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科技發展一百年

「人工天國」的背景設定廣大而複雜，為了讓玩家漸漸適應，營運方採取了分階段逐步開放地圖的做法。第一階段開放的部分之中，最受注目的便是遊戲裡的首個主城——世紀之城‧賽恩斯。從這一天的下午三時起，城市將歡迎玩家進入。

「這城市的名字是取自『科學』的英文諧音吧。」在進城的漫長隊伍裡等待的時候，葉子默猜測。

「是嗎？」

安吉爾偏過頭，眨了眨眼睛。

在他們頭上，不時有大片陰影掠過，最後隱沒於城裡。只要人們抬頭一看，便可看見多部線條簡潔優美的銀色金屬機器滑翔而過，隊形整齊得彷彿正要度冬的候鳥一般。

「好多飛船！」

葉子默脫口而出。這種震撼的大場面，他以前頂多只在大銀幕上的科幻電影看過，自然驚詫不已。

但他隨即發現，似乎群眾當中只有他一個人反應這麼激烈。排在他倆前後的一些玩家以奇怪的眼神對他多看了幾眼。

顯然，對其他人來說，這不是什麼奇景。

葉子默馬上閉了嘴，假裝不在意的四處亂瞄。

在最後一艘飛船也消失於天際之後，人潮便開始了緩慢的移動。從葉子默和安吉爾所在的位置，可以見到城門正在敞開，更遠處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尖頂建築，樓身覆蓋著一層葉子默未曾見過的特殊材料，銀藍色的塗料閃閃發光，彷彿是從天邊傾瀉下來的銀河，教人不禁讚嘆。他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

然而他只來得及短短的瞥上一眼，視線又立刻被前方的人海所遮蔽。

在葉子默心不在焉之際，安吉爾拉住了他的右臂。

「你很驚訝？」

他一邊問，一邊拽著葉子默以免被人群沖散。

「……哪有？」

「那你為什麼盯著飛船看？」

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過，而且還不是在大屏幕上——

雖然話是到了嘴邊，但葉子默知道說出口就太傻了，也許還得費勁解釋。他動了動腦筋，說道：「突然來那麼一下，我嚇到了。」

「但外面的世界到處都是那玩意啊。」

葉子默腳下頓了頓——外面都是飛船？這是什麼意思？是指現實世界嗎？

雖然能夠推測出這個時代的科技已經躍進了一大步，但葉子默心底還是產生了一種陌生而奇妙的感覺：這種情緒，大概跟人類首次發現蟑螂能飛的時候差不多。

……不，比喻好像不太對。

在概念成形之前，他倆已經擠進了城門。

「好大！」

「那個是什麼？」

「快去那裡看看！」

進到城裡，首先衝擊葉子默感官的便是此起彼落的呼喊聲。在那之後，原本擠成一團的人們隨即散開，他的視野廣闊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龐大的都市。從他所站的空曠廣場往前延伸而去的，是五條連接不同方向的筆直大道，由純白透亮的磚瓦砌成，讓人感覺乾淨無比。大道兩邊豎著一些奇怪的立牌，仔細一看，能看到每塊立牌上都有不同的刻紋，不知有何含義。直到稍遠處，兩旁才出現低矮的房屋，其中一部分一看便知道是商店，另一部分單從外形完全分辨不出有什麼用途。

而道路的終點——

是高樓。

葉子默一眼望去，約莫十數幢不同風格的高樓矗立在城市的中心處，彷若眾星拱月一般把一座銀藍色的尖塔圍在正中央，那尖塔非常高，相較周圍的建築物至少要高出一倍。最教他驚奇的是，高樓之間有多條環形鋼鐵軌道連接著彼此，在軌道之上，隱約可以看見一些正在滑行的陌生物體。

那讓他想起了扶手電梯，但更繁複也更具規模，由此編織而成的交通網路能輕易使人視覺上受到震撼——遠遠看去，就像是某種精心織結而成的網，把城市中心籠罩在其中。

跟新手鎮的中世紀歐洲小鎮風格不同，這裡徹頭徹尾就是一座未來化的都市。

葉子默一時決定不了該往哪裡走：要是有地圖之類的還好，但眼看著這麼大的地方，霎時間倒有點無從入手的感覺。雖然是想讓安吉爾出點主意，但NPC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由入城那刻起就光盯著他看，完全不發表意見。

人潮在廣場上開始疏散，大部分玩家都沒有在這片空地停留，直接就朝正中的大道走去，其餘的人在隊友的陪伴下，也零零散散的進入了其餘四條通道。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葉子默這種還傻站著的便尤其顯眼。

兩秒後，一束綠光從天邊降下，落到他的眼前。光芒散去，出現的是一個男人，他穿著一套讓人感覺簡潔利落的黑色緊身制服，衣服唯一的點綴是右肩上一條紅色橫紋，以及橫紋之下的斜體數字「122」。

「一號大路往娛樂區，二號大路往交易區，三號大路往客戶服務區，四號大路往風景區，五號大路往冒險區——請問您接下來是想去吃飯逛街、購買物資、找客服、觀光、抑或是冒險？」

在新手村裡經常有人藉由傳送裝置突然現身，葉子默並不十分驚訝，唯一有點特別的是，這個男人怎麼看都是一個官方人員，他雙腳才剛觸地，便以相當官腔的語調一口氣把台詞念了一遍。

看來是運營方為免開放城市的首日有什麼意外，設置了一些新手指導員——葉子默以前玩過的不少遊戲裡也有這樣的安排，「人工天國」大概也繼承了這一點。

而且時機不錯，葉子默正好覺得有點餓。

「……呃，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他朝安吉爾探詢性的瞥上一眼，正好碰上對方的視線。

說起來，為什麼這傢伙一直望著他？

「好啊。」安吉爾這才撤回目光，抬頭看向天空，「現在應該能吃上午飯吧。」

此刻陽光猛烈，就如同平常的夏日正午。葉子默想起了冰凍可樂的滋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麼我們該往哪條路走？」

「一號大路。」黑衣男人微微一笑，然後就像是科幻片的主人公那樣，帥氣的打了一個響指。

不多時，他的面前驀地亮起無數藍光，光點快速聚集，轉瞬之間半空中便出現了一台小巧的可摺疊式機器。葉子默聯想起他以前常玩的掌上型遊戲機，只不過眼前這台淺綠色機器幾乎有兩個手掌那麼大，但也更薄更輕巧。

葉子默如同在電視上看到新玩具廣告的小孩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它看。

男人抬手握住它，「這次花了五秒。」他喃喃自語，同時朝左手看了一眼。他的手腕上繫著一個黑色的計數器，但還沒待葉子默看清楚，男人在計數器上輕點了幾下。

在動作完成的時候，那台機器便以令人眼花的速度自行拆解重組，變成了一個淺綠色的圓環。

「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就不親自帶您去找飯店了。」男人把圓環遞給了他，「但您可以問問這個——這是系統配給予每一位玩家的支援手環，會及時更新遊戲的相關訊息。假如您有什麼特殊的需要，也請通過它來向客服查詢。」

葉子默接過手環，指尖觸及之處馬上感到一股寒冷，而且跟外表不同，這東西頗為沉重。當他把它套到手腕的時候，手環「卡」的一聲自行收緊，剛好緊貼在他的皮膚上。

「手環外側上有『上』、『下』、『左』、『 右』四個按鈕，依照某種規律順序按下就能發出指令。」男人解釋，「目前只有兩種指令：『上』是呼出屏幕，『下』是聯繫客服。」

在葉子默點頭表示明白之後，男人露出了令人感到愉快的笑容，「我是遊戲指導員『基礎型122號』，期待能再度為您服務。」

一道綠光把男人再次籠罩了進去，隨後他的身軀就化為粒子，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子默低頭調校手環的位置，然後按著測試員的指示打開了屏幕——與其說是打開，倒不如說是點亮了什麼似的——美麗的綠色光點猶如煙火一般從手環底部竄上，在半空凝聚成了一塊晶體面板。

面板分成兩邊，一邊是葉子默的個人信息頁，另一邊則是遊戲資料頁。他憑著這幾天以來攢出來的經驗，在面板上撥弄了幾下，不需要的部分就從畫面上被剔除了。下一刻，他已流暢的調出城市地圖。

葉子默大致瀏覽了一遍，指導員說得對，沿著一號大路前行一陣，就會到達一個食肆密集的區域。地圖上的指南除了顯示他大半看不懂的菜式種類之外，還標著開店時間和人均消費之類的重要訊息。

「這個不錯嘛。」

「哪個不錯？好吃嗎？」

安吉爾湊到他身邊看起了地圖，似乎終於提起精神。

「是啊，這飲料店——」

「這個！這個飯店很有名的！」

「……這個也太貴了吧，不行，我們不能在這裡吃。」

「只需要拿你一半的積蓄出來就足夠在這個店裡吃到飽了。」

「不要一臉滿不在乎的說什麼『只需要』！」

「錢花了只要賺回來就好了。」

「你這個被松鼠抓了兩下就要歸西的傢伙沒資格談賺錢。」

「……欸？什麼是『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