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0110與1101

「跑的很快嘛。」

生平第一次被槍管指著，心音彷彿要撕裂自己的胸脯肉。

「果然這…不是…甚麼好東西。」

到底是要撕掉自己的雙耳還是抱頭顫抖，0110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的行動了。

「有同感，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穿著褐色大衣的男人說：「甚至不該存在於這世代，僅僅是為了這東西，光是在這時間點就已經死掉不少人了。」

「…我也將成為其中一人了呢。」

「能一直逃到現在也算是努力過了，你的0110似乎能感應到我的位置，在人海中要找出妳花了我不少時間呢…大約兩天左右。」

據說腎上腺素能在人類應對危機的時刻提供奇蹟的力量，然而0110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能憑這種身體內的東西度過眼前難關。

「但是你和i說的不太一樣…」男人疑惑的看著0110：「氣質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地方…該說是沒有野心嗎？有些搞不清楚妳到底是憑甚麼資格帶上電極的呢？」

「我怎麼知道…」0110閉眼說：「我累了，就這樣讓我走吧。」

褐衣人手扣著板機，然而面對這個一心想赴死的0110，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做出致命一擊。

「你…心情很平穩。」

又是在說什麼話，被槍抵著的人又怎麼可能保持冷靜？0110不明白那人所指為何，但像是要回答他的疑惑般，那人說：「我看太多了，現在除了對死亡的本能恐懼外，沒有一絲求生慾望，感覺妳有些眷戀的事情，但似乎是我給予太多絕望，讓你在這方面放棄了呢。」

分析什麼？靠牆坐著的0110慢慢睜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現在的你，太平常，就算在這時候殺掉，對i來說也沒半點用…這樣好了。」

男人將槍枝收起來，脫去自己的連衣帽，蹲下來與0110視線同水平。

「妳有很多事情想問吧？我算是知道些事情，就讓妳問些想問的事情好了。」

「…咦？」

「關於那封信，你想要問什麼都可以喔？『競賽』嗎？『0110』嗎？還是說…」

敲了敲自己頭頂，在路燈殘光下，露出自己的天靈蓋。

「關於我、『1101』？」

那絕對是自己人生中，最糟的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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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不只一次想過，當時要是自己選擇殺掉0000，或是不和1101拆夥的話，自己現在究竟會處在什麼立場上？

不過，就算真知道了，那天所發生的事情確確實實的改變了0110的人生，讓她從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變成現在像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者。

「嗚…客房服務？」

遵照著0000的建議，0110所待的地方是某處飯店單人房間，望向小櫃子上的時鐘確認到現在是凌晨四點多。然而就算服務生在此時已經上班，0110也想對這不合時宜的過度服務向上頭申訴一下。

但撇開這點，這連續的鈴聲自己不反應的話就不會停下來的樣子。0110拖著尚未甦醒的肌肉，觸碰操作面板上的按鈕。

「能順著氣味嗅到老家來，這點我先給個表揚吧，0110。」

只能用毛骨悚然來形容此時的感覺，這對0110而言甚至是現在最有效的鬧鐘：「1101，怎麼…」

「不需要太驚訝吧？」1101理所當然的笑著回應說：「就算不用電極，想掌握到你們的行蹤也不是難處。」

純粹在非電極運用上的技術，0110尋思，是類似以前聽說的甚麼紅外線溫度偵查嗎？0110硬是壓抑心中的恐懼說：「不是說你要先去忙其他事嗎？約定的時間還很久…」

「話又說回來喔…」卻是1101直接插嘴說：「妳們一家人明明各個都是奇才，為什麼會出現一個這麼不中用的女兒呢？」

不需要刻意用飯店的內線做這麼無聊的挑釁，1101這麼做除了表示他在這附近外，那台詞也說明了1101做了些甚麼：「你也進去過我家了嗎？」

「作為第二次競賽優勝的我，自然會對前輩感興趣啊。也多虧0000跑到我老家中，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搜過屋子一遍呢。」

兩人所想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啊，怪不得在翻家的時候沒什麼事情發生。

不過1101主動提起這話題的現在或許是個機會，0110說：「…同樣是競賽的優勝，難道你沒有和他見過面嗎？」

「想從我口中確認家人的生死嗎？」1101毫不留情地點破：「妳該知道可能性在一周前就變成零了。」

「別裝傻了。」0110說：「除非是i的命令，不然1101不會只因為好奇心就無緣無故搜索我家，會做出這麼多此一舉的行動，只代表你還有其他目的。」

對，快思考。

如果是0000，此時會怎麼想？會怎麼應對？

如果是1101，為什麼會這樣應對，為什麼要這麼想？

「也就是說，在這場追殺中，除了身為電極0110的擁有者外，我還有某些『價值』才對。」

沒錯，如果這樣想的話，先前某些事情也能獲得解釋。

比方說，為什麼1101會在初次見面的那天輕易放過自己。

比方說，為什麼1101會願意和自己合作，又允許自己單方面破棄這層關係，甚至定下兩年不殺之約。似乎從一開始，1101就沒有很在意0110是否需要死在他手上。

「呵呵，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把你放在0000那裏放養一周，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特色了呢。」像是將0110作為寵物般的態度，1101說：「像剛剛那樣的反問方式，就十分有0000的風格。讓我有點懷念剛見面的時候的妳。」

「…要這麼簡單就反悔，回來取我的人頭嗎？」0110聞到危險的味道：「你現在應該在飯店裡，只要你有意的話…」

「啊啊，真那樣的話，你不可能會活到現在。」1101笑說：「應該是0000建議你找樓層中間偏高的地方住吧，選的位置算不錯，但對我而言只是麻煩點而已。」

0110知道此言不虛。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在這狀況下，用這種方式和自己交談？

「0110，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來到飯店西方海邊的的貨物儲存室中。」

「…妳要我在這時間到外面？」

「不是我。」1101說：「i想要直接和妳說話。」

0110一驚，要是說現在握有最龐大線索的人，莫過於能與i接觸的1101，但是現在直接讓自己接觸i這種事情，彷彿是個極為甜美的毒餌。

「或許妳會懷疑我說的真偽，但撇開i的事情，這個地點名義上的負責人，在不久前還是妳爸爸。」

「什麼？」0110又是一驚。

「妳似乎沒有深入過問妳父親的工作，這種事情妳不知道也沒什麼奇怪。」1101說：「何況按照i原先的計劃的話，從競賽中選拔出來的0110和1101，擁有這兩個電極的人本來就是供i使用的棋子。」

實際上還真的聯手過，但假如不是自己拿到0110的話，狀況恐怕會按1101一方倒吧。光是想像有兩個1101狼狽為奸，就不禁為0000捏一把冷汗。

「就算你沒有經歷過競賽，但現在0110在妳的手上，那麼，完成0110應盡的職責也是應該的吧。」

說到此處，0110總算是明白了七八成，自己另外的價值為何，作為i的第二枚先兵，作為1101的後盾，自己被賦予的0110本來應該發揮的作用便是如此。

然而，因為某些差錯，某些就連那個i也沒辦法掌握的差錯，電極0110交到了自己手上。1101明明沒有像1000一般的搜索能力，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中找到佩戴上0110的自己，恐怕就是因為同為「競賽優勝」這層關係。

什麼嘛…事情不是連起來了嗎？0110不禁淡淡泛起微笑，這場生死交織的猜忌中，自己也不是沒有籌碼可以下去拚搏的啊。

「這麼長的沉默，我就當妳是同意了吧。」1101在另一頭似乎也很滿意：「我很期待再次一起對付0000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