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以後跟我睡

本章節 5202 字
更新於: 2019-05-10
  從孤兒院回來後,日子如常地過……才怪!
  肖冬縮在被窩裡,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從床尾滾回床頭,最後扒開被子,對著天花板呆望半晌,終究還是崩潰抓狂起來,繼續打滾。
  他那天肯定是失了智,主動認錯不就夠了?怎麼還主動送上門給打屁股呢?!丟臉不說,簡直十萬個羞恥!
  要知道被逼著打和趕著上門被人打之間的差別可大了!如果能時光倒流,同樣的事他絕不做第二次!寧死不屈那種!所以當下他怎麼做得出來呢?!
  更羞的是之後被顧景天團到懷裡哄,更忘不了自己傻了吧唧去問能不能繼續留下來住,搞得自己像三歲小孩來認錯似的,連帶氣氛也溫馨了幾許。
  可現在一回想,那氛圍跟前兩次被打後完全不同,而且好像還哪裡不對啊!
  明明那天記憶最深刻的,應該是認錯後的反省。可顧景天在孤兒院的洗衣房哄他一下,回到家裡又抱床上哄他一下,這麼兩下加起來反而佔據肖冬腦內所有記憶。
  這比顧景天暴跳如雷把他打哭打尿還要羞恥。有時睡到一半又想起來,肖冬也會猛地驚醒,然後把自己裹在被子裡,惱得懊悔,羞得抓狂,最後抖成遠居在西伯利亞似的。
  肖冬安慰自己,再打滾幾天等羞恥感減輕了,日子還是可以如常地過。該上班就上班,該吃飯就吃飯,該睡睡就……他原本睡眠質素就沒多好,現在小臉一丟心態一崩,日子莫名過不好啦!乾脆不睡了,睜著眼胡思亂想。
  他也不懂自己怎麼反應那麼大,搞得現在一看見顧景天就想仰天長嘯咆哮尖叫最後再挖個地洞活埋自己--簡直是活到現在也從沒如此惱羞過。
  當中惱佔三分,羞佔九十七。
  肖冬思考了好幾個白天晚上,想得連手裡工作都停下來然後被百謙打著圈埋怨,最後姑且得出結論。
  怪顧景天肯定沒錯!
  那個老混球,打他就算了,但下一秒就馬不停蹄來哄他是搞哪樣?
  而且是把他當作長不大又愛撒嬌的小朋友來哄!
  顧景天這愛照顧小朋友的習慣真要不得,肖冬一個二十三--等十二月後就是二十四歲了,那麼一個面向社會的成年人怎麼還要被當成小孩子看待?
  明明真在他三歲時,也沒被那個應該喊媽的女人如此溫柔寵溺過。
  他從來也承受不了別人對他的好。
  因為沒人待他好過啊。
  沒有過的東西他哪來的承受能力?
  更別說是那種並非虛與委蛇,不帶半點利益,單純是真心實意的好。
  越想越惱,肖冬睏得慌,連日來不得好眠讓他疲憊至骨髓,可就是怎麼也睡不著。
  迷迷糊糊之際,他好像聽見玄關咔嚓一聲響,有誰回來了。
  心臟一緊抽,他蹙緊眉頭,把心跳和呼吸捏到最慢最低,想聽聽外頭還有什麼動靜。
  那人回來後一如既往,無顧已經是深夜時分,依然扯開喉嚨厲聲大罵,語意含混完全聽不清楚在罵什麼。
  又喝醉了。他如有所感,知道很快之後會發生什麼,畢竟幾乎每夜也在上演:赫然轟隆一聲巨響,桌子翻了,酒瓶碎了,樓下有人用髒話喝罵起來,說大半夜的擾人清夢。那人勃然大怒罵回去,比比看誰的話更髒。
  然後,那罵罵咧咧的聲音向他靠近,來到他床邊,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放大,一手拿著酒瓶,另一隻手伸向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夢裡誰也傷害不了他,明知如此他還是壓抑不止地害怕。
  他想哭叫,想掙扎,想馬上醒過來,如此一來可以馬上脫離虛幻的困境,但沒有一樣能如願。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大手完全覆蓋他的腦袋,猛地扯住他的頭髮把他扯落床下。
  夢裡沒有知覺,就算被扯住頭髮,被摔在地上,也理應不覺得痛。儘管如此,他還是扯開無法出聲的喉嚨,歇斯底里地求饒叫痛。
  角落裡,有個女人縮著身子,長髮披面,冷如死水地看著他。
  女人無光的眼眸裡,他看見了自己。
  二十三歲的自己……
  肖冬絕望得哭出來。
  那可怕的大手又落在頭上,這回竟帶有重量和溫度,連帶籠罩在身前的人影也清晰起來。
  他一個激靈猛地跳起,忙亂下用被子擋住臉包住自己,沙啞的喉嚨好不容易可以發出聲音。
  「別、別,別打……別要打我……」
  躲在不堪一擊的「布盔甲」裡,肖冬渾身上下顫抖不停,就怕那暴戾的人渣繼續把他摁到地上拳打腳踢。
  可是怕了半晌也沒等來動靜,肖冬被悶出一身熱汗,才赫然反應過來:他夢醒了。
  拉開一點點被子只露出眼睛,看見顧景天坐在他床邊,正目光陰厲地看著他,抬在半空的手告訴他,剛剛摸他腦袋的就是顧景天。
  同樣是可怕的男人,可認清是顧景天那一刻,肖冬竟然安心下來,可又被顧景天尖銳可怕的目光嚇著了,顫巍巍地繼續包著自己,心有餘悸地抽鼻子。
  顧景天戾氣不減,看著慣例把自己包成團的肖冬時,眼裡再黯淡幾許,上前把肖冬連人帶被拉到身前,扯走頭上的被子摸了他額頭一把,不意外摸來一手濕汗。
  肖冬反射性扭了扭,反而被顧景天摟得更緊,手落在頭上時怕得臉頰的小肉抽搐兩下,顧景天見狀馬上緩慢了手,手心抹濕了便用手背,輕細地探在肖冬頸後繼續給他抹汗。
  「作噩夢了?」感覺手掌下的小青年一點一點地舒緩緊繃的神經,顧景天才跟著散開臉上的陰霾,說話時多了幾分傾瀉而出的心疼。
  打從認清是顧景天後,肖冬自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打自己,可大手靠過來就是會怕,現在緩過來後已經薄了四、五層臉皮。他可沒臉去承認自己怕成了小孩,便埋著腦袋悶聲搖頭。
  哪看不出他丟人時臉皮薄得比紗更透,顧景天給他下台階:「我嚇醒你的?」
  但這階梯也不能長多少臉,肖冬埋在被子下哼哼唧唧:「誰叫你大半夜來嚇我。」
  照一下鏡子好不好?剛剛看著他時一副要殺人似的兇巴巴!
  嘴裡心裡是在說不怕,但肖冬還是下意識一陣發憷,畢竟他的本能之一就是看見顧景天得要害怕一下。
  能弱吱吱懟人了應該是沒事。撥開肖冬濕亂的額髮,顧景天勾著嘴角點頭:「嗯,我的錯。」
  隨口嗆嗆反而得到正經八百的認錯,肖冬疑惑地瞄顧景天兩眼,在想到底是他還沒睡醒,還是顧景天睏了,睏出角色崩壞的新境界。
  顧景天還摟著他,晃兩下,問:「不睡了?」
  肖冬剛說是大半夜,但窗外已然天色微亮。他們一個酒吧下班回家已經三、四點,回來還作噩夢,暈暈呼呼睡了等於沒睡。另一個醫院值大夜班到早上,才剛回來洗了澡。
  顧景天身上還帶著清爽的水氣,烏黑的短髮還半濕的,只要甩兩下很快就能乾。他不穿套裝的睡衣,一件黑色棉質背心貼在緊實的肌體上,淺灰的運動長褲遮埋不住他修長紮實的大長腿。
  肩寬腰窄,手臂精壯,胸腔結實,這男人就是一副穿衣顯瘦的健身房好身材。雖然顧景天的睡衣賣相和平時一絲不苟的社會菁英打扮相比,自然是隨性許多,但仍缺不了那份不變的硬朗和幹練,現在看著肖冬更多了水溢似的溫和。
  但肖冬從來也欣賞不來,以前還嘖嘖他人在家裡,到底秀身材給誰看?就是87個臭不要臉。
  現在他迷朦著眼,隔著被子靠在顧景天身上也感受到他滲透過來的體溫,同樣隔著被子用手指偷偷戳了戳:欸,其實練那麼好,他這個母胎肉腳是有點小羨慕。
  他無力勝有力地又隔著戳兩下,真的睏了,點頭說:「睡,我還要睡,早飯別要叫我起來。」
  說完便滾出顧景天的懷抱,滾回床上繼續睡,這晚已經做過噩夢,天又亮了,顧景天也回來,應該可以安心睡到中午。
  看小傢伙又縮成一團球,顧景天想起李院長的話。
  他從小就是這麼睡覺,睡得疲乏又害怕,毫無安全感,好幾次醒來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剛還作了噩夢,醒來第一句就是喊別打他。
  是夢回了那個會打他的繼父。
  顧景天的心臟像被灌了鉛沉到湖底,疼得凝重。
  可肖冬這東西已經半瞇著眼,睡他的覺去。
  顧景天摟著被團子,半身壓上去,問他:「你一直都得這樣睡?」
  這回壓下來並不讓肖冬覺得可怕,反而壓來了紮實的安心,迷迷糊糊地打呼嚕:「差不多。」
  「就沒別的方法好好睡?」
  「有吧?」
  顧景天精神一振,「是什麼?」
  肖冬堅持他的迷糊半醒,「得抱著……」
  一聽先是奇怪,顧景天問:「抱什麼?」
  肖冬已經沒多少聲音,「人……」
  沉默半晌,顧景天腦內光速運轉,最後的結論是:這小傢伙以前當小白臉時,會抱著女朋友睡覺。
  不提可以一直忘了,但現在提起簡直……大晴天掉進泥坑裡一樣,五味雜陳到巔峰,但又得無奈地把自己拎下來。顧景天好生安慰自己說:那不是早該料到的嗎?就算是談假的也是談感情,都二十多歲而且跟對象同居那麼久,哪可能不睡在一起?
  顧景天揉了把額角,他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在意肖冬,無意中窺探出他那麼一點理所當然的小情史,心底已經騰升鼓譟。
  這不像他。
  甚至能分析出那鼓譟到底包含了什麼:無謂的妒嫉,遲來的佔有慾,各種以肖冬為中心的感情恨不得像被子一樣包裹著他,把他團得密不透風,以後也由自己抱著,他才得以滿足。
  這些感情於體內爆發再揉合,歸根究底,便是他對他最為純粹的愛。
  真的不像他。
  顧景天再次認知到,三番四次地認知到,他真的愛慘肖冬。
  男人還在轟轟烈烈地深陷在感情風暴中,裹成團狀的小傢伙猛然一醒,心裡操了爹,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他當小白臉的往事可是廣域地雷,牽一髮動全身,這麼一提起就是討打啊!
  肖冬努力睜開眼,抖著嘴巴,弱得不行同時又睏個不行,語無倫次地澄清:「我就……那個啊,她們很忙的,晚上老不在家,也沒睡幾次,她們都知道我睡不好,跟我睡那個折騰……而且,嗯,其實也不一定抱著就睡得好……唉我不是想說這,當我沒說,什麼也沒提起,你別要生氣,你一生氣就打我……」
  顧景天這才回神,看他睏成這樣還一驚一乍的,心疼同時騰出些地方來失笑一把,揉著肖冬的小捲毛在他耳邊低聲。
  「沒事,不氣,也不打你。」
  說完又補充:「我不介意。」
  既然是往事,那就讓它那麼過去吧。那鼓譟是一時的,顧景天很快調整思緒,說不介意就是……掰一小塊出來,放在心頭裡的小角落吧。
  他可是遇著第一個發狠地疼愛深愛溺愛的小傢伙,哪可能完全不介意?
  沒反應顧景天最後一句的深意,肖冬聽他那麼一說,心頭頓時放鬆下來,也真的睏乏了,打著呵欠閉上眼睛。
  然後感受著,那男人又連人帶被把他抱起,一切動作可是那樣的輕,那樣地溫柔。他感覺到自己被緊在那燙熱的懷裡,抱著移動,閉著眼也知道已經拐出房間,沿著走廊來到盡頭的主臥。
  顧景天的房間。
  同樣是輕輕地溫柔地被放在床上,男人離開床邊,出去了一趟,回來又在衣櫃邊上窸窸窣窣。沒多久感覺床褥下陷了一塊,那男人爬上床了,扒開他身上的被子,然後再扒了他的睡衣睡褲,然後被十一月下旬裡清晨冰涼的空氣給冷得一陣激靈。
  這才發覺不對勁,肖冬勉強睜開眼睛,就被捂來一條疊好的暖毛巾,給他抹去臉上濕膩發涼的汗。
  男人的聲音從頭上落下,低啞著越發深濃的溫和,哄他。
  「沒事,你睡。」
  肖冬聽話得緊,合上眼睛,任由男人照顧得他細緻入微,為他抹臉擦身。他想起幾天前在孤兒院的洗衣房裡,同樣是這雙溫熱的手,扒開他身上的被子,給他抹走黏糊的汗水,生怕他在近冬的深秋裡著涼。
  男人托起他的身體,給他換上棉質的衣服,肖冬掙了掙,尺寸大得多,久違地穿上老混球的衣服了。但他沒顧得上那麼多,被照顧得那麼舒服,睏倦那麼久他已經連睜眼的意慾也消失殆盡。
  所以他任由男人給他調整好枕頭位置,蓋上軟綿的薄被子,展開他捲縮起來的身體,聽見耳邊還是那熟悉的低沉溫聲。
  「以後跟我睡,能睡好。」
  肖冬下意識要回絕:憑什麼啊?!
  可嘴裡黏黏糊糊地哼哼:「喔……」
  當肖冬答應了,那人在他耳邊一道低笑,氣息噴在耳邊癢了他,肖冬不爽地扭身,反而擠進那滾燙讓人舒服的胸懷裡,捏著那人的衣襬睡了。
  一睡著,他就像放進熱水裡煮的蝦子一樣捲起來,顧景天用手壓在肖冬腰上,把人摟得更緊,身體之間毫無空隙,四條腿纏在一起,硬是讓他挺起身板,伸直雙腿,容不得再團成球。
  順道拉起肖冬捏住自己衣服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讓他下意識抱緊他。
  真的不像自己。顧景天想。
  在過去任何一段關係裡,從來也是傾慕者急著趕著纏上來,顧景天從不會主動觸碰人。現在他卻趁人意識不清,把小傢伙鎖在懷裡任意擺佈,恨不得把他揉進血肉裡,怎麼過濾也分不開他們──這種肉麻的想法居然有一天會在他腦內生成。
  他以前可沒如此渴望觸碰一個人。
  渴望得只是抱著便感到滿足。
  過後是更為洶湧難擋的渴望,想繼續得到更多的滿足,去填補不見底的慾求。
  能讓他這樣的人,肖冬是第一個。
  你可真了不起啊。
  顧景天低頭看著鼻息深沉的小傢伙,睡得那個香,香得全無防備,安靜乖巧地讓顧景天把他每一根眼睫毛、每一道面部輪廓仔細地一看再看,最後目光落在他撥開前髮的額角,雪白又光潔,像飽滿誘人的果子。
  他想親這可愛的額角好久了。顧景天繼續低頭,嘴唇快要貼在小傢伙的額角時,忽然響起急促的鈴聲。
  動作一頓,顧景天眼裡的熱意冷卻大半,安撫好被電話鈴聲吵得扭兩把又繼續睡香香的肖冬,探起身飛快摳來放在床邊矮櫃的手機,看到來壞他好事的是誰時,顧景天原本毫無波瀾的內心不禁翻起了小浪花。
  是李院長。
  怎麼有種高中生天不怕地不怕去談戀愛,卻被老媽抓到小尾巴時還是不由得小慌張一把的戲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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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篇章有修過文,隔太久沒更新忘了劇情的可以重新掃文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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