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ishop
本章節 7197 字
更新於: 2019-07-07
冬日的被窩實在太迷人,再加上昨晚的劇烈消耗,讓帕羅蒂亞睡到了中午。當一覺醒來,她的臉正朝下貼在地板上。
「真糟糕,身體的損傷比想像中還嚴重……」
在渾身劇痛之中恢復意識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習以為常地打開電視。以一個收入不算優渥的人來說,房間能有電視這件事情已經是她最大的成就。
「它是災難(Disaster),它很危險(Dangerous),它四處破壞(Destroy),而且它很好吃(Delicious)!當人類最古老的恐懼從深海中崛起……盤中的佳餚將會是你最大的夢魘!」
憑空顯示的電子螢幕上正播放最新電影的預告,誇張的「殭屍章魚燒4D」字體如同軟體動物的觸鬚般扭動著,強烈地散發出低成本恐怖電影特有的狂熱氣息。
「喂喂喂死肥宅,你有空陪我去看電……」
比起讓身體休息,果然還是看殭屍章魚燒比較重要,帕羅蒂亞興奮地推開房間隨時都會脫落的木板門,朝著客廳大喊。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妳喔。」
在廉價暖氣循環的屋內依舊有些寒意,迪特里希穿著普通的長袖毛衣,肥宅則坐在餐桌的另一邊,替她倒滿熱騰騰的咖啡。當然就連咖啡杯也是便利商店集點換來的。
「妳……」
「是我。」
「妳!」
「我?」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啊!」
帕羅蒂亞的音量大到杯子裡的咖啡差點灑了出來。
「哎呀,先別急著大叫嘛。」
迪特里希漫不經心地對咖啡添加過量的砂糖,以至於杯子裡的東西呈現麵糊般的濃稠狀。
「好歹也是我把妳給扛回來的喔。」
「妳們就這樣打起來,結果竟然雙方都把能量耗光了。」
肥宅一把搶回迪特里希手中的糖罐,但裡頭已經空空如也。
「呃……這樣這傢伙怎麼把我扛回來的?」
「打電話叫阿爾泰來陪我一起搬的。」
肥宅似乎睡得不怎麼好,由於熱量的過度消耗,甚至連外表都瘦了一些。
「對了,迪特里希小姐的披風目前在外頭晾乾。」
「啊,那可真是感謝。」迪特里希把頭轉向帕羅蒂亞。
「妳們這裡有食物嗎?」
「真抱歉,我們可不是民宿。算了,妳想吃甚麼,煎蛋還是鬆餅?」
帕羅蒂亞打開了電氣爐,表現出隨和的態度。
「可以的話全部都要。」
「這是擺明來吃霸王餐的吧?」
「妳的同胞需要幫助嘛。」
「我知道,地方的M.O.E.需要吃飯。」
「哎呀,意外很好說話呢。」
「她當然好說話。因為那是我的薪水買的。」
肥宅哭笑不得地用手托住額頭,望著眼前這行為奇特的M.O.E.。
迪特里希看上去與帕羅蒂亞的年紀相仿,青澀的臉孔卻不知怎地有雙滄桑的眼神,彷彿對世界上的事情都沒有太大興趣似的,她正在用湯匙攪動咖啡杯裡頭濃稠的糖漿,另一隻手托著腮,表現出相當無聊的模樣。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說明來意了。」
「因為妳再不說的話就得自己去街上找餐館囉。」
「第八軍團的轟龍比想像中還要來得親切呢。」
「那種頭銜根本沒半點意義。」聽到第八軍團時,帕羅蒂亞的眼神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想起很多回憶。
「別那樣叫我,軍名是報給敵人用的。」
「妳已經預設我們不是敵人了?」
「如果妳把我當成敵人,那還敢吃我煮的東西嗎?」
「沒辦法,我餓扁了嘛。獨立型M.O.E.不照三餐吃東西的話是沒辦法正常活動的。」
「那是甚麼?從來沒聽過的東西,是魔鬼終結者的新型號嗎?」
帕羅蒂亞對這個名詞似乎很陌生。
「就是,獨立型。」
「獨立型!」
「嗯,獨立型。」
「妳們兩個打算這樣玩到太陽下山嗎?」
「因為說明起來很麻煩,果然還是放棄吧。」
迪特里希看起來一副隨時都會睡著的渙散表情,她打了一個哈欠,索性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掉骨頭般癱軟著。
「第八軍團早就已經解散了,如果那是妳找上我們的理由,那我得說聲抱歉,我沒辦法在這方面給妳好處。」
肥宅從餐桌旁的小櫃裡翻找出了退役證明,攤在迪特里希的面前。
上頭清清楚楚得寫著「放棄軍籍」四個大紅字。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尖銳耶,明明外表看起來這麼圓的。哎呀,其實也不是勞師動眾的事情啦。我希望你能抽點時間幫忙我處理掉一個人,我自己做實在忙不來。」
「處理?」
肥宅搖搖頭,短暫陷入了沉思,對他來說,「處理」兩個字有很多涵義,而迪特里希尋求他幫忙的,正好是讓他最頭疼的那一種。
「是啊,其實我也是管理官,目前正在調查與非常圓桌武士相關的案件。」
「我以為那已經結束了。」
肥宅看著迪特里希推過來的簡報冊,上頭的幾張人臉他認得,現在都已經被打上了叉叉的記號
「我也希望結束了,但是涉入案件的M.O.E.不只一人。」
迪特里希瞇著雙眼,似乎有些抗拒不了暖氣的溫度。
「所以妳找上門的原因,是為了帕羅蒂亞嗎?」迪特里希橫躺的臉寫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哎呀,如果要在長羅川市找到一個能妥善處理M.O.E.的人,除了你之外不作第二人選。你的朋友是個好管理官,只可惜他沒辦法獨自破壞機械細胞,也無法讓上級重視這件事情。」
「果然嗎。」肥宅低頭沉思著。
「果然呢。」
「帕羅,妳跟著喊做甚麼?」
「給點參與感嘛。」
「聽起來,管理局應該也注意我們很久了吧。」
「管理局掌握M.O.E.的動向已經有兩百多年的紀錄。這幾十年學術界終於定下稱呼的M.O.E.,在古老的宗教信仰中被稱為機械惡魔,在東朝則自古以來就稱為蚩尤械。」
迪特里希將簡報冊翻頁,其中一頁上頭貼著發黃的剪報,模糊的字體勉強還能夠辨識。
「遊樂園全新作品,非常圓桌武士?」
「沒錯。」迪特里希的眼神變得尖銳。
「斯諾莉莉破壞城市的整個行動,其實是有著幕後提供劇本的協助者。」
「阿爾泰沒告訴我這個。」
「因為在非常圓桌武士本部回收的資料,被管理局高層銷毀了。」
「這樣做對你們有甚麼好處?」
「在大人物們的眼裡,不存在的案件就不用辦理。」
「哇,剩半本可以交待了,我們真的演得完嗎?」
「必須演完才行。」帕羅蒂亞的玩笑換來迪特里希相當誠懇的眼神。
「為了不要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我只是個普通的校工,不是殺手。更何況我們對於彼此都還有很多不了解的部分。」
肥宅搖著頭,試圖婉拒迪特里希的請求。一旁的帕羅則露出了「那算是搭訕嗎?」的幸災樂禍表情。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信賴我?」
「用行動說服我。」
「那麼我們就一起去看戲,來場複雜的三角約會吧!」
迪特里希用兩隻手掌拍在桌面上,似乎下定了決心。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妳認真的嗎燙燙燙燙這咖啡為甚麼是熱的啊!」
這突如其來的大膽發言,讓帕羅蒂亞從鼻孔噴出了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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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嚴密的人工環境控制,長羅川市的空氣總是有著一股淡淡的化學合成藥物氣味,肥宅確定自己的嗅覺沒有出錯,在大天幕破洞之後這氣味變得更加強烈,要找個具體形容的話,就像是把廉價的香水灑在臭汗的腋窩上頭。
這城市是個骯髒的培養皿,在舒適的溫度之下養著各種腐敗的穢物與病菌。
「是說啊薛先生,帕羅蒂亞似乎很在意你呢。你們不是情侶嗎?」
迪特里希又套上了那礙眼的巨大披風,她似乎對於路邊行人的眼光不是很在乎。
也許那披風可以提供某種程度上的安全感吧。
「差得遠了。」肥宅自嘲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失落。
「她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就嘔氣,只是她不習慣看這種正經八百的表演而已。」
行走在號稱高生活水平的都市街道上,四處都能看見暴力野蠻的街頭搶劫與混戰,人行道旁的電子看板上不時跑過各種雞毛蒜皮的新聞與生活資訊,像是今天早上市長的狗不小心撞掉了一根牙,以及A區的房價終於突破了每坪一千兩百單的歷史新高。
「一單是八十五隆法,三隆法可以吃一頓便宜的午餐,也就是說……」
肥宅被看板上的數字吸引,念念有詞地計算著地價,知道這些資訊對他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幫助,但是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能夠用來消磨時間。
跟迪特里希在街上肩並肩地散步讓他感到相當的不自在,即使她並不是很在意,但肥宅光是被人靠得太近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別算會比較開心喔,反正那種價格一般人大概一輩子都付不起的。看你這僵硬的動作,該不會沒跟帕羅蒂亞以外的女孩子出門約會過吧?」
迪特里希毫不在意自己的管轄區域簡直是一團糟的事實,這更加讓肥宅肯定自己不會想住在這種地方。
「這幾年來是這樣沒錯。」
肥宅乾笑了兩聲,事到如今也很難再硬撐下去了,他往旁踏了一大步,劃開與少女管理官之間的距離。
「真是可悲的童貞生涯呢。」迪特里希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絲的憐憫或是關懷。
「不過我幫不上忙就是了。」
「我不需要妳關心這個,真這麼熱心的話不如去關照對街那個摔倒的老太婆。」
「哎呀,你認真的嗎?別說我沒警告你喔,要是把她扶起來的話可是很麻煩的……」
迪特里希發現自己的話根本沒人在聽,肥宅已經小跑步過了街,打算攙扶摔倒在地上的老婦人。
「老太太,妳沒……」
「年輕人,把錢交出來。否則我他奶的一槍打爆你的頭。」
冰冷的槍管抵在肥宅的太陽穴上,槍上的保險已經打開了。
老婦人露出滿嘴金燦的假牙,歪斜又囂張得意的咧嘴笑著。
「看來老太太您身體無恙,真是太好了。」
肥宅翻找口袋,掏出幾張滿是皺褶的紙鈔。
「才這點錢,我肏你媽的!」
老婦人極度不滿地吐了口痰在肥宅臉上,裡頭還混著菜渣。
「我窮。」
「少瞎唬你奶奶,沒錢還能吃得這麼胖嗎!再裝蒜看我還不宰了你這個小王……」
「妳保險沒開也想殺人嗎?」
「蛤?」
趁著強盜老奶奶遲疑的一瞬間,手槍已經落在肥宅的手中,槍口的方向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對準了老婦的額頭。
「妳剛剛說宰誰來著?」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怎麼會要宰誰呢?大家和和氣氣的好說話嘛。」
肥宅不打算回答,只是默默地用手帕擦掉臉上的菜渣,揉成了一團硬塞在老婦的嘴裡。
「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誰知道就在肥宅轉身正要離去的瞬間,又一把槍從老婦人的掌心之中滑了出來。
實在是隻陰險狡詐的老狐狸。
就在這時,十字路口的播音系統傳來了降雨預報的廣播。
「市內天氣預報,今天中午於C以上區域的臨時降雨將於兩分鐘後開始,清洗時間為午後二時至晚間六時,請各位民眾出門時攜帶雨傘,或是待在家裡打電動。再度重複一次,今天中午於……」
迸。
磅礡的大雨稀釋了滿地的血水,老奶奶的頭跟身體分了家,倒在雨地中動也不動。
「好啦,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大家不用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喔!」
迪特里希將長槍上的血跡甩掉,收回披風底下,隨腳一踢將老奶奶的屍體踹到人行道的邊緣,掃除用的機器人感應到垃圾,連忙滑了過來開始用鋸子跟吸引機器分解道路上的廢棄物。
「真是先進。」
街道上忽然間像開花似的撐起了一把又一把五顏六色的大傘,肥宅也不例外,他畢竟不希望在三十歲以前禿頭。
兩人行走時不忘踩幾下路上的水窪,好洗掉鞋子上的血跡。
「你看吧,把她扶起來很麻煩的。」
披風看起來不只能防彈,也能防水,實在是很方便的功能,迪特里希若無其事地看著手裡的懷錶,打了一個懶散的哈欠。
「以出手速度來說,那是我見過第二快的。」
「哎呀,你的第一是指飛龍嗎?」
「她出劍並不快。」肥宅有些懷念地嘆了口氣。
「那麼我想是靜流了。」
「妳認識她?」
「不算很熟,在資料上見過而已。」迪特里希的語氣有點心虛。
「她是壞械流的繼承者,能夠不靠械進化的特殊能力就輕易破壞掉M.O.E.的機械細胞。」
「小時候,在東朝,扶一個老奶奶不是這麼刺激的事情。」
「這代表你還不夠習慣都市生活。」
「好吧,妳要露出一顆頭淋雨還是走過來點,我有傘。」
沒注意到迪特里希表情之中些許的彆扭,肥宅從大衣的內口袋裡取出了第二把傘。
「哎呀,你這人比我想像中還要不直接呢。」
「其實我有點好奇,為什麼降雨區域只有涵蓋都市的中心?照理說這兩天塵害的主要影響範圍應該是比較外圍的部分才對。」
「犧牲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的生活享受,這就是長羅川市的政策。」
「這就是為什麼廣場有水舞可以看,但是貧民區只能喝洗腳水的原因。」
「你的性格也蠻尖銳的嘛。不過對我發脾氣也沒用,我頂多就只是個位階比較高的公務員。」
「我認為妳們關心的東西不夠親切。」
雨霧中依然能清楚看見兩條路外金黃色的霓虹燈正燦爛閃爍著,名貴的加長型禮車把路口給擠得水洩不通,肥宅有點不願意地再次確認手中的票劵。
「你不喜歡看劇場嗎?」
迪特里希故作親暱地環抱住肥宅的右手,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說實在,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
「我怕自己看到睡著。」
「別搞砸自己難得的約會嘛。」
我們才不是那種風格的作品。
如果帕羅蒂亞在的話一定會這麼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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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馮索大主教,大概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年輕有為的神職人員阿馮索遇見了天使,天使賜予了阿馮索超越常人的智慧與神力。
這樣的一個有為青年原本能夠在動盪的時代成為引路的明燈,但他卻始終避不開命運的巨浪。
在不公的宗教迫害與政治壓力下,阿馮索逐漸迷失了原本的善良心性,轉而尋求毀滅與破壞的手段來實行他所認定的「救贖」。
最後引發了銅人戰爭,導致地表大規模荒蕪化,阿馮索成了戰後被追訴責任的罪魁禍首,但他仍拒絕受審,在漫長的逃亡盡頭,他遇見了當初賜予他神力的天使……
舞台上,身著白袍的男子面色凝重,他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握緊掌中的短劍,戲院空氣裡飄浮著觀眾鼓譟的情緒,他們都恨不得阿馮索去死,只有這個令人憎惡的戰爭販子被大卸八塊,他們才會滿意的起手鼓掌離去。
白色的階梯從六層樓高的天花板上緩緩降下,上頭站著一個俊美的青年,他實在是太帥了,以至於光是直視那口亮到反光的牙齒都會激發觀眾的腎上腺素。
「喔,快看我一眼,讓我懷孕吧天使!」
「看我一眼,我可以懷個男孩給你!」
「小蜜糖,快來跟姐姐玩玩香菇碰波霸!」
隨著台下婦女尖叫,空氣也忽然間震動了起來,原本暖和的空調急遽地降下溫度,冰雹與雪片交織的景象轉眼間籠罩了戲台,吹襲著阿馮索臉上一道又一道在歲月之中被刻下的皺紋。
「你不必這樣做,你沒有做錯什麼。」
「我只能這樣做。」
俊美的天使伸出一隻手,示意要拿回阿馮索手中的短劍。但阿馮索拒絕,他搖了搖頭,愴悢的神情壓抑著他近乎崩潰的理智,曾經身為大主教的男人退後了兩步。腳下的舞台機關隨之崩落,露出黑壓壓的深坑,他已經身在崖上,他已經不能回頭!
「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個世界讓你獨自背負了太多哀傷!你不需要殺死你自己,這世界不會因為這樣就得到救贖,你知道嗎?這世界還需要你,你不能死去,阿馮索!」
天使大喊,但風雪早已掩蓋住阿馮索心中最後的一絲溫暖。
「這世界也許需要阿馮索,但早就容不下一個滿身罪孽的惡魔。你不要我死,那可以,這很好,那就讓你的神代替我下地獄吧!」
阿馮索忽然露出凶險的笑容,將短劍投向天使的胸膛。
天使沒有閃躲,巨大的十字架從天而降,接住了阿馮索的短劍,曾經身為大主教的惡魔,
那猙獰的大笑在加劇的暴風之中更加刺耳。
「如果往昔的回憶可以做為救贖,那麼上帝又為什麼剝奪了這個男人本該享有的最後一點憐憫?為什麼,阿馮索,為什麼你選擇獨自承受一切;為什麼,阿馮索,難道我不該給你力量,難道是我讓你成為了惡魔嗎!」
「我並沒有成為惡魔。而是人類本身就是惡魔,惡魔就應該被消滅,惡魔就應該要為惡,沒有人需要你那自以為是的救贖。來吧!戰鬥吧!直到你毀滅,直到你的神從天上的王座跌落。」
判若兩人的阿馮索身上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善良的青年,他已經踏過了那條人類不能觸及的境界線。兩行淚從天使臉上滑下,消融在風雪之中。十字架上的老朽木片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冰冷的白色鐵塊。
「抱歉,朋友,我必須制裁你。」
天使拔出十字架中的純白聖劍,舉手便是淒厲的猛攻。
「制不住我,又何來裁斷!」
黑色的逆十字架從阿馮索背後的深淵升起,他伸手一抽,手中便也握著一把漆黑的長劍。
阿馮索與天使兵刃交鋒的瞬間,背景的布幕忽然爆出一陣劇烈的閃光與煙幕,在白光之中
不斷重複播放著過去四小時三十八分鐘以來阿馮索的生涯與回憶場面。
旁白:「再也沒有救贖了,當這世界只存在殺戮的景象,誰也看不見混亂時代之中的希望之光,縱使是神也無法預見這輛動盪的列車將開往何方。不要移開你的視線,讓我們一起見證善與惡的界線崩毀,讓我們一起迎接一個混沌的新黎明!」
當白光散去,阿馮索的人頭已經掛在布幕的正中央,一旁則躺著他失去體溫的軀體,與血泊之中的天使。
觀眾要的就是這個!
如雷的掌聲簡直要把肥宅的耳朵給弄到耳鳴,他撥掉頭髮上的人造雪,打了個哆嗦。
她似乎有點困擾於白色的披風實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清理才好,索性整件脫了下來用抖的。
「妳還好嗎?」
「每次看都有點冷,現在你可以理解真人劇場為什麼這麼受歡迎了吧。」
「是這樣嗎,我倒覺得不是很好看。好像除了這些特效跟演員以外,劇情一點內容都沒有。那人頭真的蠻像一回事的。」
「喔,那是真的人頭,這齣戲每次演出都得殺些演員,那樣才逼真。」
「這齣戲真的只有包裝可以看。」
肥宅慶幸還好票錢不是自己買的。
「對,可是舞台效果很完美對吧?」
「確實很有感染力,不過這些演員就這麼死了,之後該怎麼辦?」
「當然。不過這些都是經過嚴格訓練與選拔的演員,也都已經徵求過同意與簽訂契約,所以不用擔心被追究死亡責任。安心吧,這是很常有的事情。」
「那麼回到重點上,這跟妳的委託有甚麼關係?」
肥宅的情緒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編導出這齣戲的人,過去曾在長羅川遊樂園的露天劇場工作。現在是A區相當有名的大劇作家──因維爾‧索別格。我希望你讓他像這些演員,死在他該死的地方。」
「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是個殺人成癮的瘋子,用戲台包裝住他的嗜血。非常圓桌武士是他在十年以前發表的作品。」
迪特里希的表情相當凝重,她將披風拉得很緊,想包裹住微微顫抖的身體。
「妳怎麼確定斯諾莉莉會這樣做是因為他的指示,也許她單純是個模仿犯?」
「我有把資料交給你的朋友。需要任何通行與調查服務的話,這張是不小心寫了反追蹤功能的特殊通行證,也可以免費看電影跟買春。」
迪特里希將一張淺灰色的晶片卡塞進肥宅的手中,朝著劇院的門口離去。不知為何,她臉上的神色有些哀傷。
「如果我不打算協助妳呢?」
迪特里希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