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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8358 字
更新於: 2019-08-18

  很快的,低調又忙碌的日子就過了十天。瓦列斯等人和百岳情報局密切合作,掌握了大部分的軍隊心理,五天之內,他們有了初步的成果。那些離群索居的部隊開始掉頭,回到自己的岡位上。同時古賀也依約用媒體帶起風向,緩解民間不滿的情緒。

  法澤卡斯他們和飛過來的敬一會合,隨後不知道計畫起什麼,還叫拉斐拉運來了各式各樣的奇怪材料,什麼防爆門和防彈玻璃都來了,讓其他人十分好奇藤原家據點會被改造成什麼樣子。關於這點他們只說敬請期待。

  而另一邊,古斯塔夫他們每天都快要死掉的樣子,明明就沒做什麼事卻好像快要死掉一樣,讓瓦列斯暗自慶幸自己做的事還能活動筋骨。他們每天都和繁文縟節戰鬥,發邀請函,準備流程,準備住處,準備翻譯,準備茶水。他們的禮節標準已經夠低了,還是過得很痛苦。主要是因為挑在藤原家的據點,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備,就連僱個幾個人幫忙打雜都要考慮很久。

  順帶一提,弗拉維歐每天都被廉介抓上山四個小時,不過他反而是四個人裡面精神最好的一個,果然生活有成就感就是不一樣。


  而就在十天後,瓦列斯他們的作戰終於有了突破。

  「有用了,羅梅洛先生,有用了!第七師師長和第十師的師長起鬨了,A集團現在亂成一團。只差沒有打起來!」

  A集團就是幾個他們無法處理的隊伍合流之後的代號,總共有十一支隊伍,比他們預定還多,開始吵架的速度也比他們預計的還快。


  「水啦,我們的臥底還保有發言力道吧。」

  「有,這沒問題。」

  「好,那記得,不論用什麼手段,讓他們不要真的打起來。」

  瓦列斯語重心長的和其他人說,他沒有實權,只是給出大家都會聽的建議。


  「了解……不過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因為打不起來才是讓人最氣餒的,架打了話說明了,大家反而能接受。為了和諧而不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受委屈,這樣才能讓他們分裂。剛剛說吵架的事是第七師和第十師吧。」

  「對。」

  「弱勢的一邊會受不了而偷偷離開,等他們想走的時候,派人過去跟他們說他們做了明智的選擇,要他們回崗位。重複個兩三遍等大團體瓦解,剩下的人也沒力氣了,就直接要他們回家吧。」

  「了解。」

  「我有新的報告,從吵架的兩個師長開始,整個集團開始分裂了。」

  「快,煽動不滿,快,把吵架的事情傳出去。」

  整個作戰室一口氣熱鬧起來,好像一群人在玩著現實版的龍與地下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點子,想到的點子全部打出去,看著自己想法實際結果。唯一的差別,只是他們的遊戲再真實不過。


  八個參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手下,各自吩咐行動,他們頭一次把行動搞的這麼熱鬧,每個人都帶著興奮與專業說話。正面的氣氛讓他們勇於互相糾正也互相接受別人的糾正,難得的,沒有人在乎搶功的問題,要不是瓦列斯這個善人居中協調,他們也沒辦法做到這樣。

  瓦列斯看著他們,想說應該沒自己的事了,就到一邊坐著。不停地聽著每十分鐘傳來的報告,說集團內部又如何分崩離析。

  這樣一來,聚集在京市周邊的部隊就只剩下兩支了。一支是北衛軍,另一支則是號稱王牌師的第一師。兩邊都是不願談判,也沒有顯出猶豫的部隊,瓦列斯開始考慮起到底要怎麼對付這種擺明了就是要打的敵人。除了和他們打以外。

  然而,他還沒讓自己的腦袋冷靜下來,就有新消息傳來。


  「羅梅洛先生,找你的。」

  「找我?」

  一名參謀拿著電話,其他人也都看著他。瓦列斯只好走過去接,電話的另一端是莉迪亞。


  《瓦列斯,我有壞消息。》

  「怎麼了,莉迪亞。」

  《A集團那邊我看情況底定,沒事就先飛去北衛軍那邊看看。》

  「嗯。我和你一樣,告一段落,正好也在想那邊。」

  瓦列斯聽了,直接切廣播。


  「北衛軍,然後呢?」

  《他們……他們……》

  「他們怎麼了?」

  瓦列斯一邊問,一邊用眼神對附近的參謀提問,但他們都還沒收到報告。


  《他們消失了。》

  「什麼?妳確定嗎?根據情報,北衛軍位於C-16那附近的位置喔,妳確定妳人在C-16嗎?」

  《我很確定,地上還有野營的痕跡,糞坑是昨天晚上的。他們絕對在這裡沒錯。但是我飛了半徑二十公里的區域,完全沒有他們蹤跡。我是說,連他們的卡車都不見了喔,輪胎的痕跡就停在地上,然後就憑空消失了。》

  「……不太妙啊。莉迪亞,妳人還在附近嗎?」

  《沒有,飛到附近村落打電話。果然是能力?》

  「八成是,但是我不知道可能是什麼。你要回來嗎?郭聖德和靜和妳在一起嗎?」

  《沒有,我們分開了,小靜和郭聖德還在第七師那邊,我先跟你說這件事。怎麼辦,我再調查一下?》

  「……不,把他們兩個也找過來調查好了,我也去現場。我不相信人會憑空消失,我怕現場還有什麼危險的。」

  《了解,我去找小靜等你來。》

  「好。」

  瓦列斯掛上電話,嘴巴抿成一條線,旁邊的參謀們瞬間從慶祝模式變成檢討會模式,一臉不安。


  「事情你們也聽到了,我們有這方面的能力者列表嗎?不只是軍方的,全百岳的情報,這麼強力的能力應該有紀載才對。」

  「我現在找出來!」

  「還有我記得有人在監視北衛軍吧,監視者的報告呢。不如說,他本人呢?有消息嗎?」

  「電話不通,我已經叫人去現場探查。」

  「恐怕凶多吉少。另一邊呢,第一師?至少第一師還在吧?」

  「電話也不通!」

  「嘖……」

  瓦列斯嘖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比了個手勢,讓所有人暫停。


  「先確實地讓A集團被我們瓦解,不要他們也憑空消失。然後分派少量人手確認先前折返的部隊都確實折返了,沒有半路掉頭。然後分派人手調查現場,我們世界之敵會去北衛軍現場,你們可以再加人過來。但是第一師也要調查。同時調查資料,誰有這種能力可以辦到這件事。人手你們自己分吧,我要去現場。」

  「我請人送你。」

  「好,感謝。」

  他們立刻開始調度,一名參謀找了個會講威爾蘭文的駕駛給他,車輛在郊外公路上疾駛,半個小時就來到了目標的林外。莉迪亞他們已經在那裡等他,一看到他就揮手招呼。


  「司機,麻煩你在這等,小心自己安全,要是有什麼不對勁就直接開走。開得越遠越好。」

  「謝謝關心,長官。」

  瓦列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和其他人會合。


  「抱歉,等很久了嗎?」

  「五分鐘而已。情報局那邊有什麼線索嗎?」

  「還在查,等等可能會帶過來吧,我們先去看現場如何。」

  「好。」

  「往這裡。」

  莉迪亞立刻帶路,往矮山深處走去,一路上,他們在地面發現了粗暴的痕跡,而且不只一條,數十條平行前進。


  「這是……」

  「就是我說的痕跡。我想應該是裝甲車,痕跡才會這麼明顯。然後只要沿著裝甲車的痕跡走──」

  他們到了,樹林間有塊明顯被清出來的地方,地面有生火的痕跡,規模相當大,要說是一萬五千人的大型紮營區域沒有人會懷疑。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了,最可怕的是,沒有離開的跡象。

  「簡直就是神隱……」

  靜喃喃自語,她說的不是郭聖德的能力,而是真正的神隱。但是郭聖德一點都不相信。


  「這世界上沒有神隱,也沒有大規模傳送術。一定有線索,只是我們找得到找不到而已。」

  「有什麼頭緒嗎?」

  其他三個人看著郭聖德,一群人消失這種事,除了古斯塔夫以外就他最熟悉。

  「嗯……他們不可能是憑空消失的。所以這是他們將蹤跡隱藏起來,但那是什麼樣的蹤跡就不一定了……」

  「那是什麼?」

  郭聖德才思考到一半,莉迪亞就先發現了奇怪的痕跡,他指著後面的一棵樹,讓其他人看過去。

  樹幹上面有個白白的痕跡,像是一道刮痕,就在比瓦列斯頭高一點的位置。自然界沒有生物會造成這種痕跡,但是就算是人為的,他們一眼也看不出是什麼。


  「這啥……」

  莉迪亞湊近了看,發現那是細碎的粉末,有點像粉筆,但是實際上的成分還不確定。她撕了一小塊下來,放進口袋裡,然後沿著痕跡的方向看去。

  「那邊也有耶。」

  「不如說到處都有。」

  仔細一看,周圍的樹上多多少少都有類似的痕跡,而且高度也不盡相同。


  「這到底是什麼啊,他們扛著什麼東西刮到樹上?」

  「那這東西還真的很多。」

  靜快速去附近繞了一圈,整了林地都有,數量之多讓他們不禁懷疑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發現。

  郭聖德仔細端倪起其中一個比較重的痕跡。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應該是他們不小心擦到的吧。方向是從這裡往那裡,那邊那一條也是,還有那邊那一條……看來,有大量的人拿著這個白白的東西,往那個方向前去。」

  「好觀察。我們過去看看。」

  「好。」

  郭聖德一邊分析一邊指路,他們跨過一整個營地,往偏僻的地方走去,漸漸的,他們不用周圍的白色細痕也看得出地上的足跡,很多人在這裡重複走動,匯集到同一個地方。

  足跡在一條河流前停下。


  「嗯嗯?就這樣?就這樣?沒了嗎?」

  莉迪亞快步跑到河邊東張西望,無法接受找了半天的線索就這樣憑空消失,但是不管她怎麼找,甚至踩進水裡,飛到對岸,還是沒有發現任何類似的痕跡。

  「等等喔……沒有痕跡?沒有痕跡?」

  她前後看了一下,河川的兩邊地形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沒有什麼道理一邊擦得亂七八糟另外一邊就沒有事,也就是說,這裡就是終點。


  「河川……這條河流到哪裡去?」

  「欸欸?」

  靜驚訝起來,由於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無法立刻回答,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條河流往京市的方向。

  「就假設流到京市好了,莉迪亞,妳的意思不會是……他們走河運?」

  瓦列斯自己都覺得講這話的自己像個笨蛋。確實,這條河不小,寬有超過一百公尺,深度也有快十公尺,輕船不是不能航行。但是他們在山裡,前面有瀑布,後面也有瀑布。礁岩多到從這裡隨便數數都有二十個,還是突出水面的。不管怎麼樣,都不是可以開船的河流。


  「但是這個最有可能了,不然他們不可能單向來河邊……例如說能力呢?用什麼能力將他們順流而下?」

  「……這樣我們就慘了。」

  瓦列斯苦惱起來,而靜決定抓緊時間,先下決定。


  「我們回去讓情報局接手,這種大規模搜索他們比較在行。我們負責思考怎麼再把他們抓出來。對方有一萬五千人,要吃要住,不可能隱藏身形太久。我們把他們找出來就行了,不管是在京市或在哪裡都好。」

  他們就這樣回去,將線索交給情報局,自己也開始搜查。可惜,靜打的如意算盤沒有成真,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搜查,對方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第一師和北衛軍就這樣消失了,在會談開始之前,再也沒有出現過。



//


  兩支部隊消失後又過了四天,他們仍然沒有收穫。守備組和準備組都已經把事情做完了,只要把邀請函寄出去,會談隔天就會開始。但是還有軍隊潛伏在京市附近,他們無法安心。

  但也不能因為無法安心就無限制的拖延,會談的時間限制一天一天的過,每過了徒勞無功的一天,他們的風險只會不降反升。

  在考慮的最後,他們下了決定──既然他們不出來,就逼他們出來。讓會談直接開始,只要正式簽約就大勢抵定,所以北衛軍非行動不可。

  聖曆1037年4月5日,諾夫卡─百岳高峰會在京市展開,諾夫卡代表團的五人經由秘密班機抵達,百岳政府也派出六人進駐會場。

  現在開始,世界之敵除了要面對隨時可能攻擊的麻煩,還要面對會場內吵個不停的麻煩。



//


  「你們說這是藤原家?」

  「是。雖然搬遷到東京之後就只有維護而已,不過確實是藤原家。」


  瓦列斯聽了敬一的回答,再看了一眼:

  「你們說這是藤原家?」

  「是啦。」

  盧梅娜笑嘻嘻的說。在他們面前的建築,幾乎可以說是軍事基地了,水泥和金屬板補強的外牆,附加鐵絲網的柵欄,內部還有許多可以向外張望甚至射擊的防衛據點。世界之敵自己的部隊五十人在內部,同時還有五百名完全不知道會場在哪裡的百岳部隊在周圍待命。


  內部建築也被翻修了一番──在咒術的意義上,翻到瓦列斯看了一眼只能說哇操你們也做得太過頭了吧的樣子。另外還有幾棟建築被分別整修成居住區、休息區和會談區,庭院的櫻花綻放,加上本身就保存得不錯的造景,不管是外賓或是百岳人自己都十分喜歡這幅景色。

  至於最麻煩的吃飯問題,則是從帝國飯店借調三名大廚。由於飯店股東不想自己飯店在清君側的時候被炸掉,他們倒是很爽快就答應了這件事。服務人員則不是飯店出,而由世界之敵裡面幾個有經驗的來擔當。

  五日的早上九點,為數不多的與會人員聚集在大廳,各自推派領袖站在最前面,古斯塔夫和靜站在雙方中間,其他人則是在遠一點的地方看。考慮到安全問題,沒人帶翻譯,雙方都以威爾蘭文交談,頂多是雙方都帶了三個隨扈。


  「靜小姐。感謝妳這次的幫忙,首相要我帶來問候。」

  「我相信你們幾天後就不會繼續感謝了,這裡看起來很無聊。」

  「哈哈哈,狀況是這樣,也是沒辦法的。」

  「亂成這樣,真是沒面子。」

  「不會不會,大家國內都有各自的問題,這位是……?」

  「黑沼重藏,官房長官。」

  「諾夫卡外交部長,米可拉斯.萊茲維斯奇。」


  雙方握手,兩邊官位的層級不同,讓黑沼的動作稍微不自然了點。古斯塔夫看了,抓住機會插嘴:

  「這次請雙方在這裡會談,是為了草擬一份雙方國民代表都能接受的條約,當草稿完成之後,再交由雙方領袖簽約。諾夫卡方是首相波耶斯.色門諾維奇.史丹尼米爾,百岳方是守仁皇帝任命總理古賀邦明,我們已經確認過雙方的談判者都是能擔任代理的人物。」


  意思就是說你們都她媽的只是代理不要給我計較地位高低,黑沼被這麼提醒,將不滿之意收起來。靜就把這個簡短的開幕式總結:

  「那麼,會談從現在開始,裡面的三間房間都可以使用。這次的會談是基於誠信的會談,我不希望有任何文字遊戲發生。在做出每一項約定的時候,都務必要有我們世界之敵的一人在場,並解釋得我們也能明白。之後,條文內容將由我們的人來寫,雙方都同意之後才算確定。」

  十分麻煩的規則,但是這是為了雙方得清楚明白到他們同意的條件是什麼,以免之後的紛爭。


  「我們的成員每天早上七點鐘到下午六點都會指派至少四人在這裡。剩餘的時間,就算各位覺得無聊想繼續談,也不能魯莽的做出決定。還有,會談的期間,除非有重要的事情,請不要離開,如果要離開也請務必通知服務人員,轉告我們之後再行動。」

  「了解了,世界之敵每一位都可以嗎?」

  萊茲維斯奇明顯地盯著小黃看。


  「都可以,小黃的腦袋比大部分人都清楚,不要小看她。」

  「好。」

  「那麼就請開始吧。」


  靜退到一邊,雙方的官員很快就說定,開始會談,一開始由靜和古斯塔夫負責穩定場面。他們都進去之後,大廳安靜下來,其他的碎片才敢大聲說話:

  「好像很順利呢。」

  「順不順利要看之後談的吧,搞不好等等就衝出來了。」

  「搞不好還決鬥呢。」

  「希望不會,好不容易辦一次會談讓他們坐下來講話,變成那樣也太慘了。」

  他們放鬆下來,又多看了幾眼,附近沒有異常狀況,而他們也沒工作做。看到事情都上了軌道,瓦列斯準備代表靜宣布放假。他們的計畫是只有輪班的人留下,剩下的人就在附近自由行動,要是有緊急狀況,聽到無線電呼叫就立刻衝回來。

  「好,今天五號,值班人員是……」

  「等等,瓦列斯,有人來了。」

  弗拉維歐打斷他們,看著庭院大門,一名帶著單片眼鏡,梳著背頭的精悍男人帶著四個隨從,正在門口和士兵交談。


  瓦列斯抬起一邊眉毛,開啟無線電直接和士兵說話:

  「那是誰?」

  《瓦列斯先生,這位先生自稱是百岳皇帝……》

  「哈?」

  其他頻道內的人聽見這個名號,大多嗆到自己的口水,大廳裡一時充滿了咳嗽的聲音。

  瓦列斯自己也忍不住動搖,如果是皇帝的話,古賀和他報告這裡的位置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人物會來這裡。


  《瓦列斯。把他擋在外面。》

  「王子,確定嗎?」

  《會談都開始了,皇帝出現會打破平衡,我不希望給無謂的壓力。》

  「好。衛兵放他進來。」

  《了解,瓦列斯先生。》

  瓦列斯和其他人一起從大廳走進庭院,皇帝守仁和四名隨扈就在衛兵放行之後,從正門朝他們過來。他們就在庭院中央碰頭。


  「皇帝陛下。」

  「哎呀,我來晚了嗎?」

  守仁第一句就是這個,而且表情很和善,用半是好奇的輕浮語氣發問。


  「來晚是指?」

  「我原本是想來參加開幕式的,請大家為了和平盡力云云。」

  「那你來太晚了,我們隊長講話不拖泥帶水的。」

  瓦列斯也試著以輕鬆的語氣回答。


  「那,實際上來到這裡有何貴幹呢?皇帝陛下?」

  「哈哈哈,瞞不過你們啊。啊……不好意思,你們的名字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們的組織叫世界之敵而已。」

  「那就容我們先自我介紹。」

  守仁問他們名字,他們就一個個回答,小黃被問到的時候還忍不住立正了,被拍了拍頭。

  所有人都打過招呼之後,皇帝的興趣回到了瓦列斯身上。


  「所以你就是那個羅梅洛先生啊。」

  「你聽過我嗎?」

  「我當然聽過了。說實話,今天來這邊,大半是因為好奇那個叫我親自去勸退叛軍的是什麼人。」

  「啊,他們真的這麼做了?」

  「做了做了。不然叛軍可不會這麼快撤離,百岳的軍人很頑固的。」

  守仁伸出右手,瓦列斯猶豫了一下禮節該怎麼辦,最後面決定放棄,和他握手。


  「那我只能說你勸的不錯。」

  「不錯吧。講了二十年官話的經驗不是混的,但是剩下的北衛軍和第一師……」

  「他們。也許沒辦法。」

  「是嗎,我也是覺得沒辦法啊。」

  守仁看起來十分遺憾。


  「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們。長久以來,以榮譽和責任鼓舞他們在偏鄉戰鬥,然後一句話就把兩者都奪走了。要是有機會的話,可以讓我試著和他們談一次嗎?」

  「我是不建議,我還想請你保護一下自身安全不要認為可以說服他們呢。」

  「當然是會做,但是如果情勢僵持的話,也許我能派上用場。」

  「或是讓他們更生氣。」

  旁邊的蘇芬聳聳肩。這種狀況下,講理是講不通的,然而道歉,又因為皇帝的特殊地位,反而讓軍人會更生氣。在她來看這就是死局了。


  不過說他可以或說他不行都太自大了,瓦列斯只能照實回答:

  「我只能建議你不要,你要做你就做吧。我們只是來舉辦會議的人,只負責確保最低限度的會議安全而已。」

  「這樣嗎……對了,我可以去看看大家談的怎麼樣嗎?」

  「不可以。」

  「嗯?不好意思?」

  沒想到被堅定的拒絕,守仁再問了一次。弗拉維歐立刻拉著蘇芬往後退,原因不只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還有弗拉維歐感到的異常感覺。是守仁的能力,雖然對碎片沒有用,不過夠讓非碎片的弗拉維歐緊張了。


  「不可以。」

  「為什麼?」

  第二句之後,奇異的壓力終於消失,轉為單純的疑問,弗拉維歐冷靜下來。


  「你想做什麼?各位辛苦了,為了兩國的友好未來,請加油嗎?也許帶點鼓勵和慰問?諾夫卡官員不是你的部下,你實質上是在挺你自己的官員,然後跟對方表示這是我主場。」

  「原來如此,被看透了啊。」

  「畢竟這不是你主場。請回吧,請等史丹尼米爾抵達之後再來,如果要聽官員報告的話,可以請他們打電話。」

  「我們可是花了兩天才鋪好的線路,要是可以多加利用我們會很欣慰。」

  法澤卡斯的話讓同組的另外三個人笑了起來,他們真的為電線和電話線花了不少工夫。


  守仁也笑著點頭:

  「沒問題。看你們這麼公正我也安心了,我就打道回府吧。希望我們以後還能聯絡,不管是空開還是私下。」

  「有事都可以委託我們,我們會看狀況判斷要不要幫。只要沒有昧著良心都會幫的啦。」

  「哈哈哈,在這個時代還真難得聽到這種話。那要是有個萬一就麻煩你們了。」

  守仁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乾脆地離開了,身邊四個隨扈在看了他們兩眼,才跟著走。

  弗拉維歐鬆了一口氣,其他人則是沒有這麼在意。


  「怎麼這麼緊張啊,弗拉維歐。」

  「不知道,就覺得不對勁。最近在特訓,一感到不對勁就習慣開閃。對了,我們知道守仁的能力是什麼嗎?」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都沒聽說,因為赫丘里也不知道。


  「看來是沒人知道了。不過他看來這次不會變成我們的敵人,有必要的時候直接問他就行了。」

  瓦列斯安撫的同時做結論。


  「好吧回到剛剛的話題,今天五號,除了靜和古斯塔夫以外,小黃、蘇芬和弗拉維歐留下。其他人可以原地解散。」

  「放假啦!」

  《德馬雷妳的放假啦連裡面都聽得到。》

  「喔,抱歉……」

  莉迪亞把身體縮起來。蘇芬和弗拉維歐拉著小黃去裡面玩撲克牌,伊歐瑟夫和法澤卡斯也晃到一邊去休息,他們本來就沒什麼想做的事,也沒興趣觀光,一個喝酒,一個把書打開來看,原地待命。


  「郭聖德,你要去哪?」

  盧梅娜看著一言不發就往外走的郭聖德說。

  「我去再打聽點情報。」

  「別又弄得全身是傷嘿。」

  「弄得全身是傷代表我有打聽到。」

  郭聖德離開了。剩下還有心情到處逛的只有瓦列斯、盧梅娜和莉迪亞。


  「那我們去哪裡玩吧,瓦列斯。」

  莉迪亞抓著瓦列斯的手說,盧梅娜看著瓦列斯很幸福的樣子就沒說她也要去。

  「好啊,可是我不懂百岳文。景點的解說我也看不懂。」

  「還是可以去玩啊。有趣的是人不是景點啊。」

  「妳這麼說是沒錯,也許我們可以邊吃飯邊想要做什麼。」

  瓦列斯看了看錶,現在十點五十六分,要吃飯還太早了點的時間。

  不過時針快走到十一點了,瓦列斯想起另一件事要做。


  「抱歉,莉迪亞。我先去打個電話,順利的話,也許我們還能得到一個嚮導也說不定。」

  「嗚哇,你爛死了,手邊一個再去找另一個喔?」

  盧梅娜白了他一眼。


  「另一個什麼啊。我和信子一點曖昧都沒有,人家還以為靜是我女朋友咧。」

  「不不不,瓦列斯,雖然我自己不介意拉。但是我也覺得這樣做很不好。」

  「為什麼?」

  「人家是來找你的,又不是來找我們的。」

  「那就當新朋友啊,你們不反對吧,信子說話還挺有趣的。」

  「不是我們的問題……好啦算了,快去打電話,你不是十一點要打?」

  「啊對,好吧,我去去就回。」

  「那我就順便想想要幹嘛。」

  莉迪亞拍拍瓦列斯的背,把他送走。只後只剩她和盧梅娜,由於之前一直吵架,免不了一陣尷尬。


  「啊,那,盧梅娜。」

  莉迪亞努力直視對方,盧梅娜則是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沒這麼努力。


  「嗯?」

  「妳要不要來啊?」

  「……」

  「幹嘛拍自己臉啊,我沒有又說錯什麼吧!我是真的想和好耶!」

  「好、好。我只是在想妳為什麼教別人的時候就比較懂。」

  「什麼意思?」

  「自己參透吧,我這次就跟你們去。」

  盧梅娜淺笑了一下,同時也為瓦列斯的遭遇感嘆。



//

  另一邊,把過程都聽在耳裡的瓦列斯帶著哀傷的情緒撥電話。電話只響了四分之一聲就被接起來。

  《瓦列斯?》

  「妳還真的守在電話旁邊啊。」

  《廢話,要是被哪個傭人聽到了傳到爸爸耳中我就倒大楣了。》

  「好喔。那,現在可以講長話?」

  《可以。你現在人京市了嗎?在嗎?》

  相對於瓦列斯哀傷的情緒,信子真的很開心的樣子。要不是瓦列斯有理解的能力,他搞不好真的會以為信子對他有意思。


  「嗯。」

  《你現在在哪,我現在過去。》

  「急屁啊。我今天還要跟我朋友一起行動。」

  《上次那個女朋友?》

  「不是,另外的朋友。我們一群人一起來的。」

  《喔喔,是喔,社團來玩之類的嗎?》

  瓦列斯本來要說是,不過想到某兩個寧願看書和喝酒的人,還有一個死都要繼續工作的人。


  「比較像是來開會吧,妳想要的話,我也可以把妳介紹給大家認識。」

  《嗯……》

  「拒絕也可以,畢竟是妳要逃出來比較時間有限。」

  《不,其實我是在考慮要怎麼逃出去第二次。》

  「哈哈,搞不好我朋友還可以去接妳也說不定。有些很厲害的能力。」

  《欸欸……嗯……還是,不要好了。》

  信子好像在顧忌些什麼,瓦列斯就沒有追問。


  「好吧,總之我先把我能行動的時間跟妳說。六號、八號、九號、十一號、十三號……」

  《就九號怎麼樣?》

  「我以為妳需要更完備的計畫?」

  《不不,我不是需要更完備的計畫,反正都會被發現的,需要考慮的是怎麼跟我家父親大人有個解釋。所以哪天都好啦,他隔天不會回來的日子就更好一點。》

  信子用邪惡的語調說。


  「好吧,那就九號,也就是大大後天。我們在哪裡見?」

  《嗯……這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了。》

  「什麼?」

  《你想做什麼?我只是想跟你見面,但是你想觀光嗎?我可以帶你去一些地方。》

  「不用顧忌我,我是來找朋友玩的。」

  《好,那……車站。》

  「可以。」

  聽起來很日常的會面地點,表明了信子的想法。


  《的後面。》

  「的後面是三小?」

  《呀……因為我也是個大小姐嘛,要是被認出來總是不太好。》

  「隨妳說。但是光說的後面很難認。有路標嗎?」

  《車站後面應該有一間速食店。我記得沒錯的話,全京市應該就那一家速食店吧,所以很好認。我們在門口見?》

  「聽起來不是很確定?」

  《我這個一年沒辦法出門幾次的人你要我說的確定會不會太強人所難。》

  「好吧。那這幾天我先去看看,找不到再打電話問你。」

  《好,我照樣等電話。對了,你幾點有空。》

  「早上開始應該都有,也沒人說我幾點要回去。」

  《那早上六點。》

  「太、早、了。」

  《那、早上九點……》

  竟然沒有說是開玩笑的,瓦列斯一陣毛骨悚然。


  「早上九點可以。那就到時候見,我有要負責帶什麼?」

  《人來就好了,還有帶錢,我可沒有要請你。拜拜。》

  「我上次也沒給妳請好嗎。」

  瓦列斯笑著掛了電話,回到莉迪亞那邊。


  「講完了?」

  「講完了。我禮拜五不在喔。」

  「喔喔?禮拜五是嘛。」

  「……」

  瓦列斯察覺自己犯下大錯。


  「不準跟蹤喔。」

  「不被發現也不行?」

  「不行。」

  「不被發現,以後也永遠不提也不行?」

  「妳現在是要跟我做哲學問答就是了。」

  瓦列斯敲了一下莉迪亞的頭,後來又想起什麼,翻著手上的文件。


  「啊,禮拜五妳當班。妳不能跟就是了。」

  「誰!禮拜五誰跟我換一下!」

  《吵死人了德馬雷……》

  「對不起……」

  最後,瓦列斯理所當然的阻止了莉迪亞的企圖,一切都要感謝有盧梅娜不知道為什麼很配合。三人跑到在京市市區裡亂晃,度過了悠閒的第一天。


  而另一邊,會談本身就沒有這麼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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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確地說,會談一開始很順利,這和諾夫卡人想的一樣。他們一開始確認了爭議領土的狀況,雙方對土地的測量,稀疏的人口分布,還有怎麼劃分會對雙方來說都容易防守。他們只花了早上加下午的三個小時就有長足的進展,百岳官員還以為自己要在一天之內完成這個豐功偉業了。

  直到諾夫卡人把共同開發的主題提出來,不,光說共同開發,他們也很樂見其成,但是──

  「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的爭議領土下,有石油。」

  萊茲維斯奇的一句話讓黑沼停止思考。足以說明了石油對百岳多有價值。


  「這是我們的探勘紀錄。」

  「開什麼玩笑啊!你在整我們嗎!石油?我們不用談了,今天在這裡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他大聲咆哮,看到他情緒失控,靜對古斯塔夫使眼色,要他勸解。


  「黑沼先生,請你冷靜。」

  「你們也是,世界之敵,你們不會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黑沼先生,也許我沒說清楚──你想在這種場合,把你的國家顏面全部丟光嗎?」

  古斯塔夫沒回答他,只給他一個威脅性的眼神,黑沼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一樣,再次坐下來。


  「抱歉,我失禮了。但我仍然認為這是十分嚴重的偏袒行為。」

  「就假設我們早就知道好了,這話怎麼說?」

  「因為我們不可能同意和石油有關的領土劃分。然而,你們又做出合作的樣子,甚至讓總理大臣製造輿論,讓我們下不了台……!」

  「如果你們要拒絕的話就拒絕,這對雙方來說都一樣。講白了石油這件事情拿出來說,輿論也會轉向吧。至於你們的面子問題,那不在我們的考量之中。」

  恐怕這次會談除了邊界問題之外還有選舉的打算吧,把風向帶起來結果條約沒談成,可是會被在野黨大酸特酸的。不過那不是世界之敵該考慮的事情。


  「再來,我們確實知道這點,我們還動用自己的團隊確認過了。」

  「咦?」

  古斯塔夫的話一秒內打碎讓萊茲維斯奇安心的情報優勢,他差點捏碎手上的古董茶杯。

  自己的團隊,具體來說就是摩林指揮的葬聖隊,外加十幾名專業人員。摩林還為了這種無聊工作一直抱怨,但是敬一是百岳人,所以這種事不能交給他,只能靠摩林了。


  「我們是主辦方,雖然不涉入你們的交涉,但我們得確認雙方有無說謊,我相信史丹尼米爾首相不會在意這種事。」

  「……我們提供的資料都是準確測量的後果,問心無愧。」

  「那樣最好,不過先擦擦汗吧。黑沼先生。」

  萊茲維斯奇喘口氣的時候,古斯塔夫再次找上黑沼。


  「根據我們的報告,諾夫卡完全沒有必要將石油的情報和你們分享。」

  「什麼意思,這也是我們的領土!」

  「給我聽完,然後不要再給我拍桌,用威脅的語氣跟我說話。大神官做得到的事,教皇國做得到的事,我們也做得到。我指的是把在場的隨扈通通砍翻讓你們乖乖坐在椅子上用國際禮儀說話。」

  「……我、我明白了,古斯塔夫王子。請原諒我的失禮,請繼續。」

  古斯塔夫點了點頭,看著剛剛從椅子上彈起來的隨扈們,用手勢要他們坐,只留一個待命。


  「我想你們也知道,石油這種東西是有油脈的。整個油脈從諾屬西伯利亞的東部延伸到我們今天談的爭議領土。諾夫卡大可以什麼都不說,然後在他們自己毫無爭議的領地內大挖特挖。今天他們向你們釋出這件事,是出於他們的善意。至於你們要不要接受,是你們自己的決定。」

  「……」

  這麼一想,古斯塔夫說的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諾夫卡可是讓了非常大的一步。黑沼他們感謝都來不及了,不是失控的時候。


  「我想再鄭重道歉一次,因為石油這項資源對於我國實在太具有戰略價值,剛剛才失去理智。我完全同意在場的各位在這裡,做的是以善意為根據的會談。」

  「我接受你的道歉。」

  萊茲維斯奇和黑沼握手和談,靜和古斯塔夫都鬆了一口氣,他們交談的口氣也變得沒有那麼嚴肅。


  「但是,你們怎麼會想到那裡有石油啊……那麼偏僻的地方。」

  黑沼帶點懊惱地說,要是早點找到,事情也許就完全不一樣了也說不定。

  「這就是國家機密了。本來也是深層石油,要憑空找出來不是一件易事啊。」

  「深層嗎……」


  黑沼想去拿萊茲維斯奇遞出來的報告,不過在拿起來之前,他先補了一句:

  「石油對我國政府太有價值了,我必須先講明,這已經超越了我具有決定力的範圍。不管我講得再好聽,也許隨時都有可能被否決。」

  「請盡量避免這種事,你可以和外部的同僚告知這份報告的內容,或請專人研究。只是站在安全的角度,萬一洩漏,對百岳國內的輿論有什麼樣的影響,我就不清楚了。」

  「……我明白了。」

  被古斯塔夫警告,黑沼顫抖著手將報告收下,打開快速掃過,當官這麼久不是當假的,他很快就抓到了重點。將資料傳給後方的同僚看。

  「我……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現在下午四點,我提議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出決定,我們可以明天早上再繼續嗎?」

  「沒有問題。」

  就這樣,他們做出結論。先前的國土劃分只是隨意談談,現在開始才是使出渾身解數的交涉。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們開始針對任何一丁點的利益爭辯到底,連續四天,進展只有那麼一點點。




//

  四月九日的早上,瓦列斯提早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和信子約好的地方。回想起要瞞過那一堆搜索大師跑過來,這還真不是個輕鬆的路程。不過他確定自己甩掉他們了,還為自己的成長開心了一陣子。

  他來到車站後面,前天就確認過的速食店。這是間在波森和諾夫卡都看過的連鎖店,然而開到百岳來之後,人氣似乎沒有很高。只有店面維持得很整潔,裡面的座位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坐滿。

  不過也是這樣,才會被避開人群的信子選成集合的地點吧。瓦列斯靠在柱子上,享受四月寒冷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才等了五分鐘,就聽到有人出聲叫他。


  「瓦列斯。」

  「喔,這麼早?」

  瓦列斯睜開眼睛,往聲音的來向看去。信子穿著樸素厚重的大衣,揮著手和他打招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大衣下面是短裙,百岳人都不會冷的嗎,瓦列斯忍不住想。


  「我才要說早,我們不是約九點嗎。」

  「要從我朋友那邊逃出來,要花多久時間我可不敢保證。」

  「哈哈哈,我也差不多啊,我家保鑣很難纏的。」

  說完,信子停下動作,看著瓦列斯。


  「……你變成熟了呢?」

  「這也看得出來?」

  「嘛,多少。以前看起來更有活力更天真一點,現在也不錯啦。」

  「我才不想被妳品頭論足……那,雖然早了點,我們要直接出發嗎?要去哪裡?」

  「這個嘛……跟我來就是了。」

  信子眨眨眼睛,帶著瓦列斯往前走──往旁邊的小路。


  「為何要走這種地方。」

  「哎呀,畢竟我也是個國民偶像級的美少女嘛。走在人多的地方被認出來可就麻煩了。」

  「喔,是,好,國民偶像級的美少女。那妳怎麼不帶個墨鏡口罩什麼的,那些明星不是都這麼做的嗎?」

  「那樣你不就看不到我了嗎?」

  信子咧嘴一笑。


  「嗚哇,要不是我聽得懂我還真的以為妳對我有意思。」

  「喔?不見得有也不見得沒有啊。也許沒有到有隻有一秒也說不定,戀愛這種東西說不準的。」

  「嗯……這我倒是沒想過。」

  「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嘛,放心,我不會喜歡有對象的人啦。本來當大小姐,要找對象就夠麻煩了,如果連外遇都要跟另一個女人搶就更麻煩了。」

  「搞不好妳自己也沒辦法決定啊,戀愛這種東西說不準的。」

  「那倒是真的。」

  兩人擊了個掌。


  「……不過,結婚這種事,我覺得還是自己決定比較好。上次也說了吧,雖然我不是白馬王子,不過我可以叫個白馬王子來救妳。」

  「我考慮考慮吧。」

  信子沒有多說,他們一路鑽小路,談著他們可以想到的任何話題。從信子怎麼從家裡逃出來到中午有什麼想吃的,四周的路越來越暗,讓瓦列斯覺得會不會遇到鬼。

  不過還真的被他們遇到了。


  「欸?」

  「怎麼了,瓦列斯?」

  「等等,好像,有點不妙的事情……」

  瓦列斯舉起手要信子停下。前方安全,後方安全,左右安全。這裡是小巷,乾淨、沒有裝飾、沒有人煙,什麼可疑的人都沒有,只有前面兩個人正在把貨櫃搬進倉庫──他才這麼想,信子就先開口了。


  「那、那是什麼啊……」

  瓦列斯順著信子指的地方看過去,是那個貨櫃即將搬進去的建築,從沒關好的窗戶可以看見裡面。

  裡面放著讓人感到噁心的雕像,灰白色的,上面佈滿孔洞,材料像是像是浮石做成,光看一眼就能引起密集恐懼症。讓人感到更噁心的則是那些雕像栩栩如生,是人的雕像,穿著軍裝,拿著槍,彷彿就像是正牌的軍人。就連槍枝也是按照最新型號──


  「糟了。」

  瓦列斯現在才發現事情不對,那些雕像太真實了,不,那根本不是雕像。那些是人,是被變成石頭的人。

  是他們要找的人。

  現在瓦列斯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北衛軍的消息了。


  「該死,抓住他們!」

  「快跑!」

  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聲音和瓦列斯的叫喊重疊在一起,正在搬運的兩個人扔下貨櫃,上面覆蓋的油布飄下,露出充滿孔洞的士兵身體。下一刻,士兵的身體開始恢復原狀,從石頭變回活生生的人,拿起身邊的武器,往他們殺來。


  「信子,抓好!」

  瓦列斯低身,一手把輕盈的信子抄起,另一手瞄準朝他們開槍的士兵扔火球。閃身到轉角後面,往前衝刺的同時不時確認。

  北衛軍沒有被火球打斷,立刻追上,而且在瞄準的過程中認出他們。


  「該死,該死!那該不會是……!」

  「「嘖,被認出來了嗎。」」

  瓦列斯的聲音和信子重疊,驚訝的對望了一下,不過沒有停下腳步。


  「認什麼?」

  「我還想問你這個問題呢?」

  「我看還是等到穩定下來再問吧!」

  瓦列斯再閃過一個角落,以驚人的腳力跳到變電箱上,再跳到二樓,在公寓的走道上轉彎之後,跳到另一個公寓。


  「瓦列斯你跳這個也太敢了吧。」

  「還好啦妳還算輕。」

  說完,瓦列斯一個翻滾著地,順手將信子放下,兩人落在公寓群的其中一棟二樓。下面的軍人氣急敗壞,像是螞蟻一樣從四面八方衝出來。路上的行人驚訝得來不及尖叫,士兵們就拿槍口威脅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瓦列斯和信子沒有停下腳步,放輕腳步往遠處奔跑。


  「可惡!我還為了今天找一堆資料想說帶你去隱藏景點觀光,結果遇到這種事!」

  「妳真的很寂寞耶!我覺得妳和靜根本一樣,百岳人都這樣的嗎?」

  「只有特別寂寞的百岳人才會這樣啊!」

  北衛軍又發現他們了,但這次沒有直接開槍。瓦列斯稍微探頭出去,精準的魔法將士兵手上的步槍全部報廢,然後賞他們火球。


  「別開槍!步槍毀了!所有人關保險上刺刀!」

  北衛軍的應變很快,沒有多少人被膛炸影響,幸好他們顧忌波及信子而沒有改扔手榴彈當主力攻勢。三個士兵從樓梯衝上來,刺刀肉搏,瓦列斯則是穩定心神,正面把白火焰噴在他們臉上,讓他們全部倒地。再推著信子往前跑。

  「好了有話之後再談吧,回地面喔!」

  高處雖然可以確認被追擊的狀況,但是逃跑的路線有限,瓦列斯的個人習慣還是在地面逃。兩人跳出圍牆,穩穩的落下。


  「從左邊包圍他們!他們沒有路逃了!」

  後面的叫喊傳來,同時一支部隊如指揮的抄近路擋住他們。瓦列斯不會讓他們過得這麼輕鬆,兩波火焰將所有人放倒。然而在混亂之中他還要保護信子,手臂不小心被擦到,流出血來。就算費盡心力突破了,後面也還有整隻部隊在追。

  「瓦列斯,白馬王子呢?你不是說可以叫白馬王子?」

  信子快喘不過氣來了,邊跑邊喘。


  「王子!!快來幫我,我被北衛軍襲擊!!你們沒聽到槍聲嗎?叫百岳情報局全部去罰站!!」

  《哈啊?你人在哪?》

  「市中心的某條小巷,打到一半沒空確認!」

  《叫你女伴確認啊,你不是在約會。》

  「信子,我們人在哪裡。給我地標,王子要過來。」

  「還真的有?這、這裡是……車站往平安寺的方向!水族館附近!」

  《好,我現在過去。你們撐一下。》

  「好喔!」

  他們逃的也夠遠了,追擊的前鋒和後續被拉開了一段距離,瓦列斯決定在這裡先反擊,不再逃跑。


  「信子,小心別受傷了,我先把這一批解決。」

  「解、解決?你在開玩笑嗎?」

  「我們都這麼熟了,妳怎麼會看不出來我不是在開玩笑呢!」

  瓦列斯說著的同時,一名士兵從旁跳出來,對著瓦列斯奮力砍劈。瓦列斯往前一步,從槍桿的地方接下重擊。轉身將他摔倒在地,然後再轉身,槍托刮地,揚起火焰,往追兵的方向噴去。

  一名追兵閃過,往瓦列斯刺來,瓦列斯用槍機部架住,旋轉讓對方失去重心,然後一槍刺進對方心臟,轉了九十度讓血噴出。


  「……意外的順手,看來我不但是長刀大師還是刺槍術大師。」

  不過瓦列斯決定把刺槍扔了,雙手點燃火焰,用堅實的打法,減少肉搏的機會,把不斷逼近的士兵擊退。不過面對百岳軍名產刺刀衝鋒,瓦列斯的火焰還有點勉強。士兵們咬緊牙關,帶著堅強的意志自己踏進火焰之內。這種人最不容易昏倒,瓦列斯只能加強火力,順便並用痛苦的魔法讓他們分心。

  前線慢慢的推進著,只能看是對方先殺到瓦列斯身邊還是瓦列斯把對方全部燒昏。

  看著奮戰的瓦列斯和前仆後繼的百岳士兵,信子也下定決心。


  「……我也來幫忙!」

  信子從瓦列斯身後衝出,響亮的聲音從丹田發出。

  「『昏倒吧!就像後腦被重擊一樣!』」

  啪、啪、啪,像是被無形的力道擊打,瓦列斯還沒放倒的那些士兵一個個倒下。沒過多久,追兵就全部倒地了。他們兩個就先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喘口氣。

  「哈啊……哈啊……」

  兩人都滿身大汗,顧不得骯髒直接坐在地上。瓦列斯拿著隨身的水壺喝了一大口,交給旁邊的信子。信子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


  「為什麼你沒有昏過去?」

  「為什麼我要昏過去。」

  「因為我的能力是言靈,聽到的人都會遵從命令才對……」

  信子看著旁邊,視線不停瞥過來。她剛剛其實是抱著連著瓦列斯一起攻擊的心情使用能力的,內心有點愧咎。


  「啊,所以我應該要順便昏過去。」

  瓦列斯往後一倒。

  「不好笑啦。」

  信子拿手上的水壺扔他,被瓦列斯接住,兩人又沉默了一會。


  「所以我們要說了嗎?你是誰,我是誰,還有你好像知道那些軍人是誰。」

  「妳確定要現在,不等更安全的時候?」

  「還有什麼更安全的時候。」

  「王子來支援我們之後。」

  瓦列斯坐起身。


  「好吧,如果妳這麼趕的話,我就快速解釋一下。我是瓦列斯.羅梅洛,世界之敵,善神的碎片,妳的言靈對我沒有用就是這個緣故。」

  「扇什地歲騙?」

  「被惡神撕碎的善神,的一部分。所以能力沒有辦法簡單影響……之類的,妳這麼理解就可以了。」

  「不懂。總之就是很強?」

  信子沒有很驚訝,不管怎麼樣她都想認這個朋友。


  「妳要那麼理解也可以。」

  「那,妳為什麼好像知道那些軍人,他們又是誰。他們也知道你?」

  「因為我們世界之敵正在幫忙舉辦諾夫卡和百岳的國境劃分會談。妳應該聽過這件事吧,大小姐。」

  「騙人!?」

  信子驚訝地坐了起來。


  「所以瓦列斯你是大人物!?不是學生?」

  「學生是騙妳的,上次……在東京,是為了調查一些事出席那場宴會。順帶一提,靜是我女朋友也是騙妳的,我另外有喜歡的人。」

  「……我?」

  信子怯生生地問。


  「哈哈,自戀也要有個限度。是說妳也不用問得這麼害怕吧。」

  「啊……不是,我是怕人際關係變得很複雜。要是顧慮太多,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我會很難過。」

  「那妳大可以放心。回到剛剛的話題,那些軍人是北衛軍……也許還有第一師。他們對於百岳政府拿國土來會談這件事不滿,想要發動政變。」

  「騙人!?」

  「也不能怪妳不知道這個啦,總之,為了讓會談順利發展,他們是我們的主要防範對象。但是前幾天我們突然失去他們行蹤,沒想到是被變成石頭……不,是為了隱藏生活的行蹤,自己選擇變成石頭吧。很勇敢。」

  回想起那些士兵剛剛的樣子,瓦列斯不得不佩服的這麼說。


  「勇敢……嗎?為什麼?」

  「嗯。他們變回石頭再變回來,妳想想吧,妳身上的血肉都變成了石頭,然後妳身上的血肉都是從石頭變化而來。這樣──這一個妳,真的還能說是之前的妳嗎?」

  「……」

  信子聽了瓦列斯的話,失了血色。


  「所以我說他們很勇敢。為了自己的理想,做到這個地步。雖然我還是不認為那是對的。」

  「你是說,他們要政變……」

  「嗯,應該是想要挾持皇帝吧,細節和妳比較沒關係就是了,妳只是不巧看到他們之後,被捲進來而已。」

  信子沒有說話,似乎想通了什麼,例如說自己不該在這裡的原因。


  「喂喂?可以繼續嗎?」

  瓦列斯伸手到信子面前揮了兩下,讓她回神。


  「啊、啊啊。嗯,可以繼續了。我會、回答你的疑問。」

  「好吧,那首先……妳到底是誰啊?為什麼以為他們認出來的是妳?應該是我吧。」

  「騙人!?你竟然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我還以為你其實是臥底特地待在我身邊的!」

  「騙人是妳的口頭禪嗎?」

  「就算是也是你害的!」

  信子又笑又氣的瞪著瓦列斯,剛剛開始的煩惱煙消雲散。不過這個時候,古斯塔夫打斷了他們。瓦列斯只好比個暫停的手勢。


  《喂,瓦列斯,你人在哪裡?我看到大量士兵在慌慌張張地找你們了,情報局和其他人很快就會趕過來。可是你們在哪?不會被抓起來了吧。》

  「我們沒事。」

  《可以放個火表明位置嗎?》

  「認真?士兵馬上就會衝過來喔──喔算了,他們已經來了。」

  說到一半,兩個士兵出現在巷口,大喊著在這裡。瓦列斯二話不說就從地上呼喚火柱,白色的火焰高過附近任何一棟建築,不管是誰一定都看到了。


  《我馬上過去。》

  「信子,等等再聊吧,先把他們擊退!」

  「擊退?不逃嗎?」

  「等和王子會合再逃,妳盡量待在後面,想用能力的話就用吧,不用在意我。」

  瓦列斯再次催起火焰,信子就在後面支援。但是果然還是會怕,信子只敢說出些昏倒、睡著和遺忘之類的話,拒絕講出殺傷力的句子。瓦列斯並不介意,他本來是打算一個人戰鬥的。


  「世界之敵,納命來!」

  「唔!」

  突然,一個營長格的軍官親自拿軍刀殺上來,瓦列斯一陣眼花,好像刀子有六把──不,真的有六把。瓦列斯急忙閃躲,但被對方取得先機,他不朝瓦列斯追擊,反而抓住旁邊的信子。

  「放手!」

  瓦列斯在盛怒之下施放劇痛的咒文。那名軍官沒有掙扎,反而因為休克立即死亡。瓦列斯試圖把信子搶回來,但是場面已經陷入混亂,信子的表情也由自信轉為害怕。


  「『放開我!』」

  所有的手放開,但是這不代表她就安全了,士兵們因為身體不聽使喚跌成一團,刺刀險些就刺到她的臉。

  不過在那之前,一隻手伸進人群之中,把信子拉開。隨後長劍揮砍,取下數顆首級,古斯塔夫優雅的向驚愕的人群行了一禮。


  「瓦列斯,你這樣當護花使者不及格喔。」

  「來太慢了!你當白馬王子才不及格!其他人呢!」

  「還在後面,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了。看來我得……稍微出點力。」

  「那我就幫你一把。tasdingir!mash sha』dir!」

  同時放出黑煙又下咒讓士兵盲目,古斯塔夫笑了一聲,走進黑煙之中,在士兵間穿梭,一個一個將他們斬殺,同時閃避著瓦列斯的無差別攻擊。剛剛的苦戰都跟假的一樣,在古斯塔夫的攔截之下,沒有人能成功地往瓦列斯的方向走,自然也造不成威脅。

  僅僅花了五分鐘,場面歸於寂靜,一陣風吹散黑煙,面前出現的是地獄般的血海。古斯塔夫就一個人站在血海的中間,孤高且華麗。



  「古斯塔夫王子……?」

  開口的是信子,像是確認一樣的說著古斯塔夫的名字。古斯塔夫也注意到這點,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信子,雙方上次見面是十年前的事,他花了點時間才認出她。


  「……啊,好久不見了,信子公主。」

  「……………………………哈?」

  瓦列斯像是個笨蛋一樣的來回指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