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夷夏
本章節 4110 字
更新於: 2019-06-11
<第五十八章>
隨著大比報到的日子越來越近，從各地趕來書香林的儒生越來越多，漸漸的，來『初心居』詢問住宿事項的儒生跟閒雜人士也越來越多。
雖然儒教六堂各自承建一片區域，為自己堂內弟子提供住宿，但此次大比，仍有許多不在六堂之內的游離儒生前來參加，加上來參觀此次大比的各派人士也多，客房供不應求是一定的。
雖然文心草堂只有師徒三人，夜讀在設計初心居時，卻規劃了五百六十多間房間，因此，來初心居詢問的人多數是游離儒生跟閒雜人士。
在儒教六堂各自承建的區域中，初心居最小，卻只有此處遍植花草樹木。此時剛進入秋天，各處仍是綠意盎然，景色迷人可觀，所以，短短兩天時間，房間就租出去了八成。
另外，讓夜讀師徒三人意外的是，十字路兩旁的店鋪也開始有人來承租，然而飯館、客棧、煉器材料等店鋪早就讓洪飛雨搶先租去，其餘醫藥、車馬、靈獸、陣法也早有相熟的人租去，只剩下糧食、布匹、符錄、靈草、文房四寶等幾個店鋪尚有空缺，然而，就算如此，也是沒兩天就都租出去了，如此盛況讓人疑問。
解開疑惑的是來承租布匹、糧食舖的鄔家掌櫃。
答案是，因為孔聖人曾經說過「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孟子見梁惠王時又說過「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所以其他五堂所建的區域除了飯館、書店跟文房四寶店之外，其他行業所需的店舖規格通通都沒有規劃。
對此，夜讀感到很無奈，心想，子貢經商有道，遂成豪富，在孔子三千弟子中，不但是七十二賢人之一，更位列十哲。現在的後生小子，修為學問連子貢的萬分之一都沒有，竟然開始「恥於言利」了？！真是…頭殼有病嗎？
不管夜讀怎麼想，初心居是書香林目前功能最完備的區域，迫於需求，其他五堂的儒生跟遊客都會來這一區走走看看，有錢的來消費，需要錢財的來販售法器、符錄、丹藥…等物，甚至還有落魄書生來找工作的，種種情況不一而足，竟是人生百態在此一一上演，如同一個繁華世界的縮影。
這一日已經是七月十三日，眾儒生開始報到的第一日。
一個築基八層修為、衣著講究、眼中帶著冷傲的英俊儒生在初心居的街道中走著，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潮，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儒生的名字叫做袁知時，今年剛滿四十五歲，明倫堂如今鼎鼎有名的後起之秀，八歲就考中秀才，檢驗根骨時，被驗出身具「五德」，也就是天生與五行靈氣相親，而且靈氣完全配合五臟六腑的運行，達到五行相生、生生不息的特異體質。
這種體質若在以前道門獨尊的時代，難免被誤認為是下等的五靈根體質，但自聖人開私塾之後，眾多修行法門傳入民間，眾人發現某些五靈根修士修行的速度一點也不慢，而且武力強大、成就還很高。
後來進入百家爭鳴的時代，發展出「武骨」的概念取代靈根，袁知時的體質才被界定為「五德」，是萬中無一的上品武骨。
故老相傳，目前太滄界的第一高手、雙極島之主―神嶽天皇所具的武骨，就是「五德」。
知道自己資質高絕、天賦異稟之後，八歲的袁知時躊躇滿志，在家族的推波助瀾下，前往文心草堂，欲拜夜讀為師。
當時，夜讀不收徒的名聲早就傳遍整個太滄界。但是，眾人認為袁知時的資質太好，儒教又是最重視傳承的門派，這次應該不會拒絕了吧？
然後，袁知時在文心草堂的山腳下跪了三天三夜，得了一場風寒，便被家人抱回去治病了。
這段經歷，被幼小的袁知時引以為恥。
袁知時病癒之後，被家族安排進入明倫堂，此後，他努力修行、用功念書，想要打破神嶽天皇創下的「五十歲結丹」的紀錄，讓夜讀對自己刮目相看。尤其十多年前，聽到夜讀先後收了兩個弟子之後，他修練更加刻苦。
然而，他再度失敗了，已經四十五歲的他，還停留在築基第八層修為，以"至少需停留在築基第九層修為六年，讓身體適應變化"的通則來看，他註定無法打破神嶽天皇的紀錄了。
此刻，袁知時心中的情緒複雜難言，洛星羽跟洛星垣兩人前一段時間立下的成就他很清楚，堂中前輩都覺得夜讀的兩個弟子是能做大事的人。眼前，文心堂負責的初心居又如此生氣勃勃，與其他五堂區域的靜謐完全不同，從堂中前輩透漏的消息說，這是夜讀的小弟子參與規畫後的結果。
難道洛星羽跟洛星垣的資質真的這麼好？
袁知時在初心居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走看看，腦中思緒紛雜。
在走到一處安靜的兩層四合院時，袁知時的眼睛一亮。
一位身著白衣、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的清瘦女子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等人，那眉、那眼、那修長纖細的脖頸還有那安靜婉約的氣質，讓人的眼睛捨不得離開。
像是一陣微微的清風吹散心中鬱悶，又像是一泓清泉洗去腦中的紛亂，袁知時的心情變得很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聖人將這首詩列為詩經三百篇之首，果然有其道理。
袁知時正欲上前與女子搭訕，卻看到女子身旁突然衝出一個人影。
「星羽公子，你們完成報到的手續了？」
「沒錯。」洛星羽帶著洛星垣慢慢走到耕墨園大門口，對孤獨眉微微一笑：「剛剛我看到一對耳珠很適合你，不小心就買下了，你先試試看吧。」
孤獨眉一聲歡呼，接過耳珠就往自己的房間跑去，洛星羽隨後跟上。
洛星垣跟齊小媛相視一笑，洛星垣隨即拿出一條項鍊對齊小媛說：「我給你買了一條項鍊，試試看吧，不適合可以回去換。」
齊小媛臉一紅，接過項鍊：「多謝公子，一定適合的。」然後也轉身回房間了。
洛星垣隨後跟著進耕墨園，並輕輕將大門關上。
袁知時看了看雙層四合院入口的「耕墨園」牌匾，立刻明白那兩個男人的身分，他忍不住緊握雙拳，雙眼怒火熊熊，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轉身離開。
耕墨園二樓正廳，夜讀正在餵雷牙吃藥，此時感知到袁知時的動靜，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嘆了一口氣。
三日的時間過得很快，除了耕墨園還有幾間空房外，初心居所有的房間都租了出去，來初心居遊憩買賣的儒生遊客也增加不少，著實讓各家店舖大大賺了一筆，洛星垣看到熟識的幾個掌櫃每天累得半死卻還是滿臉笑容，就知道業績應該相當不錯，而且大比都還沒開始，就有人要來商討日後承租之事了，對這些汲汲營營的掌櫃，洛星垣總是要他們好好考慮，須知大比之後，人潮退去，生意就不如現在好做了，由於這是很常見的商場現象，諸位掌櫃覺得有理，但仍然取得優先續租的口頭協議才紛紛離去，洛星垣對此也是一笑置之。
七月十五日，晚霞消逝後，報到正式結束，五年一度、為期一個月的儒教大比將在明日日出之時在崇文台舉行祭聖大典，然後在後日，開始按修為年歲分組比試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以及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
由於儒教教主與諸位高層前輩有意從最優秀的堂口中，選出代表儒教率領禁魔海眾儒生維持秩序的掌令使，所以這次大比檯面下波濤洶湧更勝往昔，從各個賭盤盤口熱烈的投注情況就可看出端倪。
對，有比試的地方就有賭盤，更何況儒教「數」藝的兩種比試方式之一，就是比拚占卜預言，按民間風俗，總有好事之徒開賭盤增加刺激。
雖然比試按修為年歲高低分成若干組別，但按理來說，應該是人多勢眾的明倫堂與知禮堂佔得優勢，沒想到好幾個占卜名家所得到的結果並非如此，使得這次大比格外讓人關注，連帶賭盤生意也異常熱烈。
隨著祭聖大典的進行，眾人終於知曉為何此次大比後果難以預料的原因了。因為大地羽后、神嶽天皇以及冰海戰聖在典禮結束後，各自降下聖旨褒揚文心堂、立命堂、開來堂的功績，使得這三堂在「立功」這一項比試上因獲得"大賢"背書而拔得頭籌，力壓其餘三堂。更重要的是，由於繼往堂直屬儒教本宗，按照"繼往堂不得頭名，也不可殿後"的慣例，至少可以穩居第四名，所以墊底之位只能在明倫堂與知禮堂之間選出。
這一擊打得明倫堂陣腳大亂。
幹他媽的！未開戰就先輸一場，這要怎麼比？
袁知時看著謄抄而來的大地羽后的聖旨，氣得咬牙切齒。
輝煌炎焱 璀璨山矗 地后 熾火羽 賜齎
夜讀 先生 宣詔
先生以淵博學識 高潔品行 聞名於世 復又以醫國之手 治病祛疾 解救萬民
朕以身居極位 事繼繁煎 空披頂戴之誠 仰求先生之助 時值仙魔大戰 蒼生荼炭
幸得先生青睞 出謀策劃 盡掃邪氛魔寇 黎庶各歸其所 復又直言諍諫 匡朕缺失
其後深入草原 療傷治病 救牧民於水火 傳播聖學 啟民智於邊荒
得聞先生弟子 一曰洛星羽 一曰洛星垣 年少英勇 仗義豪俠 鋤奸除惡
不落人後 助司法庭 剪除賊黨 銷魂窟 三陰門
朕思有功必賞 古今通理 更何況先生三人之賢也
今遣金吾衛羅白雪專持七孔筆一支 造化丹術一卷 恆火器爐一座 前件物微
萬勿卻幸 另擇地重建文心堂 以表朕之精誠
靖平 一三六三年六月二十五日 敕
其他兩道分別由神嶽天皇與冰海戰聖發給立命堂和開來堂的聖旨也是差不多的內容，但袁知時眼中只有大地羽后的這道聖旨。
此時，一處密室中，明倫堂主與另外六個人也在看著大地羽后的聖旨。
經過了大約一刻鐘，明倫堂主才開口：「說出你們的看法吧。」
六人相互交換一陣眼神，由進德齋主代表：「聖旨的重點在"擇地重建文心堂"這一句，幾位大師的圖謀已經被識破了。」
明倫堂主看到還沒開口的五人都是一樣的表情，只能微微一嘆：「夜讀表面上是儒教之人，但其實游離在外，毫不干涉宗門的事情，幾位大師為何容不下他呢？」
立教齋主突然怒上心頭，臉色脹紅：「夜讀主掌文心堂不過是熾火羽那賤人的意思！牝雞司晨本就大逆不道！他竟然不勸那賤人退位讓賢，反而為她馬前驅策！真是罔顧倫理！還帶草原蠻夷參加大比，毫無顧忌『夷夏大防』，根本禽獸之流！」
立教齋主剛說完，修業、時習、日新齋主立刻同聲附和聲討。
崇術齋主起身檢查防止竊聽窺伺的陣法有無正常運轉，然後對明倫堂主微微點頭。
明倫堂主鬆了一口氣，才望向立教齋主：「說話小心一點，別衝動。」
「是的，堂主。」立教齋主拱手一揖，卻沒有恭敬之色。
七人又商議些瑣事，各自散去，修業、時習、日新、立教齋主很快離開。
明倫堂主對落後的進德齋主、崇術齋主說了一句：「情勢已不可挽回，大比之後，你們兩人當能找到機會離開明倫堂，你們先走吧。」
進德兩人互望一眼：「堂主，那你呢？」
「我暫時沒有危險，你們先回去準備吧，小心一點。」
「是。」
「三從四德？女子不得干政？幾位大師管太多了吧？」明倫堂主看著漸去漸遠的兩人，低聲呢喃：「『華夷之辨』？『夷夏大防』？放屁！」
隨著大比報到的日子越來越近，從各地趕來書香林的儒生越來越多，漸漸的，來『初心居』詢問住宿事項的儒生跟閒雜人士也越來越多。
雖然儒教六堂各自承建一片區域，為自己堂內弟子提供住宿，但此次大比，仍有許多不在六堂之內的游離儒生前來參加，加上來參觀此次大比的各派人士也多，客房供不應求是一定的。
雖然文心草堂只有師徒三人，夜讀在設計初心居時，卻規劃了五百六十多間房間，因此，來初心居詢問的人多數是游離儒生跟閒雜人士。
在儒教六堂各自承建的區域中，初心居最小，卻只有此處遍植花草樹木。此時剛進入秋天，各處仍是綠意盎然，景色迷人可觀，所以，短短兩天時間，房間就租出去了八成。
另外，讓夜讀師徒三人意外的是，十字路兩旁的店鋪也開始有人來承租，然而飯館、客棧、煉器材料等店鋪早就讓洪飛雨搶先租去，其餘醫藥、車馬、靈獸、陣法也早有相熟的人租去，只剩下糧食、布匹、符錄、靈草、文房四寶等幾個店鋪尚有空缺，然而，就算如此，也是沒兩天就都租出去了，如此盛況讓人疑問。
解開疑惑的是來承租布匹、糧食舖的鄔家掌櫃。
答案是，因為孔聖人曾經說過「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孟子見梁惠王時又說過「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所以其他五堂所建的區域除了飯館、書店跟文房四寶店之外，其他行業所需的店舖規格通通都沒有規劃。
對此，夜讀感到很無奈，心想，子貢經商有道，遂成豪富，在孔子三千弟子中，不但是七十二賢人之一，更位列十哲。現在的後生小子，修為學問連子貢的萬分之一都沒有，竟然開始「恥於言利」了？！真是…頭殼有病嗎？
不管夜讀怎麼想，初心居是書香林目前功能最完備的區域，迫於需求，其他五堂的儒生跟遊客都會來這一區走走看看，有錢的來消費，需要錢財的來販售法器、符錄、丹藥…等物，甚至還有落魄書生來找工作的，種種情況不一而足，竟是人生百態在此一一上演，如同一個繁華世界的縮影。
這一日已經是七月十三日，眾儒生開始報到的第一日。
一個築基八層修為、衣著講究、眼中帶著冷傲的英俊儒生在初心居的街道中走著，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潮，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儒生的名字叫做袁知時，今年剛滿四十五歲，明倫堂如今鼎鼎有名的後起之秀，八歲就考中秀才，檢驗根骨時，被驗出身具「五德」，也就是天生與五行靈氣相親，而且靈氣完全配合五臟六腑的運行，達到五行相生、生生不息的特異體質。
這種體質若在以前道門獨尊的時代，難免被誤認為是下等的五靈根體質，但自聖人開私塾之後，眾多修行法門傳入民間，眾人發現某些五靈根修士修行的速度一點也不慢，而且武力強大、成就還很高。
後來進入百家爭鳴的時代，發展出「武骨」的概念取代靈根，袁知時的體質才被界定為「五德」，是萬中無一的上品武骨。
故老相傳，目前太滄界的第一高手、雙極島之主―神嶽天皇所具的武骨，就是「五德」。
知道自己資質高絕、天賦異稟之後，八歲的袁知時躊躇滿志，在家族的推波助瀾下，前往文心草堂，欲拜夜讀為師。
當時，夜讀不收徒的名聲早就傳遍整個太滄界。但是，眾人認為袁知時的資質太好，儒教又是最重視傳承的門派，這次應該不會拒絕了吧？
然後，袁知時在文心草堂的山腳下跪了三天三夜，得了一場風寒，便被家人抱回去治病了。
這段經歷，被幼小的袁知時引以為恥。
袁知時病癒之後，被家族安排進入明倫堂，此後，他努力修行、用功念書，想要打破神嶽天皇創下的「五十歲結丹」的紀錄，讓夜讀對自己刮目相看。尤其十多年前，聽到夜讀先後收了兩個弟子之後，他修練更加刻苦。
然而，他再度失敗了，已經四十五歲的他，還停留在築基第八層修為，以"至少需停留在築基第九層修為六年，讓身體適應變化"的通則來看，他註定無法打破神嶽天皇的紀錄了。
此刻，袁知時心中的情緒複雜難言，洛星羽跟洛星垣兩人前一段時間立下的成就他很清楚，堂中前輩都覺得夜讀的兩個弟子是能做大事的人。眼前，文心堂負責的初心居又如此生氣勃勃，與其他五堂區域的靜謐完全不同，從堂中前輩透漏的消息說，這是夜讀的小弟子參與規畫後的結果。
難道洛星羽跟洛星垣的資質真的這麼好？
袁知時在初心居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走看看，腦中思緒紛雜。
在走到一處安靜的兩層四合院時，袁知時的眼睛一亮。
一位身著白衣、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的清瘦女子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等人，那眉、那眼、那修長纖細的脖頸還有那安靜婉約的氣質，讓人的眼睛捨不得離開。
像是一陣微微的清風吹散心中鬱悶，又像是一泓清泉洗去腦中的紛亂，袁知時的心情變得很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聖人將這首詩列為詩經三百篇之首，果然有其道理。
袁知時正欲上前與女子搭訕，卻看到女子身旁突然衝出一個人影。
「星羽公子，你們完成報到的手續了？」
「沒錯。」洛星羽帶著洛星垣慢慢走到耕墨園大門口，對孤獨眉微微一笑：「剛剛我看到一對耳珠很適合你，不小心就買下了，你先試試看吧。」
孤獨眉一聲歡呼，接過耳珠就往自己的房間跑去，洛星羽隨後跟上。
洛星垣跟齊小媛相視一笑，洛星垣隨即拿出一條項鍊對齊小媛說：「我給你買了一條項鍊，試試看吧，不適合可以回去換。」
齊小媛臉一紅，接過項鍊：「多謝公子，一定適合的。」然後也轉身回房間了。
洛星垣隨後跟著進耕墨園，並輕輕將大門關上。
袁知時看了看雙層四合院入口的「耕墨園」牌匾，立刻明白那兩個男人的身分，他忍不住緊握雙拳，雙眼怒火熊熊，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轉身離開。
耕墨園二樓正廳，夜讀正在餵雷牙吃藥，此時感知到袁知時的動靜，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嘆了一口氣。
三日的時間過得很快，除了耕墨園還有幾間空房外，初心居所有的房間都租了出去，來初心居遊憩買賣的儒生遊客也增加不少，著實讓各家店舖大大賺了一筆，洛星垣看到熟識的幾個掌櫃每天累得半死卻還是滿臉笑容，就知道業績應該相當不錯，而且大比都還沒開始，就有人要來商討日後承租之事了，對這些汲汲營營的掌櫃，洛星垣總是要他們好好考慮，須知大比之後，人潮退去，生意就不如現在好做了，由於這是很常見的商場現象，諸位掌櫃覺得有理，但仍然取得優先續租的口頭協議才紛紛離去，洛星垣對此也是一笑置之。
七月十五日，晚霞消逝後，報到正式結束，五年一度、為期一個月的儒教大比將在明日日出之時在崇文台舉行祭聖大典，然後在後日，開始按修為年歲分組比試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以及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
由於儒教教主與諸位高層前輩有意從最優秀的堂口中，選出代表儒教率領禁魔海眾儒生維持秩序的掌令使，所以這次大比檯面下波濤洶湧更勝往昔，從各個賭盤盤口熱烈的投注情況就可看出端倪。
對，有比試的地方就有賭盤，更何況儒教「數」藝的兩種比試方式之一，就是比拚占卜預言，按民間風俗，總有好事之徒開賭盤增加刺激。
雖然比試按修為年歲高低分成若干組別，但按理來說，應該是人多勢眾的明倫堂與知禮堂佔得優勢，沒想到好幾個占卜名家所得到的結果並非如此，使得這次大比格外讓人關注，連帶賭盤生意也異常熱烈。
隨著祭聖大典的進行，眾人終於知曉為何此次大比後果難以預料的原因了。因為大地羽后、神嶽天皇以及冰海戰聖在典禮結束後，各自降下聖旨褒揚文心堂、立命堂、開來堂的功績，使得這三堂在「立功」這一項比試上因獲得"大賢"背書而拔得頭籌，力壓其餘三堂。更重要的是，由於繼往堂直屬儒教本宗，按照"繼往堂不得頭名，也不可殿後"的慣例，至少可以穩居第四名，所以墊底之位只能在明倫堂與知禮堂之間選出。
這一擊打得明倫堂陣腳大亂。
幹他媽的！未開戰就先輸一場，這要怎麼比？
袁知時看著謄抄而來的大地羽后的聖旨，氣得咬牙切齒。
輝煌炎焱 璀璨山矗 地后 熾火羽 賜齎
夜讀 先生 宣詔
先生以淵博學識 高潔品行 聞名於世 復又以醫國之手 治病祛疾 解救萬民
朕以身居極位 事繼繁煎 空披頂戴之誠 仰求先生之助 時值仙魔大戰 蒼生荼炭
幸得先生青睞 出謀策劃 盡掃邪氛魔寇 黎庶各歸其所 復又直言諍諫 匡朕缺失
其後深入草原 療傷治病 救牧民於水火 傳播聖學 啟民智於邊荒
得聞先生弟子 一曰洛星羽 一曰洛星垣 年少英勇 仗義豪俠 鋤奸除惡
不落人後 助司法庭 剪除賊黨 銷魂窟 三陰門
朕思有功必賞 古今通理 更何況先生三人之賢也
今遣金吾衛羅白雪專持七孔筆一支 造化丹術一卷 恆火器爐一座 前件物微
萬勿卻幸 另擇地重建文心堂 以表朕之精誠
靖平 一三六三年六月二十五日 敕
其他兩道分別由神嶽天皇與冰海戰聖發給立命堂和開來堂的聖旨也是差不多的內容，但袁知時眼中只有大地羽后的這道聖旨。
此時，一處密室中，明倫堂主與另外六個人也在看著大地羽后的聖旨。
經過了大約一刻鐘，明倫堂主才開口：「說出你們的看法吧。」
六人相互交換一陣眼神，由進德齋主代表：「聖旨的重點在"擇地重建文心堂"這一句，幾位大師的圖謀已經被識破了。」
明倫堂主看到還沒開口的五人都是一樣的表情，只能微微一嘆：「夜讀表面上是儒教之人，但其實游離在外，毫不干涉宗門的事情，幾位大師為何容不下他呢？」
立教齋主突然怒上心頭，臉色脹紅：「夜讀主掌文心堂不過是熾火羽那賤人的意思！牝雞司晨本就大逆不道！他竟然不勸那賤人退位讓賢，反而為她馬前驅策！真是罔顧倫理！還帶草原蠻夷參加大比，毫無顧忌『夷夏大防』，根本禽獸之流！」
立教齋主剛說完，修業、時習、日新齋主立刻同聲附和聲討。
崇術齋主起身檢查防止竊聽窺伺的陣法有無正常運轉，然後對明倫堂主微微點頭。
明倫堂主鬆了一口氣，才望向立教齋主：「說話小心一點，別衝動。」
「是的，堂主。」立教齋主拱手一揖，卻沒有恭敬之色。
七人又商議些瑣事，各自散去，修業、時習、日新、立教齋主很快離開。
明倫堂主對落後的進德齋主、崇術齋主說了一句：「情勢已不可挽回，大比之後，你們兩人當能找到機會離開明倫堂，你們先走吧。」
進德兩人互望一眼：「堂主，那你呢？」
「我暫時沒有危險，你們先回去準備吧，小心一點。」
「是。」
「三從四德？女子不得干政？幾位大師管太多了吧？」明倫堂主看著漸去漸遠的兩人，低聲呢喃：「『華夷之辨』？『夷夏大防』？放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