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４

　　
　　夜裡，當席法捲起袖子、拔出匕首時，布拉德才在沈默了五個小時之後，出了聲：「那種骯髒的東西我不要喝。」
　　
　　「啊……這樣啊。」席法收了匕首：『真沒想過他會把鬧彆扭放在食慾之前……不過……忘了的是我吧？忘了他本來就不喜歡我的血，只是忍耐著喝罷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是有點長了，長到有點忘記，一開始對他的印象和感覺是怎樣？
　　
　　拿起了已經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寫了不少頁數的筆記本，席法從頭翻起：『對的，他可能是沒和其他人好好相處過，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待人好，甚至是抓不清感情表達間的界限……我所感受到的溫柔，可能已經是他全力表現出來的模樣了。』
　　
　　『給他的命題太沉重了嗎？』
　　
　　再抬頭看向那對依舊燒著火的紅眼，席法不由得一笑：『都說是假設了，這個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完全當真了嗎？那種假設只是聽過幾名怨靈的哀嘆才有的題目，我可是連發情期都……不過沒經歷過發情期也不代表沒做過那種事嘛？』
　　
　　『我不會把自己徹底黑了吧？』想到這裡也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那對火紅的眼睛依舊死咬著不放，席法吐了口氣，才帶著笑意：「餓嗎？附近稍遠的地方剛好有個小村子，要我給你弄點人血回來嗎？」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傷害人類嗎？」布拉德冷淡的語氣中還帶著絲怒意。
　　
　　席法解釋：「是城堡的位置太敏感。只是一點一點的從窮人身上買，還是有人願意賣的。」
　　
　　「……算了，聽起來就是要從很多人身上擠，混成一杯的窮人血感覺就很窮酸還很髒。」
　　
　　布拉德的回答感覺很不屑，席法也就不提了：『真的是富少爺範兒……將就一點也不要，就要抓個完整健康的一口吸乾……』
　　
　　『我給他的命題太沉重了嗎？這麼不將就的人，可是將就了快一年……每天喝泥巴水過日子。』
　　
　　『糟糕，比起惹他生氣這件事，一直直線上升的罪惡感該怎麼辦？』
　　
　　席法只得低下臉長長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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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布拉德來說，九世在位時期就會把榨來的人血混在一起喝，味道也沒多大區別，但布拉德現在就是不想讓席法給他做事，單純只是嘔氣：『要替我做事就給我好好擺出僕人的樣，既要給我辦事又不聽我的命令，到底想怎樣？』
　　
　　視線落在他的頸上時，就想起了那句『跟幾百個人睡過』，看向他的臉時，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往他嘴上飄，然後想起那句『舔過很多人骯髒的地方』，忍不住咬緊了牙。
　　
　　還想著振興血族，為他從世界各地蒐集來他喜歡的書，然而卻說了那樣的事……這麼長時間的計畫，就這麼化為泡影嗎？
　　
　　然而振興血族還是該做的，所以不會中止往王都的計畫。只是到時候，身旁的位置，會空下，或是換成別人嗎？
　　
　　只能那樣了吧？無法不去在意他的經歷……至少，在收下甘伯利和狼人王之前讓他保有一部份自由，在那之後，讓他成為實實在在的僕人吧。
　　
　　一想到那穠纖合度的溫暖身體讓誰抱過，就又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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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裡你要先救誰？」
　　
　　數天後的某個夜裡，莫名奇妙同行了的幾對情侶在路邊寬敞的空地燃起了營火，繞著營火坐下彼此依偎著，女孩們像是在攀比彼此戀愛熱度似地不停揪著男伴細細碎碎說情話，原先只是紅著眼坐在車廂裡瞪著開始打盹的席法，布拉德聽著那些對話卻越聽越來氣。
　　
　　「如果有個漂亮又有錢的女孩想跟你交往，你會選她還是選我？」
　　
　　「如果有人要用一百枚金幣要買我，你賣不賣？」
　　
　　『哪來那麼多如果？！』明明不是問他，但布拉德卻想起了席法問自己的那些話：『只是如果又不代表是事實？！』
　　
　　「當然先救妳啊。」「當然選妳嘍，小傻瓜。」「當然不賣咯，妳可是我的心肝，把妳賣了我還能活嗎？」
　　
　　聽著那些男人油嘴滑舌地回應，接著女孩們嬌笑兮兮，布拉德只覺得全身都要起雞皮疙瘩。閉眼倚著車廂打盹的席法低語了一句近似夢話的「真是一群白痴……」，布拉德也無言了。
　　
　　『我被試探了嗎？』
　　
　　『竟敢試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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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件事就爆氣，布拉德的眼睛已經火紅了好幾天，連雪葉都變得不敢隨便出聲。席法只是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有經過村莊就進去採購點東西，平時有空就拿著一本書折騰。
　　
　　連經過人狼森林外圍時，他也只是很冷淡地指著那座廣大幽深的山林，一手拿著擴音器湊上嘴前：「來，各位先生小姐請看，那就是塔爾維王國的著名景點之一，人狼森林。請勿把頭手探出車窗，如果見到狼人請勿拍打餵食，謝謝合作。」
　　
　　不知為何跟著席法的馬車結伴的另一輛馬車駕駛員：「那個……席法先生……好像有狼人衝出來追我們了呀！」
　　
　　席法把擴音器和馬鞭扔給坐在身旁戴上遮陽草帽的雪葉，起身站上馬車頂，拔出了雙槍：「你們儘管往前衝，我去找他們聊個天。」
　　
　　說著，便往車後一跨一躍，就這麼下了馬車朝後方緊追而來的狼人們奔去。
　　
　　「席法先生沒問題嗎？」其他馬車的駕駛擔心地問，雪葉也只得苦笑：「應該沒問題吧？」
　　
　　後方轟隆巨響，炸起的爆風簡直送了這幾輛馬車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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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這段路有護衛在就是安心哪！」
　　
　　到了王城之前的關口，路旁驛站前，幾輛馬車就停在那兒做卸貨整理的動作，幾個人在邊讀清單時等來了一身血的席法，而他還拖著一長串的狼人頭。幾天同行來的熟識感，讓那些人湊了上來關切：「沒受傷吧？」「感謝您的護衛，這些是謝禮，請笑納。」
　　
　　「謝了。」笑咪咪地接過他們給的錢袋子，席法拖著狼頭往關口另一方的皇家設施走去，在大門口的木桌上一一擺上狼頭。那是官員駐守的繳納處，獵到的狼頭與毛皮都可以在入城前就在此換獎賞，而官員和他的部屬只是站在那兒，看著席法一個一個地擺上，站在中間兩手一攤。
　　
　　「十二匹狼人，數量真多啊……」「而且看起來很新鮮，血還在滴著呢。」「這當中是不是有單獨懸賞的狼人？」
　　
　　官員低頭寫下數字，吩咐一旁的部下數了錢給席法。
　　
　　「感謝。」席法以著淡淡淺笑接下。
　　
　　雪葉興沖沖地跟來他身後，但那桌上的慘況也令她不由得皺起眉頭掩起口鼻。不過她也注意到在木桌旁的牆上被掛上了一塊木板，上面寫著妖物的獎賞金額，兔妖的位置在最下面，一隻兔妖只值一枚銀幣，和普通狼人一匹二十枚銀幣一比，顯得相當不值錢。
　　
　　在拍下作為證據的照片後，便用炎系咒式將狼頭燒成灰，最後木桌一片燒黑上，留下了十二個獸頭骨：「不這麼處理味道會讓人受不了呢。」「就是說啊。」
　　
　　雪葉感到心驚，立刻跟上已經掉頭離開的席法：『天哪！會直接燒掉！要是我被發現的話……』
　　
　　「是說……不愧是王城，好大啊。」雪葉跟上了席法，正巧經過直直通過關口往內的廣大城市，乾淨的街道、華美的建築，重重疊疊乾淨且色彩繽紛房子後方極遠處，是高聳巨大且優美的藍瓦雕金城堡，因著距離遠而有些朦朧美。在那裡面看來很小的人們都有著高貴整潔的打扮，沒有露天的小攤販，而是一間又一間掛上美麗招牌的商店。
　　
　　「對，因為是王城，這裡的結界也就不隱形了，相對的那防禦咒力相當強，如果妳再走過去一些就真的要變灰了。」席法指著在驛站旁的酒館：「那裡是提供給妖魔獵人休息用的店，現在收市了，不過明早可以在旁邊看到些小販。」
　　
　　畢竟很多妖魔獵人就一副犯罪者的模樣，進了城不只居民不舒服，連被指指點點的人也容易因暴躁而惹事，所以不只有酒館，在酒館旁還有幾個搭起篷子的地方，有著鐵匠與藥師的簡單小攤，在接近傍晚的此時已經開始在收拾商品了。
　　
　　席法再指向城牆下的大門陰影處：「小心別被發現，妳應該注意到關口裡的士兵吧？他們在關口旁有簡單的駐守軍營，被發現妖物出沒會出來獵捕，妳小心點。」
　　
　　在那大約三十公尺的拱型長廊間，兩側各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衛哨，若是有什麼不對勁，會有大批士兵同時湧出來吧。
　　
　　「隱形是為了躲避妖物攻擊，既然是王城，還選擇躲藏就太沒面子。但相對的，這裡絕對不是可以鬧著玩的地方……接下來幾天我們就寄宿在那酒館裡，我一個人進去打聽甘伯利的消息。」
　　
　　「我知道了。」雪葉一表認真地回答，看著比自己高一點的那嚴肅側臉，隱約也能察覺到他的兩面性，在人類的面前那無惡意的笑容頻率相當高，在自己的面前，雖然很少見到笑容，但感覺這才比較接近他真實的模樣，木訥，但幾乎有求必應。
　　
　　『不需要在我面前偽裝，但很重視我的需求……他把我當成同伴了呢。』
　　
　　席法停下了腳步，雪葉這才發現自己正揪著他的手臂，而紅著臉立刻放開了他。在支支吾吾正想解釋之際，席法看向她，蹙起了眉頭低語：「布拉德，別用雪葉的身體做些奇怪的舉動好嗎？」
　　
　　「咦？」雪葉頭上噴了道煙。
　　
　　席法左右看了一下，微屈下身在她耳畔低聲：「我知道你用她的身體看著外頭的一切，但這裡是王城外，別想用她去誘惑幾個男人來滿足你的食慾。」
　　
　　雪葉順勢抬上雙臂攬上他的頸，稍挪了角度就在那淡紅的雙唇上輕吻了一下，以著布拉德的聲音與邪獰的淺笑：「不想傷到人類，那就由你來滿足她的性慾如何？反正你不也睡過很多人？不差她一個吧？」
　　
　　席法沒回話，只是看著雪葉紅著臉抽手倒退，還一臉的不可置信……席法輕吐一口氣，表情顯得有些無奈：「沒事，布拉德那傢伙有時會稍微頑皮一點。」
　　
　　「對、對不起……席法大人……我真的……」
　　
　　兔子支吾著，豆大般的眼淚滾滾而下，話還沒講完，就哭著往馬車跑，躲進了車廂裡，一陣騷動後，車廂歸於安靜。
　　
　　席法也就裝作沒看到，去委託驛站照顧馬匹和寄放馬車的事宜，心裡只覺得布拉德套話的技巧真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