啊？我隨便唬爛妳爸媽這樣妳也相信嗎？」還不知道在紫娘身上的是什麼鬼怪，最好不要透漏太多。還有，都這個時間了她還不在乎住戶鄰居的安寧，這麼大聲在吼啊？
「紅姊的事最好你唬爛得出來！」
「哇！四肢不發達頭腦又異常簡單的粗魯人竟然有點邏輯了！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
「是真的話那我這一年不就是——」手機那一端突然剩下紫娘急促的喘息，過了好一會兒後傳來的卻是紫娘哽咽的聲音，「那紅姊不是就真的死了嗎！」
（哎呀！）元昕都忘了劉家人本來都還只當殷紅是失蹤啊！這下好了，他要直接掛掉電話避開這波眼淚攻勢嗎？
「是，妳相信我的話，那她就是死了。掰掰。」結果元昕還是殘忍地說出來了。
「你敢掛我電話！」紫娘這次的聲音大到拿開手機的元昕愣了一下。這音量比擴音還大聲了吧？
「有……有什麼不敢的？總之她現在在你們家很開心，有話要講就看妳是不是要再去找個能溝通的來看吧，這個case我搞不定。」對了，元昕這時才想起他忘了要問劉爸劉媽有關殷紅她爹的事情了。
這時候，手機裡的聲音突然變小了，元昕把手機放回耳邊，不然就聽不清楚了。
「——得見嗎？喂？學長？」電話裡的聲音換了，是黃瑔，看來她還知道要避嫌不直接叫他的名字。
「聽見了。」
「學長，你真的不幫忙嗎？」
「……妳根本就還看得到吧？為什麼妳不幫？」
「我說過我看不到了，顯然你不相信，更何況我就算能看到也不知道能怎麼幫。」
「小瑔妳原來能看到的嗎？」紫娘的聲音又出現了。
「紫娘妳等一下，小瑔還在講。」是藍薰的聲音，聽起來是紫娘忍不住對黃瑔出手了。
「當然不信。還是要堅持看不到的話隨便妳，如果妳看得到的話就小心一點，別被發現了。」元昕說，「妳不會像學姊那樣到處幫忙當爛好人吧？就這樣了。」
「喂！你是不是——」還沒聽到黃瑔的下一句，元昕已經掛斷電話關機了。
（不行不行，已經決定好不管了，既然學姊的事情辦不完，那也只能先擱著了，而且那個算命的要來找他的話，最好她們都不在，省下一堆麻煩。但是算命的什麼時候會來啊？學姊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啊！）
思考了一陣子後，元昕終於下了決定，他要再去找一次紀青塵，既然她對算命的那麼熟悉，一定會有辦法的。
☆
「……魂……」
粗野冷風擦過臉頰的感覺傳進元昕腦中，元昕睜開了眼，眼前景象卻是前不久夢中所見，妖異紫輪月下乾裂的荒土枯樹，還有背後傳來的奇怪雜音，一切是那麼地熟悉。元昕轉過身一看，又是那道半開著雙眼的黑影，奇異的聲音依舊是從黑影身上發出。之前那個陰陽路的不是解決了嗎？
「嗯？」元昕又不能控制地往前了，還跟上次一樣發出了想再聽清楚、要它說大聲點的聲音。不會又是勾回汝魂，要勾他的魂吧？
等他接近到一個程度後，聲音消失了，元昕知道又要來了。
「鎮魔魂！」三個字猛然出現在元昕腦中，就像是突然被本辭海字典打到一樣，震得他全身一抖，而那黑影竟然出手了！一手就直取元昕面門！
「啊！」元昕一個大叫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租屋的床上，一身的冷汗，外頭還黑壓壓一片不知道是半夜幾點。
到底是在搞什麼東東？他這輩子怎麼作夢都是這種的啊？說的話又跟上次不一樣了，上次勾回汝魂，這次是鎮魔魂，還外帶朝他出手……
「喵嗚。」
「哈啊！！」突然一聲貓叫，讓元昕嚇得整個人從床上蹦下了床瞪向聲源，一隻藍眼黑貓趴在他的窗台上。
「靠……噗咪？你怎麼會在這？」元昕摸了摸胸口緩了口氣，然後才拄起床邊拐杖，繞過床鋪上前想去抱噗咪，噗咪卻是舔了舔肉球後便往窗外一躍，隨後身形竟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一臉呆滯的元昕以為自己看錯了。
「……」元昕過了兩秒才放下半舉空中想抱噗咪的手，甩了下頭然後看了時間，半夜三點。雖然這一天內有很多令他膽戰心驚的事情發生，但他真的太累了，早上還要去找那護士，一放鬆倒回床上後馬上又不省人事。
☆
第二天，一大早元昕就掛著兩個熊貓眼搭公車來到了醫院，但是他沒想到紀青塵竟然比他還早等在門口，一身護士服肩上斜掛著一個水綠色包包，看起來是準備要上班的樣子。
「妳怎麼會在這？」元昕一下車就愣了。
「今天早上突然想站在門口吹一下風罷了。」紀青塵說，「不過既然會遇到你，那我想這也能算是靈感了吧，只是來得也快了點，平常我都要呆站個十幾二十分鐘才有事情的。你的腿傷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要換藥吧？來找我幹嘛？」
「妳能找到那個惡鬼嗎？」元昕也不微笑裝好人了，劈頭就問。
「不能。這種事沒那麼容易，」紀青塵也十分乾脆地否定，「之前我爸的靈魂還在時說不定還能試試，現在完全是那惡鬼的身體了，我已經沒有辦法聯結到他了。你應該不會只有這個問題吧？」
「……只有這個問題。」元昕被問了之後，先想了下才回答。
「只有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我專程等在這啊！好吧，這不是什麼靈感，應該是我想吹風沒錯了。」紀青塵搖了搖頭然後看下手錶，「我要進去了。掰。」她揮了下手乾脆地轉身離開。
元昕站在原地非常能體會紀青塵的感受，或著說有比她更強烈的感受。
本來他以為就算沒有答案也有什麼建議提示之類的，沒想到紀青塵短短一句「不能」就結束了，枉費他搭了幾十分鐘的公車還那麼早起，現在還要再坐車回去，哪是站門口吹一下風能比的失落啊！
「喲！怪咖昕！」突然一聲叫喚，聽得元昕的心情更差了，連頭都不想回。林誠浩來醫院做什麼呢？稍微想想後大概是來拆手上石膏的吧，算算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這也表示他的司機萬生宇也在旁邊。他要直接走進醫院當作沒聽到嗎？
「欸別跑啊！拒絕了兩個校園女神原來是追上護士了嗎？」林誠浩叫住往醫院裡面走的元昕，那張嘴一樣還是句句針對他。
元昕停下腳步，轉身站好盯著林誠浩，而萬生宇也在旁邊跟著他笑。萬生宇明明之前是跟林誠浩一起摔車的，傷勢卻比林誠浩輕了不知道多少，只有一開始的昏迷躺了幾天而已，真的運氣很好。
「笑，再笑嘛！」元昕冷笑。浪費了不用打工沒錢賺的美好早晨、得到不滿意的答覆，還遇到這兩個寶，他真的忍不住氣到笑。看到元昕的笑容後，另外兩人嘲諷的嘴臉反倒沉默了下去。
「怎麼不笑了？」元昕一步一拐地靠近他們，「警告你們，這一年我是不想引人注目省得麻煩，現在你們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非常不介意用些特殊方法來對付你們。所以，不要，靠近，我。」最後五個字元昕已經是把臉貼到林誠浩的面前說了，說完後元昕便拋下傻住的兩人一拐一拐慢慢離去。
元昕忍了一年了，正好趁現在有機會旁邊又沒人，可以來威脅——來講個清楚。
「姜元昕？」
就在元昕一踏出醫院圍牆大門外後，又有人叫住他了，是他的雙眼皮同學李宗傑。
「真的是你啊！」宗傑很難得對他說話音調是有幅度的。
「喔，還真巧。」元昕的語氣完全跟宗傑相反，沒有任何巧遇驚訝的成分。
「沒想到你也會對他們說這種話，稍微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
「……」什麼旁邊沒人，有啊！還是認識的！
「這麼一大早來醫院，還沒進去就要走？」
「看到了討人厭的兩個寶，不想跟他們呼吸同一塊區域的空氣不行嗎？」
「哦？是這樣嗎？那你認識青姊嗎？」
「青姊？」
「對啊，」宗傑舉起了右手，他提著個手提袋，「剛才跟你說話的有趣護士啊！每次想偷偷送早餐給她當驚喜，都沒一次成功的，不管幾點來她都剛好在門口吹風。」
「你們是——什麼關係？」元昕在心裡先嘆了口氣後才問。來了，不好的預感，又這麼巧他認識的都有交集。
「我在追她啊！」
看吧來了。系上那麼多女生，學校那麼多女生，整個世界上那麼多女生，就這麼剛好是扯進來跟事情有關的女生，沒有疑問了，絕對是麻煩！
「那你慢慢追，我先走了。」元昕這時心中只希望這串巧合的肉粽不要再越掛越多顆了。
「欸欸欸等一下！」宗傑竟然拉住他的手了。
「幹嘛？」現在要念什麼神佛祖師爺來保佑他別扯進去比較有用？
「你還不錯嘛！聽說兩任新生校花都追過你，給我個意見如何？我是第一次跟人家告白欸！」
「等一下，什麼兩任新生校花？哪裡聽來的屁話？」元昕皺起眉頭問，單單許藍薰他能夠理解，另一個是誰？消息又是怎麼走——林誠浩！他們上次在圖書館，後面還有黃瑔的那一拖拉庫拖油瓶——對！新任校花大概就是黃瑔了吧？現在人真的很閒，到了一個地方後就硬要找個什麼什麼花什麼什麼草的來當八卦，煩不煩啊！那個小鬼——媽的都是戀童癖是不是啊！
「不重要啦，反正有女生追過你是事實，你就提供一下——」
「原來你是這樣膚淺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元昕抽回被抓住的手臂就要繼續走，宗傑也不去送早餐了，直接跟上來。
「在看到你終於反擊後我才決定跟你當朋友、讓你看到膚淺的一面欸！」宗傑推了下鼻樑上的鏡架，「我以前又幫過你不少次你忘了嗎？做人不能這樣啊。」元昕聽完他說的話後，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宗傑。怎麼元昕以前沒發現李宗傑是這麼健談的人？他的雙眼皮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無神了。
「改變心意了嗎？」宗傑露出了笑容。
「我跟那幾個女的都不熟，我只是幫她們處理過事情而已，不是你聽到的聽說那樣。」元昕左手放開拐杖握把指著宗傑的臉說，「你是聽到這種傳聞才要跟我交朋友、希望我傳授你幾招的話，你打錯算盤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因為你對剛那兩個傢伙不再逆來順受了，我才決定交你這個朋友的啊！交女朋友的招式是跟你開玩笑的，是拉近我們之間距離的藉口好嗎？」
「……你的話本來就這麼多？」元昕很懷疑在宗傑身上的轉變。跟他之前相處過的宗傑完全不一樣欸！他是不是被附身了？可是也沒看到其他魂魄在他身上啊！
「當然是對朋友才這樣啊！對個平常什麼事都不關心的人，我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那我也太沒格調了不是嗎？」宗傑這話說得元昕有點不好意思。的確，在被人冷落的一年級生涯裡，宗傑雖然冷淡卻也真的無條件幫了元昕很多課業上的忙。
「所以就因為你看到了我威脅他們的一面，決定跟我交朋友？這原因也太牽強了吧？」是個人的話怎麼可能只因為一點小原因性情大變？絕對是在唬他的，原因應該是紀青塵吧？
「哼哼……」宗傑一臉得意地笑了，他笑起來給人一種鄰家弟弟的陽光感覺，「去年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其實我就想認識你了，只是後來看你在系上被人欺負都不還擊就有點火大了，看不太起你的為人，所以不想跟你深交。」
「第一次見到我？原來你有這方面的癖好啊？誰會莫名其妙想認識第一次見到的同性同學？」
「好像有那麼點性別歧視的感覺不過我不在意，但是你搞錯囉，我第一眼見到的你是在廟街看到的。」宗傑說完後元昕就愣住了。意思是他看到了自己穿道士服裝瞎然後想認識自己？這口味也太奇特了！
「我從小時候就對這種事情就有點著迷呢。」
「……」元昕後退了一步，把宗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然後問：「你看到了我騙吃騙喝用的東西還想認識我？」
「當然我也考慮過你是騙子這件事，在系上你的行為更是讓我不想跟你有牽扯……」宗傑又推了一下眼鏡，跟他同班了一年的元昕這時才發現這好像是他的習慣，「你說的沒錯，會下決定的原因不只看到剛才的事，還有你認識青姊才是重點。」
「……」搞什麼？難道他也知道紀青塵有那些能力嗎？元昕的眉頭皺了起來。
「想知道原因嗎？」宗傑將雙手抱在胸前笑著問。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還站在你面前是為什麼？」廢話！元昕到現在都還不太能適應這麼多話的李宗傑，一時之間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直接就回了一句。
「因為青姊似乎沒有什麼朋友，我當初要打聽她的時候，甚至去問過了她的同事，結果幾乎大家都和她不熟，都說她雖然辦事俐落，但很少跟大家來往。我看你剛才跟她說了那麼多話，總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吧？」
「原來是想知道這些事嗎？那我可以告訴你啊，你也不用特地來跟我交朋友。」元昕也很乾脆地說。
「來不及了，當我和你有這樣子的對話，你就已經是我認定的朋友了。」
「你前面不是還說我的行為你看不順眼，還有考慮過我是騙子嗎？」
「嘿……」宗傑嘴角再度上揚，「那是在沒看到你跟青姊見面的情況。」
「……」元昕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覺得不太妙。
「青姊她啊……」宗傑的笑容此時又多了點興奮在裡面，「有一次在畫符的時候被我偷看到啦！她在偷畫符，你在偷當道士，前陣子還那麼巧跟班代一樣接連在陰陽路出事，兩任校花跟你傳誹聞，所有巧合都給你遇到，都以你為中心點，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沒這麼簡單。」
「你只盯著我當然我是中心啊！還有兩任校花那個是什麼鬼？陰陽路就算半個月就出一次車禍也不稀奇好嗎？我可以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她畫的是符嗎？」
「她畫完往空中一拋就自己燒掉了這樣算嗎？」宗傑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意味深長的笑容了。對他來說，平常做什麼都嫌麻煩的元昕，在這時候竟然還一一解釋，想要推翻所有的猜測，光是這一點就證明自己沒猜錯了。
「練習當魔術師？」元昕這時候還很傻地在想辦法反駁。
「哼，你就承認了吧，再繼續找藉口只會更顯得你手足無措哦！」
「……隨便你。」聽到這句元昕終於發現了，自己完全被宗傑牽過去了。他閉上嘴不再講了，轉身就走。
「我隨時等你回來跟我交朋友啊！」宗傑這次沒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跟他揮手再見，「還有另一件事，你不怎麼關心別人所以可能不知道，我跟紫娘也算是朋友，她昨晚好像就殺回學校囉！」
「什麼？」元昕回頭瞪向宗傑，一臉震驚。
「昨天晚上我在車站附近剛好遇到她跟她的校花室友，她們說你手機打不通只好直接來找人了，我也有打給你啊！」
聽到這邊元昕馬上把手機拿出來開機。昨晚為了能夠睡個好覺，他一點遲疑都沒有就關機了，果然一開機就有二十七通未接來電躺在那裡。
「無所謂，不關我的事。」
「喔……我還跟她們說找到你了，就在剛才。」宗傑有點心虛地抓抓鼻子說。
「你——什麼？」元昕的腦血管突然感到有股熱血衝了上去，「先生，我跟你有仇嗎？」
「就是想著應該沒仇所以可以講啊，她們——喔是紫娘聽起來很急。」宗傑很理所當然地說。
「那很好，我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們現在結仇了！靠！是怎樣？成績好的人腦袋邏輯果然易於常人嗎？都能判斷出我會嫌麻煩隱藏身分了，不是應該倒過來想成會因此結仇才對嗎？」
「這樣啊……對不起嘛！」宗傑一臉無辜地回答。
元昕已經開始移動腳步了，不知道宗傑是多久前聯絡的，他最好還是先走再說。在他離開宗傑的視線範圍後，手機就響了，是黃瑔。這小鬼是不是在監視他的手機啊？他才剛開機沒多久欸！
「幹嘛？」他還是接起來了，只是口氣依然很差。
「你剛睡醒喔？火氣這麼大……我想說這麼晚了你應該醒了才打電話的欸！」
「要幹嘛？」
「欸欸欸欸先別掛！紫娘和藍薰學姊都回去找你了喔！」
「我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了？」
「還有事嗎？」
「你不好奇我怎麼沒一起去找你嗎？」黃瑔的聲音裡來還帶著一絲調皮。
元昕直接把手機切了，他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人家屁話。只是手機雖然沒再響，但簡訊卻傳了一封過來。
剛才那個護士是誰呀？
元昕一看完馬上瞪大雙眼，抬起視線就往四周掃去，沒兩秒就發現站在街對面騎樓下的淡黃色身影。黃瑔竟然就站在那！她舉起沒拿手機的右手對元昕動了動修長的手指當作打招呼。元昕也不管有沒有車，跛著腳拄著拐杖一路快步跛過去跛到她面前。
叭！
「欸你小心啊！」黃瑔看他這麼不要命都沒看車嚇了一大跳，有台轉彎車差點就撞到他了！
「幹恁娘雞掰！跛腳你青瞑袂看車喔！幹！」果然就被駕駛按喇叭發洩了，但元昕這時正忙著對黃瑔發火才沒空理他。
「現在是怎樣？妳怎麼會在這？跟著她們回來了是嗎？還站在這邊打電話，很好玩啊？妳跟蹤我啊？」
「呼——嗯……我不否認啦。」黃瑔看那駕駛氣呼呼地開走後才放下心說道，但她臉上還是看得到沒退去的焦慮。
「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會是昨晚吧？」
「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紫娘學姊已經回來了！」
「她們又不知道我在醫院，回來又怎樣？」元昕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宗傑才剛聯絡的話應該不可能這麼快趕來。
「我是來跟你說一件事情的，紫娘——」
「姜元昕！」一道氣火十足的聲音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元昕閉上眼嘆了口氣，重新站直身體。
紫娘來了，他現在實在不想分心去對付算命師以外的東西，既然上次都沒看到的話，這次應該也是吧？那墨線整天黏在紫娘身上他都看不到異狀的話，他現在就保險一點不要開魂眼好了。
「怎麼樣？」元昕深吸了口氣張開眼轉向後方，紫娘就在那，她頭上還戴著安全帽，後面是正在立機車中柱的藍薰。沒開魂眼的元昕還看不到異常的東西在紫娘身上。
「你要怎麼跟我解釋紅姊的事？」紫娘一個火氣超大快步殺到元昕面前。雖然她身材小小隻的只比黃瑔高一點，卻伴著風雨欲來、無人可擋的氣勢，由下而上怒瞪著元昕。
「哼，解釋什麼？」元昕一個冷笑，「我昨天也說過了，這是我跟妳爸媽的事情，與妳無關。現在已經變成跟你們家沒有關係了，現在是我跟學姊的事情。喔學姊就是指殷紅啦！」
「那我現在直接告訴你！我管她是不是鄰居，她是我姊姊，跟我就是有關！」
「那妳能處理她不能成佛不能投胎的問題嗎？」元昕犀利地問。藍薰這時也戴著安全帽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明顯的擔憂。
「我——」紫娘一時語塞，嘴巴一開一闔回答不出話。
「不能處理我跟妳講做什麼？能處理、在處理的是『我』，處理的過程中不需要『妳』，當然啦，你們也可以找其他人啊！我完全沒意見！妳少來跟我發妳的大小姐脾氣！」元昕毫不留情地將早上累積起來的怒氣都發在紫娘身上。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紫娘握緊拳頭用力跺了下腳，氣到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紫娘！妳先冷靜一下！」藍薰趕緊拉了紫娘一把然後擋到兩人之間，再用責備的表情和語氣對向元昕，「姜元昕，紫娘跟她姊已經分開這麼久了，知道她——之後又是你帶過去的，第一個當然想到找你啊！」
「……也對啦。」元昕這時也才冷靜下來，他真的不擅長應付女人。一旁的黃瑔現在正看著他們，帶著有點著急的表情緊張呼吸著；而紫娘的情緒起伏還是很大，正抖著下巴喘著氣。
充滿濃烈火藥味的空間在沉默了五秒鐘後，元昕吸了口氣先開口：「好，我明白了，我想了想之後呢，我們就照正常步驟走吧！本來這是我的專業，妳需要我的技術那就要付費，但是我跟學姊又有點交情，所以這部份我免費幫她處理，如果是想看到她或跟她說話，作夢！不好意思我營業講話就這麼直，如果只是要傳遞訊息，那沒問題。妳有什麼要跟她講的嗎？」
「哼！不需要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紫娘也深吸了口氣，接著怒氣十足、火爆滿點地噴了一句後轉身就走，說她在賭氣也可以，她跟姜元昕就是不對盤！
「紫娘——」藍薰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樣子，紫娘卻馬上停下腳步打斷她。
「我說了我會想辦法！妳要載我回去嗎？」
藍薰一臉無奈看了元昕一眼後，才跟著紫娘走向機車，元昕跟黃瑔則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去。等到她們走了之後，元昕突然一個軟腳直接往地上坐去。
「元昕！你怎麼樣？不舒服嗎？」黃泉嚇了一大跳，連忙蹲下查看。
元昕的枴杖甩到了一邊，左手用力捶了下胸口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接著就坐在地上開始喘氣。
剛才那個瞬間，紫娘爆氣回話的那一瞬間，元昕突然感覺到有股壓力堵在他胸口上壓得他不能呼吸，等她們一上車離開，他感覺到身上所有的力氣突然都被抽掉了。怎麼回事？難道是……墨跡？它做了什麼？
「元昕！」黃瑔又叫了一聲，元昕看了過去，但黃泉卻盯著他的側腰，「你流血了！你的腳也是！」
「什麼——」元昕連忙低頭看向傷口，原本都快痊癒的槍傷、穿刺傷竟然又開始滲血，速度還越來越快！
「該死……」元昕緊閉了雙眼，接著打開魂眼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傷口上什麼痕跡都沒有，倒是自己心口上連著一條黑線，甚至還有一絲斷斷續續的淡黃色微光在那黑線中，從自己的心口向外流去！
「元昕，快！我帶你去醫院！站起來！」黃瑔先撿回拐杖後，一把將元昕扶起就往醫院走。
這是什麼？這條黑線……元昕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世界也開始天旋地轉。
「手機。」元昕好不容易才對黃瑔吐出兩個字。
「什麼？」黃瑔慌張回應，「幹嘛？」
「我的手機……」元昕左手揮開了黃瑔，在褲子口袋外摸了好幾下都伸不進去，黃瑔看到後馬上伸手進元昕口袋幫他拿了出來。
「手機在這，來——」
「呼——看不清了，打給李宗傑。」元昕拇指快速地開了鍵盤鎖，但想舉起手機卻辦不到，身上的力氣都快消失了，他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元昕！啊！」元昕一沒力氣後直接往路邊一倒，黃瑔來不及拉住他就跟著他一起往一邊倒去，「元昕！你怎麼樣？」
「快……打給宗傑。」
「宗傑？好，剛才那個男的是吧？你等一下！」黃瑔慌忙拿起手機按了好幾下才找到通訊錄，有跟他聯絡的就只有三個號碼，廟的電話、李宗傑跟劉爸。
「打通了，元昕——」黃瑔把手機拿到元昕耳邊。
「喂？姜元昕嗎？這麼快就——」
「呼……紀青塵在你身邊嗎？」
「快要在了，我在她們辦公室門外了。你改變心意了嗎？」
「……」元昕努力睜開的雙眼這時終於撐不住闔上了。
「元昕？元昕！」黃瑔看到元昕突然沒有反應後嚇了一大跳，手機直接被她丟下，兩隻手拍著元昕的雙頰想拍醒他，「元昕！」
另一頭的宗傑則是聽到手機撞地的聲音也嚇了一跳，訊號還在，黃瑔的聲音正斷斷續續地傳來。
「姜元昕？」宗傑閉上了眼想聽清楚一些，眉頭也皺了一點，「喂！聽得到嗎？姜元昕？喂？」
元昕那端一直沒有回應。怎麼辦？宗傑看著手機，他要去看看嗎？他跛成那樣應該走不遠……
喀啦。
辦公室的門被拉開，紀青塵一臉發生什麼事的站在那，看到是宗傑後雙眉也挑了起來。
「又是你啊？你認識姜元昕？」
「青姊！」宗傑一掃臉上的疑惑，滿上堆起笑臉，「對啊！我們是同學！他好像也認識妳呢，剛才打了我的電話過來找妳，然後現在又不說話了。」
「找我？拿來。」紀青塵向他伸出手，宗傑也很配合把手機交給她。
「喂？」一樣還是沒有回應，紀青塵對著宗傑擺出一隻手搖了兩下頭，宗傑也是不知道的擺擺手搖搖頭。
「喂喂喂？喂？宗傑嗎？」聲音突然出現了，是黃瑔。
「不是，我是紀青塵，剛才姜元昕找我？」
「他他——他剛才腰上腿上突然流血，現在躺在醫院外面，怎麼辦？怎麼辦？」黃瑔抖著下巴說完。
「把位置講清楚，在哪邊？」
☆
等到一批急救人員把元昕推進手術室已經是五分鐘後的事了，黃瑔和宗傑坐在外面椅子上一句話都沒說。沒等多久，紀青塵就走出手術室，直走向黃瑔停在她面前。
「發生什麼事？」紀青塵一臉嚴肅看著黃瑔的雙眼問。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就流血了。很嚴重嗎？他怎麼樣了？」
「……」紀青塵盯著黃瑔，然後看了下宗傑後才又轉回頭對她說：「跟我來。然後你給我坐在這。」她指著準備起身的宗傑補了一句，宗傑先是傻住，接著又慢慢坐回椅子上。
紀青塵帶黃瑔進了一間小倉庫後，接著關門上鎖，自己站在門口背靠著門堵在那。
「嗯？」黃瑔心裡戒備了起來，她突然想到之前被殷紅騙的情況，她好像太聽別人的話了。
「沒人了，可以講了嗎？妳剛才沒有說實話。」
「蛤？我——」
「『沒說實話？我有啊！』是不是想接這一句？」紀青塵自動幫她補完，語氣十分嚴肅，「情況緊急，妳少跟我開玩笑。」
「什麼？妳到——」
「『到底在說什麼？』」紀青塵又接話了，黃瑔這次愣住了，「對，如妳所見，我會一點讀心，我也知道妳看得到，就不用再欺騙彼此了。姜元昕的命快保不住了，我們不到十分鐘前才見過一面，妳在他身邊一定有看到發生什麼事。」
「……」
「妳不說？那我就猜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能給人家知道妳看得見嗎？為什麼？怕給他麻煩？姜元昕？」
黃瑔聽到這冷汗都出來了，眼前這女人到底是誰啊？
「我是誰不重要，妳要不要自己講了？」
這時黃瑔已經完全傻住了。這女人竟然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說過了時間有限，妳還要想多久？」紀青塵雙手環胸冷靜地說。
「……」元昕、黑線、黑影、紫娘……全部在她腦袋裡亂成一團，讓黃瑔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反應，只能呆在原地。
「……好吧，那黑線黑影是怎麼回事？怎麼來的？」紀青塵忍不住直接開口質問了。
「等一下！」黃瑔突然恢復對話功能了，「妳知道又要做什麼？」
「我知道了就可以做這種事了。」紀青塵突然跨開步伐，兩隻手兩對劍指就在空中劃出兩道金線，結成一道怪異的符號，隨後符號在爆出一道金光後，就消逝無蹤。
「妳……妳也是道士？」黃瑔雙手摀住嘴發出了一聲驚呼。
「算吧。黑線黑影？」紀青塵又問一次。
「妳看不到？」
「很明顯吧？不然我就不用問妳了！」
「……它……附在我朋友身上，妳打算對她做什麼？」黃瑔終於承認了。
紀青塵吸了口氣後說：「坦白說，還不清楚，因為我什麼都看不到這還是第一次。」
「我朋友會有危險嗎？」
「我只能說它在妳朋友身上，妳朋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處理過程中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妳朋友都要自己承擔。」紀青塵話說得飛快。
「沒有安全——」
「天底下沒有絕對的事，」紀青塵打斷黃瑔，「我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躺在裡面那個快死了，如果妳覺得有時間做妳在想的那些事情，妳現在還會在這邊被我逼供嗎？」
黃瑔這時又沉默了。照現在這發展，她好像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妳朋友是男生？女生？女生；同學？同學；同年級？不同年級？好，室友嗎？」紀青塵失去耐心等待了，突然盯緊黃瑔就開始連串的問話，黃瑔一聽到她開始逼供後，整個心裡七上八下，根本來不及反應，心裡直覺的答案就被她看破了。
「喂！妳在幹嘛！等一下！妳——」黃瑔一臉慌亂、雙手沒用地摀住自己心口後退，但紀青塵還是不斷在逼近發問。
「室友；什麼時候開始的？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就有了！？」紀青塵瞪大了眼看著黃瑔，「一開始就跟在她身上了？妳們還相處了多久？……兩個星期？」
黃瑔放下手嘆了口氣後說，確定了眼前這女人真的有讀心術還堵著門口後，她放棄抵抗了。
「好，那現在先去找妳那個朋友，我再來想辦法。打電話約個地方叫她出來，我去借安全帽載妳過去。記住，不要有人的地方。」
「蛤？等——」黃瑔還來不及回話，紀青塵就轉身開門離去。
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他接了起來。
「姜元昕！你今天跟我媽說的是真的嗎？」元昕才按下通話就被指名道姓的女聲嚇到，連忙將手機拿開耳朵。那極度暴力的音量明顯是劉紫娘那粗蠻小娘，真的是太不幸了！
「我們相看兩厭，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了吧？」元昕把手機放在嘴巴前面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劉爸給了她電話。
「你個王八蛋！為什麼在車上的時候不說？」紫娘的聲音已經火爆到極限了，元昕覺得自己先溜果然是正確的，早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了。
「妳還不是知道了？而且不講是為了妳們出遊的好心情不被打壞啊！喔對了，難不成妳相信我啊？我隨便唬爛妳爸媽這樣妳也相信嗎？」還不知道在紫娘身上的是什麼鬼怪，最好不要透漏太多。還有，都這個時間了她還不在乎住戶鄰居的安寧，這麼大聲在吼啊？
「紅姊的事最好你唬爛得出來！」
「哇！四肢不發達頭腦又異常簡單的粗魯人竟然有點邏輯了！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
「是真的話那我這一年不就是——」手機那一端突然剩下紫娘急促的喘息，過了好一會兒後傳來的卻是紫娘哽咽的聲音，「那紅姊不是就真的死了嗎！」
（哎呀！）元昕都忘了劉家人本來都還只當殷紅是失蹤啊！這下好了，他要直接掛掉電話避開這波眼淚攻勢嗎？
「是，妳相信我的話，那她就是死了。掰掰。」結果元昕還是殘忍地說出來了。
「你敢掛我電話！」紫娘這次的聲音大到拿開手機的元昕愣了一下。這音量比擴音還大聲了吧？
「有……有什麼不敢的？總之她現在在你們家很開心，有話要講就看妳是不是要再去找個能溝通的來看吧，這個case我搞不定。」對了，元昕這時才想起他忘了要問劉爸劉媽有關殷紅她爹的事情了。
這時候，手機裡的聲音突然變小了，元昕把手機放回耳邊，不然就聽不清楚了。
「——得見嗎？喂？學長？」電話裡的聲音換了，是黃瑔，看來她還知道要避嫌不直接叫他的名字。
「聽見了。」
「學長，你真的不幫忙嗎？」
「……妳根本就還看得到吧？為什麼妳不幫？」
「我說過我看不到了，顯然你不相信，更何況我就算能看到也不知道能怎麼幫。」
「小瑔妳原來能看到的嗎？」紫娘的聲音又出現了。
「紫娘妳等一下，小瑔還在講。」是藍薰的聲音，聽起來是紫娘忍不住對黃瑔出手了。
「當然不信。還是要堅持看不到的話隨便妳，如果妳看得到的話就小心一點，別被發現了。」元昕說，「妳不會像學姊那樣到處幫忙當爛好人吧？就這樣了。」
「喂！你是不是——」還沒聽到黃瑔的下一句，元昕已經掛斷電話關機了。
（不行不行，已經決定好不管了，既然學姊的事情辦不完，那也只能先擱著了，而且那個算命的要來找他的話，最好她們都不在，省下一堆麻煩。但是算命的什麼時候會來啊？學姊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啊！）
思考了一陣子後，元昕終於下了決定，他要再去找一次紀青塵，既然她對算命的那麼熟悉，一定會有辦法的。
☆
「……魂……」
粗野冷風擦過臉頰的感覺傳進元昕腦中，元昕睜開了眼，眼前景象卻是前不久夢中所見，妖異紫輪月下乾裂的荒土枯樹，還有背後傳來的奇怪雜音，一切是那麼地熟悉。元昕轉過身一看，又是那道半開著雙眼的黑影，奇異的聲音依舊是從黑影身上發出。之前那個陰陽路的不是解決了嗎？
「嗯？」元昕又不能控制地往前了，還跟上次一樣發出了想再聽清楚、要它說大聲點的聲音。不會又是勾回汝魂，要勾他的魂吧？
等他接近到一個程度後，聲音消失了，元昕知道又要來了。
「鎮魔魂！」三個字猛然出現在元昕腦中，就像是突然被本辭海字典打到一樣，震得他全身一抖，而那黑影竟然出手了！一手就直取元昕面門！
「啊！」元昕一個大叫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租屋的床上，一身的冷汗，外頭還黑壓壓一片不知道是半夜幾點。
到底是在搞什麼東東？他這輩子怎麼作夢都是這種的啊？說的話又跟上次不一樣了，上次勾回汝魂，這次是鎮魔魂，還外帶朝他出手……
「喵嗚。」
「哈啊！！」突然一聲貓叫，讓元昕嚇得整個人從床上蹦下了床瞪向聲源，一隻藍眼黑貓趴在他的窗台上。
「靠……噗咪？你怎麼會在這？」元昕摸了摸胸口緩了口氣，然後才拄起床邊拐杖，繞過床鋪上前想去抱噗咪，噗咪卻是舔了舔肉球後便往窗外一躍，隨後身形竟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一臉呆滯的元昕以為自己看錯了。
「……」元昕過了兩秒才放下半舉空中想抱噗咪的手，甩了下頭然後看了時間，半夜三點。雖然這一天內有很多令他膽戰心驚的事情發生，但他真的太累了，早上還要去找那護士，一放鬆倒回床上後馬上又不省人事。
☆
第二天，一大早元昕就掛著兩個熊貓眼搭公車來到了醫院，但是他沒想到紀青塵竟然比他還早等在門口，一身護士服肩上斜掛著一個水綠色包包，看起來是準備要上班的樣子。
「妳怎麼會在這？」元昕一下車就愣了。
「今天早上突然想站在門口吹一下風罷了。」紀青塵說，「不過既然會遇到你，那我想這也能算是靈感了吧，只是來得也快了點，平常我都要呆站個十幾二十分鐘才有事情的。你的腿傷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要換藥吧？來找我幹嘛？」
「妳能找到那個惡鬼嗎？」元昕也不微笑裝好人了，劈頭就問。
「不能。這種事沒那麼容易，」紀青塵也十分乾脆地否定，「之前我爸的靈魂還在時說不定還能試試，現在完全是那惡鬼的身體了，我已經沒有辦法聯結到他了。你應該不會只有這個問題吧？」
「……只有這個問題。」元昕被問了之後，先想了下才回答。
「只有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我專程等在這啊！好吧，這不是什麼靈感，應該是我想吹風沒錯了。」紀青塵搖了搖頭然後看下手錶，「我要進去了。掰。」她揮了下手乾脆地轉身離開。
元昕站在原地非常能體會紀青塵的感受，或著說有比她更強烈的感受。
本來他以為就算沒有答案也有什麼建議提示之類的，沒想到紀青塵短短一句「不能」就結束了，枉費他搭了幾十分鐘的公車還那麼早起，現在還要再坐車回去，哪是站門口吹一下風能比的失落啊！
「喲！怪咖昕！」突然一聲叫喚，聽得元昕的心情更差了，連頭都不想回。林誠浩來醫院做什麼呢？稍微想想後大概是來拆手上石膏的吧，算算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這也表示他的司機萬生宇也在旁邊。他要直接走進醫院當作沒聽到嗎？
「欸別跑啊！拒絕了兩個校園女神原來是追上護士了嗎？」林誠浩叫住往醫院裡面走的元昕，那張嘴一樣還是句句針對他。
元昕停下腳步，轉身站好盯著林誠浩，而萬生宇也在旁邊跟著他笑。萬生宇明明之前是跟林誠浩一起摔車的，傷勢卻比林誠浩輕了不知道多少，只有一開始的昏迷躺了幾天而已，真的運氣很好。
「笑，再笑嘛！」元昕冷笑。浪費了不用打工沒錢賺的美好早晨、得到不滿意的答覆，還遇到這兩個寶，他真的忍不住氣到笑。看到元昕的笑容後，另外兩人嘲諷的嘴臉反倒沉默了下去。
「怎麼不笑了？」元昕一步一拐地靠近他們，「警告你們，這一年我是不想引人注目省得麻煩，現在你們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非常不介意用些特殊方法來對付你們。所以，不要，靠近，我。」最後五個字元昕已經是把臉貼到林誠浩的面前說了，說完後元昕便拋下傻住的兩人一拐一拐慢慢離去。
元昕忍了一年了，正好趁現在有機會旁邊又沒人，可以來威脅——來講個清楚。
「姜元昕？」
就在元昕一踏出醫院圍牆大門外後，又有人叫住他了，是他的雙眼皮同學李宗傑。
「真的是你啊！」宗傑很難得對他說話音調是有幅度的。
「喔，還真巧。」元昕的語氣完全跟宗傑相反，沒有任何巧遇驚訝的成分。
「沒想到你也會對他們說這種話，稍微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
「……」什麼旁邊沒人，有啊！還是認識的！
「這麼一大早來醫院，還沒進去就要走？」
「看到了討人厭的兩個寶，不想跟他們呼吸同一塊區域的空氣不行嗎？」
「哦？是這樣嗎？那你認識青姊嗎？」
「青姊？」
「對啊，」宗傑舉起了右手，他提著個手提袋，「剛才跟你說話的有趣護士啊！每次想偷偷送早餐給她當驚喜，都沒一次成功的，不管幾點來她都剛好在門口吹風。」
「你們是——什麼關係？」元昕在心裡先嘆了口氣後才問。來了，不好的預感，又這麼巧他認識的都有交集。
「我在追她啊！」
看吧來了。系上那麼多女生，學校那麼多女生，整個世界上那麼多女生，就這麼剛好是扯進來跟事情有關的女生，沒有疑問了，絕對是麻煩！
「那你慢慢追，我先走了。」元昕這時心中只希望這串巧合的肉粽不要再越掛越多顆了。
「欸欸欸等一下！」宗傑竟然拉住他的手了。
「幹嘛？」現在要念什麼神佛祖師爺來保佑他別扯進去比較有用？
「你還不錯嘛！聽說兩任新生校花都追過你，給我個意見如何？我是第一次跟人家告白欸！」
「等一下，什麼兩任新生校花？哪裡聽來的屁話？」元昕皺起眉頭問，單單許藍薰他能夠理解，另一個是誰？消息又是怎麼走——林誠浩！他們上次在圖書館，後面還有黃瑔的那一拖拉庫拖油瓶——對！新任校花大概就是黃瑔了吧？現在人真的很閒，到了一個地方後就硬要找個什麼什麼花什麼什麼草的來當八卦，煩不煩啊！那個小鬼——媽的都是戀童癖是不是啊！
「不重要啦，反正有女生追過你是事實，你就提供一下——」
「原來你是這樣膚淺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元昕抽回被抓住的手臂就要繼續走，宗傑也不去送早餐了，直接跟上來。
「在看到你終於反擊後我才決定跟你當朋友、讓你看到膚淺的一面欸！」宗傑推了下鼻樑上的鏡架，「我以前又幫過你不少次你忘了嗎？做人不能這樣啊。」元昕聽完他說的話後，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宗傑。怎麼元昕以前沒發現李宗傑是這麼健談的人？他的雙眼皮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無神了。
「改變心意了嗎？」宗傑露出了笑容。
「我跟那幾個女的都不熟，我只是幫她們處理過事情而已，不是你聽到的聽說那樣。」元昕左手放開拐杖握把指著宗傑的臉說，「你是聽到這種傳聞才要跟我交朋友、希望我傳授你幾招的話，你打錯算盤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因為你對剛那兩個傢伙不再逆來順受了，我才決定交你這個朋友的啊！交女朋友的招式是跟你開玩笑的，是拉近我們之間距離的藉口好嗎？」
「……你的話本來就這麼多？」元昕很懷疑在宗傑身上的轉變。跟他之前相處過的宗傑完全不一樣欸！他是不是被附身了？可是也沒看到其他魂魄在他身上啊！
「當然是對朋友才這樣啊！對個平常什麼事都不關心的人，我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那我也太沒格調了不是嗎？」宗傑這話說得元昕有點不好意思。的確，在被人冷落的一年級生涯裡，宗傑雖然冷淡卻也真的無條件幫了元昕很多課業上的忙。
「所以就因為你看到了我威脅他們的一面，決定跟我交朋友？這原因也太牽強了吧？」是個人的話怎麼可能只因為一點小原因性情大變？絕對是在唬他的，原因應該是紀青塵吧？
「哼哼……」宗傑一臉得意地笑了，他笑起來給人一種鄰家弟弟的陽光感覺，「去年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其實我就想認識你了，只是後來看你在系上被人欺負都不還擊就有點火大了，看不太起你的為人，所以不想跟你深交。」
「第一次見到我？原來你有這方面的癖好啊？誰會莫名其妙想認識第一次見到的同性同學？」
「好像有那麼點性別歧視的感覺不過我不在意，但是你搞錯囉，我第一眼見到的你是在廟街看到的。」宗傑說完後元昕就愣住了。意思是他看到了自己穿道士服裝瞎然後想認識自己？這口味也太奇特了！
「我從小時候就對這種事情就有點著迷呢。」
「……」元昕後退了一步，把宗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然後問：「你看到了我騙吃騙喝用的東西還想認識我？」
「當然我也考慮過你是騙子這件事，在系上你的行為更是讓我不想跟你有牽扯……」宗傑又推了一下眼鏡，跟他同班了一年的元昕這時才發現這好像是他的習慣，「你說的沒錯，會下決定的原因不只看到剛才的事，還有你認識青姊才是重點。」
「……」搞什麼？難道他也知道紀青塵有那些能力嗎？元昕的眉頭皺了起來。
「想知道原因嗎？」宗傑將雙手抱在胸前笑著問。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還站在你面前是為什麼？」廢話！元昕到現在都還不太能適應這麼多話的李宗傑，一時之間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直接就回了一句。
「因為青姊似乎沒有什麼朋友，我當初要打聽她的時候，甚至去問過了她的同事，結果幾乎大家都和她不熟，都說她雖然辦事俐落，但很少跟大家來往。我看你剛才跟她說了那麼多話，總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吧？」
「原來是想知道這些事嗎？那我可以告訴你啊，你也不用特地來跟我交朋友。」元昕也很乾脆地說。
「來不及了，當我和你有這樣子的對話，你就已經是我認定的朋友了。」
「你前面不是還說我的行為你看不順眼，還有考慮過我是騙子嗎？」
「嘿……」宗傑嘴角再度上揚，「那是在沒看到你跟青姊見面的情況。」
「……」元昕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覺得不太妙。
「青姊她啊……」宗傑的笑容此時又多了點興奮在裡面，「有一次在畫符的時候被我偷看到啦！她在偷畫符，你在偷當道士，前陣子還那麼巧跟班代一樣接連在陰陽路出事，兩任校花跟你傳誹聞，所有巧合都給你遇到，都以你為中心點，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沒這麼簡單。」
「你只盯著我當然我是中心啊！還有兩任校花那個是什麼鬼？陰陽路就算半個月就出一次車禍也不稀奇好嗎？我可以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她畫的是符嗎？」
「她畫完往空中一拋就自己燒掉了這樣算嗎？」宗傑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意味深長的笑容了。對他來說，平常做什麼都嫌麻煩的元昕，在這時候竟然還一一解釋，想要推翻所有的猜測，光是這一點就證明自己沒猜錯了。
「練習當魔術師？」元昕這時候還很傻地在想辦法反駁。
「哼，你就承認了吧，再繼續找藉口只會更顯得你手足無措哦！」
「……隨便你。」聽到這句元昕終於發現了，自己完全被宗傑牽過去了。他閉上嘴不再講了，轉身就走。
「我隨時等你回來跟我交朋友啊！」宗傑這次沒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跟他揮手再見，「還有另一件事，你不怎麼關心別人所以可能不知道，我跟紫娘也算是朋友，她昨晚好像就殺回學校囉！」
「什麼？」元昕回頭瞪向宗傑，一臉震驚。
「昨天晚上我在車站附近剛好遇到她跟她的校花室友，她們說你手機打不通只好直接來找人了，我也有打給你啊！」
聽到這邊元昕馬上把手機拿出來開機。昨晚為了能夠睡個好覺，他一點遲疑都沒有就關機了，果然一開機就有二十七通未接來電躺在那裡。
「無所謂，不關我的事。」
「喔……我還跟她們說找到你了，就在剛才。」宗傑有點心虛地抓抓鼻子說。
「你——什麼？」元昕的腦血管突然感到有股熱血衝了上去，「先生，我跟你有仇嗎？」
「就是想著應該沒仇所以可以講啊，她們——喔是紫娘聽起來很急。」宗傑很理所當然地說。
「那很好，我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們現在結仇了！靠！是怎樣？成績好的人腦袋邏輯果然易於常人嗎？都能判斷出我會嫌麻煩隱藏身分了，不是應該倒過來想成會因此結仇才對嗎？」
「這樣啊……對不起嘛！」宗傑一臉無辜地回答。
元昕已經開始移動腳步了，不知道宗傑是多久前聯絡的，他最好還是先走再說。在他離開宗傑的視線範圍後，手機就響了，是黃瑔。這小鬼是不是在監視他的手機啊？他才剛開機沒多久欸！
「幹嘛？」他還是接起來了，只是口氣依然很差。
「你剛睡醒喔？火氣這麼大……我想說這麼晚了你應該醒了才打電話的欸！」
「要幹嘛？」
「欸欸欸欸先別掛！紫娘和藍薰學姊都回去找你了喔！」
「我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了？」
「還有事嗎？」
「你不好奇我怎麼沒一起去找你嗎？」黃瑔的聲音裡來還帶著一絲調皮。
元昕直接把手機切了，他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人家屁話。只是手機雖然沒再響，但簡訊卻傳了一封過來。
剛才那個護士是誰呀？
元昕一看完馬上瞪大雙眼，抬起視線就往四周掃去，沒兩秒就發現站在街對面騎樓下的淡黃色身影。黃瑔竟然就站在那！她舉起沒拿手機的右手對元昕動了動修長的手指當作打招呼。元昕也不管有沒有車，跛著腳拄著拐杖一路快步跛過去跛到她面前。
叭！
「欸你小心啊！」黃瑔看他這麼不要命都沒看車嚇了一大跳，有台轉彎車差點就撞到他了！
「幹恁娘雞掰！跛腳你青瞑袂看車喔！幹！」果然就被駕駛按喇叭發洩了，但元昕這時正忙著對黃瑔發火才沒空理他。
「現在是怎樣？妳怎麼會在這？跟著她們回來了是嗎？還站在這邊打電話，很好玩啊？妳跟蹤我啊？」
「呼——嗯……我不否認啦。」黃瑔看那駕駛氣呼呼地開走後才放下心說道，但她臉上還是看得到沒退去的焦慮。
「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會是昨晚吧？」
「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紫娘學姊已經回來了！」
「她們又不知道我在醫院，回來又怎樣？」元昕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宗傑才剛聯絡的話應該不可能這麼快趕來。
「我是來跟你說一件事情的，紫娘——」
「姜元昕！」一道氣火十足的聲音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元昕閉上眼嘆了口氣，重新站直身體。
紫娘來了，他現在實在不想分心去對付算命師以外的東西，既然上次都沒看到的話，這次應該也是吧？那墨線整天黏在紫娘身上他都看不到異狀的話，他現在就保險一點不要開魂眼好了。
「怎麼樣？」元昕深吸了口氣張開眼轉向後方，紫娘就在那，她頭上還戴著安全帽，後面是正在立機車中柱的藍薰。沒開魂眼的元昕還看不到異常的東西在紫娘身上。
「你要怎麼跟我解釋紅姊的事？」紫娘一個火氣超大快步殺到元昕面前。雖然她身材小小隻的只比黃瑔高一點，卻伴著風雨欲來、無人可擋的氣勢，由下而上怒瞪著元昕。
「哼，解釋什麼？」元昕一個冷笑，「我昨天也說過了，這是我跟妳爸媽的事情，與妳無關。現在已經變成跟你們家沒有關係了，現在是我跟學姊的事情。喔學姊就是指殷紅啦！」
「那我現在直接告訴你！我管她是不是鄰居，她是我姊姊，跟我就是有關！」
「那妳能處理她不能成佛不能投胎的問題嗎？」元昕犀利地問。藍薰這時也戴著安全帽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明顯的擔憂。
「我——」紫娘一時語塞，嘴巴一開一闔回答不出話。
「不能處理我跟妳講做什麼？能處理、在處理的是『我』，處理的過程中不需要『妳』，當然啦，你們也可以找其他人啊！我完全沒意見！妳少來跟我發妳的大小姐脾氣！」元昕毫不留情地將早上累積起來的怒氣都發在紫娘身上。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紫娘握緊拳頭用力跺了下腳，氣到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紫娘！妳先冷靜一下！」藍薰趕緊拉了紫娘一把然後擋到兩人之間，再用責備的表情和語氣對向元昕，「姜元昕，紫娘跟她姊已經分開這麼久了，知道她——之後又是你帶過去的，第一個當然想到找你啊！」
「……也對啦。」元昕這時也才冷靜下來，他真的不擅長應付女人。一旁的黃瑔現在正看著他們，帶著有點著急的表情緊張呼吸著；而紫娘的情緒起伏還是很大，正抖著下巴喘著氣。
充滿濃烈火藥味的空間在沉默了五秒鐘後，元昕吸了口氣先開口：「好，我明白了，我想了想之後呢，我們就照正常步驟走吧！本來這是我的專業，妳需要我的技術那就要付費，但是我跟學姊又有點交情，所以這部份我免費幫她處理，如果是想看到她或跟她說話，作夢！不好意思我營業講話就這麼直，如果只是要傳遞訊息，那沒問題。妳有什麼要跟她講的嗎？」
「哼！不需要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紫娘也深吸了口氣，接著怒氣十足、火爆滿點地噴了一句後轉身就走，說她在賭氣也可以，她跟姜元昕就是不對盤！
「紫娘——」藍薰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樣子，紫娘卻馬上停下腳步打斷她。
「我說了我會想辦法！妳要載我回去嗎？」
藍薰一臉無奈看了元昕一眼後，才跟著紫娘走向機車，元昕跟黃瑔則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去。等到她們走了之後，元昕突然一個軟腳直接往地上坐去。
「元昕！你怎麼樣？不舒服嗎？」黃泉嚇了一大跳，連忙蹲下查看。
元昕的枴杖甩到了一邊，左手用力捶了下胸口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接著就坐在地上開始喘氣。
剛才那個瞬間，紫娘爆氣回話的那一瞬間，元昕突然感覺到有股壓力堵在他胸口上壓得他不能呼吸，等她們一上車離開，他感覺到身上所有的力氣突然都被抽掉了。怎麼回事？難道是……墨跡？它做了什麼？
「元昕！」黃瑔又叫了一聲，元昕看了過去，但黃泉卻盯著他的側腰，「你流血了！你的腳也是！」
「什麼——」元昕連忙低頭看向傷口，原本都快痊癒的槍傷、穿刺傷竟然又開始滲血，速度還越來越快！
「該死……」元昕緊閉了雙眼，接著打開魂眼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傷口上什麼痕跡都沒有，倒是自己心口上連著一條黑線，甚至還有一絲斷斷續續的淡黃色微光在那黑線中，從自己的心口向外流去！
「元昕，快！我帶你去醫院！站起來！」黃瑔先撿回拐杖後，一把將元昕扶起就往醫院走。
這是什麼？這條黑線……元昕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世界也開始天旋地轉。
「手機。」元昕好不容易才對黃瑔吐出兩個字。
「什麼？」黃瑔慌張回應，「幹嘛？」
「我的手機……」元昕左手揮開了黃瑔，在褲子口袋外摸了好幾下都伸不進去，黃瑔看到後馬上伸手進元昕口袋幫他拿了出來。
「手機在這，來——」
「呼——看不清了，打給李宗傑。」元昕拇指快速地開了鍵盤鎖，但想舉起手機卻辦不到，身上的力氣都快消失了，他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元昕！啊！」元昕一沒力氣後直接往路邊一倒，黃瑔來不及拉住他就跟著他一起往一邊倒去，「元昕！你怎麼樣？」
「快……打給宗傑。」
「宗傑？好，剛才那個男的是吧？你等一下！」黃瑔慌忙拿起手機按了好幾下才找到通訊錄，有跟他聯絡的就只有三個號碼，廟的電話、李宗傑跟劉爸。
「打通了，元昕——」黃瑔把手機拿到元昕耳邊。
「喂？姜元昕嗎？這麼快就——」
「呼……紀青塵在你身邊嗎？」
「快要在了，我在她們辦公室門外了。你改變心意了嗎？」
「……」元昕努力睜開的雙眼這時終於撐不住闔上了。
「元昕？元昕！」黃瑔看到元昕突然沒有反應後嚇了一大跳，手機直接被她丟下，兩隻手拍著元昕的雙頰想拍醒他，「元昕！」
另一頭的宗傑則是聽到手機撞地的聲音也嚇了一跳，訊號還在，黃瑔的聲音正斷斷續續地傳來。
「姜元昕？」宗傑閉上了眼想聽清楚一些，眉頭也皺了一點，「喂！聽得到嗎？姜元昕？喂？」
元昕那端一直沒有回應。怎麼辦？宗傑看著手機，他要去看看嗎？他跛成那樣應該走不遠……
喀啦。
辦公室的門被拉開，紀青塵一臉發生什麼事的站在那，看到是宗傑後雙眉也挑了起來。
「又是你啊？你認識姜元昕？」
「青姊！」宗傑一掃臉上的疑惑，滿上堆起笑臉，「對啊！我們是同學！他好像也認識妳呢，剛才打了我的電話過來找妳，然後現在又不說話了。」
「找我？拿來。」紀青塵向他伸出手，宗傑也很配合把手機交給她。
「喂？」一樣還是沒有回應，紀青塵對著宗傑擺出一隻手搖了兩下頭，宗傑也是不知道的擺擺手搖搖頭。
「喂喂喂？喂？宗傑嗎？」聲音突然出現了，是黃瑔。
「不是，我是紀青塵，剛才姜元昕找我？」
「他他——他剛才腰上腿上突然流血，現在躺在醫院外面，怎麼辦？怎麼辦？」黃瑔抖著下巴說完。
「把位置講清楚，在哪邊？」
☆
等到一批急救人員把元昕推進手術室已經是五分鐘後的事了，黃瑔和宗傑坐在外面椅子上一句話都沒說。沒等多久，紀青塵就走出手術室，直走向黃瑔停在她面前。
「發生什麼事？」紀青塵一臉嚴肅看著黃瑔的雙眼問。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就流血了。很嚴重嗎？他怎麼樣了？」
「……」紀青塵盯著黃瑔，然後看了下宗傑後才又轉回頭對她說：「跟我來。然後你給我坐在這。」她指著準備起身的宗傑補了一句，宗傑先是傻住，接著又慢慢坐回椅子上。
紀青塵帶黃瑔進了一間小倉庫後，接著關門上鎖，自己站在門口背靠著門堵在那。
「嗯？」黃瑔心裡戒備了起來，她突然想到之前被殷紅騙的情況，她好像太聽別人的話了。
「沒人了，可以講了嗎？妳剛才沒有說實話。」
「蛤？我——」
「『沒說實話？我有啊！』是不是想接這一句？」紀青塵自動幫她補完，語氣十分嚴肅，「情況緊急，妳少跟我開玩笑。」
「什麼？妳到——」
「『到底在說什麼？』」紀青塵又接話了，黃瑔這次愣住了，「對，如妳所見，我會一點讀心，我也知道妳看得到，就不用再欺騙彼此了。姜元昕的命快保不住了，我們不到十分鐘前才見過一面，妳在他身邊一定有看到發生什麼事。」
「……」
「妳不說？那我就猜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能給人家知道妳看得見嗎？為什麼？怕給他麻煩？姜元昕？」
黃瑔聽到這冷汗都出來了，眼前這女人到底是誰啊？
「我是誰不重要，妳要不要自己講了？」
這時黃瑔已經完全傻住了。這女人竟然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說過了時間有限，妳還要想多久？」紀青塵雙手環胸冷靜地說。
「……」元昕、黑線、黑影、紫娘……全部在她腦袋裡亂成一團，讓黃瑔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反應，只能呆在原地。
「……好吧，那黑線黑影是怎麼回事？怎麼來的？」紀青塵忍不住直接開口質問了。
「等一下！」黃瑔突然恢復對話功能了，「妳知道又要做什麼？」
「我知道了就可以做這種事了。」紀青塵突然跨開步伐，兩隻手兩對劍指就在空中劃出兩道金線，結成一道怪異的符號，隨後符號在爆出一道金光後，就消逝無蹤。
「妳……妳也是道士？」黃瑔雙手摀住嘴發出了一聲驚呼。
「算吧。黑線黑影？」紀青塵又問一次。
「妳看不到？」
「很明顯吧？不然我就不用問妳了！」
「……它……附在我朋友身上，妳打算對她做什麼？」黃瑔終於承認了。
紀青塵吸了口氣後說：「坦白說，還不清楚，因為我什麼都看不到這還是第一次。」
「我朋友會有危險嗎？」
「我只能說它在妳朋友身上，妳朋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處理過程中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妳朋友都要自己承擔。」紀青塵話說得飛快。
「沒有安全——」
「天底下沒有絕對的事，」紀青塵打斷黃瑔，「我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躺在裡面那個快死了，如果妳覺得有時間做妳在想的那些事情，妳現在還會在這邊被我逼供嗎？」
黃瑔這時又沉默了。照現在這發展，她好像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妳朋友是男生？女生？女生；同學？同學；同年級？不同年級？好，室友嗎？」紀青塵失去耐心等待了，突然盯緊黃瑔就開始連串的問話，黃瑔一聽到她開始逼供後，整個心裡七上八下，根本來不及反應，心裡直覺的答案就被她看破了。
「喂！妳在幹嘛！等一下！妳——」黃瑔一臉慌亂、雙手沒用地摀住自己心口後退，但紀青塵還是不斷在逼近發問。
「室友；什麼時候開始的？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就有了！？」紀青塵瞪大了眼看著黃瑔，「一開始就跟在她身上了？妳們還相處了多久？……兩個星期？」
黃瑔放下手嘆了口氣後說，確定了眼前這女人真的有讀心術還堵著門口後，她放棄抵抗了。
「好，那現在先去找妳那個朋友，我再來想辦法。打電話約個地方叫她出來，我去借安全帽載妳過去。記住，不要有人的地方。」
「蛤？等——」黃瑔還來不及回話，紀青塵就轉身開門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