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

　　這日，蕾蒙娜起床吃完早餐後漫無目地的在大宅裡閒晃，自從米哈伊說了幾條記路的口訣之後她只花了一兩天就把這棟大宅摸熟了。在這幾天裡，最讓蕾蒙娜感到訝異的是這邊的清潔人員和管家竟然都是人類！她從來沒想過獵殺者竟然能跟被獵者長久地和平相處。
　　到目前為止，蕾蒙娜還是不大能接受馬太就是吸血鬼始祖米哈伊的事實，從小聽到大的故事已經成為蕾蒙娜腦中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每當米哈伊觸碰到她的時候，蕾蒙娜總是不自覺地想起書中一句句訴說米哈伊惡行的字句，身體也會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明明就是同樣的人，相同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現在的米哈伊對待蕾蒙娜甚至還比以前更溫柔體貼，但只要兩人一接觸，蕾蒙娜腦海中就是會迸出那些對米哈伊不好的印象。
　　要是米哈伊是個凡人或是個夜行者就好了，蕾蒙娜邊走邊這麼想著，扣除她是血族的這件事以外，米哈伊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完美情人。
　　
　　「晚安，蕾蒙娜。」蕾蒙娜才剛打開起居室的門便有人跟她打招呼。
　　走進來後蕾蒙娜看到沙發上坐了一個女人，想必剛剛開口的人就是她了。　　
　　那個人好像叫做伊娜，蕾蒙娜隱約記得自己在狄倫的小酒吧中曾經和她有過一面之緣。上次見到伊娜時她有戴著綠色的隱形眼鏡，而這次也一樣，那麼想必她和米哈伊一樣都是吸血鬼了，蕾蒙娜推測。
　　「晚上好，你是伊娜，對把？」雖然自己對她有印象，但蕾蒙娜還是再次確認她的身份。此時伊娜看上去就和聖德芬學院的學生無異，所以面對她，蕾蒙娜並不會感到畏懼。
　　伊娜點點頭，向蕾蒙娜確認自己的身份。「過來坐吧，我正在等主人回來，我們可以趁這個空檔聊聊天。」她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收起玩到一半的手機等著蕾蒙娜坐過來。
　　遲疑了一下後，蕾蒙娜最後還是緩緩移動步伐，默默地在那個空位上坐下。米哈伊在那天晚上曾經很明確地告訴過蕾蒙娜她已經幫自己向聖德芬學院請好假了，所以在蕾蒙娜還沒有達成他要的目標之前，米哈伊是絕對不會放任蕾蒙娜離開這棟房子的。
　　關於請假這點，蕾蒙娜毫不懷疑米哈伊，要是自己莫名其妙失蹤肯定會驚動整個學院，想必米哈伊是透過某種通道用給了學校一個正當的理由讓自己可以毫無阻礙的限制蕾蒙娜的自由。所以為了要早點回學院看奈莉，和伊娜聊天就是打開心房面對吸血鬼世界的第一步。
　　「主人？你們都這樣稱呼米哈伊嗎？」蕾蒙娜訝異地問。
　　「主人從來沒有要我們這樣稱呼他，但我們都習慣這樣稱呼。」伊娜聳聳肩，「無論當著主人的面還是私底下我們都會這樣叫他，他是一個真正值得令我們臣服的君王。」
　　「我們？」伊娜的解釋不僅沒有讓蕾蒙娜理解反而還讓她更加迷惑。「哪個我們？」
　　在蕾蒙娜對於血族的原始印象中，血族就是一群殘暴的嗜血生物，他們群龍無首，以吸取鮮血為樂，雖然這幾天蕾蒙娜對於血族已經有大大的改觀，但她還是想不出伊娜口中的我們到底是指誰。
　　「整個血族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臣服在米哈伊的治理之下，其中有一群吸血鬼是米哈伊最忠心的部下，我們都稱呼米哈伊為主人。」伊娜更進一步解釋吸血鬼世界的架構。「其實主人有心的話是可以統整整個吸血鬼世界的，但是她並不想要花費這麼多時間去管理，根據主人的說法是『放幾隻狗出去亂咬人坐亂也是不錯的，可以掩蓋我的存在。』。」
　　聽完伊娜的闡述之後，蕾蒙娜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蕾蒙娜一直以為血族世界都是雜亂無章的，是少課本是這麼寫的，但沒想到這只是個為了要隱瞞事實而造成的表象而已。綜合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夜行者世界對於血族的資訊有許多都是錯的，而且還錯的離譜，在這個土地上還是有不少人吸血鬼尊崇血族始祖。
　　就在氣氛一度尷尬，蕾蒙娜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時，伊娜再度開口了。
　　「我說一些主人的故事給你聽吧，有些是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主動告訴你的。」伊娜眨眨眼，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
　　這個聊天主題蕾蒙娜十分喜歡，雖然夜行者從小就學習有關血族的知識，但這些知識裡很少是有關於血族始祖的，更何況蕾蒙娜從小就是個愛聽故事的小孩，八卦類故事她更是來者不拒。
　　「好啊！我想從最一開始聽！從米哈伊為什麼會變成血族開始！」蕾蒙娜興致勃勃的說著，眼神中充滿著期待，不知不覺中那份對於血族與生俱來的恐懼感也逐漸淡去。
　　這些故事大部分蕾蒙娜都只知道大概，但不清楚細節，聽了伊娜細細講述之後蕾蒙娜既震驚又心疼，她震驚原來在這些事情之下還有複雜的明爭暗鬥，也心疼米哈伊在那時原來是這樣的無助。
　　「我還是很難相信米哈伊以前是個非常虔誠的天主教徒，」聽完二十幾分鐘的故事後，蕾蒙那做出評論。「現在的他是這麼的黑暗，強大，令人尊敬。」
　　簡單的幾個形容詞快速點出了蕾蒙娜目前對米哈伊的看法。
　　「主人在被迫變成血族的初期曾經在教堂跪了一個禮拜，最後幾天他甚至差點死在陽光底下。」說到這裡，伊娜停頓了一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憂傷，思緒頓時陷入了過往的記憶之中。
　　「如果不是格拉斯拖著主人離開，主人早就變成一地白骨了。」伊娜的話語中帶著哽噎。「那時候我才五歲，面對這些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卻連一點小事也無法幫上忙。」
　　故事說到這裡，蕾蒙娜忽然很對不起伊娜和米哈伊，雖然格拉斯被殺的消息沒有在夜行者世界中公開，但蕾蒙娜還是透過馬賽爾知道了這件事。格拉斯的出現震驚了夜行者世界的高層，夜行者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古老血族出現了，以賽亞宮的辦公人員甚至有一半以上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古老血族。
　　「格拉斯？你是說那個被……那個已經離開的格拉斯？」不知不覺中，蕾蒙娜也被伊娜悲傷的情緒感染了，她放輕音量，小聲詢問。
　　「羅倫．格拉斯，他是我的養父，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把我變成血族，四百多年的人生裡都忠心的跟在主人身邊，最後在你們夜行者的圍剿之下被殺死。」伊娜平淡冷靜的簡短敘述了格拉斯的一生。
　　伊娜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但蕾蒙娜猜想伊娜被地裡肯定很難過，只是她刻意隱藏情緒現在才沒有顯現出來。
　　「我很抱歉。」蕾蒙娜說。
　　「這不是你的問題，」伊娜望著天花板淡淡表示。「是格拉斯太不小心了，如果不是時間已到破曉，他完全有能力對付那些人。」
　　「後來呢？後來米哈伊怎麼了？」蕾蒙娜試著轉移話題，不讓伊娜把焦點一直聚集在格拉斯的死上面。
　　「到了主人跪在教堂前的第七天時，他已經瀕臨死亡，最後是格拉斯接連劃破了兩個人的喉嚨逼著昏迷不醒的主人喝下，主人才被救回來。」伊娜接下去把剛才未完結的故事說完。
　　米哈伊在他醒來之後就變了，他不再相信神，改為接受撒旦與惡魔，和他們做交易，在暗夜裡繼續生存下去，並且越來越強大。三個世紀後，他悄悄建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集團，以家族傳承的方式不斷變換身份，再次站到人類世界的頂峰。
　　「事實上主人在一開始是有想要毀滅人類的，他痛恨那些為了的利益而把自己出賣的小人。」伊娜說道。「但主人在看到阿爾巴尤歷亞城堡廣場上自己的雕像後他又不忍心下手了。」
　　「其實主人應該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民族英雄的形象被破壞而已，」伊娜忍著笑意告訴蕾蒙娜，但她的嘴角還是不受控制的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所以最後主人換了一個方式報復――以跨國商人的身份壓榨全世界平凡人微薄的薪水以獲得巨大的財富。」
　　蕾蒙娜沒有和伊娜一樣強大的定力，聽到這裡，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很難想像高高在上的米哈伊也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謝謝你講這個故事給我聽，還挺有意思的。」蕾蒙娜笑著和伊娜說，藉由這次和伊娜聊天，蕾蒙娜看到了另一面的米哈伊。
　　就像伊娜一開始說的，這些不好的過往的內幕米哈伊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開口再提，如果不是伊娜願意開口，這些事永遠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伊娜聳聳肩，給了蕾蒙娜一個微笑告訴她這沒有什麼，之後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蕾蒙娜。
　　「這是主人再雷克亞維克最喜歡的一家咖啡店，雖然血族不能碰鮮血以外的任何食物，但主人還是喜歡買那家店的咖啡，買來放著增添香氣。」伊娜說道，她拿起放在地上的側背包背起來，準備向蕾蒙娜道別。「主人回來了，我還有事找他，下次再聊吧。」
　　「米哈伊回來了？」聽到伊娜的話後，蕾蒙娜驚訝到從沙發上彈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把手放在耳邊，伊娜輕輕點了耳朵兩下。
　　「吸血鬼的特有能力之一，我聽到開門聲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