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諾貝爾和平獎真該頒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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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25

  「當然我本身的辯解也沒人要聽,到最後我走投無路,只好向學聯會求助。」苗哲勤倒是神態安寧,並順手拿走我身旁的幾個碗幫忙洗,我見狀也趕緊邊聽邊繼續洗滌。「可是當時的學聯會高層也不敢管這事,就只有蘇奕均願意聽我說明,他那時只是其中一個執行委員,卻說要和太謙一起幫我解決問題。」

  「太謙啊……」這部分的發展我倒不訝異,反正可憐的小媳婦老是被拖下水。

  「接著他們兩個展開調查,不僅幫我找出了不在場證明,還跑到我班上公開洗清我的嫌疑……對我而言,只要能讓同學不再懷疑我就行了,但蘇奕均卻說這樣還不夠。」苗哲勤三兩下就把碗洗好,我猜這八成是打工練出的好身手。

  「那傢伙鐵定又想發洩私怨啦。」我洗好面前的碗碟後關上水龍頭,蘇會長的作風我也越來越瞭解了。

  「他本人也是這樣說。我不知道蘇奕均用了什麼方法,總之他後來逮到了小偷,原來竊賊是其中一個班上同學,當初就是他散播謠言讓大家懷疑我。」苗哲勤在述說的過程中走出廁所,拎起門口的其中一袋垃圾,而我跟著做出相同舉動。

  「哈~哈、哈,被抓活該。」我真心誠意地發聲嘲笑,和苗哲勤一起提著垃圾搭電梯下樓,廚餘就是要拿去丟在一樓的大回收桶,這樣才會盡早被清潔人員收走。

  「不只是抓到而已,蘇奕均還逼那個小偷在全班面前自首,並加碼命令竊賊向我道歉跟還錢;當時那位行竊的同學被逼到哭出來,我看了都覺得不忍心……」苗哲勤將垃圾扔進廚餘桶苦笑說。

  「你真是好人。」我不小心發了一張好人卡,在我眼中卑劣竊賊比剩飯殘渣還不如,蘇奕均幹得實在太漂亮了。

  「竊案落幕後,班上同學都變得對我很客氣,他們大概是覺得蘇奕均很流氓,而且還誤以為他是我的靠山。」苗哲勤啼笑皆非地讓我先進電梯,然後他再踏進來按關門鍵上樓。

  「那座靠山後來變成學聯會長,班上同學看見你是不是會下跪?」我在電梯上升的短暫時間中挖苦,主要是唾棄那群現實的同學。

  「同學們的態度我不介意,反倒是會長的決定令我吃驚。」電梯抵達頂層後,苗哲勤依舊先讓我走出去,在這瞬間我睇見他唇畔的柔和弧度,「會長請我擔任財務幹事,如果我沒有太自戀,那應該是他信賴我的表現──他並未瞧不起到處打工的我,也不認為我會因為缺錢而挪用公款。」

  「這未免太犯規了吧,難怪你會對他死心塌地。」我調侃之餘偕同苗哲勤走回女廁,搬起洗手台上的碗盤準備歸位;至於苗哲勤缺錢和打工的原因,我直覺感到背後還有另一段故事,不過經濟狀況往往是敏感話題,我當然不會白目到現在就亂問。

  「會長總是跟所有人保持距離,但他也不吝於對任何人伸出援手,我認為這是他的優點。」苗哲勤拿的是尺寸較大的鐵盤,這些餐具都是幹部們從家裡或租屋處帶來的。

  「呵,優點啊……蘇奕均明明是讀法律系,卻老是動私刑解決問題,都沒有人要吐槽這件事嗎?」我的諷刺使得苗哲勤噗哧一笑,接下來我們倆便回到辦公室,關於中二會長的談論亦隨之停止。

  總的來說,我對蘇奕均的了解仍舊很有限,至今我也尚未問到真正需要的情報,然而,我並不討厭與蘇奕均一同解決事件的感覺,處在學聯會高層當中也令我覺得安適。

◎    ◎    ◎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五月初,待在宿舍時雖還能感受到陰涼,但一走到外面便可體驗到豔陽發威;在這段春夏交接的時節裡,我送走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友人,不過嚴格來講這是值得慶賀之事,因為這名友人是要去國外留學。

  曉薇是我國小三年級便認識的朋友,我跟她當時都有學音樂,還一塊參加代表學校出賽的樂隊;可是升上國中後,我就因為課業壓力而放棄音樂方面的學習,曉薇則直到高中都持續參加音樂班,並且選擇考進藝術大學就讀。

  然而說句老實話,台灣整體的音樂素養及教育環境都不足,所以曉薇很快就認知到,自己在藝術大學無法觸及更高深的領域。如此這般,她打從一年半前就不斷籌劃留學德國的事宜,我則透過訊息往返陸陸續續地得知,她求教外籍音樂老師、學德文還有辦理諸多手續等忙碌情形。

  到了下週,曉薇就會正式飛往歐洲,展開短則六、七年,長則在當地定居的嶄新人生旅程。既然彼此是來往十年以上的老友,她出發前便自然邀我吃頓飯兼道別,雖然我們互相說會在LINE上繼續聯絡,但我心中其實充滿微妙的感慨。

  原因無他,只因我相當明白維繫友情很困難,而友誼變淡卻是相對簡單;只要雙方分隔遙遠的兩地,曉薇又在異國交到更多新朋友的話,我和她再過數年就會越來越不相干,再說,我本來就不擅長用LINE跟人頻繁聊天。

  縱使能預測到這段友誼的下場,我也必須面帶微笑地向曉薇告別,當我從學校斜對面的餐廳走進校門時,我就已經調整好心態,把自己當成一個完全沒朋友的人。

  這份心情像遺憾又像如釋重負,從今以後我的時間將徹底屬於自己,我不用再花費心力跟任何朋友聚會,也不必為了鞏固情誼而勉強自己配合友人──

  什麼?問我學聯會的高階幹部們?那些人當然也不是我的朋友,畢竟我只是基於私人目的才留在學聯會;無論蘇奕均是不是小學時期的那位恩人,確認身份並道過謝後我都會辭去文書工作,跟一群遲早會分離的人培養感情,這簡直浪費時間又毫無意義。

  我的想法聽起來無情,事實上卻是一種對彼此都好的概念,只要我對建立友誼毫不期待,與學聯會幹部相處時便能保持輕鬆愉快。

  人跟人之間的紛爭及磨難,絕大多數都出自於無謂的期盼和強求,像我這種豁達寬容的思考模式,諾貝爾和平獎真該頒發給我才對。

  當我在心底把玩這堆近乎歪理的念頭時,包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LINE的提示音,我掏出來一看,發覺是蘇奕均傳訊給我個人,內文如下:『如果妳現在有空,麻煩到欣園門口找我,本大爺有事想請妳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