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詛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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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24
  ◆◆◆

  然而,我沒有如願以償得到棍子。
  不過拿什麼武器似乎都沒什麼差了,因為暫時沒有用武之地。
  恕亞帶我闖入研究教室並順利啟動機關進入紅岩牢獄的期間,都沒有遇上半個司者還是神下庭的人——不過不久之後,應該就會在紅岩牢獄裡面遇到了。
  踏上紅岩牢獄的懸空小路後,恕亞就直接小跑了起來,我也緊跟其後。
  跑步震得我右手傷口很痛很麻又很煩,可是我不敢向恕亞說傷口的嚴重程度,怕又給他多添麻煩。
  我想就算等等真的順利逃出去,這隻右手八成也要報廢了,因為我現在很清楚地感覺到纏在手上的布料已經跟傷口黏在一起了,一想到治療時會把布從傷口上扯開,我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但現在比起手上的傷口,我更擔心的是等一下進入中心陸地後,會不會有八百個人從那些巨大的岩塊後面蹦出來。
  如果真的有很多人埋伏,我很擔心恕亞一個人單挑會應付不過來……因為我基乎算不上是個戰力。
  不過很幸運的是,一分鐘後我們踏上中心陸地時,並沒有半個人冒出來。

  但不幸的是,我忘記路了。

  我不指望恕亞能記得我們走過的路線,而且我沒有記路本身就是個嚴重的失誤——當與一名路癡同行時,沒去主動記路,那肯定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其實光憑殘存印象,多少還是能知道我們是從哪個方位開始探入的,只是內部被岩石隔開的岔路實在太多又太複雜,就算腦海裡強制擠出一點模糊的畫面,也可能是虛構的印象。
  不過那些被囚禁在石牢中的怪物是讓我最印象深刻的東西,雖然不能完全想起那些生物的確切樣貌,但我只要看到了,還是能回想起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看來只能邊探路,邊用排除法了。
  「我們一條路一條路地找吧,如果用排除法,我應該能想起來一些走過的路。」我用手按壓著太陽穴,試圖從腦海中回想起一些關於路線的印象。
  但恕亞不打算採用我的意見,他說:「不用,我記得聲音。」
  「啊?」
  「我記得走過路線上的惡獸聲音。」
  「……」大哥,記聲音不是比記路難多了嗎?為什麼你能記住聲音而不是記路啊?
  「那裡。」恕亞偏頭,看向我們右手邊的地方。
  我們一開始進來時,的確是往偏右的方向走,看來恕亞是真的記得那些聲音。
  恕亞確認位置後,再次邁開腳步小跑,我則是欲哭無淚地跟在他身側——我的手越來越麻,麻到我的頭都開始有點暈了。
  我努力保持清醒穩住腳步,大概跑了三、四分鐘,我們到達某個岔路口時,恕亞才停下來,他拉著我躲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方。
  這次我們藏身的岩石旁,還是有一座關著怪物的巨大牢籠,只不過這次的牢籠裡是關著十幾隻類狼型的銀毛惡獸,每隻大約都有成年雄獅的大小,牠們額頭上都長有第三隻眼睛……我立馬想到賽恩柯林,這些狼型惡獸就像是塞恩柯林的縮小版。
  現在到了這個地方,我就稍微有點印象了,這裡似乎就在全黑人的牢籠附近,只不過還相差了十幾公尺遠。
  恕亞帶著我躲起來後,沒有立刻發出下一步的指令,而是站著無話十幾秒,接著才將頭微微探出岩石後。
  不到一秒,恕亞便把頭縮回,他用極輕的聲音對我說:「十七名司者聚在『那位』的牢籠旁,有七名低階司者;八名高階司者;餘下兩名為神下庭職司,其中一名為緋勒阿南迪學院劍技指導教師。」
  四周雜七雜八的聲音太多了,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附近有這麼多人!
  十七人!還有一個是被恕亞特別點名的,聽起來好像是很強的人。
  「那個神下庭職司,就是劍技指導教師,很強?」我同樣用趨近氣音的聲量問恕亞。
  「我不曾與他交手,僅知道外人評價劍技實力高強。」
  「……那我們要上去跟他們打?」
  「我會處理,你留下。」恕亞說著,解下褲腰帶上的黑色長棍拿在手中,提醒我:「遇到狀況,來我這裡。」
  說完這些話後,恕亞直接跑出岩石後,身影瞬間從我視線中消失。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因為不久前就上演過一次。
  大哥你好歹也讓我答應個一聲啊!
  兵器的相撞的聲音馬上從我身後不遠處響起,時不時夾雜著一些怒喝,從兵器相撞的金屬音來猜測的話,那些司者應該有拿刀拿劍。
  為什麼這些外星人不用槍?明明在殺傷力和距離上都更有優勢……不對不對!現在應該是要慶幸他們不用槍才對!
  現在打架的這群人之中,可能只有恕亞是拿棍子。
  恕亞衝出去後,沒幾秒就有哀號聲響起,由於哀號的聲音很難聽,所以我不用偷看戰況也知道不是恕亞出事。
  ……好想偷看他們打的情況如何了。
  窩在這裡什麼也看不到,真的好難受啊!可是又怕偷偷觀察會被敵人發現。
  我雖然內心無比糾結,但為了降低當豬隊友的風險,我還是選擇縮著身體不要亂動,乖乖等待恕亞跟那些人打完……

  「「「吼——」」」

  身旁被我完全忽視掉的牢籠裡,突然傳出幾道巨大的吼聲。
  我被這些震耳欲聾的吼聲嚇得反射性彈起身體,然後朝牢籠的對向倒去,我急忙伸出手支撐住身體。
  但好死不死,我是往右邊倒。
  受傷的右手在撐地的那一瞬間因為出力而產生劇痛,我直接失去重心,狼狽地半趴在地上。
  倒地的這一刻,我料想到大事不妙,轉頭往恕亞那邊看去。
  好幾名司者都看向了我。
  「……」這就尷尬了。
  我還在用一秒的時間考慮是該往回跑、往前跑還是直接躺地上裝死的時候,恕亞直接拋下正在與他對峙敵人,往我這裡跑過來。
  他很有可能是要衝過來打死我這個豬隊友。
  但事與願違,恕亞往回跑不是為了打死我。
  他攔住兩名準備往我這裡攻來的司者,先是用棍子勾住一人的腳踝將他絆倒,接著順勢用提起的棍子將另一人重重捅倒在地,當第一名倒下的司者準備爬起時,恕亞直接伸手砍向他的脖子,將人打暈。
  恕亞接著把第二人也打暈後,那群剛才被他拋下的司者已經再度逼近,恕亞直接轉過身,繼續與那些人對戰。
  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使用的匕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要怎麼打群架。
  恕亞在我躲藏的期間已經解決掉一大半的司者,對方現在還剩八人,有四人拿著長劍;兩人拿短刀;一人拿單刃斧;還有一個個子特別高的山羊鬍壯漢拿著一把銀色巨劍,他身上的服裝與其他司者稍有不同——這個壯漢一定就是恕亞說的那什麼學院的劍技指導教師。
  我不認為我拿著一把沒半隻手臂長的匕首可以幹贏他們。
  在我踟躕的時候,恕亞正用他的棍子橫擋在頭前,接下了山羊鬍壯漢的巨劍砍擊,接著恕亞身體一偏,閃過一名長劍司者的腰部偷襲。恕亞迅速蹲下,從山羊鬍壯漢抬起的右胳膊下竄過,還順便用棍子掃倒了一名想上前支援的短劍司者。
  這一連串的防守與反擊,恕亞只在幾秒內就完成,招式的來去看得我眼花撩亂,而且對方只要有人想往我這裡衝來,便會被恕亞一棍子攔下,然後打回去。
  就在這幾秒間,恕亞又放倒了一名拿長劍的司者,對面只剩下七個人。
  可能是看自己的同伴數量急遽減少,其中一名短刀司者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術式紙,打算發動魔法,恕亞發現短刀司者的舉動後,直接一個蹬步上前,將棍子插入司者手肘與腰間的縫隙,然後近身連棍帶起司者的手臂扭了一圈,短刀司者立刻發出慘叫,手中的短刀還墜到地上。
恕亞空出一隻手接下那張複製術式,手指動了動,單手撕裂那張術式紙。
  當恕亞退開時,那名短刀司者連退了好幾步,面色痛苦地用左手扶住呈詭異扭曲狀的右手臂。
  雖然恕亞又解決了一人,但這種情況很不妙,因為如果又有人突然發動魔法,那恕亞他又會被一起傳送出去。
  我著急地往左側看去,全黑人的牢籠就在他們戰鬥區域的隔壁,而全黑人正坐在牢籠裡靠近邊緣的地方。
  我又感覺到全黑人和我對上視線了。
  隨後我聽到一道聲音。

  「『腰上鑰匙……解除……的封印』」

  鑰匙?
  我往正在和恕亞對峙的山羊鬍壯漢看去,他的腰際掛著一副頗大的黃銅色鑰匙環。
  「他腰上的鑰匙,恕亞!」我激動地看著恕亞的背影,朝他大喊。
  恕亞立刻明白我的話,他側身繞到另一名拿短刀的司者身邊,用棍子繳下司者手上的短刀,並騰出一手在短刀墜下時接過,然後即刻旋身躲過背後的斧頭攻擊。
  恕亞矮身竄向山羊鬍壯漢,朝他的腰際揮刀,下一秒,我便看到恕亞用刀尖挑起鑰匙環朝我甩了過來。
  我沒再猶豫,直接衝向前,伸手穩穩接住這副飛躍了好幾公尺的鑰匙環。
  山羊鬍壯漢發現腰間的鑰匙環被卸下,大吼了一句界通語,兩名離我最近的司者馬上提著長劍往我這裡跑來。
  接住鑰匙環後,我並沒有停下腳步,邊跑邊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朝我衝來的兩名司者。
  在其中一人揮動長劍的那一刻,我突然在他身前急停,然後側身斜向衝刺出去,眼角餘光還看見攻擊我的長劍司者重心不穩地絆了一下,往前歪倒。
  我直接往全黑人那裡跑去。
  只要解開全黑人的鎖,就可以讓恕亞隨便發動一個魔法把我們全部送出去,到時候只要出去外面,恕亞就可以用魔法了!
  不過沒等我接近牢籠,手拿單刃斧的司者便往我這裡砍了過來,恕亞即時從一旁將棍子卡進斧面與握柄的接角處,並用力把司者往後掀倒在地。
  恕亞緊接著又接下了山羊鬍壯漢的攻擊,我只好立刻將鑰匙環拋向不遠處的全黑人,以免繼續跑又受到追擊。
  「接住!」我喊著。
  全黑人抬起一隻手,精準地接住了鑰匙環。
  鑰匙環上別著數十把鑰匙,全黑人一下子就挑出他所要的那把,並慢悠悠地將鑰匙插入銬在脖子上的鐵環的鑰匙孔之中。
  然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全黑人還是全黑人,他脖子上的鐵環沒有任何解開或是壞掉的跡象。
  我愣了一下,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但隨後我便發現到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事——全黑人脖子上的鐵環總共有三個鑰匙孔。
  這個致命的大意讓我錯愕到呼吸一窒,但下一秒,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我他媽就是個鑰匙。

  我扯下手套,跑向全黑人的牢籠。

  「降禮,注意。」
  恕亞的聲音從我斜後方響起,我眼睛一瞟,看見一個拿長劍的光頭壯司者已經近了我的身,並揮劍朝我砍來。
  我只能立即轉身舉起右手中的匕首擋在面前,然後左手抵住右手背,使勁接下長劍司者的砍擊。
  這一下重擊震得我虎口發麻,手臂上傷口傳出的悶痛直接傳遍全身。
  但也許是因為腎上腺素爆發的關係,我的雙手湧上了力氣,直接出力將巨劍的砍擊推開。
  在司者移開長劍往後退步的那一刻,我果斷拋下手中的匕首跨步上前,用受傷的右手抓住司者的衣領,接著揮出左拳重擊他的脖子。
  揍上去的同時,我鬆開司者的衣領,他的身體因慣性往我右前方摔去,我緊接著改用右拳用力砸向他的左臉。
  司者直接被我翻在地,長劍也摔落在一旁,他雙手抱著頸部與頭部,身體蜷縮著微微抽搐,一時間無法爬起來繼續反擊。
  見狀我拋下他,往剩沒幾步遠的全黑人牢籠跑去。

  「過來!」

  手臂的疼痛與麻痺感使我異常焦躁,對全黑人的說話口氣也不再客氣。
  我伸手進牢籠,一把抓住全黑人的肩膀。
  但是,明明還沒碰到他脖子上的鐵環,我卻感覺腦袋與所有內臟猛地緊縮起來。

  硄啷——

  伴隨沉悶的金屬碰撞聲,我跪倒在地。
  「咳咳——」
  滴答的水聲在我面前響起。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岩石地上似乎多了幾點暗紅。
  濃厚的腥甜味與刺痛感瞬間充斥在我的鼻腔與喉間,腦袋像是不斷遭受到重擊,產生無比的疼痛與暈眩。
  有什麼液體不斷從我的鼻子裡流出。
  我止不住地想乾嘔,但一吸氣,就感覺到內臟像是在被一股巨力擠壓。
  耳邊除了尖銳的鳴聲,還有鼓膜劇烈的震動。
  憤怒瞬間佔據我的思緒。
  我顫抖著手臂撐在地上勉強爬行,眼淚不斷往下掉。

  一雙完全黑色的腳從我面前經過。

  我哆嗦著抬頭,是沒見過的人。
  灰白的長髮,灰白的詭異長袍。
  還有那些司者,他們莫名紛紛跪倒在地,身體抽搐,臉上是驚恐,還有痛苦。
  灰白長髮的人慢慢抬起手,一團黑霧從他身上分離,朝司者們撲去。
  司者被黑影吞噬了。
  他們全部變成焚燒過後的灰燼,飄散,消失。
  同時,我的左手臂又出現強烈的燒灼感。
  但我沒有變成灰燼。
  「嘔!咳……咳!」
  更多的血從我口中噴出,五臟六腑連帶傳出讓我痛不欲生的撕裂感。
  手臂瞬間失去力氣,我跪伏在地。
  全身上下的劇痛已經讓我漸漸無法思考,只能直視著眼前的一片暗紅色。
  我快死了。
  我好像聽到了恕亞的聲音。
  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話,他的聲音很模糊。
  耳邊的鳴聲越來越大,蓋過恕亞的聲音與惡獸的吼叫。
  視界邊緣開始有黑影擴散,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頭。
  一雙黑色的腳慢慢朝我走來。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