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真實的道路(2)

「你們可以通過了。」

「謝謝。」

男子將證件交還給利伏，隨後扶了下自己頭上的白色侍衛高帽，將背脊打直並讓斧戟敲地，隨著鞋跟的扣地聲轉身，領著利伏跟那入沿著城門走著。

「前方那邊就是城門了，直接出去就可以了。」

走了約三分鐘才終於來到了出口，巨大的城門敞開著，周圍還有四名侍衛同樣拿著斧戟守著門，男子伸手向自己的同事示意，他們便一齊將處於備戰狀態的武裝姿勢卸下，讓利伏跟那入在令人有些尷尬的注目禮中離開上城。

少年跟男子出了城門之後還不時地回頭望去看看對方是不是還看著自己，好險在他們兩個踏出上城區的範圍後，兩名侍衛便立刻轉身守望著上城，而另外兩名侍衛也別開了眼神。

「總覺得好緊張……」

利伏撫著自己的胸膛說著，那入認同的用力點頭。

出了城門之後，稍遠處還能看到將整個奧丁圍起來的巨大城牆，寬闊的白色石板道路延伸眼前，構成了一幅遠景畫。

利伏跟那入並沒有沿著石板路走著，反而轉身繞著上城區的城牆，走了一小段時間後就看到通往地下的階梯。

位在上城區下面的下城區，是奧丁最多人口聚集的地方，相對於只有上流階層才能居住的高級上城區，下城區就是一般民眾的群聚地。

有些昏黃的燈光如同天邊的夕陽一般，一時讓人有些搞不清楚時間，有著上城區作為天花板的下城區，因為沒有多少自然日光照明，因此絕大多數光源都是來自設置於天花板的人工燈泡。

和平靜的上城區不一樣，才走下了樓梯便能感受到一股熱氣迎面而來，利伏跟那入走出有著塗鴉的樓梯間，一小條商店街便在眼前展開。

路上車水馬龍充滿生氣，不算寬的人行道上也滿是來往的路人，商店跟路邊攤的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交織成人類的交響曲。

因為有部分處在地下，上層又有上城區作為掩蓋，和外面的冬天氣息不一樣，下城區的氣溫有些溫暖舒適，那入才走了沒多久便把長袖給捲了起來讓手臂透氣。

「這邊的感覺就跟提爾比較像了。」

「嗯……」

面對利伏的評論，那入只是忙著四處觀望而沒時間回應，但就連利伏也只是不停左顧右盼，沒有時間去管那入的回答。

忙碌的眼神不停游動著，在路人、商店以及各式各樣的街景中眼花撩亂。

「那入有什麼想買的嗎？」

「咦？經費的問題……」

那入的反問被利伏手中拿的小包包給打斷，少年疑惑的看著男子手中精緻的紅色絲絨製成的錢包，並一面回想著自己是否見過這個包包。

「米洛茲給我的，說當我們今天的經費，而且裡面還放不少錢呢！看來應該也是打算跟統制機關報公帳。」

利伏的笑容如同即將獲得玩具的小男孩一般興奮，不過就他說的不少錢看來，應該是買到爽為止都不用擔心的餘裕吧？那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他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了。

看著利伏望眼欲穿的端詳著周遭的店家，那入不免啞然失笑。





「哇哈……這個買回去店裡做裝飾品好了……」

但那入很快就後悔了自己的天真。

少年現在正尷尬地緊跟在利伏的身邊，而利伏只是拿起架上半透明的玻璃跟塑膠製品，眼神中閃耀著跟手中的裝飾物一樣璀璨的光輝。

那入能夠感受到一旁客人跟店員們異樣的眼光，不論是女性或者男性都用很強烈的視線緊盯他們倆啊！

「老闆！我要這個撲克牌花色裝飾一套！」

「好的！看小帥哥這麼可愛我就再幫你打個折！」

顧店的男店員也很熱烈呢……那入試圖撫慰自己腦中猛烈撞擊自己腦壁的腦血管，並且努力說服自己旁邊女性那足以吃人的眼光不是在看著自己而是利伏。





「老闆！兩串波利肉串！」

「了解！」

彷彿夜市一般的熱鬧情景，人聲鼎沸的熱度讓那入都快忘記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看著眼前攤販火爐上汩汩冒出的濃煙，那入覺得眼睛被燻得有些不舒服。

「兩位客人是觀光客嗎？」

「咦咦？老闆怎麼會知道？」

接過兩串肉串的利伏瞪大一雙眼看著笑得燦爛的老闆，那入接過利伏手中一支肉串咬了一口，感受著醬汁特別的鹹味跟多汁的肉塊。

從進來這條市場後就一整個興奮停不下來，到處跑來跑去還不停大呼小叫，哪個正常的當地住民會這麼興奮啊？那入只是看著一臉狐疑看著老闆若有所思的笑容的利伏，然後把這解答藏在心底。

「不過，觀光客居然會來到下城區，還真稀奇呢。」

「下城區不常有觀光客嗎？」

利伏吞下口中的一口肉，好奇地看著有些打量他們倆的老闆。

「是啊，你不知道嗎？奧丁上城的人們都是一些鼻子高到天上的有錢人啊，而且大多數好東西也都在上城，觀光客想看到的當然是上城的東西。像我們下城啊，還會被上城的人給歧視呢。」

老闆抱怨了起來，利伏專注地聽著還點點頭，但面對這種都市之內的問題，那入實在提不起勁去管。

「奧丁雖然是最先進的都市，不過階級也分得很嚴謹啊……而且加上有很多人憧憬奧丁，結果來了才發現沒有工作，他們那群人最後都淪落到最外層的貧民窟去了。如果沒事的話，可千萬不要靠近貧民窟啊！那邊因為上級愛管不管，而且還會剝削他們，所以治安很不好的。」

利伏將最後一口肉吞了下去，有些食不知味的看著自己手中空無一物的竹叉。

「啊啊抱歉說了些破壞氣氛的話，作為賠禮我再給你們招待一串吧！」

發現利伏失落的模樣，老闆這才警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賠不是，並且從冰箱裡又拿出了兩串冷凍肉串。

「跟巴西很像呢……」

「這樣說起來……是呢……」

在一旁等待著的利伏，不自覺的重疊起過往世界記憶中，和這個貌似繁華都市一樣的國家，而回憶起巴西的那入，也靜靜的附和利伏。

「小心一點喔，之前歐格爾入侵事件也是從貧民窟爆發的，絕對不要靠近貧民窟喔！」

「我知道了，掰掰。」

耳提面命的老闆身影被落在身後，只有利伏揮著手跟著咀嚼肉串的那入逐漸遠去的招呼。





「四間雙人房嗎？我知道了，這樣總共是32000魯。」

兩人持續著愉快的奧丁下城之旅直到米洛茲來電後利伏才想起目的，花了一段時間後才終於打聽到下城區的旅館位置。

因為下城區主要是居民居住地，觀光客又少，因此下城的旅館數量較為稀少，而且大多群聚在統制機關的奧丁冒險者分部附近，主要用於提供冒險者的住宿。

找了好幾間旅館之後，利伏才終於找到米洛茲應該會有不錯評價的旅館，雖然金額相對那些廉價旅館也不是同一檔次就是。

而利伏現在正在櫃台處理一堆手續，至於完全幫不上忙的那入，則一個人在飯店的大廳遊蕩著，四處欣賞大廳裡的藝術品或者是展示廳裡面的展示。

「我把地址跟米洛茲講了，現在要怎麼辦呢……」

「先去房間看看嗎？」

「好主意耶！」

趁著現在沒有人來爭奪利伏的所有權(？)，仰仗自己跟利伏獨處的優勢，那入很自然而然的就把利伏拐走。

畢竟他絕對無法放心讓利伏跟其他人獨處，這世界的男人每個都跟大野狼一樣實在太危險了！

「嗯嗯，房間還不錯，跟普通旅館一樣。」

「不如說是之前住的實在太高級了……」

那入的吐槽精確到利伏只能苦笑。

沒有太陽作為天然的時鐘，下城區的光線依舊昏黃，遠處設置的時鐘敲著鐘響，沉重的響徹心扉。

利伏看了一眼飯店設置的時鐘，上面顯示下午六點整，米洛茲之前來電大概提到他們預計這時候到達，而利伏跟那入則是提早就站在飯店門口前等待。

「……我們還要枯等多久？」

「就等吧。」

那入不耐煩的抱怨著，利伏不下數次的繼續安撫著。




兩輛黃色的車緩緩減速，車頂上的牌子寫著計程車幾個字，利伏引頸期盼的盯著逐漸緩速的車子，最後停在飯店門口旁不遠處。

車門一打開，出來的果然是熟悉的人影，那入在一旁重重的嘆了口氣，沒注意到的利伏正想上前去迎接，結果熟悉的身影用熟悉的向量往利伏衝撞而來。

「利伏！」

「噗喔？！」

人高馬大的漢德用高速撲過來，動量的轉移讓利伏吃痛的哭喊著把一旁那入給嚇到眼球都快掉了出來，然而罪魁禍首的漢德卻只是緊緊把利伏鎖在懷裡，一臉受委屈的哭喊到：

「嗚嗚利伏我需要安慰！」

「咕喔？！等……等等先放手……嗚哇會痛真的會痛！」

身為有著冒險者傳說認證在戰鬥上有著卓越技巧的漢德，其臂力自然也不容小覷，而那擊殺無數歐格爾跟魔物的強韌雙手，這會兒正把利伏用力勒緊，不怪乎利伏悽慘的哀號。

就在那入終於警覺到現在情況危急正想上前解圍之際，來自天上的天譴已經先一步的解放了利伏。

「嗚嗚好痛……米洛茲你做什麼？」

漢德放開緊縛利伏的手摀著頭頂，兩眼帶淚的看著使用手刀直擊他的頭的米洛茲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是我想問你的話吧？利伏你沒事嗎？」

「託……託您的福總算活下來了……」

身子搖搖晃晃如同嚴重酒醉一般，米洛茲趕緊一把拉住利伏才讓他沒有跌坐在地，漢德疑惑的看著受到嚴重傷害的利伏，明顯不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漢德……我不是說了要撒嬌不可以這麼用力嗎？你知道你剛剛差點直接勒死利伏嗎？」

「咦？對……利伏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都是因為調查團的人太囉嗦讓我很沮喪，所以才想要……嗚嗚對不起啦！」

從後方緩緩走來的穆話語平淡，但每一個輕盈的步伐彷彿都要使火山噴發，身後的氣息如同颱風來臨時的噬人巨浪，除了被穆給震懾以外，被人告知後才總算發現自己做錯事的漢德，趕緊跪下向利伏道歉。

「利伏你沒事吧？」

「嗚嗯……謝謝亞爾里……」

雖然亞爾里的治療心法並不熟練，不過緩解利伏的疼痛已經是綽綽有餘。

「受不了……怎麼一個一個都這麼麻煩啊……」

米洛茲頓時後悔起當時認為這些人「很有個性」「很有趣」的看法，現在的他只覺得自己招了一群專門惹是生非的人而已。

「今天的討論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不容易終於恢復到能夠正常應對的利伏，基於同情心理還是問了一下。

「你聽我說啦！索爾那群傢伙居然說什麼提爾的冒險者沒什麼了不起！索爾的住民又怎樣！論戰鬥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卻沒想到引來的還是漢德的猛烈回應，被漢德給嚇到的利伏加上之前的心理陰影，漢德才一開口就立刻躲到亞爾里背後。

「索爾那邊派來的都是士兵或者專職戰鬥的，而且不知為何自視甚高，實在很難跟他們討論……」

就連平常一副好人樣容易溝通的穆都露出疲倦的神情，看來會談是真的很不順利。

「我們這邊也一樣啊，奧丁的調查員堅持很多，完全沒辦法跟他們達成協議……」

「巴利也是，當初明明就說好要給我們方便的，結果到頭來都在袒護自己家的調查員。」

海德也搭上穆的氣氛一臉抑鬱的抱怨，和往常開朗的他樣子完全不一樣，米洛茲也重重的嘆氣，更是讓現場的憂鬱濃到快要結塊。

「那個……」

一片低氣壓之中，利伏默默的舉手想要說些什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那入，對方只是靜靜的點點頭。

「今天在下城逛街……我們有蒐集到一些情報……」

「情報？」

亞爾里率先反應過來，米洛茲、札因跟穆也放下抱怨的心情轉頭看向利伏。

「奧丁不是最先爆發怪物事件嗎？賣烤波利串的老闆有說，最先爆發的是奧丁的貧民窟……」

說到中途利伏就注意到眾人的眼光從專注變成吃人的怪物，被莫名的氣勢給壓制的利伏越講越小聲，而且腳步也隨著逼近的四人往後退，直到被那入給擋住退路為止。

儘管那入也不是故意，而是他也沒地方去了。

「貧民窟嗎……的確，那邊都沒人管確實適合藏身。」

「但是從貧民窟流出來的商品上城的人會買嗎？尤其是奧丁統治者推薦的。」

亞爾里沉思著，札因準確地提出亞爾里的結論問題癥結點所在。

雖然奧丁確實不管貧民窟，但正因為這點，如果老鼠藥是貧民窟作為源頭的話就會有疑點，畢竟貧民窟的東西上城的人一定唾棄不願使用，那這樣子那些老鼠藥就不可能會讓多個城市的統治者都決定使用。

但如果是統治者先決定使用的話，奧丁的統治者怎樣都不可能把老鼠藥設置於貧民窟才是。

「不管怎樣，去調查一次就知道了……明天再跟他們討論一次，如果沒有結論就我們自己去了。」

一掃陷入死胡同的困境，然而明明前面都還是冷靜的判斷，米洛茲後半的結論聽來卻有些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