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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19
符紙翩然紛飛,化為一簇浴火之花。

它燒得猖狂、燒得燦爛,其灰燼最終融入純白的聖火當中。

「里安,不用偷偷摸摸的。你現在也是騎將,想進來的話請自便。」

完成例行的淨化儀式後,褐髮少女跪坐在祭壇前默想。然而,金髮青年一旦走到聖堂的大門前,她便頭也不回地說了這麼一句,看來早就看透青騎將的動向。

「⋯⋯說得也是。」

里安納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踏進了久違的央都大聖堂。

四周寂靜得叫人產生耳鳴。

自玫瑰窗傾瀉而進的晨光變幻七彩,使兩旁的女神雕像被淡淡的光暈包圍。腳下的地理石地板純白得叫人難以直視,跟天花板華麗的神話壁畫相映成趣。

隨著走往祭殿深處的步伐,空氣對流造成的寒氣開始迎面吹拂。明明自幼習慣冷天氣,青騎將還是不禁顫抖了一下。

—就算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壓迫感還是不好受呢。

跟下層供大眾使用的禮拜堂不一樣,這聖堂一般只容許教皇、樞機主教和騎將等少數精銳踏入。據說這裡被七色女神親自祝福看守,可謂世上最接近天界的聖域,因此有著「真正的七色聖堂」這美稱。

話雖如此,里安納斯這兩年來就只是來過數次而已。撇除就任儀式和禮拜期等必要禮儀之外,他平時可是盡量避免到訪大聖堂,畢竟這裡超乎想像的魔力濃度總是令人透不過起來。反而觀之,花見梅經常待在這裡修行,只能說各有喜好吧。

「亞絲特說,你有事情要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呢,小梅?」

昨晚按照要求調動「央都最受歡迎餐廳」的人手後,紫騎將便吩咐里安納斯到訪大聖堂,因此演變成現在的狀況。

—真是的,我完全被她耍得團團轉呢。

正當里安納斯因把柄被抓住而納悶之際,身穿紅白法衣的赤騎將便端正而立,其落落大方的模樣令人很難相信她名年僅十九歲的少女 。

「關於昨晚的事情,真的是辛苦了⋯⋯亞絲特閣下已經跟我交代了來龍去脈,看來是束縛背教者的行動?」

對方的話語出乎意料。「等等,束縛背教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實話,里安納斯到現在仍不知道亞絲特的請求是為了什麼。

唯一的線索就是他數小時前接報餐廳門外有雷閃破壞的跡象、地板更殘留著不少劍痕,但騎士團留意到的時候就已經錯過了事發時機。由於沒有見證人,非法使用魔法的罪行難以追究,因此里安納斯原本打算讓事件石沈大海。

「她沒告訴你嗎⋯⋯也罷,畢竟她自己被各式各樣的盟約限制。」

不知為何,小梅以奇怪的眼神望向紫色女神的雕像,接著才轉回頭來進入正題:

「里安,其實我是想說關於虹之女神的事情。你也知道,元素之力的波長最近意外地浮動⋯⋯而且如果我沒感應錯誤,艾莉絲大人昨晚於央都降世了。我想這絕對不會是巧合。」

—降世⋯⋯?

里安納斯並不是一個信仰很虔誠的人,和青之女神的關係僅限於年頭參與獻祭儀式而已。然而,感知能力卓越的小梅能通過和元素交感得知女神的去向,而她最近的確經常待在大聖堂演舞和靜修。

「也就是說,虹之女神大人現正大刺刺地走在央都裡⋯⋯?」金髮青年無法理解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不,顯現只是維持了一瞬間,我認為她應該回到了天界。重點是,既然背教者到達了央都,我猜艾莉絲大人是為了和他接觸而降世。雖然暫時未接獲確切的喻旨,但不確定的要素有太多。就算背教者本人不再煽動起義,我怕騷動會再次爆發。」

「是嗎⋯⋯那麼,要請其他騎將回來幫忙、又或是在央都佈下搜索網尋找背教者嗎?」

就這樣子聽來,就是接下來有機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留守本部的騎將應該多加警戒。然而,小梅卻搖頭回應:

「不用了。比起背教者,白色元素使者的動向更令人在意,而她現身於聖堂就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事情牽涉其他騎將。」

—赤騎將和青騎將兩年前的過失,就由身為接任者的我們來承擔。

赤騎將得眼神平靜之餘蘊含強烈意念,使人無從反駁。

並非出於對家人的親情或主君的忠誠,而是按照自己的信念行動。

在里安納斯出身的帝國貴族界裡,眾人總是為了名成利而圖謀不軌,因此他覺得花見梅這種具備強烈個人主張的人很新鮮。

僅管兩人是平等的同輩關係,但里安納斯本身也不怎麼虔誠於七色聖堂,所以決定跟從小梅的判斷。「好吧,我會吩咐部隊做好面對突發情況的演習。」

「太好了。另外,亞絲特叫我提醒你⋯⋯既然背教者人在央都,不排除你的妹妹將成為騷動核心。『到時候,里安納斯必須面臨家人和聖堂之間的抉擇,所以要請他現在好好考慮一下』—紫騎將是這樣子跟我說的。」

—啊啊,是這樣子嗎。

里安納斯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亞絲特要刻意請里安納斯過來大聖堂,而不是直接傳話。看來,她其實是想通過小梅確立青騎將的忠誠心。

—我的沒有妹妹,她早在兩年前就死掉了。

明明這樣子再次敷衍過去就行,但面對著眼前這名褐髮少女,里安納斯就是無法同樣搬出自欺欺人的答案。見狀,花見梅小心翼翼地開口探問:

「你好像說過⋯⋯你當初會加入聖堂騎士團,是為了替得罪聖堂的家人求情?」

「對,不過那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說不定那個初衷已經不適用於現在的我。」

「可是就算真的不適用,你也沒有忘記。」花見的意見總是一針見血。

「的確是⋯⋯不過我忘不了的理由,大概和你手腳仍纏著繃帶一樣道理。」

不論是何時見面,小梅的右臂和左腿總是長期纏著繃帶,現在也不例外。

央都的聖堂集合全世界最頂尖的元素使者,相必不乏優秀的治療術士。然而,花見梅拒絕接受完全的治療,而是用繃帶包紮童年時代累積的傷口,猶如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似的。

—對里安納斯而言,妹妹就是同樣的傷痕印記。

由於花見梅甚少提及自己加入聖堂前的生活,所以里安納斯不清楚對方傷痕的來源,唯一知道的就是它們和小梅現在的行動原則脫不了關係。

就這點來說,里安納斯就不知道自己是否一樣。

「⋯⋯你真的很愛你的家人呢。」

小梅揚起柔和的微笑,當中帶有無言的哀愁。

「如期說是愛,倒不如說是虧欠了太多,所以要尋找辦法補償⋯⋯要讓名十歲的小孩承擔發現聖堂秘密的代價,未免太殘酷了。」

一切起源於過去。

就是那些令人不願意麵對的故事,成就了今天的現實。

「那個⋯⋯里安,我覺得⋯⋯」

花間梅欲言又止,大概是意識到事態不方便深究。

里安納斯也沒有多作解釋,只是抬頭望向祭壇上方的玫瑰窗。

昨晚的滂沱大雨停止了,今天說不定會放晴,但他就是提不起勁來。

「那麼,我不打擾你修行了⋯⋯遲點再見吶,花見。」

金髮青年轉過身子離去,明確地表示自己不想談及這話題。

小梅沒有出聲挽留,只是一臉苦思地目送對方遠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