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
本章節 12064 字
更新於: 2019-05-19
隔天就是週末了，元昕一大早就回到公園，而殷紅已經等在那裡了，她的臉上除了看得見昨晚的叛逆外，還多了一絲擔心。
「哦！這麼早啊？」元昕當作沒昨晚那件事，反正只要先幫殷紅離開陽間成佛投胎，其他什麼事情的他管不著。
「你確定你要去？」殷紅還是不想帶他去。
「別廢話了，都等了不知道多久了，帶路吧！」
「你有錢嗎？在外縣市超遠的，你不會是要騎腳踏車去吧？」
「外縣市？」元昕嚇了一跳，「妳不是住這附近？幹嘛不在家裡附近讀啊？這樣不就要另外出住宿費？」
「你忘了我爸？而且我是有打工賺錢的，學校宿舍還是負擔得起的好嗎？」殷紅白了他一眼，「話說你不也一直在打工嗎？還做道士，為什麼到現在沒存下什麼錢啊？」
除了房租水電和基本生活費，剩下的全拿去還給晉叔的道士養成班了啦！晉叔還真的跟元昕收錢了咧！他死掉後真的連半毛錢都沒留給元昕！更何況這一年來為了要配合殷紅的「幫忙」還給他虧了不少錢，他還是從上繳給晉叔的「供奉」裡偷偷抽幾張出來才能過活的，反正晉叔拿到也都不點數量直接丟香油錢。
「不重要，我現在就可以認真存錢了。」因為晉叔死了也不用還錢了，「那一點交通費我還付得起。」他傷都還沒全好，真的騎鐵馬過去大概在途中人就廢掉了吧？為了能早點開始正常打工，最好是不要讓身體再壞下去。
「我的事真的不急啦！」
「快帶路。先去車站對吧？走。」
「吼喲！」殷紅的那一絲擔心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懊惱了。
~~~~~~~~~~~~~~~~~~~~~~~~~ ~~~~~~~~
不愧是週末的車站，人擠人擠死人，排隊排到元昕火都大起來。而且人這麼多，他行動又不方便，更是讓他開始想要不要平日翹課來比較好，晉叔死後他三不五時就會有想翹課休學的念頭。而殷紅也因為人實在太多，不喜歡一直被人穿過的感覺而暫時躲到車站外，打算直接在外頭跟元昕上車。
不行，已經夠擠夠熱了，他要冷靜下來，要心平氣和、平心靜氣、心平氣和、平心靜氣……
「元昕？」元昕背後傳來一道略感訝異的聲音。
快排到了，心平氣和……
「姜元昕？是你嗎？」這柔柔的聲音他聽過，是他以前的「客戶」之一。
平心靜氣……
「什麼？元昕？」
「靠！妳怎麼會在這？」元昕一個回頭怒瞪後方，黃瑔正站在他後面三個位置，他後面一個位置就是正準備伸手拍他的藍薰——從他拒絕了藍薰的告白後，元昕避她避的跟黃瑔差不多，剛聽到她的聲音時還有點不相信——兩個女孩中間還插著一個元昕沒見過、身形精壯的女孩，看她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火爆身材還有無懈可擊的肌肉線條，就知道不好惹。而元昕一聽到最近熟悉到不行、閃她都怕來不及的聲音，哪裡還有什麼心平氣和？直接轉頭就火山爆發了！而且這三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聚光燈一樣，已經把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吸過來了。
「你才怎麼會在這咧！你是接單接到外縣市去了是不是？」黃瑔也是一臉錯愕看著元昕。
「他就是那個學長？」澄雨這時也意識到似乎見到昨晚討論的風雲人物了。
「下一位！先生？」就在元昕轉身就想走的時候，售票員剛好出聲叫他，他也瞥到殷紅正把臉從外頭的玻璃上透進來看著他們，臉上一掃之前的陰鬱，滿滿都是興奮。
「……一張學生來回票。」現在也只剩下學生單買來回票有額外的優惠這件事能安慰他了吧……
不意外地，那三個女人跟他坐上了一台車。多虧了售票員美麗的誤會，以為元昕跟她們是一夥的，把座位都排在一起了，那個身材看起來跟電影裡一樣很能打的澄雨就坐在他旁邊。人是視覺動物，她又穿得那麼清涼，自然吸引到附近乘客的不少注意，就算知道不是在看自己，還是讓元昕非常不自在。
「欸，為什麼不讓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啊？」澄雨隔著走道惡作劇般地對黃瑔問。
「唉喲苑太太，妳不也看到咱家那小貓的害羞樣了嗎？」黃瑔也裝模作樣揮了一下手笑回，坐在她旁邊的藍薰羞窘地拍了黃瑔手臂一下，在看到元昕一臉無奈地望向這邊後，又馬上把視線轉回到窗戶外，元昕也把頭轉向另一邊窗戶。她們絕對是故意的，那種說話音量當他是聾子啊？
「欸，元昕，看到喜歡的人怎麼不主動一點呢？」殷紅正飄在他們後一排的走道上，笑咪咪的看著他們，「跟她說說話啊！」
元昕看著窗外不理會她。對，他以前也是被藍薰吸引，不過只要能偶爾看到就夠了，靠這麼近不合適，而且一年也過去了，那種心情早就被時間沖淡了——好吧，他承認被盯著看還是會心動啦！話說殷紅不是都不怎麼喜歡藍薰嗎？還是看到黃瑔真的有讓她那麼開心？
接下來路程中就是三個女人的歡樂談天時光，元昕也知道了這三個人的目標就是去她們一個朋友家做客，然後那個叫紫娘的朋友會帶她們出去玩，黃瑔原本似乎還不想去，完全是那個肌肉棒子——肌肉妹子用不再糾纏她加入拳擊社來交易，她才跟來的。原來是拳擊社肌肉妹啊！
「那學長你呢？要去幹嘛？」等到她們聊到一個段落後，肌肉妹澄雨突然轉頭就向元昕發話，另一邊的黃瑔藍薰都是一個愣住。
「不要跟我說話。」元昕連頭也懶得回，直接拒絕回答。
「哇賽！你連對人也這樣啊？」一直聽著三人聊天跟著笑的殷紅開口。
「哇賽！你連對人也這樣啊？」黃瑔突然也一字不漏地跟著重覆了！元昕瞪大眼慢慢轉頭看向黃瑔，還抬高了眉毛，黃瑔則是吐了吐舌把頭轉回前方，還偷偷對藍薰笑了一下。這傢伙真的看不到聽不見嗎？元昕還發現只要他轉頭就能用眼角餘光瞄到斜後方有個男生在偷看澄雨，難道說被偷看的人其實都是會發現的嗎？
「喔哈哈！」元昕突然笑了，「不好意思，我就是去幫個鬼投胎，接了個外縣市的活兒，滿意了嗎？」
「……喔。」澄雨識相地將臉轉回前方。剩下兩人聽到後都沒有回應，只是點了點頭，黃瑔臉上的笑意黯淡了下去，元昕又慢慢把頭轉回，看向窗外。看來這個胸——兇器妹澄雨也知道他是道士了，那那個叫紫娘的應該也不意外吧？不過紫娘……聽起來也有點耳熟啊……
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太久，澄雨就又再開了一個話題，就這樣三個人一直聊到累了才暫停休息，也差不多要到目的地了。
「到站囉！那——學長掰囉！」下車後，澄雨先舉起一隻手動了動五根手指揮別元昕，黃瑔跟藍薰都對他微微點了下頭，只是藍薰雙頰還多了點紅暈就是了。
「欸，元昕，你要去哪啊？」元昕看三個人往一邊離開後，很自然地就轉身向另一邊走，沒想到殷紅卻叫住他了，還用似笑非笑的聲音問道。
「去哪？去妳鄰居家啊！妳不是該帶路了嗎？」元昕看著四周沒回頭小聲說道。
「哦～你還知道要我帶路啊？」這下元昕確定了，殷紅絕對在笑。
「少廢話了，快帶路。」
「路是在她們去的方向欸。」元昕聽到這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殷紅站在那裡一隻手用拇指比著後頭離去的三人，笑得可開心了。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元昕先是歪頭瞥了眼三人的背影，才瞪向殷紅說。
「唉！」殷紅先是大大嘆了口氣，「可惜你沒有網路不能查地圖，不然我就可以跟你講地址然後跟她們去玩了。」
「我說了別講屁話！」
「真的是啊！」殷紅認真地說，「你都沒聽她們剛才在聊天嗎？那個紫娘妹妹就是我鄰居的小孩啊！」
「……」當下好像有什麼在元昕腦袋裡爆開了，讓他想直接去跟服務人員講來回票劃位。事情也太巧了！他才休息兩個禮拜啊！為什麼又有連續巧合找上他？對他來說，這些「巧合」代表的都是麻煩的開始，連續的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是災難的開始！
「紫娘……是她們要去找的朋友是吧？」元昕絕望地想再確認一遍，換來的只有殷紅「你認命吧」的點頭。
「我剛聽到紫娘的名字也嚇了一跳呢！你到時候看到人家不要嚇到人家喔！」
到底誰被誰嚇到啊？當初這個劉紫娘——許藍薰的好姊妹——可是直接架著元昕殺去晉叔跟溫伯在對弈的樹下呢！對，元昕想起來了！粗蠻太妹劉紫娘！
「真是沒想到欸！算年紀的話她也大二了吧？竟然也考到我們學校欸！真是緣分啊！」
（要是真的有緣份這種東西的話，哪裡有斬斷這種東西的法器寶具？拜託，借我用一次就好！一次！）
元昕死盯著殷紅，心裡面不斷在想是不是應該「放生」這傢伙不要管她了。殷紅這時候卻已經轉身看著離去的三人，完全沒感覺到背後的不滿氣息。
「那台車——啊！劉媽！」殷紅突然一叫，連忙轉回看著元昕，「那個那個——」殷紅伸直了手指著後面，緊張到連話都講不全了。元昕再次看向剛離去的三人，除了那三個女生外，馬上就看到了劉紫娘，她剛從一輛休旅車後座拉開門下車，駕駛座上的一個中年男子也跟著下車，副駕座位上則坐著一個中年女子。
「那個就是妳鄰居？他們看起來活得都很健康，妳放心了吧？」看樣子應該是那個中年婦女吧？雖然在笑著，臉上卻有明顯疲累的痕跡。
「元昕——元昕，去看一下他們好不好？」殷紅哀求道。
「我架著拐杖很不方便妳知道吧？他們都上車了。」元昕看了殷紅一眼後才說。
「劉媽——」殷紅看著迴轉離去的車子，一臉都是失望。
「地址呢？」元昕突然說，殷紅還在看著那車尾，「喂！人家又不是死了，快點帶路我們才能過去看一下好嗎？」
「可是……要是我真的離開了——」
「這一點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這裡人很多，我不想被當怪人。」元昕低頭用手抹了下額頭，大都市就是悶，下了車沒冷氣馬上就出汗。
「喂！」突然有人對他們呼喊，元昕和殷紅看了過去，那台劉家休旅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轉回來了，就停在他們前方不遠處，而紫娘正開著窗戶很不客氣地對元昕喊著，完全不在乎其他路人的眼光。
「要去哪？我們可以載你一程啊！如果順路的話啦。不順路的話你就自己走吧！」紫娘講完這句後車裡似乎有人在抗議了，「噢！幹嘛啦！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啦——喂！在三比一、六個拳頭比過兩隻手的情況下，我很『誠心地』邀請你上車好不好啊？姜元昕？」
元昕又看了眼殷紅，然後就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走向休旅車。
「呿！真的過來了……小瑔妳讓位啦！小薰旁邊是我的！」
沒有意外，元昕又跟肌肉澄雨一起坐在中排了，其他三位青春少女則是在後座。
「這種安排你不會介意吧？還是你想跟小瑔兒坐在一起？基於保護小薰不被你二度傷害的原則，還有我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原則，我們兩個是不會跟你坐的喔！喔對，小瑔她看起來未成年所以也不行！」紫娘很快說完一連串的話。
「我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澄雨失笑說道。
「拳擊社下任ACE，我相信妳可以保護我們才把他放在妳旁邊的欸！」紫娘裝作很驚訝地說。
「坐在一起不會結婚也不會發生性關係，更不會懷孕生子，妳擔心太多了。」元昕露出應酬式假笑說道，「伯父伯母好。」
「嗯。」劉爸看起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只是點了下頭，並沒有太多情緒在裡面，不像黃瑔她爹那麼衝動派。
「你好。」劉媽就是個相較起來溫和好相處的人了，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她還是笑著回頭對元昕打了招呼。殷紅這時候坐在澄雨和元昕中間，只是靜靜地看著劉媽。
「你們都是同學吧？紫娘跟我說過了，」劉媽慢慢開口道，「叫做元昕是嗎？你要去哪啊？」
「伯母家。」元昕一說完後，整車的人鬼都是一楞。
「你去我家幹嘛？」紫娘第一個發問。
「不關妳的事，我要找的是伯母，妳們可以先去妳們要去的地方，我跟伯母——或許還有伯父一起談談就好了。」
「你不會是要提親吧？」紫娘一個擔心害怕地問。
「妳完全沒有聽到我講的第一句不關妳的事吧？還是跟之前一樣不聽人講話呢！」元昕的假笑還是掛在臉上。
「嗯……所以你們不是一起的？我還以為又是紫娘在跟人家惡作劇了！」劉媽訝異地說，「這小孩從小就喜歡開朋友玩笑。」
「媽～我跟妳說喔，這個小孩不是我的朋友喔！他可是小薰的初戀呢！」
「劉紫娘！」藍薰又舉起手作勢要打，看到紫娘嚇得拚命往黃瑔那縮，結果藍薰還是沒打下去，「吼！妳這張嘴真的是管不住欸！」
澄雨回過頭看向藍薰，然後和坐對角的黃瑔對視了一眼後，強忍著笑異口同聲說道：「初～戀？」
「嘻嘻嘻！對不起嘛！」紫娘這時才笑著求饒。
劉媽也是笑著搖搖頭，接著才問：「所以弟弟你是——小薰的朋友，然後是來找我的？」
「等她們都去玩了再說吧，這件事有點……不適合在這麼歡樂的場合講。我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巧遇到——這幾位同學。」元昕很想講，但又怕麻煩，剛才一個懶惰加上看到殷紅的臉就沒多想直接上車了，完全沒想要講什麼藉口唬弄後面這四個。
「不適合？」劉媽又是一個問號。
「等一下，不會是跟你剛才在客運上講的那個有關吧？」黃瑔突然開口。
「……」這小鬼腦袋挺清晰的，想很快，元昕都已經忘了剛在車上一時火大，目的就脫口而出了。
「真的是？」
「蛤？我們漏掉了什麼嗎？」紫娘這邊還是一頭霧水，另一邊的藍薰則是在聽到後就將視線轉向元昕了，澄雨也是有點訝異地微微開口。
「都知道了吧？」忽略掉傻娘，元昕看著她們的反應就知道不用多說什麼了，「所以妳們就放心去玩吧，跟妳們沒什麼關係，不會出什麼事的好嗎？」元昕笑著說。
「……不講算了，反正到時候我會再跟媽問出來，哼！」
「那樣最好。」元昕說完後，劉媽雖然有點摸不著頭緒，也是點點頭同意了。
等到了女孩們的目的地後，四個女生就下車準備去逛了，就在殷紅打算趁亂一起摸出去的時候，元昕突然看著一邊窗外大咳了兩聲，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因為那兩聲咳得有夠假的，只有那隻一臉心虛的鬼雖然暫停了動作，卻還在慢慢飄動她的身軀，再飄個兩秒就要飄出車門了。
「嗯？」注意到後頭都沒動靜的元昕，一回頭就看到還在持續飄出車外的殷紅，氣得閉上了眼連話都不想講了。
「呃……學長你是不是想跟我們一起去逛啊？」澄雨看著不知道火大在看啥東西接著閉上眼的元昕，小心翼翼地問。
「我們可以一起先逛完再回去啊！反正我們今天要在紫娘家過一夜。」藍薰吸了一口氣後微紅著臉開口，而那個飄動的靈體已經飄到她們身後了，「紫娘家滿大的哦！」
「喔，不好意思，」元昕重新睜開眼並收回瞪向那不知好歹傢伙的視線又笑說，「不用了，何況帶著個跛腳妳們也不好逛吧？我只是有點水土不服，我覺得『以後』應該都不會再來這城市了。」
「吼喲！」聽到元昕強調的兩個字後殷紅第一個崩潰，用力跺了腳一下才又一步一步踏回車上坐好，要是有聲音的話絕對是碰碰碰碰碰的。
「蛤？」澄雨和藍薰都是一臉茫然，紫娘原本疑問的表情又轉為不屑，只有黃瑔默默將目光看向遠方，劉氏夫婦則是互相望了一眼。
「哦，沒事了，應該只是有點中暑，我去伯母家躺一下跟伯母聊個天，順便休息一下就好。」元昕點了點頭說。
「呿！別跟他浪費時間了啦！我們走吧！」紫娘翻了個白眼後轉身就走，「爸媽掰囉！」其他三人也趕緊跟上。
「掰掰！」劉媽笑著跟她們揮了手，劉爸也默默舉起手揮了一下。
接下來的路程，殷紅一直擺著個臭臉表達她的極度不悅，元昕也一直看著窗外，車內的情緒只有劉媽覺得不對勁，好尷尬。
「嗯……老公，冷氣好像有點強欸。」
「會冷嗎？」劉爸終於開口了，還戳了戳冷氣的按鍵，接著繼續超級溫柔地對妻子說：「我在路上已經調小很多了欸，是壞掉了嗎？已經最小了，要關掉嗎？」聽到這裡，殷紅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開始影響周遭了，趕緊往後一排座位飄。
「最小了嗎？」劉媽問完後回頭看了下元昕。
「喔，不用在意我，想關就關吧。」元昕將視線拉回個幾秒，說完後又看向窗外。
「弟弟你給我的感覺有點特別呢。」劉媽轉回頭來看著後照鏡中的元昕說。元昕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而已。
「你找我老婆有什麼事情嗎？你給我的感覺也很特別，好像你不是一般人。」劉爸轉著方向盤問，跟對老婆說話的語調截然不同，聲線轉換得判若兩人。
「哦？是嗎？是感覺得出來的嗎？」
「你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息。算是好的那種，可是又不太好。」劉爸說的話讓元昕一頭霧水。
「我老公跟我都有學佛通道，稍微有一點靈感，放心，是好的。」劉媽也說。
「大概跟我是道士有點關係吧。」元昕直接開口說，「伯母妳的身體不太好哦。」
「你也看得出來啊？」劉媽還是笑著，「在紫娘上大學之前還更差呢，那時候都有一腳踏進鬼門關了。佛祖保佑，後來就慢慢好起來了，會越來越好啦！」
「喔。這樣啊。」元昕真的很不會聊天，馬上就句點人家。
「你還沒說到我家來是要做什麼呢。」劉爸又開口了，沒讓氣氛冷下來。
「嗯……」就現在講一講吧，講完他也方便早點回家，「還記得你們鄰居的小孩嗎？」坐在後頭的殷紅全身一震，緊張地看著劉媽。
「嗯？你怎麼會知道那個孩子？是紫娘跟你講的嗎？」劉媽問，「這小孩從小就喜歡跟著小紅，連長大了都還跟著她進一樣的大學呢！只是——唉……」結尾的時候劉媽突然嘆了一口氣。
「別難過了，會找到的。」劉爸邊看路邊開口說。
「我來就是要講這件事的。」元昕一句話明顯讓車內緊張了起來，劉爸的方向燈都打錯了，被後頭的車怒叭了一聲，一小陣混亂後車子才重新平穩。
「你知道小紅在哪裡？」劉媽再度回頭看著元昕。
「知道，是我要她帶路來這的。」
「真的嗎？那——那她人呢？」
「到你們家再說吧，開車危險。」
後面去劉家的路上，氣氛一直都很沉重，好像夫婦兩人已經知道會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了一樣，元昕也沒打算做些什麼，他都已經透漏身分了，讓他們先有些心理準備也好。
劉家是一棟在小丘陵上寧靜社區裡的漂亮歐風三層透天厝，就像藍薰說的一樣真的很大。劉爸先開了門讓元昕進去一樓客廳，接著又回到車上扶著劉媽慢慢下車，等到將劉媽扶到沙發上後又說要去倒水離開了。
「伯母妳對學姊——對殷紅真的很好對吧？」元昕也不浪費時間，往沙發一坐後馬上就說。
「嗯，當作我另一個女兒在養吧，附近鄰居也都會幫些忙，還要很小心不能給她爸發現。」劉媽微微笑道，「那孩子命苦，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又是一個自私鬼，偏偏又還有收入證明養得起小紅，要不是我的身體後來越來越不好，不然我都想直接把小紅接過來養了。」
「水來了，你們年輕人都喜歡亂喝飲料，多喝點水，對身體好。還是你喝茶嗎？」劉爸拿了三個杯子和一大壺水過來說，接著跟劉媽一起坐在了元昕對面。
「水就可以了，謝謝。那我要開始說了。既然你們都有點靈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元昕說。每次遇到這種類似的「案子」都讓元昕很難過，就算做了再多次都一樣，何況這次還是自己認識的。
看著夫婦兩人一句話都不說，元昕才又開口：「她走了兩年了，失蹤的原因就是被人——做了不好的事情。」劉媽的眼淚已經聽到流下來了，一旁的劉爸則是摟緊了她的肩膀，而身體也跟劉媽一樣微微顫抖著。
「身體已經找不到了，」那邊靠山靠海的事兩夫婦應該知道，「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就遇到她了，也試過要幫她，但她膽小，一直不讓我幫忙。」
「她這兩年……過的好嗎？」
「算不錯吧，我說過我是道士對吧？她會幫我做一些——善良的事情。」會賠錢的事情，「最近是因為我可能會有點事情，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才逼她帶我來的。」
「嗯……」劉媽點點頭邊掉著淚邊笑說，「小紅從小就很善良……」
「應該也是受你們這些善良的鄰居影響吧，聽她對她爸的形容，如果完全交給她爸應該是不會長成這樣的。」這傢伙還因為怕劉媽冷，一直窩在遠遠的角落，邊看著劉媽邊跟著她流淚呢！
「你們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的嗎？我可以幫你們轉達。」元昕看向躲遠遠的殷紅，用眼神示意要她過來，她搖頭，元昕又瞪了她一眼，再要她過來一次，她還是搖頭，猛擦著眼淚。
「怎——小紅在這裡是不是？」劉媽沒有漏掉元昕的表情，馬上跟著轉頭看著元昕看的方向，卻什麼也看不見，「小紅？妳在嗎？剛剛在車上也是妳對吧？我看不到妳，妳要過來啊！過來抱抱劉媽……」講到後面劉媽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了，殷紅的淚也掉得更兇了，擦都擦不完，全都滴到地上跟地氣融合了。
「她有說什麼嗎？」劉爸抱著劉媽問。
「沒有，還蹲在那哭呢。還有她也碰不到你們。」元昕覺得有點無奈。要這樣一直哭多久啊？
「學姊，都來了，妳就不想說些什麼嗎？」說真的，元昕還是第一次看到鬼掉眼淚。平時遇到的都算是悽慘類的居多，都是哭沒淚水叫沒感情的。
殷紅又搖搖頭。
「……那要不要抱一下伯母啊？隨然抱不到啦。」
殷紅依舊用搖頭來代替回答。
「那妳到底想怎樣？」元昕無力地問。人，殷紅也看到了，雖然不是太健康，也算沒大礙，趕快把遺願完成、升天投胎去行不行？
「人家……帶凶，不要隨便靠近比較好。」殷紅哽咽道。
「靠！妳還信那個啊？」
「可是……你看，我一離開這裡——一沒幫我之後，劉媽的身體就好了啊！」
「講什麼屁話，那伯父要怎麼講？在幫妳之前他難道是植物人躺著都不會動嗎？」元昕受不了地說。
「你們在說什麼？小紅說了什麼？」劉父皺著眉開口問，他也想知道啊！
「沒，沒什麼。」看殷紅還在原地搖頭不敢過來，元昕開始感到耐心正在逐漸消失。然後還有另一個重點……還是再等一陣子看看吧。
「那好，學姊，我再問妳，伯父伯母妳都見到了，雖然不能說身體無恙，也算是越來越健康，妳放心了沒？」既然殷紅不想踏出那一步，只有元昕自己換方法了。
「……」殷紅把目光從劉媽轉到元昕身上，不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放心了，就跟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殷紅又看向劉媽。
「總比妳在這看著伯母一直哭什麼都不做要好吧？我帶妳去沉澱一下。伯母，樓上陽台可以讓我們上去看看嗎？我要跟學姊確認一些事情。」元昕指了下斜上方的一個位置說。
「嗯……好。老公。」劉父點點頭後就起身帶路，元昕則是對著殷紅招手要她快跟上，又等了一陣子後殷紅才站起身跟上。
劉父帶他們到一間房門前。
「這裡是我女兒的房間，她會鎖門。另一邊的陽台可以吧？雖然風景沒那麼好。」
「麻煩你了。」
等到穿過明顯是劉氏夫婦兩人的房間到達陽台後，元昕先請劉父離開了才開始對殷紅說話。
「膽小鬼。」
「……」殷紅還是沉默，不過眼淚是沒再掉了。
「學姊接那些虧本生意還有幫助黃瑔的時候不是很積極嗎？」
「那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終於肯開口了。
「就是……反正不一樣啦！」
「講不出來？那我告訴學姊。」元昕轉身往外看出去，這裡景色真的很好，「妳還捨不得走。這不是好事，要不是還在擔心劉媽的身體，就是妳的心願開始轉移了。」
「……」殷紅聽到這頭就低了下去。
「學姊早就知道了？」元昕把在看風景的眼睛拉回，看到殷紅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立刻起疑。
「……」
「那妳還讓我跑到這來做這沒用的——」元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了，「所以妳不敢來的原因還有這一點對吧？怕我會知道嗎？」殷紅頭還是低著，卻也默默點了一下。
「……心願執念轉了嗎？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學期。」殷紅說得超小聲，「偶然遇到紫娘，看到她跟劉媽的視訊……」
元昕閉上眼摸了摸額頭。完蛋了，這樣表示她的心願在那之前就轉移了，所以這傢伙那天在頂樓說的話都是真的囉？她用實話來撒謊騙他？真的是要親他一下的話——最好是這麼簡單啦！
「所以那天在舒樂樓……妳在頂樓說要親我是真的？」
殷紅又不說話了，頭低低的不敢抬起來。
等了一陣子後都沒等到回應，元昕睜開了眼看著殷紅，也看了好一陣子，才問了一句：「妳要現在來親嗎？」
「……不要。」殷紅終於抬起頭了，「既然你都發現了，在算命師的事情結束前，我不會走的。別想說動我！」看到元昕又想開口，殷紅搶先說道，「你的班代說的沒錯，你總是把別人都推開，你想推開我才沒這麼容易！」
「那我如果說妳帶賽會讓我死呢？」
「……你也說過這事不是絕對的吧？劉爸也沒事啊！惡煞凶星是凶我自己，謝謝你說服我！何況如果你真的是什麼黃泉使者，我想也不需要怕我了吧？」殷紅說完後勉強扯動嘴角，終於笑了。
「妳……」搞半天學姊也不呆嘛！演技跟黃瑔也有得比啊！騙了他這麼久他都沒發現！
「就這樣了！」殷紅說完竟然直接隱身不見蹤影了。
「好啊妳！」真的學壞了欸！沒關係！他能看見魂跡的眼睛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地攤貨！
開魂眼，探魂跡！
元昕閉上眼睛默默開啟魂眼能力後，再度打開眼睛回頭往室內看去，準備看殷紅打算幹什麼，而房間內除了有殷紅隱身後落跑剛留下的紫藍色魂跡路線外，還有兩條白色明顯是劉氏夫婦的生人魂跡，但是還有一條——黑色魂跡。元昕看見後半邊身子猛然一麻，一陣恐懼自心底油然而生。
白色是生人，藍色是靈魂，像前幾天攤子上遇見快變黑色的紅色厲鬼是紅色的，就算真的變成黑色厲鬼留下的魂跡也還是深紅的。而原本是厲鬼的殷紅是經過了一年魂跡才慢慢從紅色轉為紫藍色。但這個黑色的是什麼意思？元昕還是第一次看到黑色的魂跡，從這魂跡的「濃度」來看，似乎是昨晚開始出現的。
搞什麼？算命師的事還沒完，殷紅的事還沒完，又跑出黑色魂跡——要不是這一年來殷紅在他身邊一直沒什麼事，他都要開始懷疑這顆惡煞凶星的影響不只殷紅自己了。
跟著黑色魂跡離開房間後的元昕，一路隨著那令人發寒的不祥墨跡又回到紫娘的房間門口，再到了廁所、廚房、客廳……整個家都有活動的痕跡啊！
劉氏夫婦在看到元昕回到客廳後，陪著劉母的劉父馬上就問：「怎麼樣了？」
「什麼？」在聽到劉父的聲音後，元昕的精神才從黑色魂跡上抽離，「喔！呃——不好意思，怎麼了？」
夫婦倆對看了一眼後，劉母才說：「小紅她……有好一點嗎？」
原本才回過神的元昕集中力又被吸引到劉母身上了，那道黑色魂跡看起來繞著劉母繞了有一段時間的樣子。他完全沒看到殷紅那紫藍色的魂跡也在一旁，直到那道魂跡朝他靠近，接著元昕的頭有被巴到的感覺為止。
「喔！」元昕整個身子縮了一下。
「喂！你發什麼呆啊？劉媽在問你話欸！」殷紅早就現身了，「幹嘛看著她發呆？」
「怎麼了？」劉母有點擔心地問道。
「沒事。好，那個……」元昕眨了下眼抓抓後腦，想著要先講什麼，那道黑色魂跡完全打亂他的步調了，「那個——對，學姊，她沒事了，她……學姊妳有什麼要說的話趕快說一說吧。」黑色魂跡的事要先想想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必要講。
「都被你的呆樣打斷沒心情了啦！」學姊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說。
「好，那個，先謝謝你們這麼相信我還讓我借用你們家陽台。」元昕決定忽略殷紅，對著劉母說，「學姊的心情平復很多了，希望你們也不要太介懷了。」
「那……那小紅她是不是——要升天投胎了？」劉母連忙問。
「那個啊，欸……」元昕眼神飄開了一下，才決定全部推給殷紅，將目光又飄回來說：「學姊的心願換瞭然後沒告訴我，她現在準備先玩個開心再去投胎。」
「喂！你在亂說什麼？」殷紅馬上又打了元昕肩膀一下，「我又不是要到處玩！」
「今天早上跟著那一團妹妹衝下車的時候我可看不出來。」元昕小聲地吐出一句，他還在盯著劉母，並開始用新得到的「運眼」觀察劉母的氣運，他就是用這東西看見之前擁有沖天福報的講師的。
「啊？」劉母的臉上很明顯看得出來她錯愕了。
「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就先這樣了，你們不用擔心學姊了，她也見到你們了，我就……你們還有什麼話想說嗎？」元昕終於把目光移開看到劉父那邊。
「你沒辦法讓我們見面嗎？」劉父直接問道。
「沒有。用不是天賜給你的能力窺探別的世界只會損害到你自身，就算有方法我也不會說。」元昕果斷拒絕，「也別說你們願意承擔這種話了，承擔這種事情不是只有你們自己算數，會影響的因果太多了。」
聽到這裡劉父露出了另一個表情，笑了。
「我知道了。你是個誠實的孩子。」劉父說，聽到這句劉母也無奈地笑了。
「蛤？」元昕則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有什麼可以笑的。
「我們修身的修久了也大概知道陰陽兩界的一些規則。」劉父解釋，「陰歸陰，陽歸陽，互不相犯，只是現在對我們來說，是有些殘忍了……」
「所以只能透過你們這些有能力的人。」劉母接著說，臉上還是微笑著，「你能跟我們說說怎麼認識小紅的嗎？」
「呃……」
「不可以！」殷紅馬上叫道，當然只有在她一旁的元昕有聽到，近到不行的尖叫也讓他嚇了一大跳，閉了下眼縮了下肩，然後才瞪向罪魁禍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殷紅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連忙道歉，雙手一拍對著元昕低頭就是一拜，「拜託不要講我死掉變成厲鬼的事！我求你了元昕！」
「我還沒死不要拜我。」元昕舉起一隻手用手背把那兩隻合在一起的手掌往旁邊撥，才轉回頭對劉氏夫婦說：「故事有點長，下次有機會我再說吧，我要回去了。」
「欸欸！我說不能講變厲鬼的事但你可以說別的啊！幹嘛要回去啊！紫娘晚上會回來欸！」殷紅馬上拉住元昕的手臂挽留，「不是說要住一晚的嗎？」
「誰跟妳說要住一晚——不好意思，」掙脫那鬼爪到一半的元昕才突然想到劉父劉母還在看，「既然都沒事了，我們就下次再拜訪了，下次學姊應該就想到要跟你們說什麼了，掰掰。學姊也一起走。」元昕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殷紅說最後一句。殷紅在手被他甩開後就一臉賭氣樣，往客廳沙發一屁股坐下。
「不要！」
「……要走了嗎？」劉母臉上的失望非常明顯，「那……不好意思，我這裡也沒什麼可以送給你的——老公你載他……載他們去車站吧。如果在路上看到什麼想要吃的或是喜歡的東西都可以說，我老公都可以買給你們的。」看來劉母對殷紅真的很好，不然沒道理會讓他這個才見一次面的人要什麼有什麼吧？不用想也知道是殷紅的關係。
「哼！我才不要走！」殷紅又說了一次。
「……好。」元昕忍著氣微笑說。他好像常常在這些陰性的東西上面生氣啊，不管是鬼還是女人，或者鬼女人。
「那就麻煩伯父了。」元昕對劉父點了下頭，然後再說：「買東西就不用了，學姊說還不想走，我把她暫時留在這裡。然後——」元昕將手指向殷紅，殷紅也訝異看了回來，不帶她走？
「二樓妳自己應該知道有一間是佛堂吧？不要亂跑。」元昕警告。剛才上樓途中看到了個有樸實裝飾的簾門，裡面可以感覺到有令人平靜的氣息傳出，想想早上劉父說的話大概就知道那裡是佛堂了。另一個問題是，那道黑色魂跡甚至連佛堂都進去過一次！
「還有，學姊妳是個鬼，要保持多少距離就看妳自己拿捏了。」元昕再看回劉氏夫婦，「所以你們有話講的話，你們慢慢說吧。伯父，麻煩你了。」
「欸元昕！」殷紅還真沒想到元昕就這樣放著她了，卻也沒有跟上元昕，而是留在了劉家。
送元昕去車站的一路上，劉父都沒有再說話；而元昕這邊，雖然看著窗外，心思卻一直迴繞在那黑色魂跡上，從他剛才開了「魂眼」後，那黑黑的東西到現在都還看得到。對，在車上。什麼意思？劉父身上沒有，劉母身上沒有，又是昨天新鮮的，不就只剩昨天就先回家的劉紫娘了？
還有一件事，他剛才完全看不到劉母的「運」啊！劉父的他還看得到啊！到底是怎麼回事？絕對跟那墨色魂跡脫不了關係！
（等等！剛在劉家都沒有看到劉紫娘的魂跡，難不成——死了？）
幹嘛要這樣找上他啊？他有去招惹這些事嗎？他不過是想先解決掉殷紅這個麻煩啊！怎麼會跑出另一個麻煩啊？沒有意外的話還是個大麻煩！不管了，就當作沒遇到好了。
「謝謝。」在劉父幫元昕將拐杖拿下車後元昕道了謝。
「小紅她很喜歡你對吧？」劉父突然開口，讓元昕愣了一下。
「你剛剛在家裡的反應就像以前紫娘被小紅玩弄的表情呢。」劉父說。元昕聽得倒是有點刺耳。他跟那個粗蠻太妹很像？不可能，打死他都不相信。
「我給你留個電話吧，如果小紅回去你那了，你也跟我連絡一下，讓我老婆不用對著空氣說話。」
「喔，好。」
「哦！這麼早啊？」元昕當作沒昨晚那件事，反正只要先幫殷紅離開陽間成佛投胎，其他什麼事情的他管不著。
「你確定你要去？」殷紅還是不想帶他去。
「別廢話了，都等了不知道多久了，帶路吧！」
「你有錢嗎？在外縣市超遠的，你不會是要騎腳踏車去吧？」
「外縣市？」元昕嚇了一跳，「妳不是住這附近？幹嘛不在家裡附近讀啊？這樣不就要另外出住宿費？」
「你忘了我爸？而且我是有打工賺錢的，學校宿舍還是負擔得起的好嗎？」殷紅白了他一眼，「話說你不也一直在打工嗎？還做道士，為什麼到現在沒存下什麼錢啊？」
除了房租水電和基本生活費，剩下的全拿去還給晉叔的道士養成班了啦！晉叔還真的跟元昕收錢了咧！他死掉後真的連半毛錢都沒留給元昕！更何況這一年來為了要配合殷紅的「幫忙」還給他虧了不少錢，他還是從上繳給晉叔的「供奉」裡偷偷抽幾張出來才能過活的，反正晉叔拿到也都不點數量直接丟香油錢。
「不重要，我現在就可以認真存錢了。」因為晉叔死了也不用還錢了，「那一點交通費我還付得起。」他傷都還沒全好，真的騎鐵馬過去大概在途中人就廢掉了吧？為了能早點開始正常打工，最好是不要讓身體再壞下去。
「我的事真的不急啦！」
「快帶路。先去車站對吧？走。」
「吼喲！」殷紅的那一絲擔心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懊惱了。
~~~~~~~~~~~~~~~~~~~~~~~~~ ~~~~~~~~
不愧是週末的車站，人擠人擠死人，排隊排到元昕火都大起來。而且人這麼多，他行動又不方便，更是讓他開始想要不要平日翹課來比較好，晉叔死後他三不五時就會有想翹課休學的念頭。而殷紅也因為人實在太多，不喜歡一直被人穿過的感覺而暫時躲到車站外，打算直接在外頭跟元昕上車。
不行，已經夠擠夠熱了，他要冷靜下來，要心平氣和、平心靜氣、心平氣和、平心靜氣……
「元昕？」元昕背後傳來一道略感訝異的聲音。
快排到了，心平氣和……
「姜元昕？是你嗎？」這柔柔的聲音他聽過，是他以前的「客戶」之一。
平心靜氣……
「什麼？元昕？」
「靠！妳怎麼會在這？」元昕一個回頭怒瞪後方，黃瑔正站在他後面三個位置，他後面一個位置就是正準備伸手拍他的藍薰——從他拒絕了藍薰的告白後，元昕避她避的跟黃瑔差不多，剛聽到她的聲音時還有點不相信——兩個女孩中間還插著一個元昕沒見過、身形精壯的女孩，看她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火爆身材還有無懈可擊的肌肉線條，就知道不好惹。而元昕一聽到最近熟悉到不行、閃她都怕來不及的聲音，哪裡還有什麼心平氣和？直接轉頭就火山爆發了！而且這三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聚光燈一樣，已經把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吸過來了。
「你才怎麼會在這咧！你是接單接到外縣市去了是不是？」黃瑔也是一臉錯愕看著元昕。
「他就是那個學長？」澄雨這時也意識到似乎見到昨晚討論的風雲人物了。
「下一位！先生？」就在元昕轉身就想走的時候，售票員剛好出聲叫他，他也瞥到殷紅正把臉從外頭的玻璃上透進來看著他們，臉上一掃之前的陰鬱，滿滿都是興奮。
「……一張學生來回票。」現在也只剩下學生單買來回票有額外的優惠這件事能安慰他了吧……
不意外地，那三個女人跟他坐上了一台車。多虧了售票員美麗的誤會，以為元昕跟她們是一夥的，把座位都排在一起了，那個身材看起來跟電影裡一樣很能打的澄雨就坐在他旁邊。人是視覺動物，她又穿得那麼清涼，自然吸引到附近乘客的不少注意，就算知道不是在看自己，還是讓元昕非常不自在。
「欸，為什麼不讓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啊？」澄雨隔著走道惡作劇般地對黃瑔問。
「唉喲苑太太，妳不也看到咱家那小貓的害羞樣了嗎？」黃瑔也裝模作樣揮了一下手笑回，坐在她旁邊的藍薰羞窘地拍了黃瑔手臂一下，在看到元昕一臉無奈地望向這邊後，又馬上把視線轉回到窗戶外，元昕也把頭轉向另一邊窗戶。她們絕對是故意的，那種說話音量當他是聾子啊？
「欸，元昕，看到喜歡的人怎麼不主動一點呢？」殷紅正飄在他們後一排的走道上，笑咪咪的看著他們，「跟她說說話啊！」
元昕看著窗外不理會她。對，他以前也是被藍薰吸引，不過只要能偶爾看到就夠了，靠這麼近不合適，而且一年也過去了，那種心情早就被時間沖淡了——好吧，他承認被盯著看還是會心動啦！話說殷紅不是都不怎麼喜歡藍薰嗎？還是看到黃瑔真的有讓她那麼開心？
接下來路程中就是三個女人的歡樂談天時光，元昕也知道了這三個人的目標就是去她們一個朋友家做客，然後那個叫紫娘的朋友會帶她們出去玩，黃瑔原本似乎還不想去，完全是那個肌肉棒子——肌肉妹子用不再糾纏她加入拳擊社來交易，她才跟來的。原來是拳擊社肌肉妹啊！
「那學長你呢？要去幹嘛？」等到她們聊到一個段落後，肌肉妹澄雨突然轉頭就向元昕發話，另一邊的黃瑔藍薰都是一個愣住。
「不要跟我說話。」元昕連頭也懶得回，直接拒絕回答。
「哇賽！你連對人也這樣啊？」一直聽著三人聊天跟著笑的殷紅開口。
「哇賽！你連對人也這樣啊？」黃瑔突然也一字不漏地跟著重覆了！元昕瞪大眼慢慢轉頭看向黃瑔，還抬高了眉毛，黃瑔則是吐了吐舌把頭轉回前方，還偷偷對藍薰笑了一下。這傢伙真的看不到聽不見嗎？元昕還發現只要他轉頭就能用眼角餘光瞄到斜後方有個男生在偷看澄雨，難道說被偷看的人其實都是會發現的嗎？
「喔哈哈！」元昕突然笑了，「不好意思，我就是去幫個鬼投胎，接了個外縣市的活兒，滿意了嗎？」
「……喔。」澄雨識相地將臉轉回前方。剩下兩人聽到後都沒有回應，只是點了點頭，黃瑔臉上的笑意黯淡了下去，元昕又慢慢把頭轉回，看向窗外。看來這個胸——兇器妹澄雨也知道他是道士了，那那個叫紫娘的應該也不意外吧？不過紫娘……聽起來也有點耳熟啊……
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太久，澄雨就又再開了一個話題，就這樣三個人一直聊到累了才暫停休息，也差不多要到目的地了。
「到站囉！那——學長掰囉！」下車後，澄雨先舉起一隻手動了動五根手指揮別元昕，黃瑔跟藍薰都對他微微點了下頭，只是藍薰雙頰還多了點紅暈就是了。
「欸，元昕，你要去哪啊？」元昕看三個人往一邊離開後，很自然地就轉身向另一邊走，沒想到殷紅卻叫住他了，還用似笑非笑的聲音問道。
「去哪？去妳鄰居家啊！妳不是該帶路了嗎？」元昕看著四周沒回頭小聲說道。
「哦～你還知道要我帶路啊？」這下元昕確定了，殷紅絕對在笑。
「少廢話了，快帶路。」
「路是在她們去的方向欸。」元昕聽到這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殷紅站在那裡一隻手用拇指比著後頭離去的三人，笑得可開心了。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元昕先是歪頭瞥了眼三人的背影，才瞪向殷紅說。
「唉！」殷紅先是大大嘆了口氣，「可惜你沒有網路不能查地圖，不然我就可以跟你講地址然後跟她們去玩了。」
「我說了別講屁話！」
「真的是啊！」殷紅認真地說，「你都沒聽她們剛才在聊天嗎？那個紫娘妹妹就是我鄰居的小孩啊！」
「……」當下好像有什麼在元昕腦袋裡爆開了，讓他想直接去跟服務人員講來回票劃位。事情也太巧了！他才休息兩個禮拜啊！為什麼又有連續巧合找上他？對他來說，這些「巧合」代表的都是麻煩的開始，連續的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是災難的開始！
「紫娘……是她們要去找的朋友是吧？」元昕絕望地想再確認一遍，換來的只有殷紅「你認命吧」的點頭。
「我剛聽到紫娘的名字也嚇了一跳呢！你到時候看到人家不要嚇到人家喔！」
到底誰被誰嚇到啊？當初這個劉紫娘——許藍薰的好姊妹——可是直接架著元昕殺去晉叔跟溫伯在對弈的樹下呢！對，元昕想起來了！粗蠻太妹劉紫娘！
「真是沒想到欸！算年紀的話她也大二了吧？竟然也考到我們學校欸！真是緣分啊！」
（要是真的有緣份這種東西的話，哪裡有斬斷這種東西的法器寶具？拜託，借我用一次就好！一次！）
元昕死盯著殷紅，心裡面不斷在想是不是應該「放生」這傢伙不要管她了。殷紅這時候卻已經轉身看著離去的三人，完全沒感覺到背後的不滿氣息。
「那台車——啊！劉媽！」殷紅突然一叫，連忙轉回看著元昕，「那個那個——」殷紅伸直了手指著後面，緊張到連話都講不全了。元昕再次看向剛離去的三人，除了那三個女生外，馬上就看到了劉紫娘，她剛從一輛休旅車後座拉開門下車，駕駛座上的一個中年男子也跟著下車，副駕座位上則坐著一個中年女子。
「那個就是妳鄰居？他們看起來活得都很健康，妳放心了吧？」看樣子應該是那個中年婦女吧？雖然在笑著，臉上卻有明顯疲累的痕跡。
「元昕——元昕，去看一下他們好不好？」殷紅哀求道。
「我架著拐杖很不方便妳知道吧？他們都上車了。」元昕看了殷紅一眼後才說。
「劉媽——」殷紅看著迴轉離去的車子，一臉都是失望。
「地址呢？」元昕突然說，殷紅還在看著那車尾，「喂！人家又不是死了，快點帶路我們才能過去看一下好嗎？」
「可是……要是我真的離開了——」
「這一點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這裡人很多，我不想被當怪人。」元昕低頭用手抹了下額頭，大都市就是悶，下了車沒冷氣馬上就出汗。
「喂！」突然有人對他們呼喊，元昕和殷紅看了過去，那台劉家休旅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轉回來了，就停在他們前方不遠處，而紫娘正開著窗戶很不客氣地對元昕喊著，完全不在乎其他路人的眼光。
「要去哪？我們可以載你一程啊！如果順路的話啦。不順路的話你就自己走吧！」紫娘講完這句後車裡似乎有人在抗議了，「噢！幹嘛啦！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啦——喂！在三比一、六個拳頭比過兩隻手的情況下，我很『誠心地』邀請你上車好不好啊？姜元昕？」
元昕又看了眼殷紅，然後就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走向休旅車。
「呿！真的過來了……小瑔妳讓位啦！小薰旁邊是我的！」
沒有意外，元昕又跟肌肉澄雨一起坐在中排了，其他三位青春少女則是在後座。
「這種安排你不會介意吧？還是你想跟小瑔兒坐在一起？基於保護小薰不被你二度傷害的原則，還有我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原則，我們兩個是不會跟你坐的喔！喔對，小瑔她看起來未成年所以也不行！」紫娘很快說完一連串的話。
「我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澄雨失笑說道。
「拳擊社下任ACE，我相信妳可以保護我們才把他放在妳旁邊的欸！」紫娘裝作很驚訝地說。
「坐在一起不會結婚也不會發生性關係，更不會懷孕生子，妳擔心太多了。」元昕露出應酬式假笑說道，「伯父伯母好。」
「嗯。」劉爸看起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只是點了下頭，並沒有太多情緒在裡面，不像黃瑔她爹那麼衝動派。
「你好。」劉媽就是個相較起來溫和好相處的人了，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她還是笑著回頭對元昕打了招呼。殷紅這時候坐在澄雨和元昕中間，只是靜靜地看著劉媽。
「你們都是同學吧？紫娘跟我說過了，」劉媽慢慢開口道，「叫做元昕是嗎？你要去哪啊？」
「伯母家。」元昕一說完後，整車的人鬼都是一楞。
「你去我家幹嘛？」紫娘第一個發問。
「不關妳的事，我要找的是伯母，妳們可以先去妳們要去的地方，我跟伯母——或許還有伯父一起談談就好了。」
「你不會是要提親吧？」紫娘一個擔心害怕地問。
「妳完全沒有聽到我講的第一句不關妳的事吧？還是跟之前一樣不聽人講話呢！」元昕的假笑還是掛在臉上。
「嗯……所以你們不是一起的？我還以為又是紫娘在跟人家惡作劇了！」劉媽訝異地說，「這小孩從小就喜歡開朋友玩笑。」
「媽～我跟妳說喔，這個小孩不是我的朋友喔！他可是小薰的初戀呢！」
「劉紫娘！」藍薰又舉起手作勢要打，看到紫娘嚇得拚命往黃瑔那縮，結果藍薰還是沒打下去，「吼！妳這張嘴真的是管不住欸！」
澄雨回過頭看向藍薰，然後和坐對角的黃瑔對視了一眼後，強忍著笑異口同聲說道：「初～戀？」
「嘻嘻嘻！對不起嘛！」紫娘這時才笑著求饒。
劉媽也是笑著搖搖頭，接著才問：「所以弟弟你是——小薰的朋友，然後是來找我的？」
「等她們都去玩了再說吧，這件事有點……不適合在這麼歡樂的場合講。我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巧遇到——這幾位同學。」元昕很想講，但又怕麻煩，剛才一個懶惰加上看到殷紅的臉就沒多想直接上車了，完全沒想要講什麼藉口唬弄後面這四個。
「不適合？」劉媽又是一個問號。
「等一下，不會是跟你剛才在客運上講的那個有關吧？」黃瑔突然開口。
「……」這小鬼腦袋挺清晰的，想很快，元昕都已經忘了剛在車上一時火大，目的就脫口而出了。
「真的是？」
「蛤？我們漏掉了什麼嗎？」紫娘這邊還是一頭霧水，另一邊的藍薰則是在聽到後就將視線轉向元昕了，澄雨也是有點訝異地微微開口。
「都知道了吧？」忽略掉傻娘，元昕看著她們的反應就知道不用多說什麼了，「所以妳們就放心去玩吧，跟妳們沒什麼關係，不會出什麼事的好嗎？」元昕笑著說。
「……不講算了，反正到時候我會再跟媽問出來，哼！」
「那樣最好。」元昕說完後，劉媽雖然有點摸不著頭緒，也是點點頭同意了。
等到了女孩們的目的地後，四個女生就下車準備去逛了，就在殷紅打算趁亂一起摸出去的時候，元昕突然看著一邊窗外大咳了兩聲，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因為那兩聲咳得有夠假的，只有那隻一臉心虛的鬼雖然暫停了動作，卻還在慢慢飄動她的身軀，再飄個兩秒就要飄出車門了。
「嗯？」注意到後頭都沒動靜的元昕，一回頭就看到還在持續飄出車外的殷紅，氣得閉上了眼連話都不想講了。
「呃……學長你是不是想跟我們一起去逛啊？」澄雨看著不知道火大在看啥東西接著閉上眼的元昕，小心翼翼地問。
「我們可以一起先逛完再回去啊！反正我們今天要在紫娘家過一夜。」藍薰吸了一口氣後微紅著臉開口，而那個飄動的靈體已經飄到她們身後了，「紫娘家滿大的哦！」
「喔，不好意思，」元昕重新睜開眼並收回瞪向那不知好歹傢伙的視線又笑說，「不用了，何況帶著個跛腳妳們也不好逛吧？我只是有點水土不服，我覺得『以後』應該都不會再來這城市了。」
「吼喲！」聽到元昕強調的兩個字後殷紅第一個崩潰，用力跺了腳一下才又一步一步踏回車上坐好，要是有聲音的話絕對是碰碰碰碰碰的。
「蛤？」澄雨和藍薰都是一臉茫然，紫娘原本疑問的表情又轉為不屑，只有黃瑔默默將目光看向遠方，劉氏夫婦則是互相望了一眼。
「哦，沒事了，應該只是有點中暑，我去伯母家躺一下跟伯母聊個天，順便休息一下就好。」元昕點了點頭說。
「呿！別跟他浪費時間了啦！我們走吧！」紫娘翻了個白眼後轉身就走，「爸媽掰囉！」其他三人也趕緊跟上。
「掰掰！」劉媽笑著跟她們揮了手，劉爸也默默舉起手揮了一下。
接下來的路程，殷紅一直擺著個臭臉表達她的極度不悅，元昕也一直看著窗外，車內的情緒只有劉媽覺得不對勁，好尷尬。
「嗯……老公，冷氣好像有點強欸。」
「會冷嗎？」劉爸終於開口了，還戳了戳冷氣的按鍵，接著繼續超級溫柔地對妻子說：「我在路上已經調小很多了欸，是壞掉了嗎？已經最小了，要關掉嗎？」聽到這裡，殷紅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開始影響周遭了，趕緊往後一排座位飄。
「最小了嗎？」劉媽問完後回頭看了下元昕。
「喔，不用在意我，想關就關吧。」元昕將視線拉回個幾秒，說完後又看向窗外。
「弟弟你給我的感覺有點特別呢。」劉媽轉回頭來看著後照鏡中的元昕說。元昕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而已。
「你找我老婆有什麼事情嗎？你給我的感覺也很特別，好像你不是一般人。」劉爸轉著方向盤問，跟對老婆說話的語調截然不同，聲線轉換得判若兩人。
「哦？是嗎？是感覺得出來的嗎？」
「你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息。算是好的那種，可是又不太好。」劉爸說的話讓元昕一頭霧水。
「我老公跟我都有學佛通道，稍微有一點靈感，放心，是好的。」劉媽也說。
「大概跟我是道士有點關係吧。」元昕直接開口說，「伯母妳的身體不太好哦。」
「你也看得出來啊？」劉媽還是笑著，「在紫娘上大學之前還更差呢，那時候都有一腳踏進鬼門關了。佛祖保佑，後來就慢慢好起來了，會越來越好啦！」
「喔。這樣啊。」元昕真的很不會聊天，馬上就句點人家。
「你還沒說到我家來是要做什麼呢。」劉爸又開口了，沒讓氣氛冷下來。
「嗯……」就現在講一講吧，講完他也方便早點回家，「還記得你們鄰居的小孩嗎？」坐在後頭的殷紅全身一震，緊張地看著劉媽。
「嗯？你怎麼會知道那個孩子？是紫娘跟你講的嗎？」劉媽問，「這小孩從小就喜歡跟著小紅，連長大了都還跟著她進一樣的大學呢！只是——唉……」結尾的時候劉媽突然嘆了一口氣。
「別難過了，會找到的。」劉爸邊看路邊開口說。
「我來就是要講這件事的。」元昕一句話明顯讓車內緊張了起來，劉爸的方向燈都打錯了，被後頭的車怒叭了一聲，一小陣混亂後車子才重新平穩。
「你知道小紅在哪裡？」劉媽再度回頭看著元昕。
「知道，是我要她帶路來這的。」
「真的嗎？那——那她人呢？」
「到你們家再說吧，開車危險。」
後面去劉家的路上，氣氛一直都很沉重，好像夫婦兩人已經知道會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了一樣，元昕也沒打算做些什麼，他都已經透漏身分了，讓他們先有些心理準備也好。
劉家是一棟在小丘陵上寧靜社區裡的漂亮歐風三層透天厝，就像藍薰說的一樣真的很大。劉爸先開了門讓元昕進去一樓客廳，接著又回到車上扶著劉媽慢慢下車，等到將劉媽扶到沙發上後又說要去倒水離開了。
「伯母妳對學姊——對殷紅真的很好對吧？」元昕也不浪費時間，往沙發一坐後馬上就說。
「嗯，當作我另一個女兒在養吧，附近鄰居也都會幫些忙，還要很小心不能給她爸發現。」劉媽微微笑道，「那孩子命苦，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又是一個自私鬼，偏偏又還有收入證明養得起小紅，要不是我的身體後來越來越不好，不然我都想直接把小紅接過來養了。」
「水來了，你們年輕人都喜歡亂喝飲料，多喝點水，對身體好。還是你喝茶嗎？」劉爸拿了三個杯子和一大壺水過來說，接著跟劉媽一起坐在了元昕對面。
「水就可以了，謝謝。那我要開始說了。既然你們都有點靈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元昕說。每次遇到這種類似的「案子」都讓元昕很難過，就算做了再多次都一樣，何況這次還是自己認識的。
看著夫婦兩人一句話都不說，元昕才又開口：「她走了兩年了，失蹤的原因就是被人——做了不好的事情。」劉媽的眼淚已經聽到流下來了，一旁的劉爸則是摟緊了她的肩膀，而身體也跟劉媽一樣微微顫抖著。
「身體已經找不到了，」那邊靠山靠海的事兩夫婦應該知道，「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就遇到她了，也試過要幫她，但她膽小，一直不讓我幫忙。」
「她這兩年……過的好嗎？」
「算不錯吧，我說過我是道士對吧？她會幫我做一些——善良的事情。」會賠錢的事情，「最近是因為我可能會有點事情，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才逼她帶我來的。」
「嗯……」劉媽點點頭邊掉著淚邊笑說，「小紅從小就很善良……」
「應該也是受你們這些善良的鄰居影響吧，聽她對她爸的形容，如果完全交給她爸應該是不會長成這樣的。」這傢伙還因為怕劉媽冷，一直窩在遠遠的角落，邊看著劉媽邊跟著她流淚呢！
「你們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的嗎？我可以幫你們轉達。」元昕看向躲遠遠的殷紅，用眼神示意要她過來，她搖頭，元昕又瞪了她一眼，再要她過來一次，她還是搖頭，猛擦著眼淚。
「怎——小紅在這裡是不是？」劉媽沒有漏掉元昕的表情，馬上跟著轉頭看著元昕看的方向，卻什麼也看不見，「小紅？妳在嗎？剛剛在車上也是妳對吧？我看不到妳，妳要過來啊！過來抱抱劉媽……」講到後面劉媽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了，殷紅的淚也掉得更兇了，擦都擦不完，全都滴到地上跟地氣融合了。
「她有說什麼嗎？」劉爸抱著劉媽問。
「沒有，還蹲在那哭呢。還有她也碰不到你們。」元昕覺得有點無奈。要這樣一直哭多久啊？
「學姊，都來了，妳就不想說些什麼嗎？」說真的，元昕還是第一次看到鬼掉眼淚。平時遇到的都算是悽慘類的居多，都是哭沒淚水叫沒感情的。
殷紅又搖搖頭。
「……那要不要抱一下伯母啊？隨然抱不到啦。」
殷紅依舊用搖頭來代替回答。
「那妳到底想怎樣？」元昕無力地問。人，殷紅也看到了，雖然不是太健康，也算沒大礙，趕快把遺願完成、升天投胎去行不行？
「人家……帶凶，不要隨便靠近比較好。」殷紅哽咽道。
「靠！妳還信那個啊？」
「可是……你看，我一離開這裡——一沒幫我之後，劉媽的身體就好了啊！」
「講什麼屁話，那伯父要怎麼講？在幫妳之前他難道是植物人躺著都不會動嗎？」元昕受不了地說。
「你們在說什麼？小紅說了什麼？」劉父皺著眉開口問，他也想知道啊！
「沒，沒什麼。」看殷紅還在原地搖頭不敢過來，元昕開始感到耐心正在逐漸消失。然後還有另一個重點……還是再等一陣子看看吧。
「那好，學姊，我再問妳，伯父伯母妳都見到了，雖然不能說身體無恙，也算是越來越健康，妳放心了沒？」既然殷紅不想踏出那一步，只有元昕自己換方法了。
「……」殷紅把目光從劉媽轉到元昕身上，不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放心了，就跟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殷紅又看向劉媽。
「總比妳在這看著伯母一直哭什麼都不做要好吧？我帶妳去沉澱一下。伯母，樓上陽台可以讓我們上去看看嗎？我要跟學姊確認一些事情。」元昕指了下斜上方的一個位置說。
「嗯……好。老公。」劉父點點頭後就起身帶路，元昕則是對著殷紅招手要她快跟上，又等了一陣子後殷紅才站起身跟上。
劉父帶他們到一間房門前。
「這裡是我女兒的房間，她會鎖門。另一邊的陽台可以吧？雖然風景沒那麼好。」
「麻煩你了。」
等到穿過明顯是劉氏夫婦兩人的房間到達陽台後，元昕先請劉父離開了才開始對殷紅說話。
「膽小鬼。」
「……」殷紅還是沉默，不過眼淚是沒再掉了。
「學姊接那些虧本生意還有幫助黃瑔的時候不是很積極嗎？」
「那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終於肯開口了。
「就是……反正不一樣啦！」
「講不出來？那我告訴學姊。」元昕轉身往外看出去，這裡景色真的很好，「妳還捨不得走。這不是好事，要不是還在擔心劉媽的身體，就是妳的心願開始轉移了。」
「……」殷紅聽到這頭就低了下去。
「學姊早就知道了？」元昕把在看風景的眼睛拉回，看到殷紅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立刻起疑。
「……」
「那妳還讓我跑到這來做這沒用的——」元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了，「所以妳不敢來的原因還有這一點對吧？怕我會知道嗎？」殷紅頭還是低著，卻也默默點了一下。
「……心願執念轉了嗎？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學期。」殷紅說得超小聲，「偶然遇到紫娘，看到她跟劉媽的視訊……」
元昕閉上眼摸了摸額頭。完蛋了，這樣表示她的心願在那之前就轉移了，所以這傢伙那天在頂樓說的話都是真的囉？她用實話來撒謊騙他？真的是要親他一下的話——最好是這麼簡單啦！
「所以那天在舒樂樓……妳在頂樓說要親我是真的？」
殷紅又不說話了，頭低低的不敢抬起來。
等了一陣子後都沒等到回應，元昕睜開了眼看著殷紅，也看了好一陣子，才問了一句：「妳要現在來親嗎？」
「……不要。」殷紅終於抬起頭了，「既然你都發現了，在算命師的事情結束前，我不會走的。別想說動我！」看到元昕又想開口，殷紅搶先說道，「你的班代說的沒錯，你總是把別人都推開，你想推開我才沒這麼容易！」
「那我如果說妳帶賽會讓我死呢？」
「……你也說過這事不是絕對的吧？劉爸也沒事啊！惡煞凶星是凶我自己，謝謝你說服我！何況如果你真的是什麼黃泉使者，我想也不需要怕我了吧？」殷紅說完後勉強扯動嘴角，終於笑了。
「妳……」搞半天學姊也不呆嘛！演技跟黃瑔也有得比啊！騙了他這麼久他都沒發現！
「就這樣了！」殷紅說完竟然直接隱身不見蹤影了。
「好啊妳！」真的學壞了欸！沒關係！他能看見魂跡的眼睛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地攤貨！
開魂眼，探魂跡！
元昕閉上眼睛默默開啟魂眼能力後，再度打開眼睛回頭往室內看去，準備看殷紅打算幹什麼，而房間內除了有殷紅隱身後落跑剛留下的紫藍色魂跡路線外，還有兩條白色明顯是劉氏夫婦的生人魂跡，但是還有一條——黑色魂跡。元昕看見後半邊身子猛然一麻，一陣恐懼自心底油然而生。
白色是生人，藍色是靈魂，像前幾天攤子上遇見快變黑色的紅色厲鬼是紅色的，就算真的變成黑色厲鬼留下的魂跡也還是深紅的。而原本是厲鬼的殷紅是經過了一年魂跡才慢慢從紅色轉為紫藍色。但這個黑色的是什麼意思？元昕還是第一次看到黑色的魂跡，從這魂跡的「濃度」來看，似乎是昨晚開始出現的。
搞什麼？算命師的事還沒完，殷紅的事還沒完，又跑出黑色魂跡——要不是這一年來殷紅在他身邊一直沒什麼事，他都要開始懷疑這顆惡煞凶星的影響不只殷紅自己了。
跟著黑色魂跡離開房間後的元昕，一路隨著那令人發寒的不祥墨跡又回到紫娘的房間門口，再到了廁所、廚房、客廳……整個家都有活動的痕跡啊！
劉氏夫婦在看到元昕回到客廳後，陪著劉母的劉父馬上就問：「怎麼樣了？」
「什麼？」在聽到劉父的聲音後，元昕的精神才從黑色魂跡上抽離，「喔！呃——不好意思，怎麼了？」
夫婦倆對看了一眼後，劉母才說：「小紅她……有好一點嗎？」
原本才回過神的元昕集中力又被吸引到劉母身上了，那道黑色魂跡看起來繞著劉母繞了有一段時間的樣子。他完全沒看到殷紅那紫藍色的魂跡也在一旁，直到那道魂跡朝他靠近，接著元昕的頭有被巴到的感覺為止。
「喔！」元昕整個身子縮了一下。
「喂！你發什麼呆啊？劉媽在問你話欸！」殷紅早就現身了，「幹嘛看著她發呆？」
「怎麼了？」劉母有點擔心地問道。
「沒事。好，那個……」元昕眨了下眼抓抓後腦，想著要先講什麼，那道黑色魂跡完全打亂他的步調了，「那個——對，學姊，她沒事了，她……學姊妳有什麼要說的話趕快說一說吧。」黑色魂跡的事要先想想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必要講。
「都被你的呆樣打斷沒心情了啦！」學姊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說。
「好，那個，先謝謝你們這麼相信我還讓我借用你們家陽台。」元昕決定忽略殷紅，對著劉母說，「學姊的心情平復很多了，希望你們也不要太介懷了。」
「那……那小紅她是不是——要升天投胎了？」劉母連忙問。
「那個啊，欸……」元昕眼神飄開了一下，才決定全部推給殷紅，將目光又飄回來說：「學姊的心願換瞭然後沒告訴我，她現在準備先玩個開心再去投胎。」
「喂！你在亂說什麼？」殷紅馬上又打了元昕肩膀一下，「我又不是要到處玩！」
「今天早上跟著那一團妹妹衝下車的時候我可看不出來。」元昕小聲地吐出一句，他還在盯著劉母，並開始用新得到的「運眼」觀察劉母的氣運，他就是用這東西看見之前擁有沖天福報的講師的。
「啊？」劉母的臉上很明顯看得出來她錯愕了。
「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就先這樣了，你們不用擔心學姊了，她也見到你們了，我就……你們還有什麼話想說嗎？」元昕終於把目光移開看到劉父那邊。
「你沒辦法讓我們見面嗎？」劉父直接問道。
「沒有。用不是天賜給你的能力窺探別的世界只會損害到你自身，就算有方法我也不會說。」元昕果斷拒絕，「也別說你們願意承擔這種話了，承擔這種事情不是只有你們自己算數，會影響的因果太多了。」
聽到這裡劉父露出了另一個表情，笑了。
「我知道了。你是個誠實的孩子。」劉父說，聽到這句劉母也無奈地笑了。
「蛤？」元昕則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有什麼可以笑的。
「我們修身的修久了也大概知道陰陽兩界的一些規則。」劉父解釋，「陰歸陰，陽歸陽，互不相犯，只是現在對我們來說，是有些殘忍了……」
「所以只能透過你們這些有能力的人。」劉母接著說，臉上還是微笑著，「你能跟我們說說怎麼認識小紅的嗎？」
「呃……」
「不可以！」殷紅馬上叫道，當然只有在她一旁的元昕有聽到，近到不行的尖叫也讓他嚇了一大跳，閉了下眼縮了下肩，然後才瞪向罪魁禍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殷紅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連忙道歉，雙手一拍對著元昕低頭就是一拜，「拜託不要講我死掉變成厲鬼的事！我求你了元昕！」
「我還沒死不要拜我。」元昕舉起一隻手用手背把那兩隻合在一起的手掌往旁邊撥，才轉回頭對劉氏夫婦說：「故事有點長，下次有機會我再說吧，我要回去了。」
「欸欸！我說不能講變厲鬼的事但你可以說別的啊！幹嘛要回去啊！紫娘晚上會回來欸！」殷紅馬上拉住元昕的手臂挽留，「不是說要住一晚的嗎？」
「誰跟妳說要住一晚——不好意思，」掙脫那鬼爪到一半的元昕才突然想到劉父劉母還在看，「既然都沒事了，我們就下次再拜訪了，下次學姊應該就想到要跟你們說什麼了，掰掰。學姊也一起走。」元昕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殷紅說最後一句。殷紅在手被他甩開後就一臉賭氣樣，往客廳沙發一屁股坐下。
「不要！」
「……要走了嗎？」劉母臉上的失望非常明顯，「那……不好意思，我這裡也沒什麼可以送給你的——老公你載他……載他們去車站吧。如果在路上看到什麼想要吃的或是喜歡的東西都可以說，我老公都可以買給你們的。」看來劉母對殷紅真的很好，不然沒道理會讓他這個才見一次面的人要什麼有什麼吧？不用想也知道是殷紅的關係。
「哼！我才不要走！」殷紅又說了一次。
「……好。」元昕忍著氣微笑說。他好像常常在這些陰性的東西上面生氣啊，不管是鬼還是女人，或者鬼女人。
「那就麻煩伯父了。」元昕對劉父點了下頭，然後再說：「買東西就不用了，學姊說還不想走，我把她暫時留在這裡。然後——」元昕將手指向殷紅，殷紅也訝異看了回來，不帶她走？
「二樓妳自己應該知道有一間是佛堂吧？不要亂跑。」元昕警告。剛才上樓途中看到了個有樸實裝飾的簾門，裡面可以感覺到有令人平靜的氣息傳出，想想早上劉父說的話大概就知道那裡是佛堂了。另一個問題是，那道黑色魂跡甚至連佛堂都進去過一次！
「還有，學姊妳是個鬼，要保持多少距離就看妳自己拿捏了。」元昕再看回劉氏夫婦，「所以你們有話講的話，你們慢慢說吧。伯父，麻煩你了。」
「欸元昕！」殷紅還真沒想到元昕就這樣放著她了，卻也沒有跟上元昕，而是留在了劉家。
送元昕去車站的一路上，劉父都沒有再說話；而元昕這邊，雖然看著窗外，心思卻一直迴繞在那黑色魂跡上，從他剛才開了「魂眼」後，那黑黑的東西到現在都還看得到。對，在車上。什麼意思？劉父身上沒有，劉母身上沒有，又是昨天新鮮的，不就只剩昨天就先回家的劉紫娘了？
還有一件事，他剛才完全看不到劉母的「運」啊！劉父的他還看得到啊！到底是怎麼回事？絕對跟那墨色魂跡脫不了關係！
（等等！剛在劉家都沒有看到劉紫娘的魂跡，難不成——死了？）
幹嘛要這樣找上他啊？他有去招惹這些事嗎？他不過是想先解決掉殷紅這個麻煩啊！怎麼會跑出另一個麻煩啊？沒有意外的話還是個大麻煩！不管了，就當作沒遇到好了。
「謝謝。」在劉父幫元昕將拐杖拿下車後元昕道了謝。
「小紅她很喜歡你對吧？」劉父突然開口，讓元昕愣了一下。
「你剛剛在家裡的反應就像以前紫娘被小紅玩弄的表情呢。」劉父說。元昕聽得倒是有點刺耳。他跟那個粗蠻太妹很像？不可能，打死他都不相信。
「我給你留個電話吧，如果小紅回去你那了，你也跟我連絡一下，讓我老婆不用對著空氣說話。」
「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