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武決
本章節 4371 字
更新於: 2019-08-10
<第七十五章>
八月十二日清晨,主考官帶領參與武決的十六位儒生在凌煙閣裡祭拜完先聖先賢的靈位之後,在眾人面前抽出對戰的組合。
犁承家與另外兩人代表繼往堂出戰,他是第五組,對手是知禮堂的人。
洛星羽是第四組,對手是明倫堂的人。
而洛星垣是第二組,對手是…袁知時。
這真是個不幸的結果。
洛星垣才築基第二層修為,左手傷勢未癒,如何比得過築基第八層修為、身具"五德"武骨的袁知時?
午餐時,洛星垣顯得鬱鬱寡歡。
「向討厭的人認輸」,一直都是很傷自尊的一件事。
然後,更污辱人的事情來了。
立信岩貼出了一張預言,「星落秋傷,根敗海枯,世事如此,徒歎奈何」。
說實話,這更像一張全勝宣言。
文心堂洛星垣、知禮堂易九秋、開來堂殷無根、繼往堂貝大海,四個人就是明倫堂王一正、袁知時、梅中寒、黃早松在武決第一輪各自的對手。
午時結束前,阿添跟忽邯耶將查證過的消息說給大家聽,結果耕墨園大大小小全都氣到怒火三丈。
洛星垣坐在一樓正廳的椅子上,瞇著眼睛,臉上寫著"我很不爽"幾個字,周身散發著危險刺骨的寒氣,嚇得眾人都不敢靠近。
洛星羽看著自家師弟的右手不停的在左上臂摸過來撫過去,左手拳頭一時鬆一時緊,就知道自家師弟的憤怒已經到頂點了。
「師弟,別衝動啊…」
洛星垣猛然看向自家師兄,眼帶怒火。
「我不是要阻止你啊!」洛星羽連忙解釋:「我是提醒你,袁知時這個人自視甚高,比武前一定廢話一堆,表現他的氣度修養,你可以趁此機會,用話術逼他只用右手跟你打。」
洛星垣眼神一亮,點點頭,然後沉默不語。
勤學儒生輕輕一咳,望著阿添:「阿添,你骰子擲得不錯,不如擲一次看看你二當家這次勝負如何?」
「啊?!」阿添一呆:「前輩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是我說的。」喬從文立刻"自首":「大家知道我現在缺錢啊,很需要精準的消息,賺一點生活費,阿添,試一下吧!」
洛星羽看著從"我很不爽"升級成"我非常不爽"的師弟,連忙幾句話結束話題:「前輩,你們不是也會占卜之術嗎?自己算就可以了啦。」
「我們算過了。」正食儒生微微一笑:「結果,跟你們想的不太一樣。」
「真的?」洛星羽感到不可置信,洛星垣也是很意外。
「當然…嗝!」不亂儒生打個酒嗝:「說實話,我們主要是想讓從文學弟占卜,他的天機術已經太久沒有進步了…嗝…」
好德儒生也笑了:「他其實已經占卜完了,但一想到要投注,就對結果沒有信心,讓阿添試一下,增強從文的信心吧。」
四不儒生一說完,洛星羽的好奇心就蠢動不停:「阿添,你現在擲骰子這麼厲害了?」
阿添抓了抓頭:「二當家做給我的骰子比較好用,所以最近有比較準了。」
「那你試一下吧。」
「這個嘛…」阿添看了看洛星垣,見洛星垣點頭,才說:「好吧…我試一下吧…大家稍等一下。」
阿添說完,拿出骰子,閉起雙眼深吸幾口氣平復情緒,一股平淡、玄之又玄的氣息漸漸瀰漫在周身,然後阿添慢慢睜開雙眼,將骰子輕輕一拋,動作自然如同天成,骰子劃出的線條簡單而奧妙,讓旁觀眾人看得異常驚奇,
阿添伸開手掌接住骰子,二六二二一六。
阿添微微一愣,顯得不敢相信:「真的會贏啊…」
四不儒生與喬從文互相對望,露出滿意的微笑。
隨後勤學儒生拿出一大張宣紙交給阿添:「拿去貼在立信岩上吧,時機自己選,從文跟著,貼完後立刻趕回崇文台觀戰。」
一群小孩全部圍在阿添身邊看著紙上寫的字,「疾風知勁草,謫星讀聖詩,靈猿無犬助,遺恨未戰時」,底下署名:勤學、正食、不亂、好德。
然後一大群孩子都皺著眉頭面面相覷,很明顯他們看不懂這種詩。
幾個大人看完後則是想不懂為何洛星垣會贏?
勤學撫著額頭,一副倦怠欲死的模樣:「唉…真累啊,我先回房休息了。」
勤學說完起身離去。
正食呵呵一笑:「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崇文台吧。」
武決在未時正刻開始,加上準備時間,現在出發剛剛好。
武決第一輪第一場是由立命堂斐季純與繼往堂向還棋對決,時間是一刻鐘,時限結束前未分出勝負,則由主考官決定勝出者。
此外,武決限定只能用拳腳功夫,符籙、法寶、丹藥等外物皆不準使用,也不能出重手傷害對手,否則以「殘害同門」之罪論處。
當斐季純與向還棋站上崇文台時,兩人臉上皆露出驚訝的神情,端坐在凌煙閣前督戰的主考官見狀呵呵一笑:「你們不用驚惶,這是『哲賢丹青圖』出現後的現象,只要站上崇文台施展儒門武功,若能引起先賢英靈的共鳴,就可以得到先賢的傳承,所以,武決以互相切磋為要,分出勝負反而不是重點,時限一刻鐘,聽清楚了?」
斐季純與向還棋同時一揖:「聽清楚了。」
「很好。」主考官很滿意,左手撫鬚:「鼓聲響起,武決開始,準備了。」
待斐季純與向還棋左右站定,主考官右手一舉,一名兵士拿起鼓槌一敲,"咚"聲一響,崇文台武決第一輪第一場正式開始了。
「領教。」斐季純躬身一揖,隨即伸開雙掌,擺開架式。
「拜候。」向還棋躬身一揖,右手背在身後,左手食中兩指併成劍指。
斐季純築基第八層修為,向還棋築基第九層修為,兩人運轉各自擅長的功法,強大的靈力波動一碰撞便捲起強風,襲向周圍觀戰的人群。
兩人對峙了幾息,斐濟純手上施展「六爻掌」,腳踏「八卦步」,衝向對手,向還棋以指代劍,施展「點目劍法」還以顏色,激烈的交鋒於焉展開!
六爻掌是儒教最久遠的武學之一,出自《易經》,整套掌法簡單易學,卻很難練到登峰造極。
由於陽爻、陰爻各自有動靜、實虛、前後、放收、正負…等等含意,六爻掌的招式順序也不固定,整套掌法注重的是「陰陽交會、相生與互換」,所以修練者可以憑自己的喜好領悟出一套專屬於自己的「六爻掌」,結果資質好的儒生習練六爻掌往往可以發揮不可思議的威力,資質差的就…。
而斐季純顯然就是資質絕佳的那一類。
眼見崇文台上斐季純的身影飄來飛去,掌風呼嘯,時而堂皇陽剛、時而詭譎陰柔,腳下「八卦步」又配合的異常合拍,洛星羽不禁發出一聲讚嘆:「師父說『六爻掌』是一套很厲害的武功,要我認真體會,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真的不是隨便說說啊…」
洛星垣皺著眉頭:「師兄,這不是單純的六爻掌,應該是結合八卦步演變出來的,我看是六爻掌為主,八卦步為輔。」
「錯了,這是以八卦步為主的六爻掌。」洛星羽搖搖頭:「天、地、水、火、風、雷、山、澤是為八卦,每一卦有三爻,兩卦相合才有六爻,斐季純以自身為中宮,周身前、後、左、右、左前、左後、右前、右後配為八卦,所以你看他腳踏何處,便知他手上六爻掌的虛實了。」
洛星垣看了幾招,發現真是如此:「右腳離位,左腳坎位,水火既濟,是剛猛的一掌。」
碰―!
崇文台上一聲大響,向還棋舉起雙臂承受斐季純強力的一掌,雙腳在地上拉出兩條長線,堪堪退到崇文台邊緣才停止。
洛星垣見狀,又問了:「向還棋的『點目劍法』好像還沒有認真用呢?」
洛星羽淡淡一笑:「『點目劍法』出自棋道,劍法繁複、專攻穴道,講究平心靜氣、操控全局,向還棋用左手劍是要出奇制勝,因為武決不能使用武器,以指代劍威力當然有所下降,只能以詭道取勝,嘖…可惜了…」
「師兄認為向還棋會敗?」
「十之八九。」
「為何?我覺得他還未展現全部的實力呢。」
「師弟,你是認為他可以雙手都用劍法對吧?」
「對呀!」
洛星羽白眼一翻:「他生做一副"行為端正守規矩"的模樣,正是讀書讀到腦袋壞掉的那一型,你覺得他會想的到嗎?」
洛星垣頭一歪:「對齁…師兄說的好有道理…」
他們倆個師兄弟話剛說完,向還棋突然一聲大喝,雙手劍指連點,瞬間逼退大佔優勢的斐濟純。
「哼!觀棋不語真君子!」斐濟純一聲怒哼,狠狠瞪了洛星羽兩人一眼,舉起雙掌,再度飛身攻向對手。
洛星羽與洛星垣互望一眼,看著對方臉上苦澀的表情,默默閉起嘴巴,安靜觀戰了。
匆匆經過半刻鐘,斐季純與向還棋兩人皆已滿身大汗,斐季純雖然仍佔有優勢,但自向還棋使用雙手劍之後,便已能與斐濟純抗衡,只是向還棋明顯不熟悉雙手同時使用劍法,所以受到斐濟純的壓制。
正當兩人戰到難分難解的時候,一股奇異的波動泛起,斐濟純突然像是領悟了什麼,發出一聲驚呼,隨後一招一式渾如天成、威力大升,竟是再無「六爻掌」與「八卦步」的樣貌痕跡了!
「是『迷蹤拳』!」立命堂一位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結丹修士又驚又喜,隨後淚流滿面:「師父!師父!原來你的英靈還在!太好了…太好了…嗚…」
然後,立命堂一方出現一陣騷動,六個齋主開始維持秩序。
崇文台上,領悟了「迷蹤拳」的斐季純固然如虎添翼,但左支右絀的向還棋仍然堅守方圓三尺之地,而且出招氣勢內斂,像在孕育著什麼。
陡然間,向還棋一聲輕喝,雙手劍指朦朦朧朧靈光圍繞,連連刺向斐季純,劍指縱橫犀利,招式卻不複雜,竟然將斐季純逼的連連後退。
「是『奕劍術』!向還棋領悟了『奕棋書生』的武功!」
一聲突來的驚呼,引起了眾人的驚詫!
奕棋書生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代天驕,以爛柯劍法為基礎,自創厲害無比的奕劍術,傳聞只要他一出劍,對手便如棋盤上的棋子,只能任他擺布。
奕棋書生一生戰績彪炳,尤其第四次仙魔大戰中,他一人以結丹第一層修為獨戰一百五十一個結丹修為的魔人前鋒,竟將對手全部屠戮,阻斷魔軍的奇襲攻勢,隨後的半月法王才能及時趕到戰場,護衛一方百姓。
而奕棋書生也因此役受傷過重,最後不幸過世,一身絕學直接失傳,只餘下一點意識保留在崇文台中。
而今向還棋領悟了奕棋書生的絕學,雖然招式明顯生澀,但其中的技巧威力已經讓人看的目不轉睛,忘了時間流逝。
一刻鐘的時限將盡,「迷蹤拳」與「奕劍術」的較量也接近尾聲。
斐季純最後以樸實無華的一記直拳將氣力放盡的向還棋打落崇文台。
主考官見狀,大聲宣布:「第一輪第一場,勝者,立命堂斐季純!」
斐季純喘著氣,走到崇文台下,拉起躺在地上喘氣的向還棋,隨後雙手一揖:「承讓了。」
向還棋微微一笑:「多謝了,走吧。」
斐季純笑著點頭,兩人一同走到洛星羽兩人面前,雙手一揖:「多謝了。」
「謝我們什麼?」洛星羽很意外,他還以為兩人要一起來找他們麻煩呢!
向還棋見狀,笑得很開心:「方才你們師兄弟的對話讓我想起可以雙手同時用點目劍法,之後奕棋前輩的意識才能與我共鳴,領悟奕劍術。」
斐季純點頭:「幸虧向兄弟撐得夠久,我的六爻掌與八卦步才能在實戰中融會貫通,並與我師祖的意識共鳴,領悟迷蹤拳,所以,多謝了!」
洛星羽與洛星垣一陣臉紅尷尬,方才回禮:「是我們多話了,兩位不見怪就好。」
主考官看著台下一團和氣的樣子,覺得心情很好,撫著鬍鬚呵呵大笑:「說完了就快回去坐好,時間有限,要開始下一場了。」
眾人一聽,連忙各歸其位。
隨後,洛星垣與袁知時登上崇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