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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6-03
  沃荷正拿著聽筒講得興高采烈,兩人路過她身邊,走上窄窄的階梯,依稀還能聽聞她的侃侃而談,「我以為她說謊,原來是被休妻了啊。」

  「我好像聞到濃濃的八卦味道。」喬恩嘀咕道。

  當他們進到二樓臥房,放下手邊雜物,就聽見沃荷乒乒乓乓的腳步聲走上樓,「指宿,我去隔壁鎮串門子,妳要外出門記得上鎖。」再來,一陣腳步聲下樓,隨後是門被飛快關起的聲音。

  「沒有人在,就不用擔心談論工作的事被發現。」喬恩放鬆地說:「指宿,妳看到我,怎麼沒問我為什麼會來?」

  「是經理要你來的吧?不過今天是禮拜六,他居然要你加班?」指宿說得理所當然,但她有點懷疑蓮會這樣瞎操心,忍不住猜測集團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這樣。」喬恩說:「是我自己要來的。」

  聽聞喬恩的解釋,指宿也放心了大半,「你來這裡,經理是不是沒給你薪水?」

  「沒給薪水倒不至於,我請假過來的,經理他非常樂意呢,說下禮拜道格也回來了,說不定可以發現這個部門根本不需要我。」


  隔天的連署會場,喬恩執意去看,他載著指宿、遵從吩咐,把車停到二條街之外,慢慢徒步至會場。

  在他們之後,黑木女士也來了,外頭又強又大的日照把黑木雙頰曬得通紅。

  前兩場座談的成功起了極大宣傳效果,此次會場明顯來了更多人,除了坐著的民眾,還有不少人站在四周走道,擁擠烘托場地更為悶熱,一顆顆人頭像鎢絲燈泡散發熱量。

  喬恩站在最後方,不好意思搶了別人的座位,好像回到學生時期,台下密密麻麻的群眾聽著台上的演說,可是沒有一間教室或禮堂像此地一樣悶熱,也不曾覺得拿條手巾擦汗是浪費時間,深被吸引就怕漏聽一個字,他忽然感覺吊扇搧出的風好涼,像有柔和的波濤拍打按摩著肌膚,就因為被在場的情緒牽動,如同黑沼地民眾對親友家人的關心與思念,他忽然想起建設部,平時的周末沒有為了不相見而感慨,遠離北莫特西亞之後,卻莫名想念起來自各處卻齊聚一堂的夥伴,願意為了他們付出所有心力。

  這是群眾渲染的力量嗎?喬恩看著最前方,雖然黑木情感真摯,但唯有指宿才是最耀眼的一顆星星。

  連署書交遞十分踴躍,若說如同雪片般飛來完全小看紙張的重量,其乘載的意念,是太陽的日冕、新砌磚牆反射的日光、盪進會場窗櫺的充足光線,滿盈整座黑沼地且無處不在。

  「黑木女士,這裡離鎮上很遠,還是我載妳一程?」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連署結束,同樣的推託再度上演,黑木發出細如耳語的聲音,「今川,還不明白嗎?被看見我們處得太好,會惹人懷疑的。」她說話的同時,眼睛看著會場內行走的人群,避免和指宿對上眼。

  黑木的堅持自有道理,這點指宿尚未設想周到,她返回頭,繼續整理連署書,剛開始,指宿以為黑木會設法從她口中探知上乘企業的事,但相處下來,別說探口風,根本連閒聊都沒展開過,只討論了會場的進行流程。

  少了被得知身分的壓力固然不錯,但等同沒有充分的理由反過來得知黑木的背景。

  指宿壓低音量說:「黑木女士,即便跨海大橋能讓兩地來往更方便,但工程完畢也需要幾年的時間。」這現實面自然不能當眾提起,不過她相信黑木知道這實情。

  黑木瞄了指宿一眼,同樣小聲說:「至少讓我們對未來有美好的想像。」

  空泛的言詞像在規避真正意圖,但幫助指宿又有什麼好處?只能猜測她受幻術影響忽然思念分別兩處的孩子?

  此時又聽見黑木說:「我也說不上來就想幫助妳,跟大部分黑沼地人不一樣,就算蓋能源廠,我也不明白有任何不妥。」說罷,她起身便走。

  黑沼地堤防本島人的心計只是大概,再怎樣團結的地方都會有反對聲浪,指宿感覺那是黑木的真心話,但確實不能肯定黑木真的發自內心沒有說謊。

  低下頭,指宿算算連署的份數,比預計的快速很多,她考量著該不該執著黑木的話,想到再不久就要離開黑沼地,不一會便決定放棄執念。

  等人全走光,指宿偕著喬恩一同將連署書放到車後座。

  連續幾天的高溫,指宿不得不束起長髮紮成馬尾,她抹去額頭上的汗液,幾綹瀏海濕漉漉地貼在前額,「這兩天的連署太踴躍了,剩下幾份,我下午親自拜訪應該能成功。」

  「指宿。」喬恩熱得滿頭大汗,拿出手帕抹去汗水,卻沒辦法擦乾濕潤的髮梢,他的襯衫領口及腋下都浸溼,連手帕都像吸水吸飽似的,看上去有股濕淋淋的觸感,「會場這麼熱,不知道有沒有魔法能夠幫助室內降溫?」

  「當然有辦法。」指宿說:「雖然有辦法,但那情況卻不能用,最好不要在黑沼地居民面前表現高人一等的模樣。」指宿沒說出口的是,炎熱的會場等同最棒的舞台,施展御靈幻術造成的反差越明顯就越有效果。

  喬恩不自覺盯著指宿,多虧黑沼地人口稀少、街道長時間空蕩蕩的,否則這凝望對一個正在開車的人而言,稍嫌太久了些,「妳的演說講得很好,我覺得妳很明白要如何抓住群眾的心。」

  喬恩談起連署會場,指宿只是笑笑,「你不覺得我鬼話連篇?」

  「就算沒有坦承自己的身分,只要真的對黑沼地有情感,誰都不能因此苛責妳。」

  「如果我說,我對黑沼地的情感不像講出來的那樣高尚,你還會說同樣的話嗎?」

  「沒有真切情感的人說不出動人的演說,就像黑木,她一定經歷離別之苦,才能觸動黑沼地居民的心聲。」


  連署在短短一個禮拜之內達標,當晚,指宿整理好一大堆文件,再次檢查連署書上的資料有無缺漏之處。

  喬恩也幫忙指宿的檢驗作業,他從昨晚便住進沃荷家。沃荷還特地跑來詢問指宿的意見,「妳不跟別人共用一間浴廁吧?認識的人有關係嗎?如果不能接受,我再請他去找別間民宿。」

  指宿回答說沒關係,因為她預估待在這裡的時間不久便會結束。

  深夜,喬恩返回自己的臥房,指宿慢步下樓,正巧撞見要走上樓的沃荷。

  「你們只住到明天吧?我會想妳的。」沃荷忽然感性地說。

  「我也會想念姐姐的。」

  「我怎麼不覺得妳會想念我?」沃荷看著上層樓賊笑,「普通朋友會特地跑來陪妳?還是你們進展成男女朋友的關係了?」

  「我們只是朋友。」幸好不是聯想成同事關係,指宿大感欣慰。

  「先坐著吧?」沃荷熱情招待便是打算聊個盡興,她說起黑沼地的事,不知不覺也談到黑木翔子。

  「黑木跟誰都沒啥交情,聽說孩子在本島,可是沒見過有誰來找過她,演講滿感動的應該確有其事吧?還是比較會說話而已?」

  「我也不清楚,黑木和我的互動相當冷淡,不過她與孩子分別兩地應該沒錯,這只是我的認為啦。」指宿說:「昨天聽到妳講電話,休妻什麼的,是說黑木嗎?」

  「那是我們一群人隨口聊聊,如果孩子真的在本島卻沒見過有人拜訪,不是可以想像她跟老公離婚,然後老公帶著孩子跑到本島,兩人就此不相見?」


  房間內,床鋪靠近窗戶,一躺下自然而然望見天上的繁星;在雅爾嘉的賭場飯店,抬頭只能看見霓虹燈裝飾的七彩夜空,而這裡,可以看見天空最自然的模樣。

  多虧黑木的加入,連署狀況比指宿單打獨鬥好太多,不管是為黑木的真情流露感動,抑或御靈幻術給予的迷惑,總之目的已經達成,當中的細節就別在意了。

  即便到了半夜,被子仍有太陽暖烘烘的味道,指宿拉起被子翻了個身,第一次發覺住在這裡也滿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