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1

第二世是白起最喜歡的一世。

亦是他極力把握的一世。

原因無他，只因唯有這世能與斯相依，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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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眨眨迷濛的眼，一時間暈頭轉向，只聽見四周鬧哄哄的，勉強能捕捉幾個隻字片語:

「皇上要來!」

「陛下怎麼就現在來了呢?」

「嗚嗚，我花黃怎麼就貼不好呢?」

皇上?陛下?不會吧?

悠然起身，果然，放眼望去是衣衫有些凌亂的一群女子，有的正上著胭脂；有的正理著髮鬢，是比菜市場喧鬧，有過之而無不及。

忽然，有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悠然轉頭，是一名太監，那人手執拂塵:「陛下要來，唯剩你還在睡!起來了起來了!」

「是、是......」悠然敷衍地起身，草草把皺起的裙襬撫平，隨著幾個嬪妃出房門。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已經有幾個人盯著盡頭處，「陛下」似乎就從那來。

陸續有人走來悠然身邊，她才發現:和她一樣穿素色睡袍的根本沒幾個!

可此刻已經來不及讓她去換身衣服了，沙啞的吆喝聲傳遍整座長廊:「陛下駕到。」

一排嬪妃刷刷刷地伏到地上，悠然跟上，卻還是忍不住抬眼看著上方，想一睹龍顏。

華燈微搖，夜色渲染了廊道外銀色的大湖，冷冽又不失溫和的月色若有似無撒在地上，只是燈籠過於閃亮，淹沒了它的美。

而那緩緩行來的高挑身影，彷彿有某種魔力，一旦看上便移不開視線，悠然的心像被條紅線牽著，彼端直向那人指尖延伸。

「白、白起!」再往上去，一看到那張臉，悠然有片刻的恍神，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晃過，恰好對上那人的臉。

小腿傳來一陣痛意，後面有人罵她:「大膽賤婢!見了皇上還敢喧嘩?」

悠然這時才重拾所有記憶───前世的記憶!

這讓她叫得更賣力了，白起所說的下一世!那不是她的幻覺!

「閉嘴!當心皇上罰你。」一旁的嬪妃看傻了眼，卻都噤若寒蟬，縱然有人在打她，悠然仍沒停下呼喊，直到那玄色身影瞧見她。

「你在幹什麼?」這來勢洶洶的質問不是衝著悠然，而是那個盡責又無辜的小太監。

「陛、陛下，小的只是......」太監匆匆下跪，「陛下」直接打斷:「算了，朕不聽你狡辯，明天包裹收收回家耕田。」

他語氣一轉，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到悠然面前:「痛麼?能自己起來麼?」

悠然顧不得起來這件事，仔細望著手的主人，心裡一沉。

這不是白起。

「奴婢無事，謝陛下。」悠然語調平板地回應，從方才太監對她的稱呼中不難推出她的身分。

「不是悠然......?」悠然聽見疑惑的低語聲，又抬頭，與眼前的「陛下」四目相接。

除了那雙琥珀色眸子，悠然實在找不出眼前之人和白起的第二個相像之處，但心裡揮之不去的預感一直逼迫她開口:「......白起?」

「嗯。」白起點了點頭，那表情過於平靜，悠然一時間愣住，直直被他拖走。

「你、白起，這就是你說的下一世?」悠然鼓起勇氣問道。引著她的那隻手和白起原本的手實在差了好多好多。

「是。」白起在長廊盡頭停下腳步，後頭想追上的隨侍們已經被他給打發走，方寸之中，只剩悠然與他。

「那個......」悠然看著陌生的臉龐:「你真的是白起?」

白起輕笑了一聲，桀傲爬滿眼瞳:「你又不識我了?」

雖然是隨意一問，但悠然還是感覺得到他的心飛速跳動著，如果她回答「不識」，那裡立刻停止都有可能。

悠然搖搖頭，白起卻又牽起她的手:「我們去晃晃。」隨後一個幾乎聽不見的話語響起:「我好想你。」

「你說什麼?」悠然以為自己聽錯。

白起靜默了幾秒，像是壓抑不住情感般悠悠開口:「我想你。」

「你不也是剛醒來?」悠然無心問道，如果只過了這一點時間就想，未免太快了?

迎來的是一陣沉默，「不是。」

悠然又以為自己聽錯:「不是?」

白起停在一棵大樹前，悠然這時才發現他們身在方才那座大湖的邊緣。

「我已經來這二十四載了。」白起離開她身邊，逕自蹬去靴子，赤著腳在湖面踢呀踢，背影被夜色染上一絲孤寂，他是否也曾隻身坐在此處，望著同樣行隻的月亮，以自己的影單呼應?

悠然也脫去繡花鞋，坐在白起身旁的草地上，想起上一世......白起也是二十四歲時遇到了她。

「你一直在等我?」悠然發現，有些事不理清楚，她怕是無法面對莫名誕生的愧疚感。

月色下，白起抿起嘴，悶悶地「嗯」了一聲。

心裡的悸動愈發強烈，悠然伸手想碰碰白起的臉，卻率先被他發現，發著微光的瞳眸，直勾勾看進悠然心底，在那兒烙上印子。她傾身，在白起驚詫的表情中吻上他的唇。

這一吻似乎也引爆了某些事物，白起把悠然擁入懷中，加深這個跨越不知幾世的吻。

時間過得很慢，在悠然被輕輕放開之際，她還有些暈眩，白起解下外衣給她披著，良久都沒有開口。

「你......」微妙的氣氛迅速蔓延，悠然開口想說些什麼，但一時間找不到話語。

她撇開頭，熱意燒上耳尖，突然，臉頰被溫暖的手掌復上，唇瓣傳來異樣的柔軟與溫度，這次換悠然愣住，白起的臉近在咫尺。

「呼。」第二次親嘴完後，悠然捧著自己滾燙的雙頰，心慌地站起身。

白起也跟著站直身體:「你喜歡我。」那令人避無可避的直白話語直中悠然心聲。

半晌，她才認命地點頭。

是什麼時後呢?其實前世她為白起挨下箭矢的那一瞬間，悠然就陷進去了。

「那你呢?」悠然緊緊握著雙手，既期待又害怕聽到回應。

身後傳來腳步聲，白起環住悠然的手臂:「千年前就喜歡了。」

「千年!」悠然重複:「你，能不能說清楚，你口中的『來世』到底......」

「好吧。」

「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白起又坐回方才的位置:「這一千年來，我每一世都在等你。而你，三世便會被消除一次記憶，這也是為何你上一世不認識我的原因。」

悠然靠在白起的肩上:「那你多說點從前的事吧，說不准我能想起一些。」

白起笑了笑:「你......跟以前一樣，個性很倔，頭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在想，這女孩怎麼這麼固執，是哪個運氣不好的人當了她相公一定很累。」

「嘿!」

「呵，開玩笑的。其實我當時在想，誰能當上她相公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嗯......」

「雖然你每世的樣子不同，但我仍記得你那時的樣貌，唯一不變的是你的個性，體貼，偶爾鬧鬧小脾氣，我也被你逗得開心。」

悠然仰望白起，他目光炯炯道出所有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宛若歷歷在目，雖然悠然都不記得，但能從中感覺出白起很珍惜那些時光，或許他就是靠這些回憶打發過一個又一個漫長而枯燥的二十二年。

「......」過了一會兒，白起終於從回憶中抽身，肩上的重量讓他不必看也知道女孩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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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白起?」悠然驚醒，她昨天聽一聽故事就睡著了。

「床?」她喃喃道。四周被金色的布幔圍著，悠然撥開布幔，坐在桌案前的白起映入眼簾。

「早。」白起抬頭，擱下手中毛筆和桌前的小官欲起身。

悠然朝他撥了撥手，要他待在他位子上繼續辦公就行，跪在桌前的小官竊竊笑著，被白起睨了一眼才打住。

突然，小官遞上奏摺朗聲道:「請陛下趕緊定奪立后之事!」

白起登時感覺到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視線定在他身上:「咳，朕得想想。」

「陛下登基這麼多年了，雖然廣納婢女，但從未真正冊封任何一位嬪妃。看起來，悠姑娘挺討陛下歡心的?」聞言，悠然扶額，不自覺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嗯，很整齊。等等，白起才不是那種人吧?!

「不行，就說了朕得想想。」白起身子也歪了一下。

「其實......」悠然弱弱地開了口:「我不反對?」

白起瞪大眼，小官打鐵趁熱:「所以就這麼定了吧?」

「你確定......?」白起還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慢慢的語調卻是在做最後確認。

悠然點頭。

「好。」白起拂袖而起:「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先退下。」

那官也是憂國憂民憂皇上沒老婆的好官吶。悠然在心裡如是道，毫無半點危機意識。

「悠然。」低低的聲音響起，來自上方的光線被擋住。

嗯?剛白起好像已經站起來來著?

「欸嘿，白起，怎麼了嗎?」悠然擠出一點苦笑，抬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白起。

「是要你自己躺下，還是要我按?」白起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裡有火光跳動。

「啊哈哈......白起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哇啊!」悠然被按倒在床上，這姿勢還挺似曾相識的。

當然，她第一次是被壓在長椅上!

白起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耳尖，癢癢的:「皇后還真是心急，我讓他先緩緩，沒說不娶你。」

「唔!」悠然這時才發現她方才的話有多不經大腦，真的活像怕白起不娶她。

看到臉紅的悠然，白起滿意地親上她的臉頰:「沒關係，我不介意......早點娶你。」

「不過有個條件。」悠然差點被安撫下來的心又重新提起:「你、說。」

「朕餓了。」

「好說，我煮給你吃，想吃什麼?」

「可愛又容易害羞的小肥牛，有這種東西吧?」

「你、別亂講!」

「哈哈。」白起又吻上悠然淡粉色的櫻唇:「可愛又容易害羞這點沒錯。」

「看我怎麼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