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次的蓄意

日正當頭、艷陽高照，路上的行人一個個身著無袖短褲，想盡可能的散去體內的熱氣，唯有一個特立獨行的黑色身影快步走在街上，若不是陽光之強烈足以讓行人們各個無精打采、顧不得周遭事物，男子的打扮肯定相當引人側目。

伊爾瓦德穿著不屬於夏季的厚重黑大衣和舊式西裝、戴著皮質的手套和帽子，甚至還撐起一把完全不透光的黑傘，身上無一處暴露在陽光之下，但也令人擔憂他是否會因此熱暈過頭。

——但其實，男人早就因為憤怒而衝昏頭，甚至不顧如今是足以殺死他的的正午跑上街頭，就是為了找出那個大白天就尋花問柳、用得還是自己賺來的錢的混帳

他小聲的咒罵了聲自己的合夥人，凌晨時分，搭上最早的一班列車從柏恩回來他們現在居住的城市——歐齊加，再衝回家中更衣、抄傢伙，就是為了找他算帳，包得密不透風的他踏著足以踩碎路磚的步伐，在繞了好幾條曲折迂迴的巷子後，走進一家隱藏在巷弄之中，名為「眾合」的平凡的禮品小店——可想而知，這只是表面而已。

「惡犬在地獄谷咆哮——」

念出證明身份的密語，負責收音檯的東方臉壯漢按下櫃台下方的按鈕，一道隱藏在塞滿雜物的鐵櫃後方的密道便緩慢顯現，他伸出拇指，指向密道示意伊爾瓦德通行，青年俐落的翻身越過櫃台，走進密道連著的地下空間，腳步越往下，充滿節奏感的音樂便越是清晰的傳進耳裡，不時還會看見醉得一塌糊塗的人倒在階梯上嘟囔著聽不清楚的抱怨。

總算來到階梯的盡頭，映入眼簾的是個五光十色、眼花歷亂的派對現場，大聲放送的動感音樂讓人不禁想跟著搖擺身體，撲鼻的香水和煙草的臭味混亂著嗅覺，穿著清涼的男男女女貼著彼此的身體熱舞，而自己要找的對象也正和佳人們在舞池中央共舞。

揮開所有擋在眼前的障礙物和人，在酒鬼和大麻成癮者的咒罵聲中伊爾瓦德怒瞪著眼、走到了笑著想抱住自己打招呼的紅髮男子面前，惡狠狠的對著他的下顎骨來了一記上勾拳。
即便沒有使勁全力，這拳也足夠讓對方整個人空飛出去，嘴邊帶著一條腥紅的狼狽降落在後方VIP房裡的撞球桌上，原先沈浸在頹廢氛圍的眾人在這一聲巨響後才紛紛驚叫察覺這名不速之客帶來的慘案。

「哦……老闆，沒必要這麼大脾氣吧？」紅髮男子虛弱的撐起快散了的身板，用袖子抹了下嘴角溢出的鮮血「一早就跑趴也不是一兩次了不是嗎？」

「……生氣的理由你很清楚，菲利克斯。」
伊爾瓦德的語氣降到冰點，眼神冷酷到能凍結眼前這個輕浮混蛋臉上討好的笑容。

「嘿~嘿……任務執行還愉快……喂喂喂！這東西很危險啊！別對著人！」
原本還想多掙扎一下，想說靠裝無辜能不能矇混過去，結果只換來對方用手上的黑傘對準自己的腦門。

如果只是一般的傘還好，但偏偏這把傘是自己委託專家親手改造，外膜是能完全抵禦日光的特別塑料，下層則是能防禦A級能力者攻擊的特殊材質薄化製成，但最要命的還是它傘尖上的槍口，能夠靠著傘柄上的操控鈕射出各式子彈，其中甚至還能發射殺傷性強的尖頭型子彈和穿甲彈——簡單來說，這把傘就是個小型火藥庫。

——要是一個走火，我就死定了，就算運氣夠好沒死，也會徹底毀容……

「給我交代清楚，為什麼要說出我的事？」

……

「伊爾瓦德•列斯庫先生，我叫艾德•凱茵。」少年分開翹著的雙腿，拖著那雙過大的鞋子走到伊爾瓦德面前，友善的朝他伸出手「當然，也是委託你去殺死艾德•凱茵博士的委託人……想畢你已經看過我的照片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
伊爾瓦德並沒有回握，反倒兇狠的瞪著他，艾德只好放下手聳聳肩，乖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繼續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的我和艾德•凱茵博士完全不是同個樣子，這很迷惑人的……」

「我一開始也嚇到了哦。」
一旁的亞蘭斯特附議，邊朝伊爾瓦德露出友好的笑容，但很明顯對方並不領情，甚至不肯跟他對上眼。

「這是我的能力——「返老還童」的效果之一，能讓我回歸到年輕時的外貌，」艾德得意洋洋的笑了下「怎麼樣，很驚人吧？完全認不出來對吧？可以避免掉不少麻煩事呢。」

「…………。」
伊爾瓦德回想了一下，雖然現在沒有戴著，但艾德少數在公開場合出席的照片上確實是有拘束器的，只不過沒人知道他的能力是什麼，似乎也不是具有殺傷性的能力，否則消息早傳開了，因此自己並未將這點納入暗殺計劃的考量之中。

「差不多該解釋最重要的部分了吧，博士？」
亞蘭斯特有些吃味的道，很少被人晾在一邊的他不習慣這種話題不繞著他轉的情形，加上等一下要「示範」的緊張與期待也讓他蠢蠢欲動。

「你還真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的艾德無奈的進入正題「列斯庫先生，你一定搞不明白為什麼我要派你來殺我自己……」

「不，我大概猜得出來了。」伊爾瓦德打斷他，無視對方一臉訝異的模樣繼續說著自己的推論「你派我來的真正目的並不是殺你，而是殺他，對吧？」
他指向亞蘭斯特，這讓聽著的兩人同時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並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繼續解釋下去。

「你們的計劃有許多漏洞，首先是事先調查，菲利克斯……你們其中一人應該認識他，他每次在我執行任務前都會詳細調查委託人的資料，但這次卻僅僅給了我一點訊息。」

「可能是他找不到，不是嗎？」
艾德反駁他的論點，伊爾瓦德點點頭。

「確實，所以這點頂多是個疑點，不是證據。」伊爾瓦德伸起手，拿下襯衫上粘著的小型監聽器，一個用力將其碾碎在掌心「但這個，可以說是相當完整的證據了。」

咖啡廳遇到的女人——薇拉，在握上他的手時非常巧妙的將這個小玩意黏在自己手腕上的死角，要不是能力帶給自己的過人觸覺，一般人是絕對不會注意到的。

「我知道妳也在這裡，香水味太明顯了。」
伊爾瓦德接著道，除了觸覺外，他的五感都因能力而得到大幅度的強化，飄散在空氣中每個人獨特的味道、呼吸聲，他都能清楚感覺到。

聽見他的呼喊，貌美的女人「叩—叩—」的踩著她豔紅色的高跟鞋，面露不適的從走廊盡頭現身，她一手扶著額頭，看似相當不舒服的模樣，身上散發出的氛圍已和咖啡廳時相遇不同，變得冷豔又充滿殺氣。

「在場除了我們外也還有不少人……是鐵器和火藥的味道，護衛嗎？」

「沒錯。」薇拉語氣不善的回應，接著小聲的朝耳邊的麥克風說道「都出來吧。」

於是數十個身著白色軍裝的護衛從四面八方現身，最後排列整齊的站在薇拉身後，伊爾瓦德見此一個抬眉。

「特殊部隊？真看得起我。」他冷笑了下。

特殊部隊，是由協會底下的私人武裝軍警中的最優秀者組成，相較發配給政府的一般部隊，成員的能力多半在B級到A級之間……
超能力者是有等級之分的，協會將超能力者們隨著強度、實用性等等的因素分為S、A、B、C、D、E、F七個等級，等級越高人數越少，由此可知，特殊部隊是個強大的菁英集團。

「不是請吸血鬼獵人已經是小看你了。」
薇拉笑了下，卻一點笑意也沒有，伊爾瓦德對她的諷刺不做任何回應，只是繼續完成他的解說。

「知道有人在監視我後，為了搞清楚狀況我便照原定計劃行動……並也弄懂了一些事。」
他指向亞蘭斯特，被點名的俊俏男子開心的笑了笑，他對這個敏銳的殺手相當感興趣。

「他並不是助手，」伊爾瓦德平淡的說道「手腳太過強壯，在進攻的時候也反射往後退了一點迴避，這都不是久坐辦公桌的人會有的。」

道出一切疑點後，伊爾瓦德下了最後的結論。

「既然知道暗殺是場騙局，而這個可疑份子又如此剛好的出現，不難聯想出你們真正的目的是要讓我以殺死目擊證人為由而出手解決他。」

「……為什麼呢？」亞蘭斯特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為什麼你心甘情願的照著我們的劇本演出？」

明明知道有人監視他，知道每個人都在對他說謊，為什麼隨時都可以離去的他，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行事呢？

——肯定不止因為想搞清楚狀況這麼單純而已吧

「…………無聊。」
伊爾瓦德清楚男人看透自己的本質，他抬起眼對上他的視線，其中平靜如水、不參雜任何感情。

即便身體能力獲得了超凡的提升，在這個超能力者橫行的年頭也不顯怪異，真正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人了」的緣故是逐年變得淡薄的情感
，而這次的「冒險」結果，確實也久違的令他感到驚訝。

——復活也好、年齡變大變小也好，自己究竟多久沒被一件意外的事給打動了呢？
雖然被耍確實令人不快，但背後帶給他的樂趣卻也相當多……可這不代表自己不會去找菲利克斯那個吃裡扒外、暗算自己的白眼狼算帳。

「原來如此。」
亞蘭斯特滿意的笑了，也沒有再繼續提出質疑。

啪——啪——啪——

久未開口的艾德忽然拍起手來，臉上掛著感動的笑容，喜悅的淚水掛在眼角恍若落下，他興奮的站起身，走到伊爾瓦德面前用力握住他的雙手。

「太棒了！太棒了！」艾德眼角含淚，語氣中帶了點哭腔「你的腦袋、還有你的能力，真是太感人了！不用我多餘的說明就能迅速理解一切，真難想像是個百年前的原始人。」

——百年前！？

聽見關鍵詞，伊爾瓦德緊繃的身體徹底戒備了起來，一旁察覺他細微動作的護衛們也各個準備抽出武器，卻被薇拉攔了下來。

「……博士，請自重。」薇拉一個挑眉，雙手環胸的警告對方「你的安全是我身後的軍警們唯一在乎的事，請別讓他們為難。」

原以為艾德會像抗議警衛要求撤離那般大吼反抗，結果他只是一邊哼唧著「明明是我職位更高為什麼得聽妳的」一邊乖乖坐回位子上，像個被母親教訓的孩子一樣……雖然就目前兩人的外貌來判斷說是母子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麼會知道？」

儘管料到大部分的事實，伊爾瓦德也從沒想過對方會知道這件事，怒火悄悄在他心中孕育而起，自己因信任而告訴菲利克斯的秘密，卻被他這麼隨便的說了出去。

——無法原諒

他暗褐色的眼瞳染上一層鮮紅，那是怒氣的顏色，注意到伊爾瓦德情緒轉變的亞蘭斯特走到他身邊，伸手壓住他的肩膀，貼近他的耳邊細語。

「冷靜點，這可不該是你的葬身之處。」

伊爾瓦德斜眼看向他，眼中的紅色逐漸退去，差點失控的他在亞蘭斯特的阻止下逐漸恢復冷靜，知曉自己的勸阻起了效用，亞蘭斯特朝對方微笑了下，隨後雙手插回口袋倒退著走回原先的位子。

「……他說了多少？」
情緒穩定下來的伊爾瓦德問道，艾德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多，還混了不少謊言進去，所以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調查的。」
艾德點開桌面上的畫面，讓它投影到空中，上頭出現一幢令伊爾瓦德倍感懷念的房子。

「列斯庫是中世紀東歐地區——也就是現在約爾奧特和蘭尹國界地帶的一戶貴族，這是他們當時住的房子現在的模樣。」艾德轉向伊爾瓦德問道「這也是菲利找到你的地方，對吧？」

「……然後？」
伊爾瓦德不耐煩的問，至始至終對方都沒有解釋為什麼要自己殺死那個假助手和所謂的實驗。

「有點耐心，我正要解釋。」艾德無力的道，對於要重頭解釋這麼麻煩的事他也很無奈，他將畫面切換成一片廢墟，旁邊還有個黝黑的男人的照片「世人所認知的第一位超能力者，是2058年6月在現今尼可西夫南端荒廢區出現的，一個叫威爾森的男人，如畫面所示，這原本是經過協會認證的事實……直到我從菲利克斯口中聽說了你——伊爾瓦德•列斯庫，我懷疑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個超能力者」。」

「…………。」
伊爾瓦德安靜的聽他解釋，並未否認。

「一開始我以為你只是個精神錯亂的人，隨便給自己取了個貴族姓氏、胡亂吸血，假裝自己是中世紀的吸血鬼什麼的……」艾德無視掉伊爾瓦德因為他的口無遮攔而越變越差的臉色「但後來我們想盡辦法去查出你的身份，卻什麼都沒找到。」

「可能是你們找不到，不是嗎？」
伊爾瓦德用方才艾德說過得話反將他一軍，但艾德不以為然的回嗆

「拜託，小夥子，我們可是超能力開發研究協會，世上所有國家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也贏不了，」艾德囂張的笑著道「要是我們想查一個人，就算他躲進馬里亞納海溝或月球，我們都找得到。」

「總之，我們查不到你的任何資訊，出生地、親戚、學校，只得承認你是超乎我們想像的生物……」艾德投降似的舉起雙手，但又突然伸起食指「可有個例外，那就是你是超能力者，變成吸血鬼只是你能力的副作用而已。」

其實，超能力者使用能力有兩種不同類型的附加條件，一種是發動前有必須滿足的條件，另一種則是發動後會帶來副作用，儘管是前者為多數，也沒出現過副作用是改變一個人的基因讓能力者成為完全的非人生物的案例，但仍舊不能排除伊爾瓦德是個超能力者的可能性。

「如果我說我不是呢？」
伊爾瓦德一個挑眉質疑道，這件事的真相連菲利克斯都不知情。

「哈哈哈，這個嘛……我好歹也是個科學家，與其要我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我還情願相信北極住著聖誕老人。」
艾德像孩子般開心的大笑出聲，卻又像喝醉的大叔般用力拍著大腿，一直在旁看著的薇拉暗示性的咳嗽幾聲才讓他恢復正經。

「好啦，好啦，我們回到正題。」艾德暗示性的看了一眼亞蘭斯特，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麼的他將手伸向背後「雖然我很在意你，但其實今天的主角是亞蘭斯特才對……好，亞蘭，你可以開始你最喜歡的示範了。」

「好的，期待已久了呢。」
他從背後拿出一把手槍，當著伊爾瓦德的面，毫不猶豫的一槍崩掉自己的頭，一時血花四濺，混著帶點黏稠的腦漿噴上牆壁，即便是不怎麼表達情緒的伊爾瓦德也為此目瞪口呆。

但更驚人的還再後頭，即使大腦半露、頭骨碎裂，血液如泉水般湧出，亞蘭斯特卻沒有因此停止說話，反倒精神奕奕的喊著「啊啊……果然，你有著很棒的反應呢！看到你這種平常沒什麼情緒的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真是太棒了！」

「什……什麼？」
雖然已經有被嚇一次的先例，但這次是親眼目睹，讓伊爾瓦德更加反應不及。

「夠了，快點恢復，你是想把我的實驗室弄得多髒啊！」
艾德伸出小腿狠狠的踢向亞蘭斯特的腳後跟。

「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亞蘭斯特嘆了口氣抱怨道「剛才被殺過一次，這次的復原會慢一點。」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他頭上的傷口還是以伊爾瓦德肉眼所能見的速度高速復原，不出10秒左右就一點傷口也沒有了。

「這究竟是……」
被這強大的復原力震驚到的伊爾瓦德甚至問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意外

他從沒想過自己能在短短一天內接收到這麼多刺激得到他微弱情感的意外。

「好啦，如你所見，這傢伙的超能力讓他怎樣都死不了，因為實在太神奇了，怎麼殺死他就成為我的研究目標之一，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效後，我便想讓初始的能力者來試試看……雖然依舊失敗了。」艾德哀痛的看了一眼被亞蘭斯特的血弄髒的物品，然後瞪了他一眼「放心，這是徵求過本人同意的，他甚至還很樂在其中呢。」

「沒錯，能看到像伊爾瓦德先生你這樣有趣的反應就是我一生的最大樂趣！」亞蘭斯特笑容燦爛的看向伊爾瓦德「周遭的人都逐漸對我麻木了，一點都不有趣，能遇見像伊爾瓦德先生這種反應理想的人真是太好了。」

「也不想想是誰造成的，」艾德朝他翻了個白眼「每天都得見著你的死相，再膽小都不怕了。」

「別這麼說嘛，要保持新鮮感無味的人生才會有趣哦。」亞蘭斯特笑吟吟的解釋，突然間他望向伊爾瓦德，眼神難得的認真「伊爾瓦德先生，請千萬不要忘記此刻的新鮮感哦，否則就會變得像裝嫩老頭一樣，每天只能靠工作來填滿人生……噢嗚！」

亞蘭斯特又被艾德從背後踹了一下，看著這齣鬧劇的伊爾瓦德，心想自己大概搞懂狀況了，那麼也差不多該回老家審問合夥人了。

「等一下！列斯庫先生！請先留步！」艾德看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大喊著，看他確實停下腳步後解釋道「雖然殺死亞蘭的實驗失敗了，但我對你本人很感興趣，這也是為什麼在你身上裝監聽器的緣故，如果你能讓我研究一下……」

「我拒絕。」
艾德還沒說完，伊爾瓦德就乾脆的給下否定的答案，他和那個喜歡看別人驚恐表情的怪人不一樣，沒有當實驗白鼠的興趣，就算這麼做或許能給對一切無感的自己一點刺激也說不定。

「……要攔下他嗎？」
看他一路往走廊另一頭走去，再下去就要追不上了，薇拉緊皺眉頭，徵求艾德的同意。

「……不了。」艾德無力的坐回椅子上「我不喜歡強硬的手法，況且只要菲利這條線沒斷，我們隨時能再找到他。」
並且多虧了薇拉的能力，自己可以得到照片和錄影都無法留下影像的伊爾瓦德非常完整的作戰資料，有助於自己研究他。

「真可惜……」亞蘭斯特噘起嘴，一臉不捨的看著伊爾瓦德離去的方向「我很中意他呢……」

「煩死了……還不快滾回去做你的保母！」
艾德又一次發狠的踹了他一腳。

「是是是……」

——剩下的部分，隨著伊爾瓦德遠去的腳步逐漸聽不清了……

……

「噢！那很痛……」
被伊爾瓦德拎著領子撞上牆面的菲利克斯哀號道，但在看到對方冷酷無情的眼神後老實的閉嘴了。

伊爾瓦德特地把他抓出眾合帶到後門的巷子裡，用強大的聽覺確認四周無人後開始了他的審問「你說了多少？」

雖然艾德告訴自己他說得不多，但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洛的人的說辭又怎能輕易聽信呢。

「只有名字和一些我們的相遇而已啦，我知道的也不多啊！」快喘不過氣的菲利克斯痛苦的拍著伊爾瓦德屹立不搖的手臂「先、先放我下來！」

「…………。」
人在命懸一線時交代的多是真相，伊爾瓦德一語不發的放他下來，被扔到地面的菲利克斯摔在一攤污水上，倒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大口呼吸。

「所以……結果呢？」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菲利克斯狼狽的問道「你答應他的什麼……實驗了嗎？」

「……你說呢？」
伊爾瓦德冷淡的回應，菲利克斯不解看著他。

「伊爾，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那棟老房子裡清醒嗎？」菲利克斯站起身，疑惑的握上他的肩膀「如果讓艾德研究你，一定能知道……」

「那是我自己要去尋找的真相。」伊爾瓦德甩開他關心的手，並補充道「還有，你弄髒我新換好的衣服了。」

「哦，抱歉……才怪。」
菲利克斯把沾滿髒汙的手使勁全力抹在伊爾瓦德的大衣上，他討厭伊爾瓦德那副「我的事不用別人管」的態度，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這點實在令人擔憂。

「你這……！？」
原本好好的站在後門前賊笑的菲利克斯突然被門裡伸出的健壯手臂抓了進去，連呼救都來不及，隨後一個臉上帶疤的壯漢從門裡緩緩步出，手上的白龍刺青和誇張的臂肌都相當嚇人，但伊爾瓦德毫不畏懼，只是冷著臉回瞪回去。

「我的朋友人呢？」
他語氣冷淡的問道，一般人就算再強壯對他這個能力者而言都不值一提。

「老大找你。」
壯漢用如外表般的低沉聲音說完後，便又一次的隱沒進燈光昏暗的後門之中，伊爾瓦德皺起眉，雖然很想丟下那個混蛋離開，但再怎麼說他也陪伴無依無靠的自己5年了。

想到這裡，他無奈的嘆氣出聲，然後跟著壯漢的腳步再一次步入眾合。

……

「你好啊，伊爾瓦德•列斯庫先生。」
當伊爾瓦德一走出昏暗的走廊，來到燈火通明的VIP室時，就看見眼前令人頭疼的一幕。

20出頭、戴著紳士帽，穿著白襯衫和吊帶褲，一臉雅痞樣的黑髮青年，抬起一隻腳壓在半毀撞球檯上，仔細打量著那個倒在他腳邊、正被他用手上的折疊刀威脅著的自己的友人，而剛才的壯漢正站在的背後。

「鬼王先生，久聞其名。」
雖然尚未見過本人，但伊爾瓦德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副招牌打扮，多虧了菲利克斯平常的吹噓。

鬼王是這家「眾合」夜店的老闆，其真名無人知曉，只因初代鬼王心狠手辣的作風而給後代留下一個這麼駭人的綽號，而且「鬼王」其實不止是眾合的老闆，也是歷代「炎獄幫」的首領。
炎獄幫是歐齊加勢力最大的幫派，真要說有多廣的話……他們幾乎滲透進歐齊加的所有行業，不止夜店、娛樂場所，飯店、醫院、學校……甚至連當地政府都有他們的人，說炎獄幫支配了整座城市也不為過。

——因此，想繼續在這座城市裡混下去，就算是自己這個孓然一身的人也得客氣的在他的名稱後面加一聲「先生」

「彼此彼此，」看伊爾瓦德認得自己，鬼王感到相當開心，但他仍不打算饒恕他剛才犯下的過錯「那麼，聽說你剛才在我這裡鬧事？」

「……是。」

伊爾瓦德很清楚自己的確是衝動行事，也有為此賠償的打算，但他沒想到鬼王本人竟會親自現身處理，他瞧了一眼心虛的菲利克斯，看來又是這傢伙做了什麼足以引來鬼王本人注意的破事了。

「不否認嗎……有骨氣！」鬼王爽朗的大笑了聲，並輕輕把刀子往菲利克斯的脖子上一壓，脆弱的皮膚立馬被劃出一道血痕「和這個廢物不一樣呢，你說說看，你昨天在我的賭場裡做了什麼啊？」

「…………。」

沉默的看著這一切，伊爾瓦德並未輕舉妄動。
雖然友人面臨存亡危機，但自己很清楚，要是隨便動作反倒會加速他的死亡，而且他相信憑著菲利克斯認識鬼王多年的情誼，鬼王不會這麼隨便的殺死他……至少菲利克斯的人脈和話術對其還有利用價值。

「我沒……嗚！我……我作弊了！對！我出老千了！」
原本還想先否認一下看能否呼悠過去，但隨著刀子一點一點的割開自己的喉嚨，就算是再精明的騙徒也得慫了。

「哼哼……我可是很生氣哦。」
在聽他親口認罪後鬼王收起刀刃，一脫離生死關頭，菲利克斯便馬上連滾帶爬的躲到伊爾瓦德身後。

鬼王對此只是笑了下，然後悠哉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拄著它走到兩人之間，再一左一右親熱的搭上他們的肩膀，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但我能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完成了你們闖得禍我都能當沒發生過。」

「…………。」
伊爾瓦德沒有做任何回應，他並不打算信任剛見面的人，但菲利克斯可不同了。

「好！當然好！我什麼都願意做！」
他明白搭肩是鬼王一貫的示好動作，這表示他是真的願意原諒他們，而且無論他開出的要求有多艱難，也絕對比被灌水泥扔海裡還來得好。

「…………。」
伊爾瓦德瞪了他一眼，但看到對方哀求的眼神也只好沉默表示同意，他不怕被斷手斷腳，但非能力者的菲利克斯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很好！」鬼王滿意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然後踩著他一貫的輕浮步伐，愉快的走回疤面保鏢身邊，並從懷裡掏出一張破舊的相片，上頭是個擁有一頭顯眼的櫻粉色長髮的東方少女「我想請你們……」

「——去監視這女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