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Duet for one person (4)

　　三人才剛彎過轉角，都還沒步上二樓，另一個打扮簡練素雅，卻又不失風範的身影就迎面而來。儘管對方並未開口，他給人的壓迫感讓領頭的瑞爾停下了腳步。

　　雙木‧黃龍剛結束和亨利克及康希斯的討論，本正打算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在他下樓時，出現的三人卻讓他少見地愣了數秒。儘管沒有讓內心顯露於外，欲言又止的他最後仍舊選擇出聲。

　　「T大數學系的學生，是吧？」

　　瑞爾回頭瞥了眼德雷，但德雷只漠然地瞪著階梯末端的男人。而長武早就已抓著瑞爾的袖口，半縮在他身後。瑞爾只好吸了口氣，簡短地回道：「是。」

　　但連瑞爾自己也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逃避著黃龍的視線。

　　黃龍緩緩地步下階梯，皮鞋在其上敲出喀啦喀啦的節奏，逼近著三人，過程中一語不發。在他們身影交錯之際，黃龍只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了聲：「好好努力吧。」

　　隨即，他繞過了眾人，維持著自己規律的步調走出了系館，只留下掩上門的聲音。

　　儘管長武對於剛才發生了什麼一頭霧水，但不論是惶惶不安，回頭望著黃龍背影的瑞爾；抑或是咬著牙，右手握拳到幾乎要脹紅的德雷，都讓長武感覺到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兩人正不約而同地想著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雙木‧黃龍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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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格瑟太太邊辛勤地擦拭著飯館裡的每張桌子，邊注意著牆上的時鐘。在完成手邊的工作後，她將門口玻璃門上的掛牌轉至營業中，心裡還掂記著等等廚房內必須處理的食材。

　　因為小飯館不大，麥格瑟一個人還是勉強忙得過來，但她依舊能感覺到隨著年歲增長，自己的體力略有下降。若是偶爾有人能幫忙，自己還是能輕鬆些，然而原先來得很勤的瑞爾，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麼，讓她得常常獨控全局。

　　正當她在廚房邊準備著小菜，邊認真地思索著要不要再請一位工讀生之際，聽到了清脆的風鈴聲傳來。她馬上打起精神，充滿元氣地走出廚房：「歡迎光臨，請問幾位──喔？真是好久不見了！」

　　到來的並不是幫手瑞爾。相較於麥格瑟熱情的招呼，她眼前的男人一臉嚴肅地掃視著四周的景象。

　　「只有一位。」男人僅些微地揚起嘴角，分不清究竟是認真還是調侃：「怎麼到了吃飯時間，店裡還是沒什麼人？」

　　「是你來得太早，我連小菜都還沒完全準備好咧！」麥格瑟把對方帶往靠窗的座位，語氣裡掩不住喜悅：「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啦？黃龍？」

　　「我想坐裡面些。」黃龍優雅地指著角落的位子：「有事去了T大數學一趟，順道過來看看。」

　　「這樣呀……」麥格瑟輕嘆了口氣，帶著黃龍到他所指的位子。見外頭也幾無人煙，她索性在黃龍對面坐了下來：「最近過得如何？」

　　「老樣子，剛發了篇Paper。」黃龍端詳著麥格瑟的面容：「妳呀，請個工讀生打雜吧？看上去累到不行。」

　　「看得出來呀？」麥格瑟自嘲地笑了聲，連忙坐正：「原本有請兼職的工讀生，但最近比較少來。」

　　「你沒給他固定班表嗎？」

　　「沒有啊！我跟他說有空再來幫忙就好了。」麥格瑟苦笑著說道：「但他最近好像很忙就是。」

　　「好歹要有最低程度的責任感吧。」黃龍不禁搖了搖頭，恨不得當面訓斥那位工讀生一番：「不能給了自由方便，卻當成輕鬆隨便。」

　　「呵呵，那孩子來工作時還是很認真。再說了，我一個人還是忙得過來，別對孩子那麼苛刻。」麥格瑟說著站起身，到收銀機旁抽出一張護貝過的菜單，擺在黃龍面前，順道還附上一杯紅茶：「要吃什麼？今天本店招待！」

　　「等等吧，我還不餓。」黃龍輕輕地將菜單推了回去。他翹起腳，雙手自然地交疊於膝上：「其實我是來道別的。」

　　原先還掛著笑的麥格瑟一聽到，臉色也不禁沉了下來。她再次在黃龍對面坐下。然而還沒等到她發問，黃龍就搶先問了聲。

　　「聽過Server II嗎？」

　　「偶爾會聽到客人們聊，好像是些專門殺害前科犯的人。」麥格瑟想了下才補充道：「甚至有人說背後就是T大數學在操控。」

　　「哼，竟然還有這種謠言？到底是多無聊才會散布這種蠢話？」

　　「我一秒都沒相信過喔！」

　　「我想也是。」黃龍皮笑肉不笑地續道：「話說回來，那幫傢伙用的手法和Server確實也脫不了關係。因此我和T大數學一直在調查他們，而最近是有些進展。但必須要有人翻遍世界，把那關鍵給找出來。」

　　「所以你就把這責任攬到自己的頭上？」麥格瑟淺淺地一笑：「很像你的英雄作風。」

　　「少來了，我都幾歲的人了，還逞英雄。」黃龍嘆了口氣續道：「若真要說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為了……贖罪吧？」

　　麥格瑟心裡明白黃龍所指為何，但也只柔和地移開目光，沒再多說什麼。

　　「所以在我找到答案，或是其他更關鍵的線索前，我大概也沒空回來了。」

　　「既然你都這麼決定，我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吧。」麥格瑟遺憾地聳聳肩，隨即反問道：「不過跟我這局外人說這些，沒關係嗎？」

　　「因為是妳，所以沒關係。事實上我還希望妳不只是個局外人。」黃龍雙手置於桌上，身子前傾，原先就有的壓迫感愈發濃厚，恰好和他即將提出的問題相稱：「麥格瑟，你真的不考慮回T大數學嗎？」

　　麥格瑟一聽不禁掩嘴笑了聲，讓黃龍霎時垮下了臉。

　　「我認真的。Server II這件事不是普通難搞。我要找的關鍵是……」黃龍略為不耐煩地嘆了口氣，隨即撐著桌子，把嘴湊到麥格瑟耳邊低語。

　　「真的存在嗎？數學家們已經找了一百多年了。」麥格瑟一聽也難掩驚訝。

　　「是誰、怎麼做、為什麼不發表通通都是謎。但唯有它存在這件事情，」黃龍頓了下才又續道：「千真萬確。」

　　見麥格瑟一時沉默，黃龍繼續解釋著：「事態既然已經演變成如此，妳如果要回去當生力軍，大家都會很歡迎。要是有其他阻礙，我的影響力雖然不比從前，但還是擺得定。最後的決定權在──」

　　「黃龍，三年前是我自己決定離開的。」

　　麥格瑟突地插話，讓黃龍倏地靜了下來。她瞥向人潮逐漸多起來的街道，淡淡地說道：「讓過去的事情過去吧。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妳能做的，比現在的妳多出太多。這不是最適合你的位置。」

　　「但這是我最開心的位置。」

　　麥格瑟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柔和卻充滿力量：「再說了，你又沒吃過我做的菜，怎麼知道這位置不適合我？」

　　黃龍喝了口茶後，悠悠地說道：「妳也是個很難說服的人。」

　　麥格瑟喜孜孜地回過頭：「吃過晚餐再回去吧，看來我得拿本店招牌來招待你了。」

　　看著麥格瑟走進廚房的背影，黃龍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對於麥格瑟會拒絕，黃龍心裡大概也有底。他也只能托著腮，看著遠處的街景，心裡揣想著即將襲來的風暴。

　　「或許置身事外的她，才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