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Human or not⑥
本章節 6320 字
更新於: 2019-06-07
正當他陷入煩躁的思緒中時，他的背後傳來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祐馬上轉頭看過去。
只見一隻甲殼型拉比尼斯從破碎的培養槽中爬出來，不由分說就往祐身上撲過去。
「唔⋯⋯！」
甲殼型拉比尼斯只有一顆球那麼大，祐反射性抬起手阻擋，牠就這麼咬住祐的手臂，將牙齒深深卡進手臂的肉裡。
祐看著牠，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直到拉比尼斯伸出觸手企圖纏住祐的身體，祐這才發動能力，使用狂雷刺穿牠的外殼和身體將牠擺平。
這是他第一次對消滅拉比尼斯感到遲疑。
「雷帝！」
在監控室的天夜和青發現外面有騷動，立刻離開監控室，來到祐的身邊。
「祐，沒事吧？」
「嗯，我沒事。」
天夜首先詢問祐有無大礙，青則是上前調查甲殼型拉比尼斯原本待的那個培養槽。
「看樣子是因為剛才的騷動，讓監禁牠的培養槽產生毀損，所以才會跑出來⋯⋯」青看著剛才毀壞的培養槽說道。「我看我先陪雷帝巡視其他培養槽的安全性，天夜你就繼續⋯⋯」
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吼叫打斷。
『嘎啊啊啊——』
『嘰嘰嘰嘰——』
『吼嘎啊啊——』
培養槽裡的拉比尼斯突然齊聲嘶吼，偌大的音量撼動整個空間。
「唔⋯⋯！」
「這是怎麼了⋯⋯！」
他們三個人禁不住這股音量，反射性摀住耳朵。
拉比尼斯的吼叫就像隱瞞著某種強烈的意志，讓空氣不斷震動著。
『嘎啊啊啊啊！』
『嘎嘎嘎嘎嘎！』
在音波不斷震動之下，三人眼前的培養槽開始出現裂痕，裡頭的結晶液體也跟著往外流。
「不好了，再這樣下去⋯⋯！」
青一手掩耳，一手拿起自己的槍，準備迎接下一秒即將發生的事態。
——啪。
強化玻璃應聲碎裂，裡面的拉比尼斯就這麼脫離束縛，紛紛往外爬。
「可惡⋯⋯一開始的拉比尼斯也是這樣逃出去的嗎⋯⋯」
「可是酸海結晶不是可以抑制牠們的活性嗎！」
聽見天夜的臆測，青難以置信地大吼。
「大概是因為實驗的關係，讓牠們找到適應的手段了吧。畢竟這個設施的研究實在太超過了，我們根本無法預料牠們會產生什麼變化。」
「可惡，什麼該死的研究⋯⋯別說找到方法對付拉比尼斯了，這樣根本是在壯大牠們！」
青再度不滿地吼道。
現場約有三分之一的培養槽遭到破壞，裡頭的拉比尼斯離開培養槽，個個來到祐、天夜還有青三個人面前，將他們團團包圍。
同一時間，身在牆外的隊員在聽到拉比尼斯的吼叫，也從殘破的牆面衝進來一探究竟。
「怎麼了？部隊長！」
「風帝！」
「不要過來！」
天夜大吼一聲，阻止外面的人衝進來。
「不用擔心我們，你們只要小心防範跑出去的拉比尼斯就行了！」
「呃⋯⋯是！」
收到命令的隊員拔出腰間的槍，依照天夜的指示待在原處警戒。
身在拉比尼斯群中心的祐、天夜還有青三個人背靠著背，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隊員們聚精會神地觀察三個長官以及拉比尼斯的動向，這時候他們注意到那些拉比尼斯似乎跟他們以往所見的不太一樣。
「喂，你看那個⋯⋯」
「跟剛才看到的一樣，是陸地生物。」
「慢著，你看，那個不是人嗎⋯⋯！」
「真的，是人⋯⋯怎麼會⋯⋯」
一見到人型拉比尼斯，隊員們開始產生躁動與不安。他們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外面那些研究員到底做了什麼，因此個個心生動搖。但現在還在任務當中，即使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擾亂心神，還是要在混亂之中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戒心，繼續他們應盡的職責。
外頭吹起一陣涼風，天空正式轉陰。隨著烏雲內的電荷碰撞，灰暗的天空傳出一陣陣雷聲。看起來就快下雨了。
「天夜，我姑且問一下。」
與拉比尼斯對峙的三個人之中，青首先開口提問：
「需要留活口帶回去嗎？」
只見天夜思考了一秒。
「⋯⋯我們現在沒有拘束牠們的手段，既然已經失控，也只能處分掉了。」
「包括那些人嗎？」
聽見這個問題，天夜咬著牙，從嘴裡擠出回答：
「⋯⋯他們是拉比尼斯。」
「那好吧⋯⋯」
確認了唯一該確認的事後，青舉槍瞄準眼前的拉比尼斯，直接扣下板機。
子彈準確穿破一隻水母型拉比尼斯的腦部，不過青知道光憑這樣拉比尼斯還不會死，因此迅速又補了三槍。
天夜則是握緊天羽，對眼前的拉比尼斯使出風刃。風刃一擊便將拉比尼斯切成兩半，天夜接著拉開弓弦。
「疾！」
他射出三支風之箭，藉由讓敵人負傷，減緩牠們的移動範圍與速度。
這時候，有個人型的拉比尼斯揮動牠的獸肢攻擊天夜。天夜立刻運用能力在天羽周圍做出阻擋的障壁，勉強擋下牠的攻擊。
這個拉比尼斯正是祐剛才駐足在培養槽下的周分部長的兒子。天夜也很快看出他那和父親有幾分神似的輪廓。
「可惡⋯⋯！」
天夜一邊砸嘴，一邊將手掌伸向前方。
「風刃！」
他使出好幾道風刃，利用風刃的力道和殺傷力逼退這個力氣比他還大的「人」。
但光是逼退牠，問題不會解決。
天夜知道自己現在心生猶豫，也沒有決心。
或許其他的拉比尼斯下得了手，但這些「人」⋯⋯他就沒有自信了。
「該死⋯⋯」
天夜再度咒罵一聲。
但再怎麼猶豫，還是總該有人痛下殺手。而且最好永除後患，讓這種冷血的實驗沒有機會東山再起。
但是這個任務——
他絕對不能交給祐。
「雷帝！你快去找楊先生，叫他趕快撤離！我要毀了這裡！」
天夜轉過頭，指示祐展開行動。但祐卻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
「雷帝！」
天夜再度吼了一聲，因為這聲吼叫，直到剛才為止都愣在原地不動的祐這才有了反應。
但是他並沒有照著天夜的話去做，而是轉身往天夜和青身邊走去，抓住兩人的手。
面對祐這莫名的舉動，天夜和青雙雙露出不解的神情。
「⋯⋯天夜，你剛才拿出來的行動記憶裝置已經回收了嗎？」
「在我身上。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麼？」
「那就好。」
說完，祐使出雷擊，一舉掃開堵著後路的拉比尼斯。原本以他們為中心圍堵的拉比尼斯迅速潰散，開出了一個缺口。緊接著下一秒，他不由分說抓住天夜的衣領，朝他的臉揍了一拳。
「唔⋯⋯！」
天夜因為拳頭的力道，往後倒在祐開闢的缺口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他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坐在地上詫異地看著祐。連青看了都是一頭霧水。
「雷帝，你在做什⋯⋯」
「青先生，聽好了。」
這回祐抓住青的制服外套，直接打斷他的話。
「這是幹部命令。立刻請楊先生收隊，你也快帶著天夜出去。」
「什⋯⋯」
說完，祐用力將青推向天夜身邊，並發動能力。
「唔⋯⋯！」
雷光不斷從祐身上竄出，青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駁，直接被他逼退。
「雷帝！你做什麼⋯⋯！」
「閉嘴，給我滾！」
他們爭執的聲音傳到出口處，戒備的隊員們全都困惑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你們看是不是不太妙啊⋯⋯？」
「雷帝這次又想幹什麼？」
「喂，過去幫忙吧！」
這時有個隊員說道。
「雷帝就算了，我們可不能讓風帝出半點差錯！」
「⋯⋯也對，說得沒錯。」
「快，走吧！」
有了結論之後，他們集體衝進研究室，只留下幾個人守在出口。
這時青蹲在地上，想先攙扶天夜起身。可是天夜卻一動也不動地愣在原地，抬頭看著祐。面對祐現在發出的壓倒性雷光，天夜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種可能性。
「你該不會⋯⋯」
只見祐站在那裡，只是微笑著。
「因為這就是雷帝的工作啊。」
說完，他又增強能力，逐漸擴大雷電的影響範圍，就連原本沒有破損的培養槽也接連損毀，裡頭的拉比尼斯紛紛跑出來。
「慢著！我做得到！我不會再讓你⋯⋯！」
天夜伸出手，站起身就要往前阻止祐。沒想到卻被一群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隊員從身後抓住他的身體，並往後拉。
「風帝，請你別再過去了！你會被雷帝殺死！」
「快走吧！別管他了！」
隊員們吼著，拚命抓住不斷想往前的天夜。
「等等，你們放開天夜！」
青出聲阻止，但還是沒用，那些隊員沒有放開天夜，甚至連他自己也被人抓著往出口過去。
見有人阻擋，天夜一邊掙扎，一邊扯開喉嚨大吼：
「他才殺不死我！你們放手！」
他不知道到底有幾個人、幾隻手攀附在自己身上，他只覺得不管自己如何掙扎、吼得多大聲，就是擺脫不了那些礙事的手。隊員們沒有人肯聽他的話，硬是把他架開，迅速往出口移動。
「唔⋯⋯！」
這個時候，天夜多麼想叫出祐的名字。
他相信只要用名字呼喚祐，祐一定會聽見他的聲音，不會再堅持要一個人完成這種宛如殺人的任務。
但是他卻只能伸長自己的手，看著眼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僅碰觸不到，就連聲音也傳不過去。
為什麼他不會因為激動就脫口叫出雷帝的本名呢？
即使到了這種緊要關頭，在他的腦中依舊保有「雷帝的身分是絕對的秘密」這種優先順位。
「可惡⋯⋯你們放開我啊！」
天夜突然好討厭自己。
為什麼到了這種緊急時刻，他的腦袋還是這麼清楚？
為什麼他要乖乖遵守著那種拯救不了祐的原則？
為什麼他狠不下心使用能力攻擊這些阻止自己的人？
如果他剛才面對周分部長的兒子沒有猶豫，祐是不是就不會看穿自己其實是個下不了手的膽小鬼？如此一來，祐現在也不會代替自己做這種事了。
到頭來他還是和七年前一樣，想保護祐的決心永遠都是半吊子。
祐在原地靜靜看著隊員們把天夜拉到出口。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祐知道自己一定踐踏了天夜心中的某種堅持。
「對不起⋯⋯」
祐落寞地笑著。
「天夜你很溫柔，你做不出這麼殘忍的事。可是如果我主動開口攬下這件工作，你一定會因為顧慮我，強迫自己變成殘忍的人⋯⋯」
所以他才會假裝他們起衝突，讓外面的人把天夜帶出去。
「這是我的私心，也是傲慢。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關係，逼迫自己選擇把手弄髒。這是⋯⋯屬於雷帝的工作。」
為了防止拉比尼斯衝出出口，祐抬起腳步，堵住往出口的道路。
這時候，他的耳機傳出青的聲音：
『楊，立刻撤退！』
『什麼？』
『反正你現在馬上離開設施！快點！』
在青急促的催趕之下，即使一頭霧水，楊還是做出答覆。看來他應該會立刻帶人撤出設施。
確認青已經聯絡好撤隊事宜後，祐拔下耳機，轉頭面對拉比尼斯。
牠們在大叫。牠們張牙舞爪。牠們搗毀研究設施。牠們與祐對峙。
「楊先生大概需要一分鐘撤離，雖然對不起你們，還是再多等一下吧。你們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說歸說，拉比尼斯根本聽不懂人話，牠們見有人堵在出口，紛紛上前要闖出去——不對，應該說牠們眼中只看得見出口，根本容不下祐吧。
祐不疾不徐舉起右手指著牠們。
「降雷。」
好幾道雷憑空出現，就這麼落在那些拉比尼斯身上，讓牠們應聲倒地。
「你們休想出去。」
『嘰嘰嘰——！』
『嘎嘎啊——！』
刺耳的吼叫此起彼落，不斷刺激祐的耳朵。加上他縮短了跟出口的距離，現在甚至聽得見外頭有研究員在怒罵。
「你們跑出來做什麼！」
「快去解決拉比尼斯啊！」
「這不就是你們的工作嗎？」
「我們根本不知道裡面怎麼會有那種怪物！不過既然有，那你們就要負責殺死牠們！」
祐緩緩吐出一口氣。
眼前是拉比尼斯灼熱的憤怒、悲哀與痛楚。
身後是自己應當保護的人類的怒吼、不安與傲慢。
而他——既想保護所有人類，卻又踐踏人心。
「過了七年⋯⋯我還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祐將手舉至高過頭頂，並把雷光集中在上頭。
那雙血紅的眼眸筆直盯著眼前的拉比尼斯。因為出口位置還有雷光的影響，牠們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筆直往祐衝過去。
「對不起，我是罪孽深重的人類，所以我要奪走你們的生命。」
他靜靜地開口說著。同時將眼前猙獰的臉孔盡收眼底。
「如果你們覺得痛，那就儘管吶喊吧。覺得苦，就盡情哭泣吧。覺得恨，就張牙舞爪吧。然後全部衝著我來。」
他曾經聽過一種說法——
沒有一條路能迎合所有人心目中的圓滿結局。
道理他明白，畢竟他已經切身經歷過。但是他的心無法接受。
所以這七年來，他始終尋找著一條能讓所有人幸福的道路。希望用行動證明這句話是錯的。
可是現在卻還是這個樣子。
——過了七年，我還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說出這句話的他，心裡究竟有多麽絕望呢？
「來吧。由我來接受你們所有的痛楚，然後結束這一切。」
話才剛說完，拉比尼斯正好來到眼前。不過祐也做好了攻擊準備。
「——狂雷！」
大量的雷電從祐身上發出，那些不規則的電漿體橫掃整間研究室，甚至延伸到天花板與周圍的牆面。建築物受到雷擊的影響，開始迅速崩裂。脆弱的天花板崩塌，樑柱也逐一倒塌，電子機械受到雷擊後，更是引發爆炸。祐在水泥塊不斷落下而且引起大火的室內全速往前衝。
「雷刃！」
他將雷光集中在右手，近距離手刃研究室裡的拉比尼斯。
「喝啊啊啊！」
雷刃一一刺穿拉比尼斯的軀體，濺出大量的鮮血。鮮血恣意灑在祐的身上，留下怵目的血痕。隨著他殺死越多拉比尼斯，他的身體就染上越深的腥紅。
但是祐沒有停手，反而加快速度，身上的雷光也越發刺眼。
其實只要運用他擅長的大範圍攻擊，這點數量的拉比尼斯瞬間就能解決。但是他不想這麼做。
他想好好記住此刻剝奪的生命。記住這些因為人類的霸道而失去的生命。
然而設施的人們在外面看見雷光穿透整間研究所，建築物也跟著慢慢毀壞，甚至連重要的機房都陷入一片火海，又開始群起叫罵：
「喂，那個怪物在裡面幹什麼？快阻止他！」
「他想把我們的成果全毀了嗎！開什麼玩笑！」
「他是你們養的怪物吧？快去叫他停下來！」
他們抓住天夜的衣領，大喊著刺耳的話語。
天夜原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抱著悔恨的心情，在腦中不斷思考著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當他兩度聽見「怪物」兩個字，紊亂的腦袋突然清醒了。
他抓住攀附在衣領上的手，順著力道快速扭轉對方的手臂，輕輕鬆鬆就將對方的雙手扭轉至背部。
「唔⋯⋯唔啊⋯⋯！」
天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非常俐落，而且也忘記手下留情，幾乎是將對方的手扭轉到極致，只要再多用點力，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折斷這個人的手臂。這對平時沒有在鍛鍊的人來說，想必非常痛吧。
「剛才不是有人說他不知道設施裡面怎麼會有拉比尼斯嗎？現在這番話代表你們承認了？」
「唔⋯⋯這⋯⋯」
「非法進行實驗還敢對我們頤指氣使，你們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天夜說著，加重了手腕的力道。
「唔啊！」
「聽好了，總司令已經把任務全權交給我處理，你們根本無權命令我。」
說完，天夜鬆開他的手，將人往後推。
「本來就地問完話就會放你們回去，現在你們所有人都得跟我回本部進行審問。好好期待吧。」
天夜撇下這句話，示意青做好把人帶回去的準備後，轉頭望向陷在一片火海中的研究所。
「祐⋯⋯」
大火燒得猛烈，那股熱量不斷刺痛著天夜的皮膚。但是他沒有退開。
他只是靜靜看著眼前令他煩悶的火舌，聽著耳邊不斷傳來青指揮滅火還有其他隊員報告現狀的聲音，心中滿是悔恨與自責。
此時有某種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的臉頰上，奪走他的注意力。
天夜仰頭看著灰黑的天空。
研究所內的雷光和天空的雷鳴交疊，雨水一滴一滴快速往下掉落。那是傾盆大雨。
大雨緩和了天夜被大火燒得發熱的皮膚，卻也讓他的心更加冰冷。
雨下了約莫五分鐘後，研究所內終於不再傳出野獸的咆哮⋯⋯不，這裡已經沒有研究所了。這裡有的——只有遍地的碎瓦礫、水泥塊、血水匯聚成的小河，以及骯髒不堪的泥淖。
瓦礫的中央站著一抹人影。
他被連大雨也澆不息的烈火包圍，身上閃著雷光，全身上下都是鮮紅的血液。
這幅情景，和七年前一模一樣。
「又是血的腥味⋯⋯」
祐站在殘破的瓦礫堆中仰望不斷落下雨水的天空。
「好暗⋯⋯」
看著晦暗的天空，他只是覺得很悲傷。
非常、非常地悲傷。
【待續】
只見一隻甲殼型拉比尼斯從破碎的培養槽中爬出來，不由分說就往祐身上撲過去。
「唔⋯⋯！」
甲殼型拉比尼斯只有一顆球那麼大，祐反射性抬起手阻擋，牠就這麼咬住祐的手臂，將牙齒深深卡進手臂的肉裡。
祐看著牠，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直到拉比尼斯伸出觸手企圖纏住祐的身體，祐這才發動能力，使用狂雷刺穿牠的外殼和身體將牠擺平。
這是他第一次對消滅拉比尼斯感到遲疑。
「雷帝！」
在監控室的天夜和青發現外面有騷動，立刻離開監控室，來到祐的身邊。
「祐，沒事吧？」
「嗯，我沒事。」
天夜首先詢問祐有無大礙，青則是上前調查甲殼型拉比尼斯原本待的那個培養槽。
「看樣子是因為剛才的騷動，讓監禁牠的培養槽產生毀損，所以才會跑出來⋯⋯」青看著剛才毀壞的培養槽說道。「我看我先陪雷帝巡視其他培養槽的安全性，天夜你就繼續⋯⋯」
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吼叫打斷。
『嘎啊啊啊——』
『嘰嘰嘰嘰——』
『吼嘎啊啊——』
培養槽裡的拉比尼斯突然齊聲嘶吼，偌大的音量撼動整個空間。
「唔⋯⋯！」
「這是怎麼了⋯⋯！」
他們三個人禁不住這股音量，反射性摀住耳朵。
拉比尼斯的吼叫就像隱瞞著某種強烈的意志，讓空氣不斷震動著。
『嘎啊啊啊啊！』
『嘎嘎嘎嘎嘎！』
在音波不斷震動之下，三人眼前的培養槽開始出現裂痕，裡頭的結晶液體也跟著往外流。
「不好了，再這樣下去⋯⋯！」
青一手掩耳，一手拿起自己的槍，準備迎接下一秒即將發生的事態。
——啪。
強化玻璃應聲碎裂，裡面的拉比尼斯就這麼脫離束縛，紛紛往外爬。
「可惡⋯⋯一開始的拉比尼斯也是這樣逃出去的嗎⋯⋯」
「可是酸海結晶不是可以抑制牠們的活性嗎！」
聽見天夜的臆測，青難以置信地大吼。
「大概是因為實驗的關係，讓牠們找到適應的手段了吧。畢竟這個設施的研究實在太超過了，我們根本無法預料牠們會產生什麼變化。」
「可惡，什麼該死的研究⋯⋯別說找到方法對付拉比尼斯了，這樣根本是在壯大牠們！」
青再度不滿地吼道。
現場約有三分之一的培養槽遭到破壞，裡頭的拉比尼斯離開培養槽，個個來到祐、天夜還有青三個人面前，將他們團團包圍。
同一時間，身在牆外的隊員在聽到拉比尼斯的吼叫，也從殘破的牆面衝進來一探究竟。
「怎麼了？部隊長！」
「風帝！」
「不要過來！」
天夜大吼一聲，阻止外面的人衝進來。
「不用擔心我們，你們只要小心防範跑出去的拉比尼斯就行了！」
「呃⋯⋯是！」
收到命令的隊員拔出腰間的槍，依照天夜的指示待在原處警戒。
身在拉比尼斯群中心的祐、天夜還有青三個人背靠著背，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隊員們聚精會神地觀察三個長官以及拉比尼斯的動向，這時候他們注意到那些拉比尼斯似乎跟他們以往所見的不太一樣。
「喂，你看那個⋯⋯」
「跟剛才看到的一樣，是陸地生物。」
「慢著，你看，那個不是人嗎⋯⋯！」
「真的，是人⋯⋯怎麼會⋯⋯」
一見到人型拉比尼斯，隊員們開始產生躁動與不安。他們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外面那些研究員到底做了什麼，因此個個心生動搖。但現在還在任務當中，即使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擾亂心神，還是要在混亂之中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戒心，繼續他們應盡的職責。
外頭吹起一陣涼風，天空正式轉陰。隨著烏雲內的電荷碰撞，灰暗的天空傳出一陣陣雷聲。看起來就快下雨了。
「天夜，我姑且問一下。」
與拉比尼斯對峙的三個人之中，青首先開口提問：
「需要留活口帶回去嗎？」
只見天夜思考了一秒。
「⋯⋯我們現在沒有拘束牠們的手段，既然已經失控，也只能處分掉了。」
「包括那些人嗎？」
聽見這個問題，天夜咬著牙，從嘴裡擠出回答：
「⋯⋯他們是拉比尼斯。」
「那好吧⋯⋯」
確認了唯一該確認的事後，青舉槍瞄準眼前的拉比尼斯，直接扣下板機。
子彈準確穿破一隻水母型拉比尼斯的腦部，不過青知道光憑這樣拉比尼斯還不會死，因此迅速又補了三槍。
天夜則是握緊天羽，對眼前的拉比尼斯使出風刃。風刃一擊便將拉比尼斯切成兩半，天夜接著拉開弓弦。
「疾！」
他射出三支風之箭，藉由讓敵人負傷，減緩牠們的移動範圍與速度。
這時候，有個人型的拉比尼斯揮動牠的獸肢攻擊天夜。天夜立刻運用能力在天羽周圍做出阻擋的障壁，勉強擋下牠的攻擊。
這個拉比尼斯正是祐剛才駐足在培養槽下的周分部長的兒子。天夜也很快看出他那和父親有幾分神似的輪廓。
「可惡⋯⋯！」
天夜一邊砸嘴，一邊將手掌伸向前方。
「風刃！」
他使出好幾道風刃，利用風刃的力道和殺傷力逼退這個力氣比他還大的「人」。
但光是逼退牠，問題不會解決。
天夜知道自己現在心生猶豫，也沒有決心。
或許其他的拉比尼斯下得了手，但這些「人」⋯⋯他就沒有自信了。
「該死⋯⋯」
天夜再度咒罵一聲。
但再怎麼猶豫，還是總該有人痛下殺手。而且最好永除後患，讓這種冷血的實驗沒有機會東山再起。
但是這個任務——
他絕對不能交給祐。
「雷帝！你快去找楊先生，叫他趕快撤離！我要毀了這裡！」
天夜轉過頭，指示祐展開行動。但祐卻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
「雷帝！」
天夜再度吼了一聲，因為這聲吼叫，直到剛才為止都愣在原地不動的祐這才有了反應。
但是他並沒有照著天夜的話去做，而是轉身往天夜和青身邊走去，抓住兩人的手。
面對祐這莫名的舉動，天夜和青雙雙露出不解的神情。
「⋯⋯天夜，你剛才拿出來的行動記憶裝置已經回收了嗎？」
「在我身上。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麼？」
「那就好。」
說完，祐使出雷擊，一舉掃開堵著後路的拉比尼斯。原本以他們為中心圍堵的拉比尼斯迅速潰散，開出了一個缺口。緊接著下一秒，他不由分說抓住天夜的衣領，朝他的臉揍了一拳。
「唔⋯⋯！」
天夜因為拳頭的力道，往後倒在祐開闢的缺口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他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坐在地上詫異地看著祐。連青看了都是一頭霧水。
「雷帝，你在做什⋯⋯」
「青先生，聽好了。」
這回祐抓住青的制服外套，直接打斷他的話。
「這是幹部命令。立刻請楊先生收隊，你也快帶著天夜出去。」
「什⋯⋯」
說完，祐用力將青推向天夜身邊，並發動能力。
「唔⋯⋯！」
雷光不斷從祐身上竄出，青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駁，直接被他逼退。
「雷帝！你做什麼⋯⋯！」
「閉嘴，給我滾！」
他們爭執的聲音傳到出口處，戒備的隊員們全都困惑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你們看是不是不太妙啊⋯⋯？」
「雷帝這次又想幹什麼？」
「喂，過去幫忙吧！」
這時有個隊員說道。
「雷帝就算了，我們可不能讓風帝出半點差錯！」
「⋯⋯也對，說得沒錯。」
「快，走吧！」
有了結論之後，他們集體衝進研究室，只留下幾個人守在出口。
這時青蹲在地上，想先攙扶天夜起身。可是天夜卻一動也不動地愣在原地，抬頭看著祐。面對祐現在發出的壓倒性雷光，天夜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種可能性。
「你該不會⋯⋯」
只見祐站在那裡，只是微笑著。
「因為這就是雷帝的工作啊。」
說完，他又增強能力，逐漸擴大雷電的影響範圍，就連原本沒有破損的培養槽也接連損毀，裡頭的拉比尼斯紛紛跑出來。
「慢著！我做得到！我不會再讓你⋯⋯！」
天夜伸出手，站起身就要往前阻止祐。沒想到卻被一群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隊員從身後抓住他的身體，並往後拉。
「風帝，請你別再過去了！你會被雷帝殺死！」
「快走吧！別管他了！」
隊員們吼著，拚命抓住不斷想往前的天夜。
「等等，你們放開天夜！」
青出聲阻止，但還是沒用，那些隊員沒有放開天夜，甚至連他自己也被人抓著往出口過去。
見有人阻擋，天夜一邊掙扎，一邊扯開喉嚨大吼：
「他才殺不死我！你們放手！」
他不知道到底有幾個人、幾隻手攀附在自己身上，他只覺得不管自己如何掙扎、吼得多大聲，就是擺脫不了那些礙事的手。隊員們沒有人肯聽他的話，硬是把他架開，迅速往出口移動。
「唔⋯⋯！」
這個時候，天夜多麼想叫出祐的名字。
他相信只要用名字呼喚祐，祐一定會聽見他的聲音，不會再堅持要一個人完成這種宛如殺人的任務。
但是他卻只能伸長自己的手，看著眼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僅碰觸不到，就連聲音也傳不過去。
為什麼他不會因為激動就脫口叫出雷帝的本名呢？
即使到了這種緊要關頭，在他的腦中依舊保有「雷帝的身分是絕對的秘密」這種優先順位。
「可惡⋯⋯你們放開我啊！」
天夜突然好討厭自己。
為什麼到了這種緊急時刻，他的腦袋還是這麼清楚？
為什麼他要乖乖遵守著那種拯救不了祐的原則？
為什麼他狠不下心使用能力攻擊這些阻止自己的人？
如果他剛才面對周分部長的兒子沒有猶豫，祐是不是就不會看穿自己其實是個下不了手的膽小鬼？如此一來，祐現在也不會代替自己做這種事了。
到頭來他還是和七年前一樣，想保護祐的決心永遠都是半吊子。
祐在原地靜靜看著隊員們把天夜拉到出口。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祐知道自己一定踐踏了天夜心中的某種堅持。
「對不起⋯⋯」
祐落寞地笑著。
「天夜你很溫柔，你做不出這麼殘忍的事。可是如果我主動開口攬下這件工作，你一定會因為顧慮我，強迫自己變成殘忍的人⋯⋯」
所以他才會假裝他們起衝突，讓外面的人把天夜帶出去。
「這是我的私心，也是傲慢。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關係，逼迫自己選擇把手弄髒。這是⋯⋯屬於雷帝的工作。」
為了防止拉比尼斯衝出出口，祐抬起腳步，堵住往出口的道路。
這時候，他的耳機傳出青的聲音：
『楊，立刻撤退！』
『什麼？』
『反正你現在馬上離開設施！快點！』
在青急促的催趕之下，即使一頭霧水，楊還是做出答覆。看來他應該會立刻帶人撤出設施。
確認青已經聯絡好撤隊事宜後，祐拔下耳機，轉頭面對拉比尼斯。
牠們在大叫。牠們張牙舞爪。牠們搗毀研究設施。牠們與祐對峙。
「楊先生大概需要一分鐘撤離，雖然對不起你們，還是再多等一下吧。你們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說歸說，拉比尼斯根本聽不懂人話，牠們見有人堵在出口，紛紛上前要闖出去——不對，應該說牠們眼中只看得見出口，根本容不下祐吧。
祐不疾不徐舉起右手指著牠們。
「降雷。」
好幾道雷憑空出現，就這麼落在那些拉比尼斯身上，讓牠們應聲倒地。
「你們休想出去。」
『嘰嘰嘰——！』
『嘎嘎啊——！』
刺耳的吼叫此起彼落，不斷刺激祐的耳朵。加上他縮短了跟出口的距離，現在甚至聽得見外頭有研究員在怒罵。
「你們跑出來做什麼！」
「快去解決拉比尼斯啊！」
「這不就是你們的工作嗎？」
「我們根本不知道裡面怎麼會有那種怪物！不過既然有，那你們就要負責殺死牠們！」
祐緩緩吐出一口氣。
眼前是拉比尼斯灼熱的憤怒、悲哀與痛楚。
身後是自己應當保護的人類的怒吼、不安與傲慢。
而他——既想保護所有人類，卻又踐踏人心。
「過了七年⋯⋯我還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祐將手舉至高過頭頂，並把雷光集中在上頭。
那雙血紅的眼眸筆直盯著眼前的拉比尼斯。因為出口位置還有雷光的影響，牠們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筆直往祐衝過去。
「對不起，我是罪孽深重的人類，所以我要奪走你們的生命。」
他靜靜地開口說著。同時將眼前猙獰的臉孔盡收眼底。
「如果你們覺得痛，那就儘管吶喊吧。覺得苦，就盡情哭泣吧。覺得恨，就張牙舞爪吧。然後全部衝著我來。」
他曾經聽過一種說法——
沒有一條路能迎合所有人心目中的圓滿結局。
道理他明白，畢竟他已經切身經歷過。但是他的心無法接受。
所以這七年來，他始終尋找著一條能讓所有人幸福的道路。希望用行動證明這句話是錯的。
可是現在卻還是這個樣子。
——過了七年，我還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說出這句話的他，心裡究竟有多麽絕望呢？
「來吧。由我來接受你們所有的痛楚，然後結束這一切。」
話才剛說完，拉比尼斯正好來到眼前。不過祐也做好了攻擊準備。
「——狂雷！」
大量的雷電從祐身上發出，那些不規則的電漿體橫掃整間研究室，甚至延伸到天花板與周圍的牆面。建築物受到雷擊的影響，開始迅速崩裂。脆弱的天花板崩塌，樑柱也逐一倒塌，電子機械受到雷擊後，更是引發爆炸。祐在水泥塊不斷落下而且引起大火的室內全速往前衝。
「雷刃！」
他將雷光集中在右手，近距離手刃研究室裡的拉比尼斯。
「喝啊啊啊！」
雷刃一一刺穿拉比尼斯的軀體，濺出大量的鮮血。鮮血恣意灑在祐的身上，留下怵目的血痕。隨著他殺死越多拉比尼斯，他的身體就染上越深的腥紅。
但是祐沒有停手，反而加快速度，身上的雷光也越發刺眼。
其實只要運用他擅長的大範圍攻擊，這點數量的拉比尼斯瞬間就能解決。但是他不想這麼做。
他想好好記住此刻剝奪的生命。記住這些因為人類的霸道而失去的生命。
然而設施的人們在外面看見雷光穿透整間研究所，建築物也跟著慢慢毀壞，甚至連重要的機房都陷入一片火海，又開始群起叫罵：
「喂，那個怪物在裡面幹什麼？快阻止他！」
「他想把我們的成果全毀了嗎！開什麼玩笑！」
「他是你們養的怪物吧？快去叫他停下來！」
他們抓住天夜的衣領，大喊著刺耳的話語。
天夜原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抱著悔恨的心情，在腦中不斷思考著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當他兩度聽見「怪物」兩個字，紊亂的腦袋突然清醒了。
他抓住攀附在衣領上的手，順著力道快速扭轉對方的手臂，輕輕鬆鬆就將對方的雙手扭轉至背部。
「唔⋯⋯唔啊⋯⋯！」
天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非常俐落，而且也忘記手下留情，幾乎是將對方的手扭轉到極致，只要再多用點力，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折斷這個人的手臂。這對平時沒有在鍛鍊的人來說，想必非常痛吧。
「剛才不是有人說他不知道設施裡面怎麼會有拉比尼斯嗎？現在這番話代表你們承認了？」
「唔⋯⋯這⋯⋯」
「非法進行實驗還敢對我們頤指氣使，你們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天夜說著，加重了手腕的力道。
「唔啊！」
「聽好了，總司令已經把任務全權交給我處理，你們根本無權命令我。」
說完，天夜鬆開他的手，將人往後推。
「本來就地問完話就會放你們回去，現在你們所有人都得跟我回本部進行審問。好好期待吧。」
天夜撇下這句話，示意青做好把人帶回去的準備後，轉頭望向陷在一片火海中的研究所。
「祐⋯⋯」
大火燒得猛烈，那股熱量不斷刺痛著天夜的皮膚。但是他沒有退開。
他只是靜靜看著眼前令他煩悶的火舌，聽著耳邊不斷傳來青指揮滅火還有其他隊員報告現狀的聲音，心中滿是悔恨與自責。
此時有某種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的臉頰上，奪走他的注意力。
天夜仰頭看著灰黑的天空。
研究所內的雷光和天空的雷鳴交疊，雨水一滴一滴快速往下掉落。那是傾盆大雨。
大雨緩和了天夜被大火燒得發熱的皮膚，卻也讓他的心更加冰冷。
雨下了約莫五分鐘後，研究所內終於不再傳出野獸的咆哮⋯⋯不，這裡已經沒有研究所了。這裡有的——只有遍地的碎瓦礫、水泥塊、血水匯聚成的小河，以及骯髒不堪的泥淖。
瓦礫的中央站著一抹人影。
他被連大雨也澆不息的烈火包圍，身上閃著雷光，全身上下都是鮮紅的血液。
這幅情景，和七年前一模一樣。
「又是血的腥味⋯⋯」
祐站在殘破的瓦礫堆中仰望不斷落下雨水的天空。
「好暗⋯⋯」
看著晦暗的天空，他只是覺得很悲傷。
非常、非常地悲傷。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