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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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30
<第五十四章>

「十大慘案背後的主謀兇狠殘忍、所圖甚大。」犁縣令雙眼迷離,望著夜空:「我擔任寧溪鎮縣令之後,一直暗中查訪,找遍附近百里方圓,卻始終查無兄嫂的行蹤下落,但我一直不放棄希望,蒼天保佑,至少讓我找到侄兒。」

喬從文跟洛星垣望著陷入沉默的犁縣令,心中情緒起伏不定,兩人都沉浸在故事中無法自拔。

阿牛父母跟祖父的際遇在太滄界並不少見,尤其古代周公旦制禮作樂之後,男女婚嫁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符合禮制,父母族長因此取得干涉子女家族後代婚姻的權力,之後情況便漸漸惡化。

據說一開始當事人仍有選擇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流於形式,但隨著時代演變,竟然真的變成箝制的手段,男女再無自由婚嫁,後果是造成許多父母子女間的衝突,情況嚴重一點,還讓整個家庭離心離德,甚至破碎四散。

原本儒家的某些有識之士想要解決此一情況,無奈周公旦是儒家所尊崇的聖賢之一,他所制定的"周禮"更被儒家開派聖人尊為經典並一生求索尊崇,《論語》中所謂「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這個"禮"指的就是周禮。

自從儒家聖人設私塾,將學問以及修行法門傳入民間並引起風潮,隨著勢力越來越龐大,儒家學派演變成儒教,並被歷代帝王尊崇奉行之後,周禮的權威性越來越重,男女婚嫁無法自主的情況越演越烈,尤其儒教分為六堂之後,"明倫堂"與"知禮堂"舉著"獨尊儒術"的大旗,大肆推行"周禮",男女私自婚嫁甚至變為明文規定的重罪。

另外,一般修士的處境還好一點,只要修為有成就能出外歷練,有機會遇到心儀的對象,只要表面工夫做的好,看起來符合禮制,通常不會受到旁人議論。但一般人為避免年輕子女私下發展感情,甚至將女兒養在閨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形同圈禁,尤其世家大族更是如此,並引以為傲。至此,想要有所改變的儒教識士只能徒呼奈何。

而本名北辰岄的洛星垣,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也是私自婚嫁,然後隱居在灣河鎮的。

犁承家的故事太長牽涉太廣,一時間三人思緒萬千,都沉默不語。

也不知經過多久,喬從文才淡淡地問:「犁師弟,你能透過血脈之力感知你大哥的安危嗎?」

犁承家微微點頭:「雖然感覺很微弱,但我知道我大哥還活著。」

「賊子留你大哥的性命必有其用處,你自己也要當心,更重要的是你姪兒,他是純血。」

聽到喬從文的話,犁承家隱隱覺得不對:「師兄知道了什麼?」

「嗯,現在說出來應該不要緊了。」喬從文靠著椅背:「我來此地是為了我老師交代的任務,內容便是查出牟家峒慘案的原因與主謀所圖。」

「老師?」犁承家很驚訝:「是…那一位?」

「正是天機門雲彩四色中的那一個。」喬從文無奈點頭:「而且我那四個學長應該都來了,想來老師已經預知今日之事,他派我來此,其實是要幫你。」

「幫我?」犁承家深吸一口涼氣:「白前輩的天機術真的如此高超?」

「是啊…」喬從文微微一嘆氣:「可惜我連他的皮毛都學不到…」

一直旁聽的洛星垣小小聲問:「"白前輩"指的是…"白霰"前輩嗎?」

喬從文點頭:「正是那個人稱"酸儒"的白霰,你知道就好,出去別亂說。」

洛星垣還沒點頭答應,身旁便多出一個手持摺扇、斯文俊秀的結丹修士:「喬學弟怎可在背後議論老師呢?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這樣也不好啊,這樣吧!你介紹幾個美人給我,我就當作你方才都沒說話。」

喬從文頭一歪、嘴角一抽,隨後起身一揖:「喬從文拜見好德學長。」

洛星垣跟犁承家此時才如夢初醒,紛紛起身拜見。

「不用如此拘禮。」好德一揮手:「喬學弟好好考慮我的提議,現在先請我喝茶吧,我已經幫你們將後續殘局收拾乾淨了,請我喝茶是應該的。」

「殘局?」喬從文很不解,但還是讓出一個位給好德坐。

「當然,你以為此次事件這麼簡單?」好德點頭:「你想過為何苦凕宗會來支援嗎?那個鐘子期還佈下什麼計謀你知道嗎?」

「苦凕宗應該是學長找來的,鐘子期的計謀嘛……」喬從文皺眉搖頭。

「呵,那鐘子期心腸很壞。」好德微微一笑:「他早就清楚你的身分了,所以設下"移花接木"之計,假造書信若干,欲將勾結三陰門屠滅寧溪鎮的罪名推給你,幸好被我發現,找來假造書信的人與他對質,司法庭的巡查使已經審出結果,取得口供證據,此案上報半月法王之後,就算了結了。」

喬從文聽完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多謝好德學長義助,從文銘感五內。」

「學弟不用客氣。」好德雙手虛扶:「老師只有我們五個學生,我們又同時出現在寧溪鎮,還解決了一件大事,如此巧合,焉知不是老師的安排?」

好德此言與喬從文如出一轍,犁承家、洛星垣渾身一震,感覺不可思議。

「呵呵,天機術沒有那麼恐怖。」彷彿知道兩人內心的想法,好德淡淡解釋:「所謂"吉凶未來先有兆",老師應該是從預兆中推算出一些東西,所以預先做出布置,成與不成則看天命安排,不然此事牽涉因果不小,強行推算干涉,需付出的代價也大,就算是元嬰修士也難以承受,你們別怕。」

兩人聽到這番解釋才感覺稍稍放心,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學弟,說好的美人要記得啊。」好德端起茶杯邊喝茶邊說:「我輩修士禮法限制較輕,我又父母俱亡,我族之長還是我的後輩,從小被我打到大,他絕對不敢管我的婚姻大事,你放心將美人介紹給我,不會有人說閒話的。」

喬從文聽完覺得無奈,剛剛還聽了一大段禮法制度引起、時勢推波助瀾的悲歡離合,現在就來一個我命長、我厲害、沒人敢管我的高手要求介紹美女,這是在說"禮法只能限制弱者"嗎?儒教聖人原本不是這麼想的吧?

喬從文三人一時無語,場面變得冷清。

「怎麼了?」好德很是不解。

「沒什麼。」喬從文搖頭:「學長,勤學學長三人也是跟你同一目的嗎?」

「當然不是。」好德搖頭:「他們主要的任務是幫老師找關門弟子,哈,你快要有學弟了。」

喬從文一驚:「關門弟子?」

「沒錯,老師幾個月前臥床休息時偶得一夢,夢中一位少年與他猜枚並連勝三局,有一道聲音對老師說:『汝之絕學,唯此少年能得』,老師驚醒之後,詳細回想推算,卜得『謙卦』,取卦詞『君子有終』之意,知有弟子流落在外,未入門牆。」

「那找到小學弟了嗎?」

「還沒有呢,喔,對了!」好德望向犁承家:「不知犁縣令對寧溪鎮的大小賭場了解多少?」

犁承家的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心想,白霰生前輩本人酸腐也就罷了,他收的前四個學生怎麼都黑白亂來,眼前這個名為"好德",其實本人好色,現在竟然還問賭場?這還有一點君子風範嗎?

「怎麼?你不清楚嗎?」好德覺得疑問,一方縣令怎可不清楚這種地方?

犁承家稍微整理臉色:「學生當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前輩為何有此一問?」

看到犁承家的反應,好德瞬間明白對方想法,眉頭一揚,嘴角帶起一絲嘲諷:「老師交代,小學弟出身比較特殊,需在賭場中方能尋得,再者,英雄不怕出身低,得我老師教導,經過聖賢言行的薰陶,日後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偉業,犁縣令覺得如何?」

一番話說的犁承家肅然起敬,連忙起身一揖:「前輩所言甚是,學生孟浪,請見諒。」

「算了。」好德微微一笑,右手一揮:「尋找小學弟不是我的任務,日後麻煩犁縣令跟我三個學長說明即可,現在我們先談談你侄兒的安危吧。」

「我姪兒的安危?」

「當然,從文方才不是已經提醒過你了?你姪兒是純血。」

「前輩不用擔心,消息並未洩漏,我姪兒由我保護。」犁承家語氣堅定。

好德微微一笑:「你衙門地牢看守不嚴,牟家峒有遺孤留存的消息已經傳出,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了,不然三陰門怎會孤注一擲傾巢而出呢?」

看到犁承家的臉色大變,好德繼續補充:「你真是糊塗,結丹修士的戰力雖不一定比築基修士強,但能使用的術法一定比築基修士多,更何況三陰門的御鬼術有獨到之處,你怎麼沒有針對這一點多加防範呢?」

「這…」

「幸好今年儒教大比在書香林崇文台舉行,宗門長輩對你的關注也多,不然你就真的要吃大虧了。」

「我…」犁承家一時無言以對。

「算了,想來繼往堂的前輩應該會出手幫你,你跟你姪兒應該安全無虞,若真有困難,就跟從文說吧,想來倚仗我老師的名號,敢招惹的人不多。」

喬從文此時呵呵一笑:「學長,文心草堂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文心草堂?!」好德與犁承家同吃一驚。

「當然。」喬從文看向洛星垣:「小兄弟,對吧?」

洛星垣嘆了一口氣,輕輕點頭。

好德此時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原來如此,早就聽說文心堂師徒三人今年會參加大比,想不到其中一人竟在我面前,小兄弟是夜讀先生的小弟子嗎?」

「是的。」洛星垣雙手一揖。

「那我就放心了,算一下行程,幾天後就該出發去參加大比了,你們不妨結伴同行吧,我先去通知學長,讓他們來看看夜讀先生的小弟子,不送。」

洛星垣看著施展御空術飄然遠去的好德,心中覺得彆扭,心想,我又不在路邊賣藝,也不是美女,看我幹嘛?

犁承家此時自失一笑:「原來小兄弟是夜讀先生的高足,難怪如此出色,不!應該說是夜讀先生慧眼識人才對。」

犁承家話中的賞識稱讚溢於言表,洛星垣連忙雙手一揖:「前輩謬贊了。」

「小兄弟不用覺得難為情。」喬從文顯得很欣喜:「犁師弟很少稱讚人,所以凡是被他稱讚過的人,都能令我繼往堂前輩高看,再說,今年我儒教大比其實也是風起雲湧之勢,你文心堂人太少,若有我繼往堂諸位前輩相助,至少可以幫你們遮擋明槍暗箭。」

「哦?!」洛星垣不解:「大比與科考不同,雖然激烈,但也只是眾儒生切磋技藝品行而已,縱然有高下之分,但不涉權勢利益,我師徒有何讓人覬覦之處?」

「名聲。」犁承家的語氣斬釘截鐵:「名聲威望就是利益啊。」

「而且今年大比也與往年不同。」喬從文補充:「隨著荒山樵老的預言面世,鹿鳴山出現霞光罩頂的異象,禁魔海各個門派暗地蠢動,動盪漸生,我儒教教主與佛道兩教教主已經協商各派一人為掌令使,號令三教共同維持禁魔海的秩序,教主與門中前輩討論之後,我教掌令使,很有可能從此次大比成績最優秀的堂口選出,所以此次大比…唉…」

喬從文最後的嘆氣夾雜著許多無奈。

犁承家的臉色也很複雜。

洛星垣突然覺得隱藏在此次大比中的危險已經超出原本的估計,原先的準備可能不夠,不知師父與師兄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