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之城
本章節 4296 字
更新於: 2019-06-09
最後他們決定申請更多的彈藥和儲備口糧。儘管有人工外骨骼輔助，每個人能攜帶的飲用水還是有限，所以特別分出先河班充當後勤部隊，護送一輛軍用卡車在隊伍的最後面。
至於戰術，他們捨棄強攻，也不採取通過靠近敵方城市的捷徑上快速移動達成隱密入侵的方案，而是稍微繞點遠路，貼著居民活動的範圍之外移動。比起原先的規劃，抵達攔截點的時間會晚上一天。但相較於進行類似任務的制式部隊，這樣已經夠快了。
經過一整天在太陽底下操作人工外骨骼狂奔，雖然觸發規制內動作幾乎不費力氣，長時間的專注和炎熱的天氣還是急遽消耗眾人的體力。好在太陽下山之後氣溫降低不少，還有喘口氣的機會。
他們在最靠近攔截點的城市的外圍紮營休息，準備在深夜派出先遣隊。小隊會從城市東北方的小徑穿過、確保防線之後剩下的班再分批將輜重運過去。軍用卡車就做好偽裝，暫放在懸崖邊的隱蔽處，等撤收時再來回收。
克里斯手拿兩杯熱咖啡，一杯遞給漢娜，一杯自己喝了。漢娜抿一口咖啡之後把杯子放在一旁，她現在正在整備自己的人工外骨骼。就人工外骨骼這種精密的機械來說，成元軍方開發部門改裝的套件算是堅固耐用，但還是需要適度的清理以延長裝備的壽命。同時，為了讓裝備表現保持在巔峰狀態，也需要時常微調各個關節的鬆緊度。即使內建的操作系統能夠回報各個組件的耗損狀況，整備過程很大一部分還是取決於操作者的感覺和經驗。畢竟能裝設的感應器數量有限，而且很多狀態也很難從回傳的數值中直觀地解讀出來。
「又在調整左腳腳掌嗎？」
「嗯，一直覺得踏步的時候內側指頭和其他兩指不同步。」
「會不會是阻尼器的緣故？」
「如果只要知道是阻尼器的問題就能解決問題，我也不會弄到現在了。」漢娜用她獨特的婉轉風格表達：「這不是廢話嗎？」她苦笑一聲放下扳手，說：「晚上要走的路線確定好了嗎？」
「克林姆和薩曼莎去探路了。」
「克林姆？」
漢娜班是第三批前進的單位，即使情況順利，也要到接近黎明的時候才會輪到她們行動。現在太陽才剛剛下山，所以休息時間還有很多。但克林姆脫下人工外骨骼的時候臉頰通紅一副要中暑的樣子，如果不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在這前不著自己的村又後不著友軍的店的地方累倒的話該怎麼辦？
重裝戰術小組就是因為醫護兵不夠，每次才會以兩班為基準行動。而且比起醫護兵，漢娜覺得叫他們有急救證照的士官還差不多。基本上發生事情的時候是不能指望的。
「克林姆說女人和小孩的組合比較不會讓人產生戒心。況且薩曼莎會說奧拉波語，應該還好啦。」克里斯提到的奧拉波語是在以薩地區流通的語言。
「我不是說那個。」
只有漢娜關心克林姆的體力會承受不住，難道她對克林姆太過保護了嗎？算了，薩曼莎會好好照顧克林姆的。比起這個，現在還有需要解決的問題。
那天早上跟克林姆說好要幫她和克里斯解開心結，但是漢娜一直沒有等到適當的時機和克里斯把話說開，應該說，漢娜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開口。說到底這是克林姆自己的事情吧？怎麼會全部都推給她處理？和事佬也不是這樣當的吧？嘛，答應了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說到克林姆，你最近是不跟克林姆說了什麼？感覺你們有點，怎麼說呢？尷尬？」
「到頭來她還是不願意承擔自己做的事情。」克里斯歎一口氣，將喝完的咖啡紙杯揉爛丟在地上。
漢娜把紙杯撿起來撐開，套在自己的杯子下面，準備之後一起回收。她說：「怎麼這樣說？」
「她不就是向妳打小報告，想要妳幫她處理她和我的『紛爭』嗎？」
啊，完全被看穿了。漢娜低頭用扳手撥弄沙土，她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你是不是說得太過頭了呢？處心積慮想要取代我什麼的。你應該也知道克林姆不是這麼有心機的人吧？她只是做事不太會瞻前顧後而已。」
「都白費了。」克里斯揉揉頭髮，把夾在髮絲之間的沙塵拍下來。他說：「難得下定決心要當壞人，結果還真的給我變成了壞人。」
「什麼意思？」
漢娜眨眨眼睛，看向克里斯。是呀，克里斯怎麼會說這麼露骨、讓人感到冒犯的話呢？對他來說操縱和說服別人還比較簡單。
「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克林姆沒有心機。妳知道那天晚上她幹了什麼？她在我準備睡覺的時候請我喝咖啡！這種傻妞心裡能藏什麼陰謀？妳看文才那整天只知道批判的傢伙遇到克林姆也是耐著性子聽她說話。但是這是因為我們都認識她，如果是跟她不熟的人呢？當她到了更高的地方還這樣為所欲為、口無遮攔，我們還能說那種話為她辯護嗎？『不好意思，這個孩子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又不是她的監護人！她必須要知道這世界不是只看動機和結果這麼簡單。」
「更高的地方。」漢娜聽著克里斯的話語，感覺他對於克林姆的未來有自己的想法。她說：「你覺得克林姆會進入軍方的權力核心？」
「我可沒這麼說。」克里斯兩手一攤：「她現在只是二兵，只要往上升遲早要面對這些事情。」
「還想到要當壞人，感覺你期待遠比這還大呢。」漢娜輕笑一聲，虧克里斯對於克林姆的厚愛。
「妳說她做事不會瞻前顧後，切確的來說是不會特別顧及別人的看法。我啊，其實蠻期待有一天能正式在她的帶領下衝鋒，跟在她後面那種對眼前一切完全無懼的安心感妳也能理解吧？只是。」克里斯雙手抱著後腦勺，稍微仰頭看向地平線上方城市發出的光芒。他說：「我總覺得讓她待在最前線，對國家來說有點太浪費了。」
「所以你希望她訂定整體的戰略嗎？」
「至少是區域性的總指揮。」
「這願望會不會太大了呢？」難得地，漢娜對克里斯露出瞇眼微笑。
面對漢娜的提問，克里斯的想法沒有絲毫動搖。
「當然不會是現在，她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學習。不過只要十年之後、或許是二十年，總之在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打之前上位，成元就會出現一位民族英雄，然後我們會因為站在她的身邊而被記入歷史。就算是願望好了，妳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克里斯看向漢娜，平時那雙對世間一切都蠻不在乎的眼睛閃出熱情光芒。克里斯說：「荒誕可笑的堅定信念實現的那一天，就是我們成為先知的時候！」
「如果信念沒有成真就變成殉道者？真是惡趣味。」不知道什麼時候克林姆回來了，她邊脫下以薩當地風格的罩袍邊走近他們。當克林姆看見漢娜的表情，她搖搖手中的雙筒望遠鏡說：「我……跟熊女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我知道啦，結果怎麼樣？」雖然說著不在意，其實漢娜還是對克林姆背著她偷跑出去有點生氣。
「城市要道上有守軍，地上也有新的巡邏的車輪痕跡。不知道是因為發現我們來了所以加強戒備，還是只是因為城市位於邊界交戰區所以有例行性的巡邏。總之出發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知道了。」克里斯好意地讓出了漢娜身邊的位置，他說：「我晚點會告訴他們。」
「『我會告訴他們。』」克林姆對克里斯的貼心完全不領情，她雙手插在胸前，學著克里斯的語氣，說：「你是說我沒辦法『恰當地』跟同伴回報情況嗎？多謝你喔。不過他們已經知道了，不用麻煩你再跑一趟。」
「這樣啊？所以薩曼莎跟他們說了嗎？」
「你怎麼會知道……」
「這不用膝蓋想都知道。」
「你！」克林姆講不過克里斯，氣得跳腳。她說：「漢娜，妳看克里斯啦！」
「啊，對了。」漢娜無視克林姆和克里斯新的口角，她說：「妳的事我和克里斯討論過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從現在開始，妳做事之前應該都要想一下別人的觀感。如果覺得妳的作為不恰當，我和克里斯會馬上提醒妳。嗯，我現在終於知道那時候碧翠絲說不要太寵妳是什麼意思了。很多事沒有明說，妳真的聽不懂呢。」
「漢娜？」
「我也要嗎？」
「嘿嘿。」漢娜傻笑兩聲，轉頭對克里斯說：「想要當先知，只在心裡偷偷地祈禱是不行的。」
「又是祈禱、又是先知，你們剛剛到底在聊什麼？」
「嗯，怎麼說呢？」發現克里斯難得地睜大雙眼，內心似乎在瘋狂搖頭，漢娜搔搔臉頰，說：「關於信仰的事情？」
「那算了，我對於怪力亂神的東西沒什麼興趣。」
「克林姆。」漢娜歪頭微笑著，聲音像懇親會那天那樣可怖：「我們剛剛才在討論要怎麼讓妳說話得體。妳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克林姆瞳孔放大，雙腳有些發軟，躲到剛剛還很討厭的克里斯背後，悄聲地說：「天啊，惡魔漢娜（Hanna the Demon）出現了。」
凌晨兩點十二分，遠方的天空還是散著溫暖的黃光，似是一層薄薄光霧映照地面。雖然不至於車水馬龍，安靜無聲的城市確實籠罩在光害形成的浪漫之中。看過被空襲過後充滿恐懼的殘破街道，在克林姆眼中光害確實蘊含著浪漫的意象。
但現在克林姆心底還有另外一種感覺正在孳生蔓延。
文才班已經在預計地點建立臨時營地，諾亞班也順利抵達攔截點前的中繼站，現在輪到漢娜班出發。綁上後備彈藥，用人工外骨骼的機械爪提起飲用水，漢娜班由克林姆做先鋒沿著以薩政府軍控制的城市邊緣行進。
實際用肉眼觀看城市和透過望遠鏡狹窄的視野遠望感覺截然不同，克林姆甚至可以感受到居民們蟄伏著的、飽脹的生氣。比起前幾次要直接潛入敵方城市裡面，隔著距離反而讓克林姆產生對文明的嚮往。很難說是鄉愁，但對於克林姆來說滿身處在科技前緣的裝備最終也不能掩蓋野蠻的氣息，唯有充滿專注於生活的人們社會才有文明存在的可能。即使只能坐在空曠客廳裡的沙發上面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克林姆也想念那段時光。你說克林姆是這麼懷舊易感的人嗎？
才不是。
剛剛那段感想不到二秒鐘就隨著拂過臉頰的風消散在空氣當中，克林姆心裡只剩下讓她如坐針氈的惶惑不安。這個城市太安靜了。
早先偵查時明明有站哨的人員、明明有定時巡邏的車輪痕跡，但從文才班出發到漢娜他們出動為止，接連前進的伍都沒有回報看見敵方人員。整整兩個多小時都沒有人員經過這個角落？
她才不相信。
他們一定遺漏了什麼事情。克林姆放緩腳步，視線來回掃描周邊地形。即使戰術眼鏡已經接上了紅外線攝影機，畫面還是一片螢光綠，沒有提供更多資訊。然後她看見一個黑點以有機的方式在沙面上移動。
不是風吹沙子在地上滾，而是主動的、有方向性的位移。是蟲子嗎？跟拳頭一樣大的蟲子？克林姆舉起拳頭停下整個隊伍。在最後一員停下腳步之前，她已經向前飛撲抓住那團黑點。飲用水和後備彈藥散落一地。
「是機器……」
還沒說完空氣中爆出一聲炸響，克林姆的人工外骨骼向旁邊傾斜之後又因自動平衡機能擺回來。克林姆雙手垂落，手中的黑球掉落地面，鑽進沙裡。
漢娜和黃博山展開折疊鋼板擋在克林姆前面。漢娜大聲喊叫，聲音散入四方，被寧靜的空氣稀釋開來。
「狙擊手！全員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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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理性至上的克里斯也有浪漫(中二)的一面。
重裝戰術小組第一次遭到突擊，
小組的真正潛力也將展現出來。
下回，新式閃電戰。
至於戰術，他們捨棄強攻，也不採取通過靠近敵方城市的捷徑上快速移動達成隱密入侵的方案，而是稍微繞點遠路，貼著居民活動的範圍之外移動。比起原先的規劃，抵達攔截點的時間會晚上一天。但相較於進行類似任務的制式部隊，這樣已經夠快了。
經過一整天在太陽底下操作人工外骨骼狂奔，雖然觸發規制內動作幾乎不費力氣，長時間的專注和炎熱的天氣還是急遽消耗眾人的體力。好在太陽下山之後氣溫降低不少，還有喘口氣的機會。
他們在最靠近攔截點的城市的外圍紮營休息，準備在深夜派出先遣隊。小隊會從城市東北方的小徑穿過、確保防線之後剩下的班再分批將輜重運過去。軍用卡車就做好偽裝，暫放在懸崖邊的隱蔽處，等撤收時再來回收。
克里斯手拿兩杯熱咖啡，一杯遞給漢娜，一杯自己喝了。漢娜抿一口咖啡之後把杯子放在一旁，她現在正在整備自己的人工外骨骼。就人工外骨骼這種精密的機械來說，成元軍方開發部門改裝的套件算是堅固耐用，但還是需要適度的清理以延長裝備的壽命。同時，為了讓裝備表現保持在巔峰狀態，也需要時常微調各個關節的鬆緊度。即使內建的操作系統能夠回報各個組件的耗損狀況，整備過程很大一部分還是取決於操作者的感覺和經驗。畢竟能裝設的感應器數量有限，而且很多狀態也很難從回傳的數值中直觀地解讀出來。
「又在調整左腳腳掌嗎？」
「嗯，一直覺得踏步的時候內側指頭和其他兩指不同步。」
「會不會是阻尼器的緣故？」
「如果只要知道是阻尼器的問題就能解決問題，我也不會弄到現在了。」漢娜用她獨特的婉轉風格表達：「這不是廢話嗎？」她苦笑一聲放下扳手，說：「晚上要走的路線確定好了嗎？」
「克林姆和薩曼莎去探路了。」
「克林姆？」
漢娜班是第三批前進的單位，即使情況順利，也要到接近黎明的時候才會輪到她們行動。現在太陽才剛剛下山，所以休息時間還有很多。但克林姆脫下人工外骨骼的時候臉頰通紅一副要中暑的樣子，如果不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在這前不著自己的村又後不著友軍的店的地方累倒的話該怎麼辦？
重裝戰術小組就是因為醫護兵不夠，每次才會以兩班為基準行動。而且比起醫護兵，漢娜覺得叫他們有急救證照的士官還差不多。基本上發生事情的時候是不能指望的。
「克林姆說女人和小孩的組合比較不會讓人產生戒心。況且薩曼莎會說奧拉波語，應該還好啦。」克里斯提到的奧拉波語是在以薩地區流通的語言。
「我不是說那個。」
只有漢娜關心克林姆的體力會承受不住，難道她對克林姆太過保護了嗎？算了，薩曼莎會好好照顧克林姆的。比起這個，現在還有需要解決的問題。
那天早上跟克林姆說好要幫她和克里斯解開心結，但是漢娜一直沒有等到適當的時機和克里斯把話說開，應該說，漢娜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開口。說到底這是克林姆自己的事情吧？怎麼會全部都推給她處理？和事佬也不是這樣當的吧？嘛，答應了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說到克林姆，你最近是不跟克林姆說了什麼？感覺你們有點，怎麼說呢？尷尬？」
「到頭來她還是不願意承擔自己做的事情。」克里斯歎一口氣，將喝完的咖啡紙杯揉爛丟在地上。
漢娜把紙杯撿起來撐開，套在自己的杯子下面，準備之後一起回收。她說：「怎麼這樣說？」
「她不就是向妳打小報告，想要妳幫她處理她和我的『紛爭』嗎？」
啊，完全被看穿了。漢娜低頭用扳手撥弄沙土，她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你是不是說得太過頭了呢？處心積慮想要取代我什麼的。你應該也知道克林姆不是這麼有心機的人吧？她只是做事不太會瞻前顧後而已。」
「都白費了。」克里斯揉揉頭髮，把夾在髮絲之間的沙塵拍下來。他說：「難得下定決心要當壞人，結果還真的給我變成了壞人。」
「什麼意思？」
漢娜眨眨眼睛，看向克里斯。是呀，克里斯怎麼會說這麼露骨、讓人感到冒犯的話呢？對他來說操縱和說服別人還比較簡單。
「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克林姆沒有心機。妳知道那天晚上她幹了什麼？她在我準備睡覺的時候請我喝咖啡！這種傻妞心裡能藏什麼陰謀？妳看文才那整天只知道批判的傢伙遇到克林姆也是耐著性子聽她說話。但是這是因為我們都認識她，如果是跟她不熟的人呢？當她到了更高的地方還這樣為所欲為、口無遮攔，我們還能說那種話為她辯護嗎？『不好意思，這個孩子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又不是她的監護人！她必須要知道這世界不是只看動機和結果這麼簡單。」
「更高的地方。」漢娜聽著克里斯的話語，感覺他對於克林姆的未來有自己的想法。她說：「你覺得克林姆會進入軍方的權力核心？」
「我可沒這麼說。」克里斯兩手一攤：「她現在只是二兵，只要往上升遲早要面對這些事情。」
「還想到要當壞人，感覺你期待遠比這還大呢。」漢娜輕笑一聲，虧克里斯對於克林姆的厚愛。
「妳說她做事不會瞻前顧後，切確的來說是不會特別顧及別人的看法。我啊，其實蠻期待有一天能正式在她的帶領下衝鋒，跟在她後面那種對眼前一切完全無懼的安心感妳也能理解吧？只是。」克里斯雙手抱著後腦勺，稍微仰頭看向地平線上方城市發出的光芒。他說：「我總覺得讓她待在最前線，對國家來說有點太浪費了。」
「所以你希望她訂定整體的戰略嗎？」
「至少是區域性的總指揮。」
「這願望會不會太大了呢？」難得地，漢娜對克里斯露出瞇眼微笑。
面對漢娜的提問，克里斯的想法沒有絲毫動搖。
「當然不會是現在，她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學習。不過只要十年之後、或許是二十年，總之在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打之前上位，成元就會出現一位民族英雄，然後我們會因為站在她的身邊而被記入歷史。就算是願望好了，妳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克里斯看向漢娜，平時那雙對世間一切都蠻不在乎的眼睛閃出熱情光芒。克里斯說：「荒誕可笑的堅定信念實現的那一天，就是我們成為先知的時候！」
「如果信念沒有成真就變成殉道者？真是惡趣味。」不知道什麼時候克林姆回來了，她邊脫下以薩當地風格的罩袍邊走近他們。當克林姆看見漢娜的表情，她搖搖手中的雙筒望遠鏡說：「我……跟熊女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我知道啦，結果怎麼樣？」雖然說著不在意，其實漢娜還是對克林姆背著她偷跑出去有點生氣。
「城市要道上有守軍，地上也有新的巡邏的車輪痕跡。不知道是因為發現我們來了所以加強戒備，還是只是因為城市位於邊界交戰區所以有例行性的巡邏。總之出發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知道了。」克里斯好意地讓出了漢娜身邊的位置，他說：「我晚點會告訴他們。」
「『我會告訴他們。』」克林姆對克里斯的貼心完全不領情，她雙手插在胸前，學著克里斯的語氣，說：「你是說我沒辦法『恰當地』跟同伴回報情況嗎？多謝你喔。不過他們已經知道了，不用麻煩你再跑一趟。」
「這樣啊？所以薩曼莎跟他們說了嗎？」
「你怎麼會知道……」
「這不用膝蓋想都知道。」
「你！」克林姆講不過克里斯，氣得跳腳。她說：「漢娜，妳看克里斯啦！」
「啊，對了。」漢娜無視克林姆和克里斯新的口角，她說：「妳的事我和克里斯討論過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從現在開始，妳做事之前應該都要想一下別人的觀感。如果覺得妳的作為不恰當，我和克里斯會馬上提醒妳。嗯，我現在終於知道那時候碧翠絲說不要太寵妳是什麼意思了。很多事沒有明說，妳真的聽不懂呢。」
「漢娜？」
「我也要嗎？」
「嘿嘿。」漢娜傻笑兩聲，轉頭對克里斯說：「想要當先知，只在心裡偷偷地祈禱是不行的。」
「又是祈禱、又是先知，你們剛剛到底在聊什麼？」
「嗯，怎麼說呢？」發現克里斯難得地睜大雙眼，內心似乎在瘋狂搖頭，漢娜搔搔臉頰，說：「關於信仰的事情？」
「那算了，我對於怪力亂神的東西沒什麼興趣。」
「克林姆。」漢娜歪頭微笑著，聲音像懇親會那天那樣可怖：「我們剛剛才在討論要怎麼讓妳說話得體。妳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克林姆瞳孔放大，雙腳有些發軟，躲到剛剛還很討厭的克里斯背後，悄聲地說：「天啊，惡魔漢娜（Hanna the Demon）出現了。」
凌晨兩點十二分，遠方的天空還是散著溫暖的黃光，似是一層薄薄光霧映照地面。雖然不至於車水馬龍，安靜無聲的城市確實籠罩在光害形成的浪漫之中。看過被空襲過後充滿恐懼的殘破街道，在克林姆眼中光害確實蘊含著浪漫的意象。
但現在克林姆心底還有另外一種感覺正在孳生蔓延。
文才班已經在預計地點建立臨時營地，諾亞班也順利抵達攔截點前的中繼站，現在輪到漢娜班出發。綁上後備彈藥，用人工外骨骼的機械爪提起飲用水，漢娜班由克林姆做先鋒沿著以薩政府軍控制的城市邊緣行進。
實際用肉眼觀看城市和透過望遠鏡狹窄的視野遠望感覺截然不同，克林姆甚至可以感受到居民們蟄伏著的、飽脹的生氣。比起前幾次要直接潛入敵方城市裡面，隔著距離反而讓克林姆產生對文明的嚮往。很難說是鄉愁，但對於克林姆來說滿身處在科技前緣的裝備最終也不能掩蓋野蠻的氣息，唯有充滿專注於生活的人們社會才有文明存在的可能。即使只能坐在空曠客廳裡的沙發上面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克林姆也想念那段時光。你說克林姆是這麼懷舊易感的人嗎？
才不是。
剛剛那段感想不到二秒鐘就隨著拂過臉頰的風消散在空氣當中，克林姆心裡只剩下讓她如坐針氈的惶惑不安。這個城市太安靜了。
早先偵查時明明有站哨的人員、明明有定時巡邏的車輪痕跡，但從文才班出發到漢娜他們出動為止，接連前進的伍都沒有回報看見敵方人員。整整兩個多小時都沒有人員經過這個角落？
她才不相信。
他們一定遺漏了什麼事情。克林姆放緩腳步，視線來回掃描周邊地形。即使戰術眼鏡已經接上了紅外線攝影機，畫面還是一片螢光綠，沒有提供更多資訊。然後她看見一個黑點以有機的方式在沙面上移動。
不是風吹沙子在地上滾，而是主動的、有方向性的位移。是蟲子嗎？跟拳頭一樣大的蟲子？克林姆舉起拳頭停下整個隊伍。在最後一員停下腳步之前，她已經向前飛撲抓住那團黑點。飲用水和後備彈藥散落一地。
「是機器……」
還沒說完空氣中爆出一聲炸響，克林姆的人工外骨骼向旁邊傾斜之後又因自動平衡機能擺回來。克林姆雙手垂落，手中的黑球掉落地面，鑽進沙裡。
漢娜和黃博山展開折疊鋼板擋在克林姆前面。漢娜大聲喊叫，聲音散入四方，被寧靜的空氣稀釋開來。
「狙擊手！全員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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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裝戰術小組第一次遭到突擊，
小組的真正潛力也將展現出來。
下回，新式閃電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