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七 情人

翌日，我花了三個小時打理自己，確認自己完美無瑕。
這是我在淵族參加的第一個婚禮，而且還是罕見的皇室婚禮。吸血鬼們很少結婚，因為這代表接下來要和伴侶綁上一千年。
在和那爾薩斯會合後，我不禁在心中悄悄地鬆了口氣。他很難得的紮起頭髮，身上的西裝也有清洗過。漆黑的眸子有些渙散，但總比絕望好多了。
隆重的禮樂響起，眾人連忙入場就位。
克莉絲汀身罩一襲白紗，晶瑩剔透的水晶隨著走動叮噹作響。她臉上綻放著比太陽還燦爛的笑容，優雅堅定的步伐緩緩往紅毯盡頭前進。
階梯上，尊貴的蘭斯洛特王子忐忑等待。兩人眼神一交會，濃烈的愛意任誰都看得見。我在內心嘆息，壓下那悄悄升起的一絲妒忌。
今夜一定要向那爾薩斯告白才行。我地無數次在心中下決定。
新娘新郎立下了誓詞，吻了彼此。眾人拍手，我麻木跟進。我知道，好戲現在才開始。
索烈妲王后宣布宴會開始，賓客們的注意力便自台前移開。我望見王后打了個暗號，那爾薩斯便立刻推了推車出現。推車上，兩杯慾望迷情水閃耀著危險的光芒。
克莉絲汀的笑容僵住，因為任誰都知道那飲料有問題。這下好了，不喝對索烈妲王后是大不敬，喝了又一定會出事，這對新人瞬間陷入了兩難。
我見到克莉絲汀終於下定決心，伸手去拿，未料卻被蘭斯洛特王子中途攔截。索烈妲王后哈哈大笑，彷彿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只見蘭斯洛特王子淺嘗一口，臉色立刻大變。「索烈妲！」
「中計囉。」惡作劇成功的索烈妲王后高興的拍手。下一瞬，蘭斯洛特王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附近的房間裡。
索烈妲王後向克莉絲汀說了些什麼，克莉絲汀立刻拿起一旁裝著血的杯子跑入房間。這就是所謂的情人吧？總會義無反顧的共患難。
「卡爾加，那裡沒我們的事了，去調飲桌上工。」那爾薩斯自我身旁擦過，聲音輕輕飄來。
我迅速上前，在他前望調飲台的路途上堵住他。
「你幹什麼？」他的表情略微困惑。
不再猶豫，我對他比出醞釀已久了手語。
一項冷靜的那爾薩斯瞬間呆住。
看見他的表情，我有些緊張，但又在內心暗自竊喜。他現在會在想什麼呢？是不知所措呢？還是決定接受呢？
大約過了幾秒，那爾薩斯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呃……好……我們先去上工，下班後再討論。」
我在心中偷笑，順從的點頭。目標已經成，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眼角瞄到歐文掛著奇怪的笑容走過去，而賽琳娜則是紅著臉迴避。
「卡爾加，你來不來？」那爾薩斯在調飲台前叫我，臉上有可疑的紅暈。
我跑到他身邊，注意到他有些心神不寧。的確，狂鬼有伴侶在淵族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尤其我還是個男生。不過我相信愛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只要那爾薩斯一開口，我一定會義無反顧……「可以了。」
……？
「你的牛奶加過頭了。」那爾薩斯指著我手中那杯曾是奶茶的東西。
呃，抱歉。
§
婚禮終於圓滿落幕，我和那爾薩斯疲憊的收拾東西回下層。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種曖昧但又尷尬的氣氛，就這樣一路靜默地回到了房間。
「卡爾加。」在兩個小時的安靜之後，他終於叫了我。「你今天……真的是認真的嗎？」
我原本正在白板上胡亂塗鴉，在聽到他的話後立刻抬頭。
在捕捉到我堅定的目光後，他輕聲嘆息。「和我在一起是很辛苦的，你有沒有想過和一位狂鬼在一起的後果？」
我放下筆，給他一個溫柔但堅定的笑容。
「我說真的，你一定會後悔。」
「我不會的。」放下白板，我走到他面前，仰頭吻他。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的嚇到了那爾薩斯，但他在後退幾步後便又揚起了溫柔的微笑。「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
是的，那你的答案呢？
他傾身向前，乾燥的唇壓上我的。「這是，我的答案。」
我撲進他懷中，喜極而泣。那爾薩斯並沒有把我推開，反而將我摟得更緊。「好了，別哭成這樣。」
我終於能和那爾薩斯在一起了，終於……
「卡爾加，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他突然開口。
我在他手掌上畫了一個問號。
「既然你想和我在一起，我想還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讓你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告訴你不能逾越的那三條界線。」黑髮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在調飲台前忙了起來。「現在你已經不再是我的徒弟，那些規矩也就都不適用了。給。」
遞到我面前的，是一杯泛著粉紅色澤的曼哈頓奇緣。
無聲的道了謝，我接過高腳杯。
這是那爾薩斯第一次調曼哈頓奇緣給我，也是我們成為情侶後的第一杯飲料。這杯飲料意義非凡，因為它同時也代表著我們的相遇。
我輕嗅著淡淡的莓果香，露出了笑容。
「喝吧，就當作是我送你的禮物。」那爾薩斯頷首。
淺嚐一口，酸甜的味道便佔滿我的味蕾。各種不同種類的莓果混合成一到極致饗宴，同時又有氣泡飲的爽口口感。水果的顆粒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果肉鮮嫩柔軟。這些都是經精心挑選後的素材，全部均為上品。
果然，我和那爾薩斯之間的技術還是差了整整一截啊。
喝完那爾薩斯的飲料後，我便和他一起去申請同住。手續並沒有很繁雜，因為我們是以師徒的理由申請。忙了兩天後，我們成功搬遷到了一間較大的房間。雖然房外還是守著警衛，但那爾薩斯似乎並沒有很在意。
因為族長即將退位，所以四位王子便開始了王位試煉。王位試煉讓貴族們抽不開身，自然就不會有宴會需要我們上工。基於成天練習技術很無聊，我便幫那爾薩斯粉刷了房間。
聽說全淵族都在為王位爭奪戰而瘋狂，但我和那爾薩斯幾乎都不理會上層的事情。我終於知道為何那爾薩斯不讓我在他睡覺時待在房間了。因為在睡夢中他的自制力會減弱，有時候會無意識的咆哮。
偶爾，我會接收到王位爭奪戰的消息。替我授血的亞德里斯王子已經在第一關就出局，但克莉絲汀及蘭斯洛特王子反倒闖入了第二輪，還拿到了最高分。
我原以為我和那爾薩斯就可以這樣悠哉到登基典禮，誰知那爾薩斯竟然在第二輪試煉過後的晚上告訴我我們必須出席宴會。
唉，皇族和貴族沒事辦這麼多宴會幹嘛啊？
我依照往常替那爾薩斯梳理了一番，並稍微複習服務菜單後便上樓準備。
宴會廳裝潢得很豪華，令人不敢相信這是兩天之內所弄出來的。天空設計成群星閃耀，高科技投射上去的光點精緻到可能會讓人誤以為那是真的。牆壁垂下織上亮片的暗色布簾，優雅閃亮但又不喧賓奪主。擺滿佳餚的石桌每隔一段距離便架上一盞綻放著鵝黃色光芒的檯燈，因此廳內並不會顯得太昏暗。
這場宴會只有貴族及皇族有座位，因此像我這種普通吸血鬼就只有調飲台旁的小凳子可以勉強坐著休息。當皇族和貴族們入座完畢，亞歷山大族長便站起身。「在吸血鬼之神的庇佑下，我的弟弟莫提森順利回到了淵族領地來參加王子們的最後一場試煉，請大家拍手歡迎。」
掌聲響起，名為莫提森的銀灰髮男人起身向眾人致意。說真的，他和蘭斯洛特王子還真的有點相像，只是面容再老了一些。原來今晚的宴會是為他而辦的啊。
「今晚，我們請到了淵族首席調飲師及他的徒弟來替大家服務，希望能給大家一個完美的夜晚。」索烈妲王后輕拍手，這是叫我和那爾薩斯入場的暗號。我推著有些沉重的調飲台進入大廳，調飲台上的玻璃杯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叮噹聲響。
「在宴會開始前，我還要宣布明天試煉的事情。」索烈妲王后銀藍色的眸子掃過全場。「第三場試煉的主題是考驗王子們的領導力，因此請王子們在今晚召集屬於自己的吸血鬼，並於明日集合時帶入廳堂。」
圍繞在場邊的吸血鬼們開始不安的竊竊私語，起了點騷動。就在此時，一種可怕的威壓無預警的壓下，令眾吸血鬼住了口。我有些緊張的握緊那爾薩斯的手。
威壓的來源勾起了一絲冷漠的微笑，再次重複這令人不可置信的規則。「在第三場試煉中，所有由三位王子授血過的吸血鬼都將成為試煉的一部分。」
我在心中鬆了口氣。因為自己所屬的王子已經出局了，所以我可以逃過這場試煉。不過那爾薩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我瞥向他頸肩的白玫瑰印記。我曾在克莉絲汀的頸上看過一模一樣的印記，因此我猜想白玫瑰應該是蘭斯洛特王子的象徵。
「王後殿下。」一名較為大膽的吸血鬼戰戰兢兢的開口。「請問試煉會危及到我們的性命嗎？」
「誰知道呢？這就要看你們所屬的王子了。」索烈妲王后給了大家一個完全沒保障的答案。「關於試煉的事情我就講到這裡，現在我在此宣布：宴會開始！」
幾乎是最後一個字剛落下，我和那爾薩斯面前便擠滿了蜂擁而至的人群。因為那爾薩斯鮮少會參加普通吸血鬼被允許進入的宴會，所以每次出席調飲台前必會大排長龍。
在那爾薩斯的指示下，我幫他負責了一些客人。不過那些被我服務的客人臉色似乎不是很好，也許我調得再怎麼好都比不上他們心中的「名牌」吧。
我偏頭觀察那爾薩斯，見到他施展了三頭六臂之術。他可以一次製作三杯飲料，動作依然流暢完美。光是看著，就覺得這是一大視覺享受。
約莫服務了四分之三的客人，那爾薩斯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卡爾加，後面的客人交給你。」
數名殷切期盼的賓客笑容迅速垮下來，開始不滿的抱怨。但那爾薩斯壓根兒不理會他們，又對我補充了一句。「蘭斯洛特殿下已經開始召集人了，我需要去集合一下。」
我點點頭，要他放心。
那爾薩斯一消失，聚集在調飲台周遭的人群就幾乎都散了。現場許多普通吸血鬼都應自己王子的召喚而前往集合，現場只剩下少數屬於亞德里斯的吸血鬼在遊蕩。
我遠遠看見蘭斯洛特王子那邊的人數異常的少，似乎只有五六人。各個王子對屬於他們的吸血鬼吩咐了幾句後便都宣布解散，於是人潮又在那爾薩斯回來後重新聚集。
宴會終於結束，收拾完東西後，我便和那爾薩斯一起前往廚房領取接下來試煉他所需要的血袋。廚房人士彷彿是很怕那爾薩斯會在試煉中失控，刻意給了特別多的血袋。
正當我們抱著滿滿一籃血袋要回樓下時，一群陌生的吸血鬼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我的第一個反應都是退讓和逃跑，未料他們卻呈圓形環住我們。
「有事好好講，我不想打架。」那爾薩斯笑容溫和，彷彿對這等場面早已司空見慣。
「淵族根本就不需要養你這廢物！」帶頭的一開口就是一句經典台詞。「你應該要被殺掉！」
「任何人都有存活的權利，而我也不是對淵族沒貢獻。」那爾薩斯完全不壓低姿態，但也不會用太高傲的姿態來激怒他們。「請你們讓開，不然就是對蘭斯洛特殿下不敬。」
我彷彿見到對方的鼻控噴出火焰，猙獰的樣子十分駭人。他比動物園裡的猩猩還醜陋，而我深信他的心也一樣。「我今天在宴會廳前被因不是由四王子授血之吸血鬼為由而被擋下，現在心裡非常不舒暢，想找個沙包。」
「哦，健身房在三十五樓，請慢走。」那爾薩斯異常的鎮靜，就算大敵當前也不為所動。
話音剛落，雙方同時動了起來。
那爾薩斯一拳揍上那扭曲的臉，而我的雙臂也同時被兩人制住扭轉。我咬牙悶哼，嘗試掙脫。左手臂突然被鬆開，讓我順勢能用手肘重擊另一個人。
我不喜歡打架，但非打不可時，我絕不留情。
我壓低身子，狠踢對方下腹部，然後張嘴咬住另一隻伸過來的手。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只能速戰速決。只見那爾薩斯狂暴的甩飛兩個人，再給第三個過肩摔。他不輕易出手，但一攻擊就是快、狠、準。
不用多久，這群彪形大漢便被打得落荒而逃，而那爾薩斯則背著手，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不需他開口解釋，我便聽到了可怕的淒厲慘叫。地板向下陷落，把他們通通困住。
那爾薩斯緩步走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才十年就有人忘記十年前的慘案了，真令我失望。」
我決定不要知道十年前發生了什麼慘案。
恐懼的氣氛瀰漫在靜寂的走道，我只聽見被壓抑的嗚咽聲。
「不用擔心，我會放你們一條生路，不過你們恐怕要自己把自己『拔』起來了。」那爾薩斯笑得很冷靜，但反而給人一種很可怕的寒意。「卡爾加，走吧。」
基於敵人都是那爾薩斯擊敗的，我也不好多說些什麼，乖乖地跟他走。不過在回房間的路上，我的心中一直在想：還好那爾薩斯並不是我的敵人，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