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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7908 字
更新於: 2019-06-28
  幾乎每間學校都會流傳著恐怖故事,或奇詭,或驚悚,總是挑起人的興趣,其中更有一間學校的奇談傳遍各個學校。

  「你們聽說過A校的謠言嗎?」傅嘉眨巴著一雙桃花眸,嘴角向上的弧度顯示他對此很感興趣。

  「無聊。」不同於傅嘉的興致勃勃,林正偉表情冷肅,金絲眼鏡後的眼裡滿是不屑。

  「你怎麼知道那是假的呢?搞不好是真的,對吧,阿黎。」

  「我、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希望那是假的。」葉黎縮了縮被及肩短髮搔到的脖子,明明是夏日,卻有股寒意侵骨而入,莫名哆嗦了下。

  「當然是假的。」林正偉伸指頂了下鼻樑上的金絲鏡框,「這種一聽就很莫名其妙的東西怎麼可能會是真的。」

  「哦?」傅嘉挑起一邊眉,語尾上揚勾人心神,「既然如此,我們就去驗證那些謠言的真假,剛好後天就是十五號,晚上十點半在A校圍牆邊集合。」

  「正合我意,到時候謠言真假不攻自破。」

  「不、不好吧。」葉黎眉間緊擰,「這樣擅闖校園⋯⋯」

  「對吼!」傅嘉的桃花眸閃過一絲狡黠,「阿黎怕鬼嘛。」

  正當葉黎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頸後突然傳來冰涼觸感。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傅嘉笑彎了腰,將一瓶飲料塞進葉黎手中,「妳真的很膽小欸。」

  葉黎哼了一聲,重重踩了傅嘉一腳。

  「妳幹嘛踩我!現在說實話也有罪了?而且這雙鞋是新的欸!」

  葉黎撇頭不理傅嘉,將吸管惡狠狠的插進手中鋁箔包。

  「算了,不跟妳一般計較。」傅嘉翻了個白眼,「你們就先走吧,我去找我叔叔。」

  說罷,傅嘉便朝A校大門口跑去,這時葉黎才發覺,他們現在正在A校圍牆邊。

  「他叔叔在A校工作?」

  「好像是吧。」

  葉黎轉頭瞧了一眼圍牆,紅磚砌成的牆面帶有歲月的風霜,角落還長著幾株鮮綠雜草,而這些細節,在夜色的浸染下將會隱匿在黑暗中,再看不清原貌。


  晚間的道路十分靜寂,尤其是星期日,因為明日要上班的人居多,道路上幾乎不見人影。比月光更加明亮的路燈照在漆黑的街道上,在傳言中的A校圍牆上拉出三道影子,其中一道身影正瑟瑟發顫著。

  「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吧。」葉黎聲音有些發顫,仰頭望著已經爬上圍牆的林正偉。

  林正偉透過鏡片瞥了眼站在圍牆邊的葉黎,「妳不去的話就自己回去吧,反正我是要進去的。」

  葉黎回頭看了眼陰暗的街道,咬牙道:「我⋯⋯要去。」
  
  這時圍牆內傳來一道男音,「你們怎麼還不進來?」

  林正偉應了一聲便將葉黎拉上圍牆,兩人一起跳進校園裡。但葉黎從圍牆上下來時,腳下好似踩到了什麼東西,她回頭一望,被夜色染黑的草叢裡,空無一物。

  夜晚的校園十分安靜,唯有風拂樹梢的輕微聲響迴盪其中。葉黎雙手在不自覺間緊緊攥起,連從額角滑下的汗水都令她感到詭異,呼吸的動作也跟著放輕許多。

  「據說每月十五日夜晚,A校行政樓門口的雕像眼睛會動。」傅嘉雙眸一眨不眨的和眼前的雕像對視。

  「所以⋯⋯有動嗎?」葉黎語氣帶著點小心翼翼,在心中祈禱著它不要動。

  「好像⋯⋯啊——!」傅嘉說到一半忽然叫了一聲,葉黎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

  傅嘉看著面帶驚恐的葉黎,唇邊噙著一抹上揚,「哈哈哈哈,騙你的,它根本沒動!」

  葉黎面上登時湧上紅潮,被氣的,「傅嘉你這混蛋竟敢騙我!」

  傅嘉雙手枕在腦後,語氣十分漫不經心,「誰叫妳膽子小。」

  這時林正偉也去看了眼門口的雕像,它的眼睛是向左看的,從剛剛到現在都沒動過。他不禁在心中嗤笑一聲,他是從來不信這些魑魅魍魎的事的,他相信A校的其他謠傳一定也僅是「謠傳」。

  葉黎心臟仍突突急跳著,剛剛被傅嘉嚇快的心跳雖然逐漸減緩,但在繃緊神經的情況下,心跳數也慢不下來,一下又一下,恍若在耳邊重擊著。

  「快過來吧!我打開門了。」傅嘉站在一扇開啟的門前,揮手向兩人說。

  林正偉走到位於隔壁的教學樓,看著傅嘉的眼神帶著一絲狐疑,「你怎麼打開的?」

  傅嘉眨了眨眼,說:「你可別忘了我叔叔在這裡工作,順手摸點東西對我來說只是小事,還是你以為我會毫無準備就來嗎?」

  聞言,林正偉只是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逕自走進教學樓一樓。

  跟在後面的葉黎也聽見了傅嘉的話,她倒是沒有質疑傅嘉,因為他真的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但當她對上傅嘉的目光時,幾乎要屏息,或許是因為傅嘉老愛招惹她,才會讓她一看見傅嘉就感到有些毛毛的,生怕他下一刻又變著法子嚇人。

  參雜暑氣的風輕拂而過,帶走了葉黎身上的溫度,直至這時她才發覺,原來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

  「妳該不會現在才在後悔吧?」傅嘉朝立在門外的葉黎翻了個白眼。

  葉黎看見傅嘉那副模樣,心頭火起,鼓著紅透的雙頰,足下用力地踩進教學樓的地板。

  啪擦——

  「啊啊啊啊啊——!」

  「葉黎妳能不能不要老是一驚一乍!」林正偉忽然有些後悔帶著葉黎進來。

  葉黎停了叫聲,視線從突然亮起的電燈移至林正偉的手下,他的手正按在電燈開關上。

  葉黎鬆了口氣,「原來是你開燈的,嚇死我了。」

  這時燈又熄了,但這次葉黎沒有驚慌的大叫,因為她親眼看著林正偉關掉電燈,但她忽然感到疑惑,「既然開了燈,為何又要關?」

  傅嘉白了她一眼,「在晚上開燈,不就是在告訴別人有人闖進來嗎?」

  這麼說也對,葉黎真心覺得自己進到這裡後,智商都被狗啃了。

  林正偉拿出手機開啟手電筒,說:「其中一個謠傳便是,十五日的晚上,教學大樓整棟停電。」

  葉黎繃緊到極限的心弦忽然一弛,「這麼說這也是假的囉?」

  「還是妳希望是真的?」傅嘉用手電筒照著自己的臉,突然出現在葉黎的視線裡。但這次葉黎沒有被嚇到尖叫,只是抖了一下。

  葉黎心想,或許自己已經有點習慣被嚇了,果然膽子是被嚇出來的嗎?

  在葉黎胡思亂想的時候,林正偉已經踏上位於整棟建築中間,也就是一進教學樓就看見的樓梯,嘴裡還唸唸有詞。

  葉黎倒是清楚這個謠傳,之前聽過,在這天夜晚,教學樓一樓至一樓半的樓梯階數,會從十三階變為十四階。

  葉黎也跟著踏上階梯,腳步跟隨手下燈光行走,嘴上數著,「一、二、三⋯⋯十三。欸,是十三階啊。」並沒有變成十四階。

  林正偉藏在鏡片後的眼眸閃過一絲譏諷,「果然是謠言。」

  直至這時,葉黎才真正感到鬆了口氣,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又轉念一想,假的才好,她一點也不想遇見鬼。

  「妳怎麼不走?」這道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在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透著一股詭祕。

  葉黎忍著發麻的頭皮,猛地轉頭一瞧,這才發現站在背後的是傅嘉。

  「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嚇死我了。」

  傅嘉語氣仍舊漫不經心,笑嘻嘻的說:「膽子小怪我囉?」

  葉黎哼了一聲,回過頭繼續往上走,樓梯間迴盪著砰砰砰的腳步聲。

  三人前前後後踏上二樓地板,走廊外是一片如墨夜色,葉黎望著那一輪高掛的孤月,自進了校園以後就瘋狂搗鼓的心跳也平息了,如同清冷的月光,靜謐安穩。

  葉黎瞧著向兩旁延伸的走廊,在幽微月光映照下顯得靜寂,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喀啦——  

  門開啟的聲響在無聲的走廊裡特別清晰,當葉黎回神時,其餘兩人已經踏進了掛著「第二實驗室」牌子的教室裡。

  第二實驗室水龍頭下的水,在這天夜晚會變成血紅色。

  在葉黎剛踏進教室後便聽見嘩啦啦的水聲,而水龍頭下的水柱,是澄透的,和平日的自來水一般無二。

  傅嘉嘖了一聲,「真無趣。」

  林正偉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走吧,還有一個謠言。」

  葉黎並沒有走到水龍頭附近,只是站在門邊,因為她總覺得,裡面似乎有股淡淡的,不祥的氣味。又或許她只是討厭實驗室裡悶厚的味道,畢竟暑假已經過了將近兩週,關了兩週的教室,味道也好不到哪裡去。

  葉黎跟在兩人身後走下樓梯,謹慎地用手電筒照亮腳下,生怕摔下樓梯。

  「之後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出來嗎?」

  葉黎想起,這個暑假過後三人都是高三生了,接下來半年的時間,聚在一起的機會肯定不多。

  「怎麼?」傅嘉語調依然隨意,「妳還想探索夜校?」

  「才不是!」

  葉黎好不容易忍住想揍人的衝動,卻聽傅嘉忽然說:「一定會有機會的。」

  傅嘉的語調既不漫不經心,也無敷衍隨意,每個字都透著一股堅定。

  葉黎看著眼前那頎長的背影,雖瞧不見他面上神情,但她可以肯定,傅嘉在笑。

  葉黎也笑了,卻不知是高興以後依然能聚在一塊,還是笑自己問出傻問題。

  三人下樓後,足下不停,徑直走向一樓盡頭的女廁。

  ——只要踏進一樓走廊盡頭的女廁,就再也出不來。

  葉黎將這個謠言記得十分清楚,或許是因為女廁常讓人聯想到鬼故事,才會這麼令人印象深刻。雖然前面已經證實了大部分謠言都是假的,她卻仍不自覺地感到頭皮發麻。

  踏在這條走廊上時,葉黎總覺得能夠聽見林正偉腕上手錶秒針走動的聲音,喀喀的聲響,每一下都無比清晰,好似在倒數著這次探險的結束。

  三人來到女廁門前,葉黎不敢進去,退了一步,恰巧撞進傅嘉懷裡,原本平息的心跳忽然洶湧起來,宛若拍上岩石的浪潮,激起了高高的浪花。

  「這次我就不進去了。」傅嘉語氣仍舊漫不經心,「我可沒有進去女廁的嗜好。」

  林正偉推了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看了傅嘉一眼,「不進去也沒差,反正都是假的。」

  說完,拿著手電筒便走了進去。

  葉黎站到傅嘉身旁,望著他的側臉,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臉上,原本就白淨的面龐更顯蒼白。

  「其實A校還有一個謠傳,最後一個謠言。」傅嘉忽然拋出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葉黎眼裡閃動著好奇,問:「是什麼?」

  這時,葉黎的左腿忽然傳來一股震動感,宛若一條吐著腥紅蛇信的蛇纏上身軀,陰冷觸感逐漸蔓延全身。

  葉黎身軀一震,右手下意識握住傅嘉的掌,抓到實物的觸感讓她高懸的心臟落回實處。她從左邊的口袋拿出手機,震動的機殼麻了她的掌。

  11:30

  原來是她之前設的鬧鐘。

  在她進來前,怕在裡面待的太晚,特意設了鬧鐘提醒。

  不多時,林正偉也從女廁出來了,還邊走邊說:「不出所料,都是假的。」

  這時林正偉手上的燈光照到了兩人身上,目光觸及交握的雙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葉黎順著林正偉的目光也看見自己握著傅嘉的手,心下一顫,立即鬆開。可那自剛才又開始躁動的心跳卻無法平息,面上也被蒸出一臉紅霞。

  「走、走吧。」

  葉黎加快足下步伐,走出這棟教學樓,右手掌心還殘餘著一絲觸感,一絲微帶冰冷的觸感。

  其實傅嘉應該只是在逞強吧,葉黎心想,畢竟他的手都緊張到指尖發冷了,就和自己一樣。

  看著傅嘉,葉黎忽然想起他剛才說的,還有最後一個謠言,那究竟是什麼?

  當葉黎正想開口詢問時,一聲大喝突兀地響起。

  「你們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學校逗留!」

  這聲大喝宛若一道驚雷,在葉黎腦中炸起一片驚惶。只見警衛大叔向他們跑來,他頭上的帽子壓的很低,將他的雙眼都隱藏在陰影裡。

  「糟糕!」關了門的傅嘉低喊一聲,趕緊撒腿跟上偷跑的葉黎和林正偉。

  在逃跑途中,他們再次路過行政樓,葉黎匆匆一瞥,門口雕像的眼睛,依然是向左看,謠言果然是假的。

  葉黎瘋了似地向前跑,喘息聲越發粗重,卻沒再聽見追著他們的警衛的聲音。

  她足下不停,轉頭一瞧,卻見警衛大叔站在那座雕像旁,帽子掩蓋了他的雙眸,嘴唇卻在皎潔月光下照得分明。唇瓣似乎,動了一下。

  葉黎將視線轉回前方,繼續逃跑,從圍牆爬出校園,三人站在兩個路燈間的陰影裡吁了口氣。

  葉黎和緩急促的呼吸頻率,看見林正偉和傅嘉向右走去。

  「咦?你家不是在另一邊嗎?」

  林正偉扶了下金絲鏡框,指著傅嘉,「他家比較近。」

  「哦。」葉黎隨口回了一句,「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說罷,葉黎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上左邊的街道。

  晚間的道路十分冷清,平時聽來可愛的貓叫聲都顯得有些詭譎,葉黎搓了搓手臂,走著走著就跑起來了,直到進了家門她才真正感到安心。

  葉黎頭一沾枕頭便昏昏欲睡。

  夏日蟬鳴不絕,從窗外傳了進來,在強烈的睡意裡,葉黎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剛剛在學校裡,似乎沒有聽見蟬的叫聲。

  但這疑問宛若冰塊遇火,馬上就消融的只剩不成形的水灘。

  喀——

  時針分針秒針重合在同一個位置,指向數字12。謠傳中多事的十五號,在安穩的酣睡中靜謐度過。

  — — — — —

  窗外蟬聲唧唧,日光透進房內,照在一名少女身上。

  她正站在全身鏡前,將制服穿戴整齊,嘴邊忽然浮現一抹笑。

  她真不敢相信,昨晚她真的闖進校園,證實一切謠傳不過是空談,假的不能再假了。

  ——「其實A校還有一個謠傳,最後一個謠言。

  葉黎忽然想起傅嘉昨夜說的話,就像羽毛在心口擾動,令人心癢難耐。

  「葉黎,有人打電話找妳。」一道女音在樓下呼喊著。

  「我知道了,馬上就來。」葉黎回了一聲,匆匆開門去接電話。

  『是葉黎同學嗎?』一道略帶焦急的女音自話筒對面傳了過來。

  「我是。」

  『我是正偉媽媽,我今早回家時沒看見他,你知道他在哪嗎?』

  葉黎在心中說了聲奇怪,難不成林正偉沒說他昨天在傅嘉家過夜?

  但她還是和正偉媽媽說:「他昨晚去傅嘉家裡過夜了。」

  講完電話,葉黎沒怎麼在意這樣的插曲,只想著到了學校一定要問傅嘉最後一個謠言是什麼。

  但葉黎到了學校後並沒有看見傅嘉,而是看見一張空蕩蕩的桌椅,儘管第一節課的鐘聲響起,仍不見絲毫人影。

  葉黎想或許是因為昨晚回的晚了,所以今天才遲到,畢竟現在是暑期輔導期間,遲到一節課其實也還好。

  第一節下課時,葉黎去了隔壁班,想問林正偉為何不順便將傅嘉拉來學校,而是任由他睡回籠覺,害她一直被那最後一個謠言的疑問弄的心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我要找林正偉。」葉黎隨便抓了一個隔壁班的同學叫人,可卻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林正偉今天沒來欸。」

  若說傅嘉沒來是常態的話,那林正偉沒來恐怕是要列入十大不可思議之內了。

  像他那樣一板一眼,只要生的不是會死的病都會硬撐來上學的人,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沒來學校。

  於是葉黎決定打給兩人,問問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打給林正偉,沒接。

  打給傅嘉,也沒接。

  直到這時葉黎才真正感到不對勁,心中不安宛若一顆氣球,越吹越大。

  最後她打去傅嘉家裡,傅嘉母親接了電話,「您好,我是傅嘉的同學,他現在在家嗎?」

  『傅嘉?他昨天說要去住同學家欸⋯⋯喂?喂,有人嗎?』

  葉黎一聲不發的掛了電話。

  昨夜林正偉說要去住傅嘉家,現在傅嘉母親說他說要去住同學家,這代表,昨夜兩人都沒有回家!

  葉黎心中鼓脹的不安在這一刻砰的一聲,炸成紛紛揚揚的碎片,一塊塊扎入肺腑,傳來陣陣尖銳痛感。

  上課鈴聲響起,卻傳不進葉黎耳裡,她的腦中跑過無數問題,不外乎都是⋯⋯

  她能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腦袋好似被寸寸輾過,疼的無法思考,但葉黎最終還是打電話給兩人的家人,請他們到A校。

  葉黎腳下飛快的奔馳著,在炎炎烈日下流了滿身汗水,自額角滑落,從下巴滴了下來,落在地上形成一灘灘水漬。

  葉黎任由汗水滴落,大口呼吸著空氣,肺葉卻被灼熱溫度燒的發疼,喉管也因急促呼吸乾澀難受,可她無法休息,只能加快步伐,快點!再快點!

  當她來到學校後便見到兩人的母親和一個男人在等待她,那個男人似乎是A校校長,好像是聽了兩人母親說的話後覺得不對勁,決定跟著尋找。

  葉黎和三人來到行政樓門口,說:「昨天我們來驗證A校的謠傳,但那些都是假的,這個雕像的眼睛也沒動,從始至終都是向左看。」

  校長面上帶著困惑,「這座雕像的眼睛一直是向右看的啊。」

  葉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站在雕像前面,一瞧,眼睛是向右看的。

  葉黎心中再度吹出一顆氣球,名為恐懼。她的語氣略微驚慌,「還有那棟教學樓。」

  現在A校的暑期輔導尚未開始,教學樓大門是上鎖的。校長拿著鑰匙前去開門,四人一同踏進內部。

  這時葉黎才看清教學樓的模樣,牆壁的油漆有些斑駁,建築物已經有點年紀了,她掃了裡面一眼,說:「昨天我們在這裡驗證傳言真假,但都是假的,燈也能開。」

  校長面上表情忽然古怪起來,「我們昨晚全區停電,你們怎麼開的燈?」

  葉黎心中恐懼向外膨脹一分,眼裡寫滿不可置信,「還、還有這個樓梯。」她邊數邊踏上樓梯,「一、二、三⋯⋯十二,怎麼只有十二階!」昨天明明是十三階的!

  「這樓梯一直都是十二階啊。」

  葉黎腳步開始凌亂起來,跑著上了二樓,指著第二實驗室的門,「我們昨天還有來這裡,據說這裡晚上水龍頭下的水會變成血紅色。」

  校長開了門後,葉黎便衝了進去,他們昨天開的是這個水龍頭,她看得分明,那水是自來水,不是血紅色的。

  一股淡淡的,不祥的氣味傳入鼻尖,如同昨夜一般,縈繞心中。

  當葉黎一眼望進洗手檯內,腳下一軟,直接坐倒在地,「怎、怎麼可能!不可能!」

  只見那水龍頭下有著一灘乾涸的暗紅色痕跡,宛若鮮血的痕跡。

  走在後面的兩名母親見葉黎這副模樣,也跟著越發焦急。

  「我家正偉呢?正偉在這裡嗎?」

  「傅嘉呢?他、他在這裡嗎?」

  葉黎猛地站起,雙腳似被荊棘纏繞刺穿,每踏出一步都帶來鑽心的疼痛。但她足下不停,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樓梯,還被絆了一下,膝蓋手掌磨破皮,滲出粒粒血珠,她卻恍若毫無知覺,一個勁兒向一樓盡頭的女廁奔去。

  距離很短,時間卻很漫長。

  葉黎拖著發軟的雙腳,一步扯著一步,雙腿似被恐懼侵蝕,麻木又冰冷,但她只能向前走,走向昨夜探索的終點。

  當他們走進女廁後,看到的便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正偉!!!」

  血淋淋的畫面。

  只見林正偉佈滿血絲的雙眼睜大,血痕自眼眶、嘴角、雙耳、鼻子流下,在地上形成一灘血漬。

  葉黎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愣愣的盯著一處,將渙散的視線強自對焦,卻看見林正偉的錶停在一個時間上。

  11:30

  是他進去女廁的時間,是她鬧鐘響起的時間。

  那麼之後和他們一起逃出校園的林正偉是⋯⋯

  不等葉黎思考成形,傅嘉母親便抓著葉黎肩膀,焦急問道:「我家傅嘉呢?傅嘉呢!」

  葉黎視線停滯在林正偉錶上,卻忽然看見他的屍體旁寫著一個暗紅色的數字「2」。

  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一個念頭在腦內浮現,逐漸清晰,清晰到令人心慌,連帶昨夜碰觸傅嘉的觸感一同復甦。

  那是微帶冰冷的觸感。

  葉黎一言不發的衝出教學樓,破皮的膝蓋火辣辣地疼,眼前視線模糊不清,頰上傳來一道潮濕的觸感,卻不知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

  葉黎跑到圍牆邊,昨天他們進來校園的地方,周圍蟬鳴不絕,似要漲破耳膜般無比刺耳,一絲詭異的氣味竄入鼻中,葉黎原本即將消化完的早餐開始在胃部翻湧。

  她昨天下來圍牆時,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葉黎將脖頸一格格轉動,再次看向她在昨夜確認過,空無一物的草叢。

  是傅嘉。

  是那熟悉的身影。

  是一樣的死法,一樣是七孔流血,掌心留下一個暗紅色的數字「1」。

  傅嘉打從一開始,在他們進來A校後就死了。

  那麼之後的那人,是誰?

  葉黎雙膝重重的磕在地上,嘴裡喃喃說著:「不可能,不可能,昨晚我們還被警衛發現,一起逃出校園。」

  「妳在說什麼?」校長已經和傅嘉母親一起來到葉黎身後,「昨晚並沒有警衛啊。」

  昨夜的一切忽然在葉黎腦中重播,放慢再放慢,在逃跑時她回頭望了一眼,那個警衛在皎潔月光下的身影,似乎沒有影子。

  警衛的臉被無限放大,他的雙眼隱藏在帽子下的陰影裡,而那張帶著一絲笑意的唇瓣,似乎動了一下。

  ——「之後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出來嗎?

  她記得在昨夜問過傅嘉這個問題,他那時是這樣回答的。

  ——「一定會有機會的。

  傅嘉說這話的語調,與其說是堅定,不如說是篤定。

  葉黎在腦中不斷咀嚼著昨夜的一切,她忽然明白了那警衛說了什麼,炎夏近午的熱浪都無法融化凍結葉黎的溫度,警衛說的是——


  ——「3」


  — — — — —

  A校的最後一個謠傳,不可言述的謠言

  ——絕對不能被警衛發現,被發現的人,將不存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