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誘餌
本章節 6553 字
更新於: 2019-06-12
到了魔宮，欒沙將優席恩領入大廳，王座上是現任暗矢魔皇尤爾可，底下的暗紅色地毯兩旁沒有照理來說應該要有的衛兵，取而代之的則是皇子們，有幾個優席恩曾在報告上看過長相，還有一個就是那日給他留下差勁印象的伊瑟西。
優席恩在看見伊瑟西那明顯是對著他的笑容時下意識地擺出了嫌棄的表情。
優席恩走到大廳正中後就止步，沒有要隨欒沙的帶領走到紅地毯最底，而是直接在那個位置、在暗矢魔族中所有有權勢的高位者的包圍下就抬頭看向王座上的暗矢魔皇，也沒有開口，就只是和對方無聲地互看，像是對峙，雙方的眼神中卻都沒有太過濃重的火藥味，有的只是漠不關心。
然後，魔皇先開口了：「你就是優席恩？神族的染血銀翼？」帶著懷疑與不屑的嗤笑，他的眼神在優席恩手腳上的繃帶上來回查看。繃帶下有些地方隱隱滲了血，看起來雖然沒有太過狼狽，卻也與染血銀翼的強悍帶給人的印象並不相同。
「我是優席恩沒錯，至於染血銀翼……就當我是好了，反正本來就是別人擅自取的名字，神族似乎也擅自把這個名字和我劃上等號了，結果是一樣的。」優席恩也沒被那樣的打量眼神和挑釁的話語激將到，回應仍舊很平淡。
至於他的回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後半段回答是什麼意思，但也都沒有深究的打算，反正只要能確定他就是交換來的人質——神族第五皇子就行了，除此之外也不是太過重要，染血銀翼什麼的，不是也無所謂。
「聽說你在路上被激進派刺殺？擔心應該有些多餘，不過應該沒事吧？」
大概是誤會優席恩身上的傷是刺殺時所受的，魔皇還是表面上敷衍了幾句。
「不勞您費心，多虧有欒沙殺了大部分的刺殺者。這傷並不是當時所受的，無視即可。」優席恩自然而然就使用的尊稱，但看錶情就知道他對對方絕對沒有多尊敬，就是說說而已。
「哦？」魔皇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向已經退向角落的欒沙，欒沙的眼神中也透露著些許驚訝，卻沒辦法說出什麼來反駁，畢竟優席恩說的都是事實。
「那並不重要吧。」優席恩打斷魔皇接下來有可能的話語，打算先把麻煩的事情解決掉，「接下來，身為人質的我到底要做什麼，能給我點心理準備嗎？」
用著疑問句，卻是相當無趣的鄙夷眼神。
「看來你似乎察覺到了……也罷，就直接開始吧。」
以魔皇的這句話為信號，兩道黑影劃過大廳的天花板，往優席恩襲去——
「無聊的試探。」
優席恩連動都沒動，周圍就被結凍成冰，連同兩位偷襲者一起形成冰的牆壁，在他周圍半公尺以外的地方形成絕對的冰之領域。
然後，又是另一名偷襲者。
但這次的偷襲者比剛才那兩人的實力顯然還要高了一個檔次，優席恩在冰壁被破壞的同時拔出自己的佩劍，準確擋下從背後而來的攻擊。
「第一皇子、嗎？」優席恩僅僅瞥了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分，不過因為只看過書面資料，所以還是沒有很肯定。
「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染血銀翼竟然認識我，真令人受寵若驚。」嘴上說著褒獎的話，對方卻是一臉游刃有餘，眼中甚至還有對優席恩的不屑與輕蔑。
「言不由衷。」優席恩沒給對方面子就一語點破，手看似隨意一揮就把對方打飛，不過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還是有手下留情，至少對方被打飛後還能安然無恙地著地，甚至也沒有追擊，只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請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我不太能控制力道，殺了你們我也很難辦。」
「很有自信呢……不過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比起這個，能請你先把那兩個人放了嗎？」第一皇子沒有多說什麼，還反過來要求優席恩，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而對於優席恩那自信的話語，更是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過優席恩也不太在意，大片的冰壁瞬間粉碎成華麗的光點消散，襲擊者的兩名魔族完好無傷的被釋放，完全不被優席恩放在眼裡。
優席恩抬頭看向王座上的魔皇，「這樣您滿意了嗎？」
「確實是有一定的實力呢，真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會輕易把你交出來……」魔皇後半部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沒有聽清，不過他也沒有讓他人聽到的意思，立刻開啟下一個話題：「既然確認無誤了，那麼伊瑟西，他就交給你了。」
「是。」
優席恩一驚，立刻轉頭看往伊瑟西的方向，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如同之前相見那般令人無法捉摸，簡直都想逃跑了。
他實在不會應付這種傢伙。
伊瑟西不顧優席恩眼中的嫌棄走到他的面前，對他伸出手，笑著。
「和我來吧。」
「……」優席恩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搭上對方的手，平淡的表情下有著不易察覺的嫌棄。
伊瑟西卻不怎麼在意，反而是看著對方嫌棄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
帶著優席恩離開大廳，伊瑟西就稍微對他說明了一下，說是以後優席恩就要住在他的寢宮，人身自由完全由他看管。
「……為什麼會是你？」本來一直不發一語的優席恩終於出聲。他個人的好惡暫且不論，通常人質應該不會是由單獨一人看管的，更不會讓人質入住王儲的寢宮，從各方面來說都相當危險，尤其是無法有效防範刺殺的這一點。
「算是交易吧，反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優席恩皺起眉，實在很討厭對方的這種語氣，但又不想多和伊瑟西接觸，所以才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些微表情表達自己的不滿。
「殿下。」
這時，欒沙也離開了大廳追上他們，身為侍從的他對著伊瑟西行了個禮，不過卻一直偷瞄著站在一旁皺著眉的優席恩，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但也可能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欒沙，你解決了那些激進派的傢伙？」對於剛才在大廳中優席恩的回應，伊瑟西也有點在意，直接問優席恩恐怕問不出什麼，問自家下屬是最快的方法。
「……確實是解決了幾個小嘍囉，但最強的那個是優席恩殿下解決的，我並沒有出到太多力氣。」
「哦？」
「對方是衝著我來的，當然應該由我出手。」優席恩撇過視線，選擇性的忽略那時自己殺死的那人比欒沙還要強的這件事，反正他確實沒有說謊。
「責任感挺強的嘛，這麼一來，讓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交給我或許才會比較好控制你？」
「……什麼意思？」
伊瑟西帶著一抹詭笑湊近優席恩耳邊，不想讓欒沙聽見，而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你有個想找的人，也知道那人在哪，而且近在咫尺。」
這是優席恩的臉上首次出現了表情，融合了震驚、不解、不可置信，還有些許的希望。
真是太有趣了。
伊瑟西怎麼也沒想到，縱使說出這句話的是對方所厭惡的魔族，竟然還是會有看見希望一般的眼神。
優席恩他最想見的，就是他的雙胞胎哥哥——神族四皇子以萊亞。
他在十幾年前被魔族擄走，從此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但只有優席恩不一樣，他堅信以萊亞還活著，和其他族人抱著能找到屍體就不錯的態度不同，多次親自出宮找人，但卻一點線索也沒有。
但現在，眼前的魔族卻說他知道以萊亞的下落。
他知道這是一個餌，一個專門用來釣他的大餌。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麼輕易上鉤，但不咬，或許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以萊亞是他唯一的弱點，不管是生、是死，甚至只是條線索。
這個餌，他非咬不可。
「……卑鄙。」優席恩感覺到自己緊握著的雙拳在顫抖，他知道不管伊瑟西的情報是真是假，他都一定會因此被牽制住。
心中的弱點被抓個正著，他敗的體無完膚。
「我們魔族就是卑鄙，你還不知道嗎？」雖是這麼講，但伊瑟西的確握有確切情報，只是這可是他的最後籌碼，若非必要他絕對不會主動提出。
伊瑟西已經盡量不拿假情報哄騙優席恩了，但要讓他說出情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優席恩咬著牙，掙扎了下，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拔出腰上的佩劍，劍尖直指伊瑟西的咽喉。
「殿下！」欒沙緊張地看向自己的服侍的主人，但對方卻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一點也沒把神族質子當作威脅。
「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像是在質問，但伊瑟西表情依舊，仍是笑著，很滿意優席恩的反應。因為他很明白，優席恩已經被他逼急了。
「把亞的下落告訴我，現在、立刻！」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了，稍微乖一些我自然就會告訴你，這麼沒耐性我怎麼可能會說呢？」
「不想說的話，那就逼你說出來。」
這是他唯一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算要為此動用他最討厭的武力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知道亞的下落，無論如何都……！
「哦？你想在這裡開打？」聽到對方的威脅，伊瑟西卻也只是笑笑。「你以為，你現在的身分是什麼？」
區區人質罷了，有什麼資格對他拔刀相向？
就算優席恩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也總得顧慮到他背後所代表的神族吧？
優席恩不可能真的對他動手。
「你覺得我只是在虛張聲勢？」優席恩冷冷反問。他本來對於神族就沒有多大忠誠，更不會在乎自己的行動是否會危害到神族全體，對他來說，以萊亞的一切就是最優先事項，僅此而已。
反正現在也沒有人能控制他了。
「嗯……看起來不像呢，不過你覺得你打得贏我？」之前相見的那一次，彼此的實力差距就應該很清楚了吧。
更別說現在他們身處魔宮，對需要身處光明屬性魔力的地方才能使出全力的神族來說，這可是最糟糕的打架地點。
「那是當然。」優席恩以平淡的語氣說出口，並非自信，只是陳述事實。
他是神族所製造出來的殺魔兵器，若是連區區魔族王儲也無法打敗，那他的存在就沒有任何價值，絕對會被『廢棄』掉。
他不可能、不會、也不能輸給區區魔族。
「優席恩殿下！」看著自己的主人被劍指著，欒沙也被逼急了，直接上前擋在伊瑟西面前，不讓優席恩再繼續對自己的主人放肆。
看到欒沙突然擋在自己面前，優席恩微微愣了一下。他個人對欒沙並不討厭，就算自己比較強，也沒有想靠實力逼迫對方讓步的意思，更不是想讓對方為難，可是以萊亞的情報……
優席恩的眼中出現動搖，欒沙也察覺了，緊張的心情立刻消去不少，看來眼前的神族皇子並非無法溝通，只是太過在乎伊瑟西所持有的情報，這才會想用比較激進的一面逼迫。
「優席恩殿下，請冷靜，請先把劍收起來。無論如何您都不該在這裡動手。」
「……」就算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但他……
「殿下？」見優席恩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欒沙小心翼翼地發出詢問的聲音。
優席恩似乎是被欒沙突然的發問嚇了一跳，身體震了一下，幅度很小，欒沙看不出來。
「……抱歉。」猶豫再三，優席恩還是決定別在毫不相關的欒沙面前逼問伊瑟西，道了歉後就將劍收回劍鞘，回復到一開始那平淡地不近人情的模樣。
見對方不再咄咄逼人，欒沙這也才暗暗鬆了口氣。
伊瑟西嘴角揚起了會讓優席恩感到恐懼的弧度，不過因為現在前面有欒沙擋著，優席恩倒是沒有發現，還在懊惱著自己的衝動。
過了半晌，伊瑟西才開口：「冷靜下來了嗎？」
「……和你無關。」就算說了道歉的話語，優席恩也還是沒給伊瑟西一絲一毫的好臉色，完全和對方保持距離。
「好好，無關就無關。欒沙，你先去幫我應付那群現在已經心生不滿的傢伙。」
不只優席恩，就連其他魔族皇子一定也對優席恩完全交給伊瑟西看管的這件事感到不滿，但畢竟他和魔皇已經達成協議，任憑其他人再如何挑事也不可能推翻這決定，只怕接下來就是直接殺到他面前質問了，他可不想浪費時間應付那群傢伙。
「是。」雖然還有點擔心伊瑟西殿下和優席恩殿下發生衝突，但既然是命令……
欒沙離開之後，優席恩與伊瑟西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險惡，但或許是看在欒沙的份上，優席恩才沒繼續就著剛才以萊亞的話題拿出武器來逼問伊瑟西，就只是默默跟在伊瑟西身後，要去以後都要待著的、對方的寢宮。
還真不想去啊……
縱使優席恩千百個不願意，還是很快就到了伊瑟西的寢宮，和優席恩在神皇宮的小房間不一樣，伊瑟西的寢宮充分表現了王儲在魔族中多有權勢，不僅是獨棟的建築而已，裡面該有的應有盡有，普通的設備就不多說了，甚至還有廚房、藏書庫和小型的兵器庫，讓優席恩各種羨慕。明明都是皇子，怎麼就差了那麼多？
「就是這裡了。東西和設備都可以自由使用，我有事要先離開，等等欒沙會過來，有什麼需要再和他說就行了，不過別隨便出去，大概就是這樣了，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現在問。」
「……書……」
「嗯？」
優席恩講得太小聲，伊瑟西沒有聽清楚，不過發現其實優席恩也是會回應他的這件事，確實讓他有不小的振奮感覺。
某方面來說，他也不是全無機會嘛。
「……書、可以看嗎……？」
優席恩仍然說得很小聲，但這次伊瑟西聽清楚了。
「當然可以，如果想要的話，之後還可以帶你去宮裡的圖書室看看。」這樣的要求還真的好可愛啊～
「……嗯。」
優席恩撇過頭，實在是覺得很難為情。
眼前的傢伙明明就是令人討厭的魔族，是知道以萊亞情報卻擺明不會告訴他的混帳傢伙，但即使如此，認生的他也無法再像剛才一樣說出太強硬的話語，反而恨不得想挖個洞鑽進去，徹底躲避他人的視線與注意。
他不擅長應付『他人』。
因為在神族對他的『教育』中，除了以萊亞以外的所有人都可能會是他的抹殺對象，魔族更是百分之百的敵人。
到底為什麼要把他送來當人質呢……
＊
伊瑟西離開後沒多久，欒沙就到了寢宮中，身邊跟著另一名魔族，長的挺俊美，只是比起伊瑟西，還是略遜一籌。
優席恩記得剛才在大廳時對方就站在走道兩側，或許也是皇子之類的？
雖是這麼想，但優席恩對對方的興趣也僅只於此了，瞥了兩眼就把注意力全放回欒沙身上。既然對方沒有主動找他說話，那他也不會先開口。反正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他本來就和那人無話可說，而那名魔族看起來對他也沒有什麼敵意，就算置之不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除非對方閒來無事來找碴。
……應該不至於吧？
「殿下應該還沒吃晚餐吧？需要我拿些食物過來嗎？」欒沙首先出聲，是對著優席恩問的。
「……這裡的廚房有食材嗎？」感覺伊瑟西不像是會下廚的人，優席恩還是姑且一問。
「有的，偶爾伊瑟西殿下會要我下廚。」
「那我自己煮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他就算是在神皇宮也都是自己處理自己的三餐，只有被關在地牢時，才會有人把稀得如同湯水的米粥按三餐送過去，即使那種東西一點緩解飢餓的功用都沒有。
欒沙的臉上出現小小的驚嘆，或許是驚訝於他堂堂一個皇子竟然會自己下廚這件事，也或許是驚訝對方竟然會用麻煩這個詞。明明他們僕從的存在意義就是替侍奉的主人做任何事情，明明那應該是『理所當然』。
只是優席恩從來沒有這種認知。
就在優席恩和欒沙說話時，一旁的魔族一直死死盯著優席恩，不像是敵意，卻彷彿要把他瞪出一個洞，令優席恩覺得相當不舒服，最後還是結束對那人的無視，勉為其難地開口。
「你是哪位？」既然對方已經用那種沒禮貌的眼神打量他，優席恩也不甘示弱地上下打量對方。
感知不到任何魔力……？
優席恩微微蹙眉，剛才一瞥還沒發現，沒想到這名魔族皇子竟然是無魔者，很罕見的天生無法擁有魔力、更遑論使用魔法的人。
——和以萊亞一樣。
優席恩認為眼前的應該是不認識的魔族，但沒想到眼前的魔族聽到他詢問的話語，在稍微愣了一下後，眼中竟然還出現了受傷的情緒。
難道又是一個他應該要知道卻已經遺忘的魔族嗎？
他以前到底是為什麼會同意亞幫他封印記憶呢……
雖然優席恩確實有些疑惑，但他也絕對不會去質疑以萊亞的決定，所以不會主動想去解除記憶的封印，就只是順其自然發展。
「我是諾林佐，暗矢魔族第四皇子。我這麼說，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優席恩微微偏頭，但還是完全沒有想起什麼，也或許是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名魔族？還是對方只不過是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又或許是，對方認識的其實是以萊亞？
唔，再多的可能性他也想不太到了，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吧？
「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只是你忘了而已？」又或者是，優席恩覺得他一點也不重要，所以沒有記得的必要？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存在的記憶你要我如何想起？」優席恩用與伊瑟西那時一樣的回應，立刻就讓諾林佐說不出話來。
欒沙看了看優席恩，又看了看啞口無言的諾林佐，不禁有些頭疼。
他是不知道他們兩人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關係，也知道諾林佐並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人，但要是等一下諾林佐真的按耐不住直接攻擊自己主子親自帶回來的敵國人質，到時侯伊瑟西回來就有的瞧了。
必須阻止他們這樣火藥味濃厚的對話。
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優席恩就已經自己主動打破這樣的氣氛。
優席恩從椅子上站起身，以相當平淡的表情與語氣說：「我要做飯了，要吃就留下，不要就滾。」
欒沙和諾林佐面面相覷。這是要做飯給他們吃的意思？
優席恩在看見伊瑟西那明顯是對著他的笑容時下意識地擺出了嫌棄的表情。
優席恩走到大廳正中後就止步，沒有要隨欒沙的帶領走到紅地毯最底，而是直接在那個位置、在暗矢魔族中所有有權勢的高位者的包圍下就抬頭看向王座上的暗矢魔皇，也沒有開口，就只是和對方無聲地互看，像是對峙，雙方的眼神中卻都沒有太過濃重的火藥味，有的只是漠不關心。
然後，魔皇先開口了：「你就是優席恩？神族的染血銀翼？」帶著懷疑與不屑的嗤笑，他的眼神在優席恩手腳上的繃帶上來回查看。繃帶下有些地方隱隱滲了血，看起來雖然沒有太過狼狽，卻也與染血銀翼的強悍帶給人的印象並不相同。
「我是優席恩沒錯，至於染血銀翼……就當我是好了，反正本來就是別人擅自取的名字，神族似乎也擅自把這個名字和我劃上等號了，結果是一樣的。」優席恩也沒被那樣的打量眼神和挑釁的話語激將到，回應仍舊很平淡。
至於他的回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後半段回答是什麼意思，但也都沒有深究的打算，反正只要能確定他就是交換來的人質——神族第五皇子就行了，除此之外也不是太過重要，染血銀翼什麼的，不是也無所謂。
「聽說你在路上被激進派刺殺？擔心應該有些多餘，不過應該沒事吧？」
大概是誤會優席恩身上的傷是刺殺時所受的，魔皇還是表面上敷衍了幾句。
「不勞您費心，多虧有欒沙殺了大部分的刺殺者。這傷並不是當時所受的，無視即可。」優席恩自然而然就使用的尊稱，但看錶情就知道他對對方絕對沒有多尊敬，就是說說而已。
「哦？」魔皇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向已經退向角落的欒沙，欒沙的眼神中也透露著些許驚訝，卻沒辦法說出什麼來反駁，畢竟優席恩說的都是事實。
「那並不重要吧。」優席恩打斷魔皇接下來有可能的話語，打算先把麻煩的事情解決掉，「接下來，身為人質的我到底要做什麼，能給我點心理準備嗎？」
用著疑問句，卻是相當無趣的鄙夷眼神。
「看來你似乎察覺到了……也罷，就直接開始吧。」
以魔皇的這句話為信號，兩道黑影劃過大廳的天花板，往優席恩襲去——
「無聊的試探。」
優席恩連動都沒動，周圍就被結凍成冰，連同兩位偷襲者一起形成冰的牆壁，在他周圍半公尺以外的地方形成絕對的冰之領域。
然後，又是另一名偷襲者。
但這次的偷襲者比剛才那兩人的實力顯然還要高了一個檔次，優席恩在冰壁被破壞的同時拔出自己的佩劍，準確擋下從背後而來的攻擊。
「第一皇子、嗎？」優席恩僅僅瞥了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分，不過因為只看過書面資料，所以還是沒有很肯定。
「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染血銀翼竟然認識我，真令人受寵若驚。」嘴上說著褒獎的話，對方卻是一臉游刃有餘，眼中甚至還有對優席恩的不屑與輕蔑。
「言不由衷。」優席恩沒給對方面子就一語點破，手看似隨意一揮就把對方打飛，不過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還是有手下留情，至少對方被打飛後還能安然無恙地著地，甚至也沒有追擊，只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請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我不太能控制力道，殺了你們我也很難辦。」
「很有自信呢……不過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比起這個，能請你先把那兩個人放了嗎？」第一皇子沒有多說什麼，還反過來要求優席恩，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而對於優席恩那自信的話語，更是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過優席恩也不太在意，大片的冰壁瞬間粉碎成華麗的光點消散，襲擊者的兩名魔族完好無傷的被釋放，完全不被優席恩放在眼裡。
優席恩抬頭看向王座上的魔皇，「這樣您滿意了嗎？」
「確實是有一定的實力呢，真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會輕易把你交出來……」魔皇後半部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沒有聽清，不過他也沒有讓他人聽到的意思，立刻開啟下一個話題：「既然確認無誤了，那麼伊瑟西，他就交給你了。」
「是。」
優席恩一驚，立刻轉頭看往伊瑟西的方向，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如同之前相見那般令人無法捉摸，簡直都想逃跑了。
他實在不會應付這種傢伙。
伊瑟西不顧優席恩眼中的嫌棄走到他的面前，對他伸出手，笑著。
「和我來吧。」
「……」優席恩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搭上對方的手，平淡的表情下有著不易察覺的嫌棄。
伊瑟西卻不怎麼在意，反而是看著對方嫌棄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
帶著優席恩離開大廳，伊瑟西就稍微對他說明了一下，說是以後優席恩就要住在他的寢宮，人身自由完全由他看管。
「……為什麼會是你？」本來一直不發一語的優席恩終於出聲。他個人的好惡暫且不論，通常人質應該不會是由單獨一人看管的，更不會讓人質入住王儲的寢宮，從各方面來說都相當危險，尤其是無法有效防範刺殺的這一點。
「算是交易吧，反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優席恩皺起眉，實在很討厭對方的這種語氣，但又不想多和伊瑟西接觸，所以才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些微表情表達自己的不滿。
「殿下。」
這時，欒沙也離開了大廳追上他們，身為侍從的他對著伊瑟西行了個禮，不過卻一直偷瞄著站在一旁皺著眉的優席恩，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但也可能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欒沙，你解決了那些激進派的傢伙？」對於剛才在大廳中優席恩的回應，伊瑟西也有點在意，直接問優席恩恐怕問不出什麼，問自家下屬是最快的方法。
「……確實是解決了幾個小嘍囉，但最強的那個是優席恩殿下解決的，我並沒有出到太多力氣。」
「哦？」
「對方是衝著我來的，當然應該由我出手。」優席恩撇過視線，選擇性的忽略那時自己殺死的那人比欒沙還要強的這件事，反正他確實沒有說謊。
「責任感挺強的嘛，這麼一來，讓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交給我或許才會比較好控制你？」
「……什麼意思？」
伊瑟西帶著一抹詭笑湊近優席恩耳邊，不想讓欒沙聽見，而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你有個想找的人，也知道那人在哪，而且近在咫尺。」
這是優席恩的臉上首次出現了表情，融合了震驚、不解、不可置信，還有些許的希望。
真是太有趣了。
伊瑟西怎麼也沒想到，縱使說出這句話的是對方所厭惡的魔族，竟然還是會有看見希望一般的眼神。
優席恩他最想見的，就是他的雙胞胎哥哥——神族四皇子以萊亞。
他在十幾年前被魔族擄走，從此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但只有優席恩不一樣，他堅信以萊亞還活著，和其他族人抱著能找到屍體就不錯的態度不同，多次親自出宮找人，但卻一點線索也沒有。
但現在，眼前的魔族卻說他知道以萊亞的下落。
他知道這是一個餌，一個專門用來釣他的大餌。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麼輕易上鉤，但不咬，或許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以萊亞是他唯一的弱點，不管是生、是死，甚至只是條線索。
這個餌，他非咬不可。
「……卑鄙。」優席恩感覺到自己緊握著的雙拳在顫抖，他知道不管伊瑟西的情報是真是假，他都一定會因此被牽制住。
心中的弱點被抓個正著，他敗的體無完膚。
「我們魔族就是卑鄙，你還不知道嗎？」雖是這麼講，但伊瑟西的確握有確切情報，只是這可是他的最後籌碼，若非必要他絕對不會主動提出。
伊瑟西已經盡量不拿假情報哄騙優席恩了，但要讓他說出情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優席恩咬著牙，掙扎了下，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拔出腰上的佩劍，劍尖直指伊瑟西的咽喉。
「殿下！」欒沙緊張地看向自己的服侍的主人，但對方卻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一點也沒把神族質子當作威脅。
「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像是在質問，但伊瑟西表情依舊，仍是笑著，很滿意優席恩的反應。因為他很明白，優席恩已經被他逼急了。
「把亞的下落告訴我，現在、立刻！」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了，稍微乖一些我自然就會告訴你，這麼沒耐性我怎麼可能會說呢？」
「不想說的話，那就逼你說出來。」
這是他唯一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算要為此動用他最討厭的武力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知道亞的下落，無論如何都……！
「哦？你想在這裡開打？」聽到對方的威脅，伊瑟西卻也只是笑笑。「你以為，你現在的身分是什麼？」
區區人質罷了，有什麼資格對他拔刀相向？
就算優席恩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也總得顧慮到他背後所代表的神族吧？
優席恩不可能真的對他動手。
「你覺得我只是在虛張聲勢？」優席恩冷冷反問。他本來對於神族就沒有多大忠誠，更不會在乎自己的行動是否會危害到神族全體，對他來說，以萊亞的一切就是最優先事項，僅此而已。
反正現在也沒有人能控制他了。
「嗯……看起來不像呢，不過你覺得你打得贏我？」之前相見的那一次，彼此的實力差距就應該很清楚了吧。
更別說現在他們身處魔宮，對需要身處光明屬性魔力的地方才能使出全力的神族來說，這可是最糟糕的打架地點。
「那是當然。」優席恩以平淡的語氣說出口，並非自信，只是陳述事實。
他是神族所製造出來的殺魔兵器，若是連區區魔族王儲也無法打敗，那他的存在就沒有任何價值，絕對會被『廢棄』掉。
他不可能、不會、也不能輸給區區魔族。
「優席恩殿下！」看著自己的主人被劍指著，欒沙也被逼急了，直接上前擋在伊瑟西面前，不讓優席恩再繼續對自己的主人放肆。
看到欒沙突然擋在自己面前，優席恩微微愣了一下。他個人對欒沙並不討厭，就算自己比較強，也沒有想靠實力逼迫對方讓步的意思，更不是想讓對方為難，可是以萊亞的情報……
優席恩的眼中出現動搖，欒沙也察覺了，緊張的心情立刻消去不少，看來眼前的神族皇子並非無法溝通，只是太過在乎伊瑟西所持有的情報，這才會想用比較激進的一面逼迫。
「優席恩殿下，請冷靜，請先把劍收起來。無論如何您都不該在這裡動手。」
「……」就算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但他……
「殿下？」見優席恩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欒沙小心翼翼地發出詢問的聲音。
優席恩似乎是被欒沙突然的發問嚇了一跳，身體震了一下，幅度很小，欒沙看不出來。
「……抱歉。」猶豫再三，優席恩還是決定別在毫不相關的欒沙面前逼問伊瑟西，道了歉後就將劍收回劍鞘，回復到一開始那平淡地不近人情的模樣。
見對方不再咄咄逼人，欒沙這也才暗暗鬆了口氣。
伊瑟西嘴角揚起了會讓優席恩感到恐懼的弧度，不過因為現在前面有欒沙擋著，優席恩倒是沒有發現，還在懊惱著自己的衝動。
過了半晌，伊瑟西才開口：「冷靜下來了嗎？」
「……和你無關。」就算說了道歉的話語，優席恩也還是沒給伊瑟西一絲一毫的好臉色，完全和對方保持距離。
「好好，無關就無關。欒沙，你先去幫我應付那群現在已經心生不滿的傢伙。」
不只優席恩，就連其他魔族皇子一定也對優席恩完全交給伊瑟西看管的這件事感到不滿，但畢竟他和魔皇已經達成協議，任憑其他人再如何挑事也不可能推翻這決定，只怕接下來就是直接殺到他面前質問了，他可不想浪費時間應付那群傢伙。
「是。」雖然還有點擔心伊瑟西殿下和優席恩殿下發生衝突，但既然是命令……
欒沙離開之後，優席恩與伊瑟西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險惡，但或許是看在欒沙的份上，優席恩才沒繼續就著剛才以萊亞的話題拿出武器來逼問伊瑟西，就只是默默跟在伊瑟西身後，要去以後都要待著的、對方的寢宮。
還真不想去啊……
縱使優席恩千百個不願意，還是很快就到了伊瑟西的寢宮，和優席恩在神皇宮的小房間不一樣，伊瑟西的寢宮充分表現了王儲在魔族中多有權勢，不僅是獨棟的建築而已，裡面該有的應有盡有，普通的設備就不多說了，甚至還有廚房、藏書庫和小型的兵器庫，讓優席恩各種羨慕。明明都是皇子，怎麼就差了那麼多？
「就是這裡了。東西和設備都可以自由使用，我有事要先離開，等等欒沙會過來，有什麼需要再和他說就行了，不過別隨便出去，大概就是這樣了，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現在問。」
「……書……」
「嗯？」
優席恩講得太小聲，伊瑟西沒有聽清楚，不過發現其實優席恩也是會回應他的這件事，確實讓他有不小的振奮感覺。
某方面來說，他也不是全無機會嘛。
「……書、可以看嗎……？」
優席恩仍然說得很小聲，但這次伊瑟西聽清楚了。
「當然可以，如果想要的話，之後還可以帶你去宮裡的圖書室看看。」這樣的要求還真的好可愛啊～
「……嗯。」
優席恩撇過頭，實在是覺得很難為情。
眼前的傢伙明明就是令人討厭的魔族，是知道以萊亞情報卻擺明不會告訴他的混帳傢伙，但即使如此，認生的他也無法再像剛才一樣說出太強硬的話語，反而恨不得想挖個洞鑽進去，徹底躲避他人的視線與注意。
他不擅長應付『他人』。
因為在神族對他的『教育』中，除了以萊亞以外的所有人都可能會是他的抹殺對象，魔族更是百分之百的敵人。
到底為什麼要把他送來當人質呢……
＊
伊瑟西離開後沒多久，欒沙就到了寢宮中，身邊跟著另一名魔族，長的挺俊美，只是比起伊瑟西，還是略遜一籌。
優席恩記得剛才在大廳時對方就站在走道兩側，或許也是皇子之類的？
雖是這麼想，但優席恩對對方的興趣也僅只於此了，瞥了兩眼就把注意力全放回欒沙身上。既然對方沒有主動找他說話，那他也不會先開口。反正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他本來就和那人無話可說，而那名魔族看起來對他也沒有什麼敵意，就算置之不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除非對方閒來無事來找碴。
……應該不至於吧？
「殿下應該還沒吃晚餐吧？需要我拿些食物過來嗎？」欒沙首先出聲，是對著優席恩問的。
「……這裡的廚房有食材嗎？」感覺伊瑟西不像是會下廚的人，優席恩還是姑且一問。
「有的，偶爾伊瑟西殿下會要我下廚。」
「那我自己煮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他就算是在神皇宮也都是自己處理自己的三餐，只有被關在地牢時，才會有人把稀得如同湯水的米粥按三餐送過去，即使那種東西一點緩解飢餓的功用都沒有。
欒沙的臉上出現小小的驚嘆，或許是驚訝於他堂堂一個皇子竟然會自己下廚這件事，也或許是驚訝對方竟然會用麻煩這個詞。明明他們僕從的存在意義就是替侍奉的主人做任何事情，明明那應該是『理所當然』。
只是優席恩從來沒有這種認知。
就在優席恩和欒沙說話時，一旁的魔族一直死死盯著優席恩，不像是敵意，卻彷彿要把他瞪出一個洞，令優席恩覺得相當不舒服，最後還是結束對那人的無視，勉為其難地開口。
「你是哪位？」既然對方已經用那種沒禮貌的眼神打量他，優席恩也不甘示弱地上下打量對方。
感知不到任何魔力……？
優席恩微微蹙眉，剛才一瞥還沒發現，沒想到這名魔族皇子竟然是無魔者，很罕見的天生無法擁有魔力、更遑論使用魔法的人。
——和以萊亞一樣。
優席恩認為眼前的應該是不認識的魔族，但沒想到眼前的魔族聽到他詢問的話語，在稍微愣了一下後，眼中竟然還出現了受傷的情緒。
難道又是一個他應該要知道卻已經遺忘的魔族嗎？
他以前到底是為什麼會同意亞幫他封印記憶呢……
雖然優席恩確實有些疑惑，但他也絕對不會去質疑以萊亞的決定，所以不會主動想去解除記憶的封印，就只是順其自然發展。
「我是諾林佐，暗矢魔族第四皇子。我這麼說，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優席恩微微偏頭，但還是完全沒有想起什麼，也或許是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名魔族？還是對方只不過是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又或許是，對方認識的其實是以萊亞？
唔，再多的可能性他也想不太到了，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吧？
「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只是你忘了而已？」又或者是，優席恩覺得他一點也不重要，所以沒有記得的必要？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存在的記憶你要我如何想起？」優席恩用與伊瑟西那時一樣的回應，立刻就讓諾林佐說不出話來。
欒沙看了看優席恩，又看了看啞口無言的諾林佐，不禁有些頭疼。
他是不知道他們兩人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關係，也知道諾林佐並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人，但要是等一下諾林佐真的按耐不住直接攻擊自己主子親自帶回來的敵國人質，到時侯伊瑟西回來就有的瞧了。
必須阻止他們這樣火藥味濃厚的對話。
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優席恩就已經自己主動打破這樣的氣氛。
優席恩從椅子上站起身，以相當平淡的表情與語氣說：「我要做飯了，要吃就留下，不要就滾。」
欒沙和諾林佐面面相覷。這是要做飯給他們吃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