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Duet for one person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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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6-03
「你還記得在春之祭結束沒多久的時候,有人放了關於Server II的線索在我的信箱吧?」亨利克在瑞爾不大情願坐下後,雙手抱胸翹起了腳:「那件事的全貌我大概有個概念了,但唯有一件事我想不透。看你蠻機靈,幫我一起想想看。」
瑞爾面色沉重地點點頭:「那封信寫著Server II的Pacebook社團,還有和三月學校裡那場兇案有關的訊息。」
「對於搜查確實有很大的幫助,但內容既然是以密碼來編寫,送信者勢必和Server II有某種程度的關聯。」亨利克像是在遊戲般,悠哉地微笑著:「我們從動機開始吧,你覺得這個人是Server II裡的人嗎?」
「如果我沒記錯,當時送信的是位穿黑衣的人。教授調閱監視器的結果,前後沒有這個人進出系館的畫面。」瑞爾端正地坐著,一手撫著下顎回憶道:「當時我們認為是有認識的人帶了衣服進來換。」
「是,但這跟動機並沒有關係。即使對象是我們認識的人,也不能理所當然就將其排除。」亨利克微嘆了口氣:「信裡面其中一步加密使用了ASCII碼,但卻搞錯了大小寫。」
「這代表什麼嗎?」
「如果是Server II內部的人,以他們前幾次犯案嚴謹的個性,犯下這種錯誤太不協調了。」亨利克直盯著瑞爾的雙眼,悠悠地解釋著:「送信者應該不是Server II的人,但卻透過某種方式得到了密碼,而且絕不是透過書信或E-mail。」
「因為在那種情形下,不可能搞錯大小寫。」瑞爾認同地點了點頭,表情稍稍地放鬆:「搞錯了表示得到密碼的方式是──電話吧?」
「這是最有可能的推論。」亨利克說完後,倏地壓低了聲線:「雖說對方不是Server II的人,但未必就是我軍,否則就不須特地喬裝,直接光明正大地將密碼拿給我就好。」
「喬裝的目的,就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分啊!」
「要是送信者完全站在Server II的對立面,得到線索後應該是迫不及待地來找我。就算是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威脅,也應該會在信上有所表示。我認為喬裝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怕自己的身分曝光,」亨利克一手撐著桌上托著腮,嘴角的微笑看來尖銳地像把彎刀:「還是為了袒護某人。」
瑞爾一時語塞,倒抽了一口氣。但他隨即也若無其事地附和道:「教授說的有道理。那這個送信的人究竟是誰?」
急了嗎?亨利克冷笑了聲續道:「信被送到了我的信箱,表示送信的人清楚我在追查Server II。在那個時間點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幾位教授和系主任吧?」瑞爾順著接了下去。
「根據監視器,南斯教授和鬼步在那位黑衣人出現的前後都沒進出系館。至於身形跟系主任差太多了。」亨利克明快地回道,語氣裡也難掩得意:「那麼接下來就是學生了。長武的話身形也不太對,而且與其拿給我,拿給南斯教授對他應該更方便。我一開始覺得最可疑的是德雷。」
「為什麼?」
「你還記得密碼是德雷交給你們的吧?那是因為他在我這裡兼行政職,我一時興起請他去系辦信箱拿信時才發現密碼的。」亨利克說完,確認瑞爾點頭後才又說了下去:「照理來說有最多時間動手腳的人就是他了。不過──」
「教授是想不透為什麼德雷要這麼做嗎?」
瑞爾才剛說完,亨利克就忍不住笑出聲:「不是。說到這你還不明白嗎?送信者之所以把密碼丟到我的信箱,就是希望我盡早發現。但其實我平常不開信箱,就像剛才說的,那天純粹是『一時興起』而已。如果我沒叫德雷去收信的話,我不會發現密碼。」
瑞爾一聽終於理解,不自覺地將椅子往後挪了些,臉色越來越沉,同時也愈發慘白。
「如果是德雷的話,他大可主動提議去收信,但他沒有。換句話說也不是德雷。」亨利克仗著一副已經將軍的氣勢,每一字每一句都聽來灼熱刺人:「結論,我在這件事裡唯一想不通的環節,」
瑞爾下意識地別開雙眼,或許是暫時逃開亨利克凌厲的目光,卻逃不過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聲,以及隨之而來的質問。
「哈亞士‧瑞爾,你究竟在袒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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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二日深夜,悶濕黏膩的微風拂過初夏的長水河畔,讓原先汩汩的流水聲有了草坪窸窣的聲響伴奏。
瑞爾將單車停在堤防,一個人坐在灰色的水泥階梯上,襯著路燈的昏黃色調,靜靜地看著眼前寧靜的景色,思緒卻隨著流水遠去。
「就當作是解開提示的獎勵,告訴你吧:六月二十三日。」
一個月前和圖魯斯在百貨公司的那場相遇,瑞爾至今仍歷歷在目。儘管瑞爾曾不願相信,但圖魯斯在Server II裡已是不爭的事實。而且當時圖魯斯的眼神比起瑞爾記憶中的更加兇狠、狂妄,卻也更加蒼涼。
儘管圖魯斯用匕首對著瑞爾的喉嚨,瑞爾卻仍能讀出包裝在狂氣下的孤寂。或許圖魯斯自己也明白,這些矯揉造飾對瑞爾全無作用。論情感,他們彼此誰也騙不過誰,卻在不同的立場詛咒下,摘不去緊錮的面具。
「我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瑞爾摀著額頭,嘆了口氣。過往的神經和記憶抽痛著,他卻難以將其割除。
只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明天一定會發生大事,而那傢伙一定會現身。瑞爾眼光瞥向手腕上的Connector,錶面微微透著熾紅的光芒。他暗自下定決心:不管明天圖魯斯計畫著什麼,一定要親手阻止他,然後讓他回頭;這件事只該、也只有自己做得到。
之前在被亨利克逼問之際,瑞爾終究沒有說出關於圖魯斯的一切。他明白一旦和盤托出,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將全然崩毀,所逃離的一切將見獵心喜似地再次糾纏。他只能用沉默作為最後的抵抗。
「就是不說,是吧?」亨利克冷笑了聲,繼續等待著瑞爾的回覆。
對當時的瑞爾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彷彿煎熬般地永恆。他明白圖魯斯在Server II中的所做所為極有可能犯法,甚至是奪去他人生命這樣的重罪;但是即便被怪罪自私也好,自己也有說什麼都想留住的事物。
「教授,我……」瑞爾欲言又止,雙手輕輕握起了拳頭,卻無法凝聚信心。
場面持續僵持,亨利克卻主動鬆開抱胸的雙手,微微地嘆了口氣:「你要是真的不想說,我也不會──」
「六月二十三日,那天會有事件發生。Server II計畫好了。」瑞爾突地開口,但見到亨利克的眼神,他又垂下了頭:「我只知道,也只能說這麼多。」
「那就這樣吧。」儘管不論是心理上還是物理上,多的是讓瑞爾開口的方法。但看到他如此喪氣,亨利克不禁又笑了聲:「剛才我是兇了點沒錯,不過你這樣就怕了嗎?這可不行。」
「不是,我只是……」瑞爾撫著自己的胸口,相當誠懇地宣告:「不論如何,我都會跟教授、還有跟大家站在同一陣線,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喔。」出乎瑞爾的預料,亨利克回答地相當乾脆:「你不是那種會背刺同伴的人。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會告訴其他教授或同學。」
聽到這句話,瑞爾也總算也露出一絲寬慰的神情,然而亨利克又倏地沉下臉來:「但是呢,是因為目前感覺不到立即性的威脅,我才能容忍和接受你不想說的心情。」
「真的很抱歉……」
「你這小子,一個人揹著秘密是很累的。」亨利克大氣地笑了聲,將手伸向了瑞爾的頭頂,恣意地摸著:「說出來真的會比較輕鬆喔!」
儘管有種被當小孩子看待的感覺,瑞爾也只能尷尬地笑了笑。反倒是亨利克的眼神和微笑變得柔和,好似相當感慨地繼續說道。
「你要是選擇一個人背負一切的話,就要有獨自面對和承擔後果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