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初戀的起始

夕陽西下，晴朗的天空染上一抹朝霞。
村子裡的男人們剛從城鎮工作歸來，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畫面──有個長得非常像國王陛下、或者根本就是國王陛下本人的青年正在他們村子裡，捲起袖子砍柴。
藍天看見他們時，抹了抹汗，說道：「喔！太好了，來幫個忙，一起升火吧！」
男人們還處在震驚中，這個長得像國王的年輕人，為什麼邀請他們一起升火？
「大家準備了好多材料，說今晚村子要一起吃飯呢。」
「喔、喔，是……」
所有人開始準備柴火，在劈柴的過程中，藍天很快地和大夥兒打成一片。
知道這人真的是國王陛下後，所有人驚訝之餘，卻意外地不感到畏懼。
或許是這個人毫無架子，就像個普通的好青年吧。他們心想。
今天因為國王幫了村裡許多忙，洗衣、打掃、煮飯甚至縫紉都難不倒他，所以村民為了表達感謝，才會舉辦這樣的餐宴。
他們席地而坐，中間升著營火，村民們輪流翻烤食物。
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親手種植的蔬果、親自豢養的鮮肉，已是十足的心意。
藍天吃得相當開心，覺得簡直比宮裡的食物還要好吃百倍！
孩子們圍繞在藍天身邊，說想繼續聽故事，藍天想了想，自己經歷過的趣事差不多都講完了，不如──
「你們想知道四百年後長怎樣嗎？」
「四百年後？未來世界嗎？」孩子天真地歪頭，眼神充滿興奮，孩子總是很想知道未來會是甚麼樣子。
「是啊！未來啊，會有很快很快的火車。」
「什麼是火車？」
「這個嘛，就像現在的人力車一樣，會載你到其他地方的一種工具，火車跑得很快喔。」
「咦？有多快？」
「這個嘛……現在從這邊坐人力車到城鎮大概要六個小時，搭火車的話，大概只要十分鐘吧。」
「咦！真的嗎？真的可以這麼快到城鎮嗎？那不就可以想吃到不會融化的冰淇淋了嗎！」
啊，哈哈，他們平常吃到的冰淇淋送過來時都融光了吧。
「哇！未來的人力車叔叔跑得好快喔！」
呃……好像有點誤解了，不過解釋起來太深奧，就這樣吧。
「未來世界好棒喔～」
「嗯嗯！就是說呀！」
孩子們興奮地交頭接耳。
藍天又繼續告訴他們，還會有飛機、坦克車跟火箭等等，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雙眼閃閃發亮。
旁邊的大人們即使聽見了也沒當一回事，只覺得國王在編故事逗孩子們玩呢。
藍天伸手，把其中一個較為嬌小一直被同伴們不小心擠出去的孩子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懷裡。
他不禁懷念起，想當年月也曾經這麼嬌小……不對，仔細想想，當時好像是自己坐在她懷裡？雖然兩人年紀差不多，但月還泡奶粉給他喝，根本反了吧！不過他的寶貝妹妹就是這麼賢慧……
「國王哥哥在想什麼？笑得好傻喔。」
藍天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哈哈大笑起來。
 
餐宴結束後，藍天向村民們道別，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再回來的。
漫步走回宮裡的路上，晚風漸涼，明月高掛當空。由於夜深了，路邊攤販和行人們早已回家休息，街道人煙稀少，沿路只有街燈。
經過一座橋時，他看見了橋的另一端，金正一臉焦急地找人。
金抬頭，注意到他後，匆匆跑了過來。
近看才發現他一身汗水，總是端正整齊的軍服變得皺巴巴，還沾抹著沙土。顯然找人找了很久，雖然瞧不起國王，但似乎還是很擔心。
「您去哪裡鬼混了？快回宮裡把你的奴隸帶回去！」敬語跟惡言混雜，都聽不出到底是尊敬還是不敬了。
藍天不禁失笑。
金見到國王一副絲毫沒反省的樣子，頓時怒意更盛，跨近一步，又發現國王渾身骯髒，看起來竟像窮苦的平民！
「你、堂堂一個國王怎麼會搞得如此狼狽！居然還以這副模樣走在大街上！」金不敢置信地怒道。
藍天本來想吐槽：「你又好到哪去了啊！」不過還來不及開口便被打斷。
「我聽說您今天下午揹一個平民？您可是堂堂國王，怎麼能掉價做這種事！王室的顏面該往哪裡擺？與其做那些沒實質幫助的小事，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造福普羅大眾！」
藍天忽然道：「金，你認為一國之君是什麼？」
「什麼？」
藍眸直視著他，平靜卻有股力量，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聽從，「我們不比這些人高尚，我們之所以為一國之君，是為了照顧人民，我們之所以有權力，是為了能夠保護他們。」
他或許不懂統治，但他知道身為一個老百姓，想要的是怎樣的統治者。
「我們為什麼需要自己擺架子？當我們讓國家興盛、讓老百姓幸福，他們自然會敬仰王室，那才是真正的尊敬、真正的榮譽。」
金狠狠頓住，忽然間，他覺得自己或許永遠無法忘記這一刻。
漆黑如墨的夜晚，在昏黃的街燈下，年輕的國王用那雙清澈的藍眸溫和而堅定地望著他。
一直以來，王室的教育都是扮黑臉，認為要嚴厲統治、要端正視聽，才能教化人民。
他是真心為國家好，一心一意希望人民幸福快樂，才會板起臉孔，對這個無用的國王感到輕視。
他之所以藐視國王，並不像其他人是因為他有名無實，而是因為他無能，浪費國家公帑，不想要這樣的人霸佔王位，希望他爭氣點。
如今，那個他以為相當軟弱的國王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這個說法，確實撼動了他，是他從沒想過的，也是王室從沒做到過的。
但是，眼前這個國王，也是他從來沒見過。
金平時主要待在主宮，但其實他一直自動自發地守衛國王的安危，不管再怎麼藐視國王，他認為保護王室還是他的要職。
再加上那個「國王活不過十九歲」的傳聞，讓他不得不時時刻刻盯緊陛下，好比今天一樣。
因為長年的守衛，他對國王至少有一定的了解。
雖然長相完全沒變，但現在這些想法、這些行為，甚至這些性格，他都未曾見過，以前國王從沒這麼溫柔體貼又堅強。因為長期關在深宮的關係，原本的他更加不諳世事和無知。
現在的他，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截然不同？
金瞠大眼，摀住不知為何赤紅的臉頰。
藍天不知道金陷入錯愕和懷疑，繼續道：「還有，狼狽又怎麼了？為什麼會丟臉？這是榮譽的勳章！」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今天自己去幫助村子的事，或許只有一天，但留下的美好記憶卻是永久的。
「穿得乾乾淨淨，每天躲在偏宮，那才是真正的丟臉！」
藍天義正嚴詞地說完，看見金愣住的表情，才後知後覺地驚覺──啊，安結我不是故意要罵你啊！
他知道安結待在偏宮裡有他的原因，但如今安結已經……他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兩人各懷心緒，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想法。
金怔住的原因，是因為剛才那句話，讓他更加懷疑：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國王？十多年來一直躲在偏宮裡的那個國王？
世界上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難道說，是假冒？
藍天看金面色沉重，以為他被自己的指責嚇著，於是轉移話題開玩笑道：「話說回來，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教訓『國王』，不怕被斬頭嗎？」
「啊？」金從思緒中清醒，呆呆地抬頭，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
噗！藍天差點笑出來，這張臉倒和四百年後沒什麼改變，還是那樣老實又傻里傻氣的。
過了一會，金反應過來，藍天已經料想到他八成會說：「反正你這個國王也沒什麼實權，哪能砍我頭！」之類的……
接著，便聽見金一臉義正嚴詞地道：「如果因為忠言勸告而被斬頭，那我也甘願！」
「……」你是哪來的熱血青年啊！
藍天終於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金皺眉，滿臉不解。
藍天揮了揮手，笑著說：「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王宮有你這種人真是太好了。」
金意識到自己被誇獎了，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我、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給你褒獎！」
藍天點點頭，揉了揉他的腦袋，說著好乖好乖。
金握緊拳頭，正想大罵：「你憑什麼亂摸戰士的腦袋！」，但又覺得髮間的觸感實在太舒服，指腹柔軟，熱呼呼的，又有點癢。
一張嘴開開合合，遲遲沒能說出拒絕，不知不覺就任由他摸下去。
如果金是一隻狗，他現在肯定耷拉著耳朵，毛茸茸的尾巴晃呀晃的。
國、國王陛下，原本有這麼讓人心動嗎！不對、他才沒有心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