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艾德魯咖哩專賣店

「這個怎麼樣？」安吉爾站在一間裝潢豪華的餐廳前，指著櫥窗架子上的美食問道。陳列出來的食物表面上皆浮著一層厚厚的紅色醬汁——甚至包括了麵食和看著像是米飯的顆粒狀食物——單是看著，也能感覺到辣味要衝破玻璃窗襲擊過來。

至於價錢，是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不行、不行。」葉子默使勁擺了擺手，不無心虛的瞟了一眼櫥窗另一邊放置的菜單，每一道菜的價格都是三位數起跳。

「欸？為什麼不行？」安吉爾顯然很失望。

「要是好吃的話，這裡早該擠滿人了吧？但是你看看，裡面根本沒什麼人在吃嘛。」葉子默扯了一個理由。

不過，事實上，他們自從走進這個區域後根本就沒見過半個玩家，每個店家都門可羅雀……招待的NPC倒是隨處可見，但沒有客人的話，這些NPC也無用武之地。

「原來是這樣啊。」他的同伴先是一臉恍然大悟，但下一秒又說道：「但是我還是想試一下這——」

葉子默趁著安吉爾還沒把禁句完整說出口的當兒，趕緊拉著他繼續往前走——這次，特地選了比較偏僻的小路。

「這家怎麼樣？好香的辣椒味道。」

「不夠正宗，跳過。」

「麻婆豆腐！」

「一道菜一千金幣也太貴了！」

「辣式甜品感覺還挺……」


「邪道！不準吃！」

「……」

「就這一家吧。」

葉子默在一面破舊的招牌前停下步伐，滿意的宣佈道。

安吉爾則是仰起頭，朝著毫不起眼的店面和其上標著「開店特賣！所有美食半價起發售！」的橫幅看了好一陣子，然後嫌棄的撇過臉。「原來還是因為錢的原因啊。」

葉子默尷尬的清了清喉嚨，率先踏進了店門，隨後安吉爾才不情不願的拖著腳步跟了上來。但在店裡景象納入他們眼中的瞬間，不論是葉子默還是安吉爾都愣住了。

店裡沒有任何燈光，每一個窗戶都被一重厚厚的窗簾遮蓋，但是店裡卻有三分之一的空間擺放著一台巨型的高清螢幕，唯一的光源就是來自於這裡。螢幕上，伴著具有異國風情的悠揚音樂，一個等身大的白膚美少女翩翩起舞，纖巧的身軀像是要在下一刻穿透屏幕，從束縛著她的屏幕中飛躍而出。

「伊凡娜小姐真是太棒了！」

在美少女朝畫面外的觀眾比出一個可愛的姿勢時，響亮的拍手喝采聲從廚房裡響起，葉子默呆呆的朝那邊看去：一個身穿廚師服的大叔正從搖椅上站起來，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激動發紅的臉龐，還有半禿的頭頂。

葉子默果斷背過身，扯過還在發愣的安吉爾就往門外走。

「……咦！慢著，是客人嗎？是有客人來了嗎？」

那大叔突然扭過頭，用更加狂熱的語調大喊道。

「不，你看錯了，我們只是路過，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葉子默冷漠無情的回應，「你繼續慢慢欣賞吧。」

「別走別走！」大叔忙道，從廚房裡飛奔出來關掉了屏幕，店裡頓時一片烏漆抹黑，「你們可是開市以來的第一位顧客，我給你們算便宜點怎麼樣？」話語間，只見他操作著某種儀器，啪啪的幾聲輕響後，室內才亮堂起來——從天花板上，投下了淡淡的人造光。

聽到這句話，葉子默停下了動作。

「呵呵，那怎麼好意思呢——兩折？」

「也沒這麼便宜……」大叔見葉子默作勢又要走，立刻改口道：「不！三折三折！三折你看行不？」

葉子默盤算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好好好，快過來坐下吧，想吃什麼隨便點，這裡最有名的就是特辣咖喱飯！」大叔拉出椅子，甚至還殷勤的撢了撢椅墊上的塵埃，擺手示意他們入座。

「這店不是今天才開業的嗎？哪來『有名』的菜。」安吉爾一本正經的說，「我看我們還是回去最初的那家餐廳吧，看起來靠譜多了。」

「別！千萬別走！我給你們打兩折！」

「既然老闆都這麼說了……」葉子默一屁股坐到桌子邊上，安吉爾歎一口氣，在他對面落座。大叔則是一臉沉痛的返回了廚房。

葉子默瞄了一眼大叔，才悄聲對安吉爾說道：「剛才幹得好——我看過指南，這家的消費還是蠻低廉的，加上還打了這麼低的折扣……我們的錢又能多撐幾天了。」

「你說什麼幹得好？」安吉爾困惑的問道。

葉子默扶額，「算了。我們還是快看看要吃什麼吧。」

這個遊戲裡，根據地域不同，科技程度也會有差別——這是葉子默透過手環的功能所獲知的新情報。其中，賽恩斯城作為遊戲的首個主城，科技樹幾乎是仿照現實設置的。

當然，對於葉子默這種完全不知道現實世界情況的穿越者來說，這種說明除了書面意義外根本毫無實感。

所以，手環對他來說還是挺有用的。大概是為了照顧各種玩家，遊戲的資料基本上都收錄了進去，可以隨時進行相關的搜索。

「菜單的按鈕在桌底嗎……」葉子默查詢後關閉了顯示屏，一邊嘀咕著一邊用右手摸索著按鈕的位置，在碰到一個涼涼的物體之後，他毫不猶疑就摁了下去。

「你幹嘛掐我！」安吉爾叫道，語氣相當委屈。

「呃……我只是想找按鈕。」

安吉爾搖搖頭，「難道你從來沒出門吃過飯嗎？為了防止誤觸，按鈕都是設置在桌底中央的，像這樣。」只聽一下清脆的「喀啦」聲， 原本的木質桌面開始虛化，底下的菜單在液晶屏上閃閃發亮。

葉子默知道，賽恩斯城的所有飯店都是採用自動點菜系統，只需在電子菜單上選擇需要的菜餚即可，非常簡便——他所屬的二十一世紀也已發展出電子化的菜單，雖然遠遠未到被廣泛普及的地步，但他還是曉得該怎麼做的。

不過，安吉爾這麼熟練倒是教人意外。

「說起來，你為什麼會知道要怎麼操作？」葉子默一邊翻看菜單，一邊問道。

「呃？」聽到這個問題時，安吉爾眨了眨眼，「你要問為什麼……這是常識呀。」

「哪門子的常識啊，你不是剛剛才從鎮子出來嗎？」

而且那還是一個鳥不生蛋、三餐只有麵包配果醬的小鎮。

安吉爾一臉無辜，「對我們來說，知道這些很正常——倒是你作為外面世界的人，連外面到處是飛船都不知道……是不是沒怎麼見過世面？」

葉子默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指著桌面道：「點菜！吃飯！」

果然，安吉爾像個孩子一樣，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走了。在他興致高昂的翻看菜單的同時，葉子默也再次打開了遊戲資訊面板。

在遊戲開始的時候，NPC的AI都被灌輸了一個概念：他們這些玩家是「外面世界的來客」，從開服的那天起，「人工天國」和外面的世界之間便搭起了一座互通的橋樑。急需勇者的人工天國提供各種獎勵和商品，而外面世界則提供數不清的人力和金錢投資。

這種貼近實際的設定，足夠讓擁有一定邏輯能力的NPC理解和接受「玩家」的存在，然後共同進行冒險。NPC幫助玩家成長，而同一時間，每一個NPC身上都隱藏著成長的可能性，只要獲取相應的道具和完成配套的特殊任務，NPC的屬性值甚至可以翻上幾倍……

「你為什麼盯著我看？」

安吉爾抬起頭。

「沒什麼。」葉子默搖搖頭，按照他們目前的情況，什麼「成長的可能性」和「完成特殊任務」都像是天方夜譚，還是別想太多了。

他哀歎了一聲，這才開始讀起了菜單，但還沒等他看完頂上的「艾德魯咖喱特賣店」幾個字，安吉爾插嘴了。

「啊，我已經全點好了。」

「……欸？」

葉子默茫然的望向安吉爾。此時，從廚房那邊傳來了陣陣嗆鼻的香味，大叔捧著幾盤熱騰騰的飯菜樂呵呵的走了過來。

「你點了什麼？」葉子默壓低聲音問。

安吉爾把桌面恢復正常後，才細細數來：「兩個招牌特辣咖哩飯，一盤紅燒肉丸，三串沙爹雞翅膀，一道甜辣炒年糕……哎，老闆，我還點了什麼？」

「還有一個辣炒牛肉鍋飯，一客辣椒香蒜烤生蠔，甜品另外再上。」大叔一面把菜和餐具放在桌上，一面說道。對於他們點了這麼多菜，他顯然又驚又喜。

葉子默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待大叔轉身的時候，他立馬傾前，狠狠扭住安吉爾的耳朵，「你叫那麼多菜幹什麼？我們才兩個人！兩個人！」

點了這麼多倒算了，還都是辣的！

「吃不完還能打包啊，是吧，老闆？」安吉爾維持著被扭耳朵的姿勢，把兩根筷子摸到手中。埋頭繼續幹活的大叔馬上精神滿滿的應了一聲：「是！」

葉子默鬆開手，罪魁禍首依然笑得爽朗，「快嘗嘗啊，我點的幾乎都是菜單上寫的招牌菜，應該很好吃吧——反正都要在這裡用餐了，不放開來吃就對不起自己了。」

「你對不起的是我的錢包……」葉子默無奈的說道，但此時總不能讓大叔把菜收回去，他頹喪的夾起一個肉丸咬了一口。

——好辣！

葉子默猛烈的咳嗽起來，筷子也夾不穩了，剩下的肉丸順勢滾落碗裡。他捂著嘴，舌頭火辣辣的痛，臉頰的熱度也迅速升高，即使不看鏡子，他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臉肯定紅得像個番茄。

「……你該不會不能吃辣吧？」

「才不是！」

透過緊捂著的手，葉子默強要面子的反駁聽起來只是奇怪的嗯嗯哼哼。

安吉爾舉著筷子正要再開口，從店門卻忽然出現一陣動靜。幾個打扮像是玩家的青年魚貫進入了店家，為首的一個攥著一張票，而其他幾人甫入門便引頸張望個不停，顯得非常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