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妳不要以為……

本章節 8544 字
更新於: 2019-05-09
α醒了過來。

眼前是他幾乎不曾見過的天花板,空氣中帶有點刺鼻的藥味。

而他,幾乎無法感覺到身體的其他部位,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躺著還是坐著、或是在甚麼地方。

「這、這是……」發出連自己也難以聽到的蚊子音,他試圖轉動頭部,卻被海嘯一般的暈眩感侵襲到差點又昏過去,這已經好幾年沒有體驗過的感覺,讓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在夢境裡。

發生了……什麼事?

咬著舌頭努力維持意識,α將自己的思緒往昏倒前探究。

今天自己一樣帶著9's小隊前往大裂口襲擊叫龍,努力把原十三小隊隊員給逼出來。

雖然好幾天的襲擊下來讓叫龍有了防範,但相較於幾乎沒有思考能力的叫龍,他們還是藉由改造後的九式機體那壓倒性的戰力不停騷擾對方,叫龍為了防止他們入侵,總是會一隻接一隻地從大裂口裡面出來阻止他們繼續前進,並且被小隊們一一虐殺。

根據最後一次看到他們的情況可以推斷,那些背叛人類向叫龍投降的傢伙作為之前的仇敵,在大裂口裡的情況一定沒有好到哪裡去,franxx會被沒收不說,搞不好還被嚴格監視、連吃的東西也成為一項問題,完全被叫龍公主掌握生殺大權。

在這種雙方都無法信任彼此的情況下,協議往往是基於利益之下達成,那他們只要從中搗亂,讓叫龍公主認為原十三小隊帶來的利益已經超過引來的損失,想必那些傢伙就會手無寸鐵的從大裂口裡面被丟出來,而9's小隊也可以遵從爸爸們的指示,以「各種方法」將他們就地處決──才對。

但是,為什麼……

「!!」α瞬間瞪大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讓他的腦袋再度昏眩起來,然而,儘管是這樣的衝擊,仍然無法淹沒記憶中的那個身影。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那裡!

當他們還在盤算今天要殺死幾隻叫龍才可以達到目標時,出現的敵人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那是一條巨蛇!

一條長度破百公尺、幾乎可以把一台franxx咬起來甩的巨蛇!

那般龐大的身軀固然會讓一般人心驚膽顫,但對於9's而言,那種大小的叫龍早就已經對付過了無數次,根本不會嚇到。

然而,站在巨蛇頭頂上的藍色身影,還是讓他們大吃一驚。

霸道昂聳的尖角、不同於任何生物的藍色皮膚、冷硬的黑色尾巴,全身都散發著來自遠古之前的野蠻霸氣。

就算他們幾乎沒有見過──就算是原十三小隊逃進大裂口的那一天在交涉時,也因為距離和角度問題而沒有看清楚,但他們還是可以很確定,那個身影,就是叫龍公主!太古以來君臨地球、統帥著一切藍血生命的,人類最大的敵人!

只見她以巨蛇的高度、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四台機體,殘酷的眼神中帶有無趣,尾巴不懷好意的擺動,明明就有好幾公里的直線距離,卻讓人莫名覺得自己被盯上了。

面對這樣的威脅,9's小隊的反應是──直接殺上去!

「難得最終頭目自己出現,當然要上去狠狠打一場啦!」γ相當亢奮著衝上前去。

「不把那些傢伙丟出來反而自己跑出來,我看這傢伙腦袋壞掉了。」ε和δ也舉起武器。

「如果人趁機消滅她,爸爸們也一定會很開心!」β也少有的振奮起來。

「各位!這是消滅叫龍終結這百年來的戰爭的大好機會,絕對不能錯過!」連α自己也相當躍躍欲試的衝向前,9's小隊就這樣和叫龍公主開啟了全面作戰。

然後──然後……

一道刺眼的藍光、還有震撼血液的晃動,他的意識就這麼斷了。

「啊啦!你醒來了嗎?」

耳熟的聲音傳進了耳中,隨即,有著一頭棕色短髮的女性進入了他的視線,是這幾天來幫助他們對機體進行調整和相關管理程序的七號,她手中拿著傳達訊息的電子資料板,對α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真稀奇,明明報告上說你起碼還會昏迷幾天。」

「這是……」α微微皺起眉頭,從乾痛的喉嚨裡擠出聲音。

「這裡是『鳥巢』裡的醫務室。」七號盯著手上的資料板,另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臉,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頗為平淡。「你們遇上叫龍公主,被徹底打敗囉。」

果然,是這樣子嗎?

α用力吐了一口氣。

我們,輸了嗎?而且還是,慘敗。

就算,把franxx改造成那種程度,也一樣嗎?

「現在的我們……是什麼狀況?」

「我看看喔,四台九式都已經嚴重受損無法使用,現在都在緊急維修中,幾天內可以修好,但不知道可不可恢復到原本的程度,你那一台是情況比較好的。」七號邊說邊滑動手上的資料板螢幕。「而你們的情況,基本上全員的狀況都很糟無法出擊,ε的情況最差,需要療養兩個星期左右,其他的人則是幾天到十幾天不等。」

所以我還算是狀況比較好的嗎?α忍不住皺起眉頭,雖然不長,但這樣的時間還是有點出乎意料,就以前的經驗,他知道他們的「某些體質」會使傷害很快復原才對,像他這樣的程度,或許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可以完全恢復。

是因為叫龍公主……做了什麼事情嗎?

「爸爸們傳來命令,暫時停止9's的所有任務行動,並給予一個星期的修整時間。」沒有注意到α內心變化的七號繼續說:「另外,由於確定目標已經得到叫龍的庇護,9's小隊追捕原十三小隊隊員的任務即刻停止,視為失敗。」

「是……的。」儘管被給予不合理的修整時間,α卻只有回以相當沮喪的聲音,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麼。

當初α在爸爸們面前就是以「原十三小隊有可能跟叫龍勾結」為理由要求任務的,但他們在目標還在植物園廢墟裡時卻沒有積極討伐,反而為了突襲叫龍公主而放任他們跟叫龍勾結導致最後的結果,現在爸爸直接交付的任務被宣布失敗,這無疑是他們的錯。

更何況,爸爸們可以藉由調閱franxx上的紀錄裝置得知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沒有進一步的懲處已經是因為現在人手不足而網開一面了。

「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不甘心地咬著牙,α掙扎著對距離數千公裡外的爸爸們吐出悔恨的低吟,就像死前的哀鳴一般。「我們無能……我們沒能完成您們的任務……非常抱歉,我們辜負了您們的信賴……真的,非常抱歉……」

無法傳遞到的話語,只能留在自己的身上,成為一道道刻在心中的悔恨傷疤。

「嘛~不過就算你早點恢復,也沒辦法立刻開始駕駛franxx啦。」七號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盯著手中的資料板。「ζ傷得還挺嚴重的,這一個禮拜應該都不會從病床上下來,更別說是跟你同步了。」

ζ?這個名字讓α稍微皺起眉頭。「妳是說我的搭檔嗎?」

「是這樣沒錯。」α茫然的樣子讓七號有點驚訝。「哎呀?你不是從以前就一直跟她搭檔了,到現在還不知道嗎?」

「……」α無言以對,因為一模一樣又不會說話,他以前從來不知道──或許說是不關心自己的搭檔是那三姊妹中的哪一個,反正能好好駕駛franxx就好,哪怕是現在,知道這件事對他而言也不痛不癢。

然而,有一件事很奇怪。

「為什麼她受到的傷害那麼嚴重?」α問到:「我和我的機體不是都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嗎?」

「喔,這個嘛……老實說我也覺得很驚訝呢。」七號稍微挑起了眉毛,敲了資料板幾下。「當你在戰鬥中失去意識之後,就被ζ強行奪取了機體全部的權限囉。」

α皺起眉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強行奪取全部的權限?辦得到這種事情嗎?」

「我們也覺得很驚訝啊,但紀錄顯示,你在昏迷狀態的時候,機體全部的權限就都被ζ給掌握,由她全權操控franxx,率先從戰場上脫離,你和機體才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害。」七號因為驚訝而稍微用手摀著嘴巴。「不過也因為這件事對她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所以她受到的傷害才比你多出許多。」

這話並不能解開α的困惑,反而讓他的眉頭更皺了。「我、我不懂,當我昏迷的時候,同步狀態不就已經解除了嗎?那機體應該也無法再運作了才對吧?」如果是控制蕊的ζ昏迷,作為驅動蕊的α還可以利用狂化狀態強行啟動,但如果是α昏倒的話,機體應該連動都不會動才對。

「喔喔,這個調查報告裡面也有,我看看喔~」七號又翻了翻資料板裡的內容,邊說邊用手指將緩緩撫過一行行的文字資料。「好像說是,同步狀態被強行維持下去了吧。」

同步狀態被強行維持下去?α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那是什麼意思?ζ、我的搭檔做了什麼?」

然而,這次七號卻搖了搖頭。「不是她做了什麼喔,是機體做的。」

「機體做的?」

「是啊,在你昏過去的時候,雖然同步率是有下降啦,但機體卻從你的身體裡繼續吸取能量運作下去喔,好像就是機體強迫繼續同步的樣子。」

「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α震驚地想要坐起來,但卻又被暈眩感震得倒回床上。

「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啦,爸爸給的說明就只有這樣。」七號沒有理會他在床上的掙扎,將資料板給關掉。「差不多就這樣,爸爸也沒有其他命令下來,那我就先走了,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呢。」

「啊!那個──」看到七號丟下話後轉身就走,對情況還很模糊的α連忙想要叫住對方,但話又卡在喉嚨裡。

他又還能說什麼?

資訊就這麼多、爸爸的命令也都已經這麼說了,除了繼續躺在床上,他還能說什麼?

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傷兵、一個執行任務失敗的小隊隊長,還有什麼資格說什麼?

「……」最後,他閉上了嘴巴,而七號也走遠了。

*

大裂口的岩壁相當高聳陡峭,起碼有幾百層樓高,與地面近乎垂直,還建成像樓梯那樣一層又一層的防禦工事,光是站在前面看著,就讓人有種渺小的絕望感,而從頂部往下看,還可以直接看到下一層的地面與這一層岩壁的交界線,再加上頂部刮著陰冷的風,讓人感覺身體搖搖晃晃的、有種隨時會掉下去的錯覺。

然而,卻有個身影,就站在最頂部的邊緣。

雖然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那個身影卻似乎完全不在乎,反而逼近到有半個腳底板懸在空中的距離,盯著遠方逐漸落下的太陽。

晚霞把地面上的東西給拓印出來,不管是之前才被戰火蹂躪的地面、遺留在戰場上的殘骸、或是更遠處那些隱隱約約的移動城市身影,都變成了宛如可以用指尖掌握的小東西,讓人不禁為這樣的景色感嘆。

但這樣的景色也無法讓少女停止自己的危險行為,她甚至在看膩了景色後,還側過身、往兩側伸出雙手、以一種獨特節奏的步伐,沿著岩壁的邊緣來回走跳!

這任誰都會冒出冷汗的行為,少女本人卻帶著相當平淡、或者是說生無可戀的表情,任由冷風撥動著自己的粉色長髮,繼續那飄揚的步伐,隨著黃昏逼近,冷藍和熱紅交錯的天空和壯麗的景色,更加凸顯出她的身影,就像精靈那般夢幻。

然而,那看似永無止盡的舞動,卻突然沉寂了下來。

02在原地站定,有點惱人的閉上眼睛。「人都來了就叫一聲,妳以為我喜歡被人盯著看嗎?」

「抱歉,但妳站在那種地方,我也不敢突然叫住妳。」剛剛來到岩壁頂部的莓站在幾公尺外的地方,握緊拳頭盯著02,表情頗為嚴肅,就像當初還沒接受02時的樣子。

02翻翻白眼,把目光往莓的反方向撇開。「這回又是我的錯了?」

「只是希望妳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02轉身背對著莓,一屁股坐在岩壁邊緣,雙腳還懸在岩壁上。「怎麼?不趕快去跟其他人討論要怎麼應對darling的要求嗎?進來這裡的這幾天來你們不就只會做這件事?」

莓露出不太開心的表情,雙手交叉在胸前。「我讓他們先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了,廣是要求我們每個人而不是整個小隊,討論也只是參考性質。」

02厭煩地嘆了一口氣。「那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我記得不好找。」事實上,02也是漫無目的地跑來跑去才誤打誤撞的來到這裡,當下只是想跟其他人愈遠愈好。

「廣請那條被妳弄瞎的巨蛇帶路的,牠能感測出來妳在哪。」莓深呼吸一口氣,往回到內側的洞口瞄了一眼,那條獨眼巨蛇還在那裡等著。「因為廣現在完全協助著叫龍公主,也不需要一直派著蛇監視他。」

02觸電般轉頭,斜眼瞪了莓一眼,眼神就像是要殺戮的爬蟲類一般。「妳這是在惹我生氣嗎?」她的聲音充滿了怨恨與怒火。

莓不以為意的挑起眉毛。「廣是這麼跟我說的,妳認為是廣要惹妳生氣嗎?我只是要找妳說點話。」

「切!」聽到這話的02又把臉甩了回去。「什麼話?要說快說。」她邊說邊拍了拍旁邊邊臨著岩壁的地面,似乎是要莓做過去,但手拍在岩石上的聲音並不友好,而是充滿挑釁。

莓並沒有邁開步伐。「我站在這裡說就好了。」

02冷笑了一下。「駕駛叫龍屍體好幾年的『隊長』該不會怕高吧?」

一句句都是專門惹人生氣的語句,莓也只能將那些不悅夾在雙眉之間。「我只是不喜歡做危險的事而已,就是這樣我當初才不希望『搭檔殺手』成為廣的搭檔。」

「搭檔殺手」,她們都差點忘了這個長年來扣在02頭上的稱號。

明明在跟廣正式組成搭檔後還沒有一年,02卻莫名覺得這段時間比被稱為搭檔殺手的時間還要長很多。

「……」看02對自己的話沒有反應,莓嘆了一口氣,往她的方向逼近一步。「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就是妳叫廣去找尋真相的吧?還惹得我們很不開心。」

「現在後悔了,不行嗎?」02隨手從旁邊的岩壁裡挖出一顆石頭,丟入空虛之中,她用另一隻手撐著臉,以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隱藏自己的表情。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現在因為這件事而苦惱的就不是妳而是我了。」想到讓自己後悔無數次的對象也在後悔,莓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一點開心的想法。「所以呢?因為真相不符合自己心裡的想像,所以妳不開心了嗎?」

「隨妳怎麼說。」

「因為自己不是真相中最重要的那一個,所以不想相信廣的話嗎?」

「我才懶得管。」

「因為廣不再重視自己,所以妳才在鬧彆扭嗎?」莓瞇起眼睛。「只是在這裡耍自閉,妳以為廣就會跑來安慰妳嗎?」

「妳──」02的額頭上瞬間爆出青筋,觸電般地站起身來迴旋轉身,雙眼閃著危險的紅光,就像從被鑿開的心中冒出來的怒火。「妳到底想說什麼!」

面對著那曾經讓自己吃過苦頭的身姿,莓反射動作的後退一步,但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妳也被丟下了啊。」

「嗄?」02的表情瞬間僵硬。

「打從廣一開始要求我們延長計畫時限的時候,我就有這種預感了。」莓嘆了一口氣,雙手交叉在胸前,手指不自覺的捏著手臂上的肉。「那時候他的眼神……就跟小時候那段時間一樣。」

「小時候那段時間?」02的表情更加不開心,關於廣小時候的事情,她除了那段只有幾小時的逃獄之外,就對廣完全一無所知了。

「是啊。」莓仰起頭來,盯著逐漸陰暗下來的夜空,單調的顏色剛好可以成為讓她把回憶重播出來的布幕。「廣小的時候啊,總是走在我們前面,什麼事都做得比我們好、懂得比我們多、還總是說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變的更寬廣了起來。」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追上他的腳步吧。」

莓的雙肩沉重地垂下,身體有點無力地晃動。「他總是看的比我們遠、想的比我們多,我們以為不用在意或理所當然的東西,他都會追根究柢,我好幾次都試著想要跟上他的想法,卻都只能當一個跟班等他把事情告訴我。」

「一次又一次,我覺得理所當然或不用理會的事情,他卻都會不停的思考,甚至到茶不思飯不想、誰都無法跟他搭上話的程度,就算我就在他的身邊,卻一直覺得他把我遠遠甩在身後,去追求想知道的東西。」

莓的聲音稍微停了下來,垂下目光看著02。「我不知道妳和廣到底是怎麼認識的、也不知道過去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事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是因為廣追求著解答所造成的吧。」

「……」02雖然表情仍舊很不開心,但想到那天砸破玻璃的小男孩,她還是點點頭。

02的回應讓莓有點自嘲的苦笑起來。「果然,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無法再追上他……或是追上妳了。」

「剛剛他走進來的時候,我在他的臉上看到與那時候相同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又走遠了,而且這次,連妳也被他丟下了。」

「上一次,他丟下了我,去追求作為答案的妳。」

「這一次,他又丟下了包括妳在內的所有人,去追求告訴他所有真相、試圖把一切都導回正途的方法……」莓對02露出有點微妙的笑臉,又無奈、但又有點幸災樂禍的笑臉。「我們,都被放棄了啊。」

「妳──」02瞬間瞪大眼睛,表情被暴怒給炸開來,就像吃人的兇猛野獸,抽動的雙手差點就要掐住莓的脖子,但她最後硬是握緊拳頭忍了下來。

如果是以前的02,一定會不由分說的直接讓她閉嘴吧。「所以妳到底想說什麼?專門來找我吵架的啊!」

02現在的樣子跟曾經讓隊員們吃苦頭時一模一樣,莓卻沒有任何卻退的意思,反而抬頭挺胸、更進一步的對上02。「上次在海邊度假的時候,妳跟我說過對吧?接吻,是要和特別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那又怎麼樣?」

「現在,我並不那麼認為。」莓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現在覺得啊,只要是有嘴巴的人,誰都可以接吻吧?」

「你說甚麼?」這話讓02有點驚愕。

「客觀來看,那也就只是嘴唇碰在一起的動作而已不是嗎?」莓說:「只要有嘴巴的人,那怕是我和妳,不也可以接吻嗎?」

「呃!?」02的表情一皺,反射動作地後退一步。「那、那才不一樣!跟不重要的人接吻,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沒錯!就是沒意義!」莓順著02的意思用力點頭。「只要親的人不重要、或是之後變成不重要的人,那個吻就一點意義也沒有,就像、就像──」

莓的停下來深呼吸一口氣,正面對上02的雙眼。


「就像我跟廣接吻一樣!」


「什麼!」02的表情扭曲起來,就像被打了一拳。「妳說妳——」

「對!我跟廣接吻過!」莓盡可能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緊繃著臉,在02抓狂之前平靜地把聲音吐出唇舌。「打從妳第一次跟廣駕駛過franxx之後,我就在確認廣的能力的模擬戰中跟廣親過了,在妳離開的那段時間內,我跟廣還親過了好幾次。」

這番話讓02後退了半步,瞪大眼睛直瞪著莓,嘴唇顫抖,眼裡閃著水光和怒火,但更多的是震驚、困惑、還有不敢相信──廣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事情。

「廣會告訴妳才奇怪,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她都是最不想讓妳受傷的那個。」莓像是看透02的想法一般冷哼了說到,兩手一攤,像是要讓02打量自己的全身上下。「但是,有什麼改變嗎?接吻過後,我跟廣有進一步的發展嗎?光是第一次的親吻時他就跟我說:『沒感覺。』了,之後他更是直接去戰場上找妳,接吻有改變什麼事情嗎?」

「妳……妳……」02扭動著嘴唇,遲疑的表情似乎在猶豫到底該怎麼反應?要對莓發火、嘲笑還是同情。

在她遲疑的時候,最想知道的問題無意識地流出了嘴巴。「妳說這些話,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麼?」

莓垂下了頭,按著自己的胸口,以搖搖欲墜的語氣繼續說到:「就算我跟廣從小在一起、就算我有多瞭解他,因為我無法跟上他的腳步,所以親再多次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這件事,妳也是一樣的。」

莓伸出手指著02的鼻頭,明明就02而言她才是相當瘦弱的那個,但對方還是因此僵住了身軀。

莓盯著02的雙眼,眼神像是在同情02一般。「妳或許因為自己是廣的搭檔、或是因為自己跟廣親過了幾十次幾百次,而認為自己是廣最重要最不可取代的人,但我告訴妳,這完全是妳的妄想罷了,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的確,妳之前作為協助廣駕駛franxx、並且成為他追尋真相的重要協助者,所以可以跟上他的腳步、陪在他的身邊。」

「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打倒叫龍已經不是我們的目的了、廣的目標也不再是駕駛franxx,他望著更大、更遠、更艱難的目標,妳對那個目標幾乎沒有任何概念、甚至還有比妳有能力的人在帶著廣……」

「我想告訴妳的就是,不要以為自己很重要。」莓在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道,銳利的雙眸幾乎要貫穿02僅剩的自尊。「不管妳有多好的條件、還是跟廣有多甜蜜的過去,如果跟不上廣的腳步、無法理解他的話,那妳也只會成為另一個被廣丟下的人罷了,我想跟妳說的就是這件事。」

「……」02無言以對,她的表情就像碎玻璃般充滿裂痕、似乎隨時會崩潰,想要說什麼反駁,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口,反而是自己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如果莓真的有什麼比得過02,那大概是跟廣在一起的時間,讓她用看的多少就可以明白廣當下的狀況,比02還要清楚。

「如果妳還要繼續在這裡耍自閉,那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莓皺緊眉頭,深呼吸一口氣,吐出最後一句話:「我也會,做出自己覺得最好的事情。」

02的肩膀緊繃起來,雙全再度握緊,用力到兩隻手都在抖。

莓最後一次帶有警告意味地看著02,最後轉身走回洞穴裡。

*

「莓。」

「嗯?」一回到洞穴裡,垂著頭的莓就被沒有預料到的聲音拉起了視線。

只見在洞口等她的除了可以直接把自己吞掉的巨蛇之外,還有一個身影在等她,微微皺著眉頭,似乎相當為莓感到擔心。

「郁乃?」莓有點困惑地歪起頭。「妳怎麼會在這裡?」

「妳去追02之後,我偷偷坐在蛇的尾巴上跟過來的。」郁乃聳聳肩,似乎對自己做的事情不以為意。「五郎雖然也想要跟來,但我把他留在那裡休息。」

「這樣啊……謝謝妳擔心我。」莓對她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但苦澀的讓人不忍直視。「那我們就回去吧,我已經說完我要跟02說的話了。」

郁乃的眉頭皺得更緊,表情還有點不捨。「妳這樣沒關係嗎?妳明明才是最難受的那個。」

「嗯,這樣就好。」莓輕拍自己的胸口幾下,深吸一口氣。「我現在是大家的隊長,必須做出對大家最好的決定。」

「而且……」她稍微回頭看了一下洞口外,又強迫自己轉回去。「廣要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再插手只會造成他更多麻煩。」

「我能幫上忙的事情,就是當好一個『隊長』管理大家。」

莓重新戴上認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