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烏龜與兔子

　　『我並不是一個特別的孩子。』

　　燕雨千在開始習武後第三年，也就是八歲的時候便有了這樣的認知。

　　她當然曾經有過和所有孩子一樣覺得自己是特別的時光，但習武之路的殘酷，讓她很早就認清了事實。有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就算她的資質和真正普通人比是有的，但放在武林世界裡，卻是那麼不起眼。

　　可能連一年難得一見的等級都不到……

　　一點兒也不特別。

　　年幼的燕雨千最喜歡的童話故事是龜兔賽跑，因為這個故事告訴她，勤能補拙、烏龜也能跑贏兔子。

　　她將這書當作了聖典，督促自己加倍努力。

　　別人嬉戲時她鍛鍊，別人偷閒時她鍛鍊──

　　不斷、不斷的努力，相信只要如此，天份普通的她也能站到武林的前列。

　　然而這條路的艱難，似乎不止在前行……

　　很多人，退出了……

　　比自己沒天份的人理所當然的放棄了，比自己有天份的人不知為何的放棄了。

　　這些或多或少，影響了她的心情。

　　一定是他們不認真，一定是他們不努力，她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天份，就像腳，有的人長、有的人短，短跑之中腳短的人註定贏不過腳長的人，但在無止盡的長跑上，只要堅持，腳短的人， 不一定會輸。

　　別人午睡時她鍛鍊，別人就寢時她鍛鍊──

　　但是……

　　龜兔賽跑中的烏龜要是碰到的是一隻勤勞的兔子呢？

　　烏龜日也跑、夜也跑，兔子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烏龜就能跑贏兔子嗎？

　　巨人輕輕一步幾十尺，矮人大跳一步幾公分。

　　這樣的差距，真的是不眠不休追得回來的嗎？何況人還無法不眠不休……

　　洪門中不乏有天份者，那些人並沒有怠惰練習。

　　但是……

　　『為什麼，要選擇離開呢！』

　　『我的年紀也到了該做抉擇的時候了，不到水準，也只能放棄……』

　　就她看來很厲害的人，與她說過這樣的話，那麼她呢？

　　真的靠努力，就能支撐下去嗎？

　　真的不放棄，就能攀上高峰嗎？

　　武林的世界是險惡的，哪怕惡徒水準參差不齊，只要一次，只要遇到一次比自己還強的高手，就很有可能會丟掉性命。

　　十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都可能吃鱉了，何況是普通的庸才？

　　每次任務，都是賭命。

　　因為每一個對手，都很可能比認真修練的自己還要強大。

　　烏龜回頭一看，自己已走了數千公里，但往前，卻見不到前面兔子的半點足跡。


＊


　　「該死……」

　　對於燕雨千來說，要遇到比自己弱的對手是很困難的。

　　即便汪小藍的身上有著玩樂留下的曬痕，而她自己這幾天來，除了洪門的共同練習外還有各種自我修練，但這並沒有讓兩人拉開差距。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從幾歲開始練習的，但她可是習武十二年之久……

　　依然只能五五開……

　　聽起來還不錯，但五五開是不夠的……為了保護師妹，她已經損失了三成的生命點數，而對手，還是全白。

　　一劍將人斃命，一舉追回比分，這樣的想法不切實際，燕雨千也明白自己無法做到。

　　所以一點一點的，盡可能得分吧……

　　將對方拆開以後，惱人的程度確實下降了不少，但這並不代表她有優勢，洪門的劍法，並不適合一個人用。

　　好比她剛剛用過的第八式，兩個人的話能接連配合，將對方的攻勢多段導向非常糟糕之處，但一個人就只能稍稍改變對方劍的位置，難以再做更多。

　　所以她才受傷了……

　　虎口仍在隱隱作痛，要不是比試是使用未開鋒劍，她可能已廢了一隻手掌。

　　雖說不是慣用手，對揮劍的影響還好，但對方注入的陰氣不徹底解除，多少會影響自身氣循環，加上時不時傳來的痛感，也是挺煩人的。

　　「接招吧～接招吧～接招吧～接招吧～」

　　對方顯然不打算給她任何調息治療的時間，追著她猛打。

　　「紫燕落下，鳳凰飛天！」

　　「哇啊──」

　　雖是擋下了第一劍的落下刺擊，但被第二劍向上的攻擊給擦到了。

　　「真的好快……」

　　燕雨千看著飛向空中的汪小藍，不由得這麼的想──身輕如燕，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松雨落花劍似乎是套十分立體的劍法，不單在地面，空中的招式也非常的多。

　　要說洪門之中比較沒有限制的招式，那應該是……
　　
　　「第三式，水火連擊！」

　　「嗚喔喔～好快、好快、好快～那麼我也來──木鳥連啄！」

　　沙沙沙沙沙～

　　跳向空中的兩人，一面在空中踩著步伐調整落下的幅度，一面的刺向敵人，直到落地。

　　「這樣進攻，真的好嗎？」

　　燕雨千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環，又變紅了一些，回答道，「普普通通吧～」

　　畢竟對方的手環，也變紅了一些。

　　比只有挨打要強。

　　「那麼，第二回合──」

　　對方，依舊選擇了跳到天空之上。

　　不過這一次，燕雨千不跟了，她們的所在之處是一片大草原，空中沒有任何物體能讓她們變換位置，試過一次得不到優勢的行為，何必再試第二次。

　　跑……

　　「竟然又想逃嗎？看我的──紫燕落下！」

　　對方稍稍的改變位置，衝向了燕雨千。

　　燕雨千當然知道逃跑是不行的，對方的速度那麼快，怎麼能夠逃得掉？

　　同樣的招式，她已經看過幾次了，算準距離，先行的向前跳出一步，然後轉向蹬地──

　　「二式改──」

　　水火平交鋒。

　　一個人的話畫不出Ｘ，只能算準時間，給予一字的斬擊。

　　刷──

　　紫燕落下的缺點，要屬於行徑路線過為單一，沒有辦法變化路徑的話，從跳起之時，基本就能計算對方的落地之處。

　　燕雨千的劍，成功劃過對方腰際，而對方的處理也算得宜，稍稍的順勢轉身，減少掉深入的傷害。

　　停下動作的汪小藍定眼一看，腰部的衣物稍稍被鉤破了一角。

　　「真是厲害～簡直像是精密的機械一樣。」

　　燕雨千的舉動說來簡單，做起來是很不容易的，該從何處開始轉身反擊，要用多少的氣進行加速，出劍的時機是何時，推動劍的氣力又要多大，這些都是需要控制的。

　　「妳……很擅長精細的控制氣與筋肉對吧？」

　　「還算可以。」

　　「感覺妳似乎是我最討厭對上的類型，不過別誤會，並不是不擅長對付，只是不喜歡對付而已～妳不覺得，所謂劍法是該更自由自在一點的存在嗎？」

　　燕雨千苦笑一下，「可以的話，誰不想要更自由一些呢？」

　　可惜天生的限制，不是後天可以突破的……

　　目前的戰況，是二比四，燕雨千稍稍追回了一些，但她知道，接下來對方會更謹慎應對。

　　汪小藍之所以會說出那樣的話，是因為要對付只會按表操課等破綻的弱勢對手，盡可能的不露出破綻慢慢掐死她就行了。

　　相反如果打的積極奔放，卻不夠壓制對方，不小心給對方抓到一個破口，就很有可能被直接逆轉到出局。

　　謹慎，對於汪小藍來說絕對是無趣的，但此刻她不想冒險。
　　
　　看對方難得的停了下來，燕雨千決定進攻。

　　「這次，換我先攻，第五式──水火日月！」

　　即便進攻，也是選擇攻防一體的招式。

　　「真的──很無趣呢！」

　　鏗鏗鏮鏮──

　　劍與劍瘋狂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沒有人佔到另一個人半點便宜。

　　「妳……」

　　「？」

　　「就只有這點能耐嗎！」

　　「激將法，對我可是沒有用的！」

　　燕雨千絕對不是說說而已，她的劍沒有偏開一分一毫，劍劍都是朝著她盯著的目標砍去。

　　「是嗎？不過……太遺憾了！」

　　刷刷──

　　兩人再次拉開距離。

　　確認在分開之前砍中對方手臂的汪小藍晃了晃劍、笑了一下。

　　「二比五……這下，我們之間的生命點數又拉開了吧？」

　　怎料對方也回了她一樣的微笑──

　　「妳確定？」
　　
　　她低頭一看，手環又紅了一點。

　　「三比五嗎……這樣，妳就滿足了？」

　　「是呢……不切實際的夢，我不敢做。」

　　「但再這樣下去，贏得可會是我喔～」
　　
　　「那就得看妳能不能堅持這個步調到最後了，千萬，不要躁進。」

　　汪小藍的笑容加大了幾分，擴大的部份叫無奈。

　　「果然……妳是我最討厭對上的類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