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四百年前的魔王

畫面不斷跳轉，不知道過了幾日，黑修再也沒有離開魔王宮。
一日，黑修問老魔王：「說吧，要我做什麼？」
給予無盡壽命，肯定有所要求。
老魔王頓了會，低頭笑道：「幫我的花澆水。」
啊？
藍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無奈他只能飄盪在他們頭頂上，無法更靠近聽取兩人的對話。
他看不見黑修的面容，但憑著長久以來的朝夕相處，幾乎可以想像這個男人現在肯定皺著眉。
黑修道：「為什麼是我？」
「你很像我一個老朋友。」
老魔王沉默很久，似乎陷入過往回憶。
「我說過，我活了很久很久，曾經我以為我們是不會死的。但某一天，有個人告訴我：世界有它的規則，在規則之下，眾生平等，不論是誰都有可能遇到死亡和變數，在命運面前，我們都只是凡輩。」
老魔王輕輕地笑了，「當時我嗤之以鼻，想著：難不成我還會輸給那什麼命運女神？接著他又說：不是輸給她，是輸給自己。因為我們擁有感情，而感情是世間最難以預料的東西。」
「然後，那一天來了。」
「我的傻朋友，為了救那個人，自願跳入輪迴，墮為凡塵。你能想像嗎？一眨眼間，死了兩個本應長生不死的生命。當時的我不懂這麼做有何意義，也不會被情感操控……然而，現在我懂了。」
老魔王抬頭看向黑修，語氣依舊帶著懷念與笑意。
「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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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還沒能從震撼中回神，就見場景迅速變換，魔王宮殿堂上擠滿了憤怒的人群，所有人指著王位上的人怒斥。
「殺人兇手！滾下來！」
「我們的王啊！你殺了我們的王！」
「別想貪圖王權，滾出我們魔界！你沒資格！」
藍天震愕地抬頭，看見黑修坐上了王位。
黑修斜靠著把手，百無聊賴地撐著腦袋，對殿堂底下如海嘯般撲面而來的抗議聲浪視若無睹。
他是魔王宮的新主人。
底下群起憤慨，有人怪罪他殺死老魔王，有人怪罪他圖謀篡位，更多的人怪罪他封印了人魔兩界通路，致使兩界數千年來建立起的友好邦交就此斷絕，今後誓不兩立。
戰爭爆發得太過突然，大多數的人民並不知曉真相，他們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聞，將自身遭受的所有困境加諸在上位者之上，不論是魔界，亦或者人界，兩方皆無法諒解——至此，魔王成為千古罪人。
然而黑修始終漫不在乎。
不論多少撲天蓋地的謾罵，再多揭竿而起的抗議人群，他的態度依舊冷漠如冰。
藍天看著黑修被眾人圍剿的畫面，深深感受到，這人現在已是孤獨一人了。
他忍不住想替黑修控訴，替他出頭，但沒半個人能聽見他的吶喊。
「不可能！他不可能殺人！會關閉通道肯定也有原因的啊！」
激動的情緒讓畫面變得混亂，藍天頭腦發脹，眼前的景象如同斷訊一般忽明忽滅，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因此從夢中醒來，卻無法冷靜。
「黑修！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讓所有人怪罪你？」
混亂之中，藍天腦袋突突抽疼，眼前忽然閃過一幕特別清晰的畫面──

男孩背對著他，質問青年：「你不能也對其他人好一點嗎？」
青年莞爾，溫聲道：「與其對其他人好，不如全部給你一個。」

語氣輕柔地彷彿用盡一生的溫柔，爾後再也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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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從床上睜大眼，猛地驚醒。
「哥哥！」藍月激動地站起身，緊緊握住藍天的手。
藍天眨了眨酸澀的眼，視線適應一會，才看清床的周圍全都是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擔憂。
藍天感到愧疚，讓大家擔心了。
「你解開封印了吧？」黑修走到藍天面前，正好擋住頭頂的光，在藍天身上落下一道深刻的影子，「看見什麼了？」
「我……」藍天仰頭看著黑修，忽然間鼻酸，啞口無言。
剛才夢裡的畫面歷歷在目，一時無法脫離情緒。
他該說什麼？
說老國王在你心中這麼重要，原來你一直如此痛苦？
說你為什麼寧願背負全天下的罪，也不置一詞？
說我應該要如何，才能幫助你？
藍天說不出半句話。
他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前世的封印解開了，看到的卻是黑修。
他曾經發過誓會拚盡一切，努力改變輪迴，但黑修的輪迴如此沉重和痛苦──

他真的能夠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