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赫默跟著百合穿越九彎十八拐的巷弄，到達一戶平凡的破舊公寓，他們下到公寓的地下室，百合將手掌貼在牆面上，地板開始下沉，直到到達一個地下室，地下室只有一扇門，其餘什麼都沒有，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倉庫，赫默知道那就是格羅的秘密地下研究室。
　　這麼久沒見了，格羅一直都躲在這種地方嗎？看著眼前的入口，赫默這麼想著。
　　赫默抱著Gos跟在百合身後穿過研究室入口處的細長走道。
　　「格羅在裡面。」百合指著深處的一個的房間說著，沒意外的話大概是手術室之類的。
　　赫默點了點頭，將他抱著的那人安置在一旁的長沙發上，然後跟著百合進到房間裡，裡頭的景象讓他倒吸了一口氣。
　　那人躺在手術台上，少女的清秀臉蛋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雙眼緊閉，嬌小身軀的胸口到腹部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看來是已經縫合好了，所以血沒有從傷口流出來。
　　「格羅現在身上的改造比例大概是百分之七十六，我剛剛已經輸了一袋血給她了，但是還不夠，他還需要大概一袋的黑血。」
　　黑血是格羅研發用來維持改造器官機能的血液，因為這種血液的顏色很深，所以格羅這麼便稱呼，不管是格羅的器官還是赫默的雙手都必須由該種液體支撐，此種液體是在一開始接受改造時，會給被改造者移植一種特殊的骨髓，往後黑血就由被改造者自體製造。但由於改造人本身就是一種非法行為且不符合倫理，世界上接受改造的人少之又少，而又不是每個改造者都不會對骨髓移植產生排斥，所以基本上只要改造人失血過多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赫默拉起袖管，從一旁抓了空血袋，然後綁上止血帶，找到靜脈血管之後精準的將針頭插進去。
　　顏色比一般人還要再深一些的血液沿著細長的管子流入血袋，赫默在心中暗暗的希望血可以再流得快一些。
　　當血袋滿了之後，百合直接把針頭拔出赫默的手臂，然後掛上點滴架，赫默小聲的嘟噥著「我知道妳很急但可以溫柔一點嗎？」一邊拿酒精棉貼住針孔。
　　「是怎麼搞成這樣的？」赫默走到手術檯旁邊，盯著格羅的傷口。
　　「不關你的事。」百合冷淡的回答，目不轉睛著盯著格羅的心跳和血壓。
　　「別這樣，我可不是外人。」赫默轉頭看著百合，語氣誠懇的說：「我也很擔心她，好嗎？」
　　百合一就沒有看他，她將視線轉到格羅的臉上，沉默了許久，她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她不是一直都和妳在一起嗎？」
　　「昨天我就發現她消失了，我今天早些時再見到她，就是滿身是血倒在研究室裡。」
　　百合輕輕地閉上眼睛呼了一口氣，不再說任何話，赫默見狀，留了一句「我先出去了，有需要再叫我」，就把這個空間留給他們個，離開前，他看到了百合緊緊握住了格羅的手。
　
　　出了手術室，赫默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拆下髮圈，為自己綁了個高一些的馬尾露出汗濕的後頸，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再見到格羅是這麼一副景象，他也被嚇得不輕。
　　格羅是他所見過最聰明的人，她是當時自己從「那裡」逃出來之後收留他的人，也是為他製造這雙手的人，他以為格羅就會這樣站在整個世界的頂端，看著社會裡的人們庸庸碌碌，像個天神一般旁觀整個世界運轉，但就在剛剛，他差點就死在手術檯上。
　　格羅是自己在遇到小愛之前的唯一一個親人，如果她死了的話……不會的，她不會忍心丟下百合一個人。赫默這樣安慰自己。
　　赫默走到Gos身邊，他還沒有醒過來，平穩的呼吸聲讓赫默的心情也稍微平靜了一點，他坐到Gos身邊，過了幾秒後靠上他的肩膀，最後乾脆是整個人抱上去。
　　天哪，他現在最需要的無非就是一個擁抱了。赫默緩緩得閉上眼睛。
　　這時候赫默感覺的一隻手放到他的頭上，他嚇了一跳，猛然的睜開眼睛，他微微得抬頭，發現那雙灰紫色得眼睛正看著他。
　　「怎麼了？」Gos有些低沉的聲音讓赫默感到很安心。
　　「再讓我抱一下，等等再告訴你。」赫默從新埋進那個擁抱，而Gos也沒說什麼，就這樣默默得讓他抱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赫默放開了Gos，直起身。
　　「好了嗎？」
　　「我怎麼覺得我永遠都是在向你解釋事情？」
　　「因為我每次都被你捲進這些事情。」

　　接著赫默開始跟Gos解釋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不合理的塞車，來這裡的理由和格羅和他的關係，說實在他也沒也辦法做太多解釋，因為大致上的情形甚至連百合都不清楚，只能等本人醒過來之後有沒有意願跟他說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赫默對於這點真的是挺好奇的，畢竟格羅的催眠氣體效用幾乎都在半天以上。
　　「就在你放我下來的時候，那時晃動比較大。」
　　「抱歉啊，我應該溫柔點的。」赫默扯出一個無力笑容，說了句調情般的話，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格羅蹣跚的走出來，臉色蒼白，穿著寬鬆的襯衫，縫合的傷口若隱若現。
　　赫默立刻站起來，跑去扶住格羅，卻好像拉扯到縫合的傷口，讓他緊緊的鎖起眉頭「就算是改造人，剛縫完傷口輸完血還是得乖乖休息吧？」
　　「什麼時候輪到你擔心我了？」格羅的聲音沙啞，但依舊聽得出尖細的聲線「啊，對了，好久不見啊！赫默。」
　　「格羅，回去床上。」百合兩手拉住了格羅得雙手上臂，用一種想抱小孩的方式提起格羅「你應該要休息。」
　　「可是，我好久沒見到赫默了……」格羅對百合露出一個撒嬌般的笑容「拜託嘛，百合，打從赫默成年後我就沒有見過他了。」
　　「不行。」百合提著格羅走到手術房旁邊的房間，裡頭擺了一些儀器和一張簡陋的床，百合把格羅放在床上「你先睡一覺再說。」
　　格羅看起來想再說些什麼，但百合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後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房間，將門關上。
　　「不要離開，格羅很想你，她還有話想跟你說，不過不是現在。」百合的語氣裡依舊沒有帶上任何感情。
　　百合說完之後，就走進手術室清理器具和血跡。
　　這時，赫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一看，「進來找我。」手機螢幕上顯示這四個字，接著手機又震動了一次「賽德托斯之槍也一起。」

　　赫默和Gos走進那間房間，格羅靠著枕頭坐起身子看著他們。
　　「好久不見啊，老媽。」赫默輕輕的對格羅笑了一下。
　　「混帳，不準叫我老媽。」床上那位留著黑色短髮的纖細少女沒有底氣得笑著罵了聲髒話「現在過得如何？我可沒少聽到你的大名喔。」
　　「我現在過得挺開心的……唉？」
　　赫默還沒講完，格羅就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把槍，一把對著赫默，一把對著Gos，臉上的笑容雖然沒有消失，但是似乎少了幾分溫度。
　　「赫默，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本人最恨的就是組織那些髒東西了。」格羅的手指扣在板機上，隨時要開槍「你還大喇喇的把人帶進來，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嗎？嗯？」
　　赫默什麼都沒講，默默的將身子移到Gos的前方，然後從衣服的暗袋裡掏出槍，回指著格羅。
　　「你護著他？拿槍指著我，收留沒有生存能力的你，幫你製造雙手的我？」格羅微微的瞇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能給我個理由嗎？」
　　「我也沒有想來啊，要不是百合找我，你以為我會來這個破地方嗎？」赫默皺了下眉，說道：「誰才是他媽忘恩負義的傢伙？」
　　Gos沒有行動，雖然他們兩個正被槍口指著，但他隱隱約約覺得這是他們的一些親子問題。
　　「那你呢？讓我兒子擋在你前面？你有什麼行動嗎？」格羅轉換了對話對象，把問題丟給了Gos。
　　「我想這是你們親子之間的問題，我沒有必要插手，而且……」
　　Gos伸手將赫默手上的槍拿開，赫默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槍是假的吧？」
　　「啊？」
　　格羅盯著他們兩個幾秒鐘，忍不住的大笑出聲，然後又因為胸前的疼痛屏住呼吸，他朝著赫默扣下板機，喀答一聲，兩條水柱從槍口噴出來。
　　「答對了，這只是水槍而已，赫默你太緊張了，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格羅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果然還是小孩子啊，這麼容易上當，真可愛。」
　　赫默愣了一下，在格羅嘲笑意味十足的表情嘲諷下，臉色脹紅的搶過Gos手上的槍，重新對準格羅。
　　「他媽的給我閉嘴！」
　　「別鬧了，赫默。」
　　Gos嘆了一口氣，一把搶回手槍，只見赫默用一種窘迫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後一把把他推開，甩門出去，留下了他和格羅兩個人。
　　「我可是真的很討厭組織的人啊，不過那孩子那麼喜歡你，我有什麼辦法呢？」格羅露出了一抹出現在她那張稚嫩的臉上十分詭異，可以稱為慈愛的微笑「我一直都看著呢！你幫了他不少忙。」
　　格羅把玩著手上的水槍，一邊說。
　　「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已經將近七十歲了，只是因為身體改造的原因還是這副德性，我所經歷的事比你們多太多了。」格羅的眼神又暗了下來「我每天都盯著克維爾的一舉一動，全國上下，小至赫默一天打了幾個哈欠，大至今年有多少黑心錢進了政府官員的口袋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說，你那小小的任務我自然也是知情者的一員。」
　　聽到任務，Gos的瞳孔微微的縮了一下，除此之外身體沒有其他動作。
　　格羅把兩把玩具槍丟到Gos的腳邊，然後從枕頭下抽出一把長相奇怪的改造槍指著他。
　　「在這個房間裡我有十種以上的方式可以殺死你，可別小看我，雖然現在年輕一輩的人可能不知情，但你可以去問問那些命在旦夕的老傢伙們『到底誰是格羅？』，他們可能會被嚇到直接往生……啊，扯遠了，反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給我好好回答。」格羅放下手上的槍，認真的看著Gos「退出組織、移居海外、從此不再接觸任何組織的任何事、十億元的支票，這是你跟小貝克海爾提出的條件對吧？」
　　「是的。」
　　「那麼這樣，我出一模一樣的條件，加上在克維爾幫你搞個死亡證明，在海外幫你弄到新的身份，讓你現在就離開，你接受嗎？」
　
　　Gos愣住了。
　　是的，這是非常好的條件，說什麼也沒有理由不接受吧？但是他卻是一口氣哽在喉嚨，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猶豫嗎？不如這樣說好了，我可以幫你實現你任何願望。」
　　Gos依舊沒有任何回答，只是死死的盯著格羅。
　　格羅和Gos對視了幾秒，然後垂下眼簾，嘆了一口氣，露出了十分無奈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啊，果然年紀大了，開始變得有點雞婆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也只是個擔心孩子交不到朋友的母親而已。」格羅聳了聳肩「那孩子很彆扭，做什麼都拐彎抹角的，舉例來說好了，他現在一定站在門外很想知道裡面在幹嘛，但是聽不到，很想進來卻又不敢進來。好了，開門讓他進來吧。」
Gos走過去將門打開，果真看到赫默就靠在門邊。
　　「要進來就進來啊！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你是小姑娘嗎？」門一打開，格羅馬上丟出了一句嘲諷。
　　「我只是怕你對他做一些奇怪的事而已。」
　　「那是你才會幹那種事，玩的時候注意安全，不要忘記套子。」
　　「把血還我，我真是腦子壞了才救你。」
　　Gos在一旁默默的看著，覺得真的是什麼樣的母親養出什麼樣的小孩，他想著愛路斯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副德性，兩個赫默在一起做事會變成災難吧？　
　　最後Gos毅然決然的走出房間，不去理會這兩個人相互用言語攻擊對方的幼稚戰爭，沒注意到格羅投以自己一個複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