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3 來自遊戲的回饋 ⑧

本章節 3181 字
更新於: 2019-06-21
  眼看趙豪傑一副不想被敷衍了事的神色,實夏樹嘆了一口氣,有些糾結疙瘩地回望濃厚黑眼圈的某人。

  「呃,我們下線說吧?」

  他透過意志點開介面上的齒輪按鈕,確認登出離開遊戲,緊接著自己的意識瞬間被拉離全息世界,靈魂出竅般地脫離自己的角色。

  隨後,宇宙星雲般的畫面淡出視野,眼前所見變回一片被頭盔面罩遮蔽的黑暗。

  他摘下頭盔,坐在椅子上回望平躺在床上的二人,他們在一分鐘後也拔下設備。

  趙豪傑捧著物件坐起身子,瞄過身旁正在打呵欠的熊貓眼,問向書桌前面無表情的某人。

  「差點被王秒殺後,你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沒印象,腦子一片空白,剛回神就發現自己彈匣裝反,然後看到阿樂又進入戰鬥狂狀態。」

  趙豪傑瞪大眼睛,再次確認:「你是說⋯⋯你沒那段時間的記憶?」

  某人沉著臉色點頭。

  「怎麼可能!這是全息遊戲耶!若沒玩家本身的意念驅動,角色根本不會動啊!」

  「我也想知道啊!可是我每次遇到性命垂危的情況,就會被另一個自己操控似地,以前回神多少還會殘留印象,但這次卻是完全空白⋯⋯」

  「呼⋯⋯會不會是因為遊戲的關係,所以才會造成小樹樹這次會有記憶落差?」

  二人同時看向活像喪屍的某人,微微蹙眉等待解釋。

  「因為遊戲是虛擬角色嘛!身體又沒真的在動,也許當時小樹樹只是顯意識昏迷,暫時由潛意識取代,但畢竟是虛擬角色,又沒有相同的大腦記憶組塊,所以小樹樹才會沒有暴走時的印象。」

  二人先是狐疑了下,隨後一人豁然開朗,一人卻依舊省思著什麼。

  「原來你不是只有打電動而已。」

  「哈啊?期中期末我也是會讀點書的好嗎!」石千樂向坐在椅子上的某位抗議。

  趙豪傑轉了轉眼珠子,赫然想起某個畫面,趕緊從床上跳下,靠在牆邊追問:「那你在阿樹暴走時說的那句話又是怎麼回事?」

  「嗯嘿,我說了什麼?」石千樂怔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打死不認帳地反問。

  趙豪傑意味深長地看向實夏樹,像是想提醒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實夏樹怔了一下,暫時拋開剛才的困惑,琢磨他們倆的對話反應,再根據剛才副本期間的經驗,導出結論後不禁臉色發青、背脊一涼,回看一直盯著他瞧的熊貓眼。

  「對了,小樹樹你當時說的那句外語是什麼意思?」

  「哈啊?」

  石千樂舌頭快打結地說了一串拗口的音階,趙豪傑也不連貫地複誦當時自己所聽到的內容,聽得實夏樹瞳孔急縮,把全息頭盔放在桌上,一副急著要衝出去的模樣。

  「阿樹?」「小樹樹?」

  「我想起來了!我猜到『他』是誰了!」

  相似的銀髮、溫柔的話語、親暱的稱呼、誓死的守護,再根據之前在那面鏡子照映的前世樣貌之眼與怪譚描述的魅影之姿,自己的靈魂深處絕對知曉魅影是誰!

  「他?誰?等等,你是指圖書館的『魅影』?」

  趙豪傑趕緊湊了過去,石千樂也從床上跳了起來。

  「你們確定要現在跑去圖書館?」

  「我必須見他!就連現在他仍獨自困在那兒!」實夏樹提高音量,聲音有些激動。

  「等等,所以說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石千樂連忙追問,但也不打算阻止對方深夜造訪傳說鬧鬼之處。

  實夏樹深呼吸一口氣,用現代的語言說出自己理解的意思:「異界投影體,絕對不會讓你們傷害白皇的。」

  說完,待在房間內的二人各個瞪大眼睛。

  「白皇?」趙豪傑的腦海閃過某人在鏡子前失控的那晚。

  「異界投影體?」石千樂則想起昨天才從另一班的東風兄妹口中所聽到的詞彙。

  被拋下的兩人面面相覷,隨後呆望已經離開現場的某人,罕見地連門都沒關上。

  「你不跟去嗎?」

  「我跟去做什麼?」

  「⋯⋯」

  夜幕低垂,亥時後半,人煙稀落的星耀大學,後門忽然匆忙奔進一名學生,以最短的可行路徑直衝山坡地一側的黯淡建築。

  實夏樹粗喘著氣,緊盯那棟熟悉的打工地點。

  打從有記憶以來,自己很少為了某件事如此激動;更多時候,他傾向於壓抑自己的情緒,就算執行任何計畫也會強迫自己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冷靜。

  但不知怎地,自從扯上魅影的事後,自己都快不像自己了。

  輕靈的步伐越漸拖沓,身體也隨著劇烈行動而愈發笨重,繞過網球場爬上斜坡後,他總算抵達目的地門口,雙手壓著膝蓋低頭喘息。

  「魅影、魅影你在嗎?」

  實夏樹有些虛脫地低喊一聲,靠著牆壁慢慢蹲下。

  「魅影,你就是『白皇』對吧?」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臆測,而是自己衷心地期盼對方就是自己順著看似雜亂的線索,所找到的那個人。

  他彎著膝蓋,屁股靠坐在牆邊,雙手隨意擺放。

  「我是不是曾經被你喚作『青兒』?我們是不是一起度過童年?」

  他對比當時腦中閃過的幻覺與之前似曾相識的印象,那是相同的銀髮與溫柔,卻有著不同年紀的嗓音,實在令他忍不住往這個方面去想。

  圖書館牆內依然一片靜默,實夏樹早已習慣這樣看似自言自語的狀態,他相信對方正在聆聽他的話語,於是繼續述說:「一個人被困在這個地方那麼久,一定寂寞到快絕望了吧⋯⋯但是我卻不知該如何幫你,甚至看不見你、聽不到你的聲音。」

  實夏樹半垂眼睫,灰瞳深邃,不時閃爍。

  如果對方真的是白皇,那麼對方肯定從聯合公曆紀年之前、也就是第七次人類文明之前,就已經存活至今了;那是數千年、乃至於數萬年的悠久歲月啊!

  雖然不清楚對方是怎麼辦到的,但光是想像自己一個人被時空遺忘般地獨自存活了那麼久,曾經相伴的人全都一一死去,哪怕自己再怎麼習慣獨行,別說萬年,恐怕千年自己就會發瘋自殺!若是求死不成,最後肯定會變得相當冷血無情,甚至企圖毀滅世界⋯⋯

  然而,早已嚐盡無盡孤寂的對方,竟然還能對自己那般溫柔照護,彷彿對方煎熬了那麼久,只為了與自己再次相遇。

  他捏捏眉心、揉揉眼角,眼眶有些痠熱。

  「謝謝你等我。」他雙手抱膝,把頭埋了進去,下意識呢喃一聲:「白哥哥。」

  『青兒⋯⋯』

  實夏樹呆滯片刻,剛才好像聽到莫名熟悉的嗓音,四處張望。

  『青兒,沒事的。』

  他再次捕捉到相同的空靈音色,像是來自於四面八方、又好似直接在腦中響起。

  「魅影,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是。』

  實夏樹睜大眼睛,立刻從地上爬起,實在無法透過聲音來源判斷對方的位置,但有道隱約視線,是從一樓窗邊投來的。

  「你在這裡嗎?我還看不見你。」他停在窗前。

  『不急,夜深了,快去休息吧!你的瑪納有些虛弱,我出不去,無法幫你。』

  「瑪納?」

  『就是你的生命氣息。』

  他怔了一下,排除其他雜念才理解過來,對方說的生命氣息就是指活人特有的淡金氣場,原來它的正式名稱叫做瑪納。

  「魅影,我還沒想起你的名字,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我喜歡你剛才與我共鳴的那一句。』

  哪一句?實夏樹低頭納悶,在原地呆站了許久,腦中拼湊剛才吐露的話語。

  「白哥⋯⋯哥?」

  空氣再次傳來那道好聽的嗓音,聽上去像在輕笑,聽得他莫名臉紅。

  「在、在笑什麼?」

  『晚安,我的青兒。好好休息,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

  「晚、晚安。」

  實夏樹臉頰發燙地提起腳步,依依不捨地回望了窗邊好幾眼,蹣跚走下斜坡,心跳速度緩不下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

  他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揮開迴盪在腦中的輕笑話語,轉移念頭。

  『已經能和魅影說話了!有好多問題能夠獲得解答了!』他思忖著,圖書館是人類文明知識的儲藏之地,對方會說這個時代的語言並不意外,既然對話沒有問題,那麼對方存活了那麼久,掌握的知識量肯定相當驚人。

  「白哥哥⋯⋯嗎?」實夏樹淺笑呢喃,心情極佳地邁向宿舍。

  就在剛才那一刻,那股不時出現、持續多年遺忘某事的焦躁感,總算徹底舒緩。

  這一夜,實夏樹睡得前所未有的沉,依稀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但隔天甦醒時,卻又完全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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