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在大海之上的預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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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5-04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有棟木屋浮於空中緩緩移動,屋頂上有名少女,纖細的雙手正擁著雙膝,看著眼前毫無盡頭的景色。

  微風吹撫而過,緩緩飄蕩的亮麗金髮沒幾秒的時間又慢慢地落下,碧綠色的雙眼神采奕奕,卻帶著幾分憂愁,兩股感覺合在一起會有種傲慢神情的錯覺,身上的白袍底邊部分有著像是波浪的金紋,看起來像是高級材質所製成的,可接近腳邊卻有幾處破損的痕跡。

  少女——薇安德.愛德雅,正處在苦惱的漩渦之中,其原因不是別的正是因為「學習」。

  雖然在幾日前,在離開亞德斯的途中,被老師教授了預言術的幾項知識基礎,但現在卻做著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訓練。

  「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樣子,咱不是說練習『觀』嗎?」

  忽然,一位身著灰色大衣的少年出現在愛德雅眼前,使她有些驚嚇得往後倒下,「——老師請汝不要嚇人……」

  面無表情的黑髮少年,灰色雙瞳盯著愛德雅看,「咱在妳旁邊已經一段時間,連咱都沒察覺出來,說明妳不夠認真。」

  像是被少年說中,愛德雅默默低頭,似乎正思考著要接下來要怎麼回應少年。

  不等她說話的時間,少年伸出手,「預言的基礎,第一步正是所謂的『觀』,若妳無法專注觀察,再細微的事,妳都無法看見,更別說預見了。」

  「可是,吾就是沒辦法好好專注。」

  抓住少年的手,愛德雅被慢慢地拉起來。

  見愛德雅維持住平衡後,少年才將手放開,靜靜地看著她。

  「在思考什麼?」

  「……」

  「咱可不會讀心,會的只有預言。」

  僅僅只是一眼仍舊能知道徒弟正煩惱什麼,可那僅是知道,灰色雙瞳無法看出細膩的心思,只能預見未來。

  看著許久沒有回應的徒弟,少年轉身準備回屋內,此時愛德雅有些慌忙的發話。

  「老、老師!那些黑沙還會再出現嗎……」

  從離開故鄉到離開整片大陸,與少年相處不過十多天的時間,但在過去的那幾天裡,宛如噩夢地場景在她的內心揮之不去,就如同琪妮所說的,這就是主神給予他們精靈的詛咒,對生物死亡的心痛,那股痛愛德雅這幾日都銘記在心。

  「愛德雅,有正必有反,這樣的道理,是誰都清楚的不是嗎?」

  「但是——」

  「即便妳盼望和平,世界也不會順著妳的意思走,妳僅是一人而已。咱也是如此,僅為一人,無法維持所謂的世界和平。」

  「那種道理——吾也是知道的。」

  但是,還是會去期待、還是會去期望……

  沒有說出自己內心話的愛德雅,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少年用力地敲頭。

  「好痛!」

  「現在妳從大海上『觀』,究竟看見什麼?」

  「吾……看見的——」

  再一次觀察海洋時,愛德雅發現與剛剛有所不同,海上閃爍著剛剛自己沒有看到的許多光點,並非陽光反射下所看見的光亮,而是真實存在的光點。

  它們正不斷的在海上亂中有序的四處竄動,宛如夜空上的星星被賦予了生命興奮的移動。

  這段奇特的景色,不到幾秒的時間,碧綠色的雙瞳所見的大海又恢復成了單調的深藍,那些光點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看樣子,剛剛妳意外的進入『觀』了。」

  「剛剛海上的光點,那是什麼!」

  「慢慢地掌握『觀』妳就會知道。」

  看著賣關子的老師,愛德雅急迫的再次望下大海,可卻沒有剛剛所看見的景色。

  ……剛剛明明看見了。

  現在卻完全沒有看見,就算靜下心,也不能確實的看見嗎?

  「有那麼簡單就讓妳看見,那世界確實挺不公平的。」

  「唔……吾也沒有想得那麼簡單。」

  本來,愛德雅的才能就比較傾像於魔法那一端,對於感知類型也只是依靠精靈天性的知覺,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如此的才能。

  「不必氣餒,咱在初學時,也跟妳一樣。」

  「雖然知道所有人的起步都一樣,但是聽見老師這麼說,吾還是很驚訝啊。」

  「現在,自然看不出來,畢竟那已經是千年多前的事情了。」少年走到愛德雅的旁邊,閉起眼:「所謂的『觀』即便是閉上眼,也能夠看到。嘗試對咱攻擊試試吧。」

  即便是少年的許可,愛德雅仍舊猶豫。「真的可以嗎?」

  閉上雙眼的少年點點頭,愛德雅便開始在掌心凝聚起能量。

  手掌上的能量,散發著深藍色的光澤,愛德雅將它們化作陣型,一氣呵成的將文字瞬間填入陣式中。

  深藍的法陣就此完成,啟動法陣後,數十道水彈朝目標——閉眼的少年襲去。

  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此發生,少年躲過所有水彈,那動作就像是看見了攻擊再閃躲,但實際上少年確實沒有睜開雙眼。

  結束攻擊後,愛德雅將凝聚的能量慢慢散去,臉上帶著驚愕以及幾分的敬佩,「好厲害……」

  「並不厲害,只是咱已經熟悉。」

  「明明看不見的攻擊是最可怕的,可是老師卻沒有害怕的躲過所有攻擊,就好像真的看見!」

  灰色雙瞳再次睜開,少年平靜的說:「確實就是看見,只不過咱是用別的方式看見。」

  「別的方式?」

  「看見的事物是否為全貌。」

  「就像『眼』那樣……能夠看到肉眼無法見到的本質嗎?」

  少年點點頭,接續開始說:「但是那只有一部分的答案,『眼』所看見的也並非所有的本質,就像叫妳看大海一樣,雖然妳開了『眼』,可是又無法直視大海上的所有本質。

  對各類的術者來說,知曉本質的全貌那就是最終的目標,也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就連咱也只是窺見了本質的一部分,連三分之一都不到,這段路對人類來說更是觸不可及,因為壽命以及天賦的緣故,人類只能依靠血脈或是靈魂紀錄來實現探知本質的全貌。」

  「有些聽不懂……老師的意思是,吾等所知道的本質到現在都不是全部嗎?」

  「沒錯。」

  「那麼,所謂的『觀』不就是永無止境的延伸?」

  對愛德雅的發問,少年以點頭表示正確,「要達到全貌,咱們就必須不斷的精進。」

  「這樣啊——」

  長聲仰天,愛德雅在這一刻再度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無奈看著前不久被染黑的天空,現在乾淨的幾乎沒有什麼雲。

  臉上表情不再是若有所思的苦惱,而是放鬆與平靜。

  「說起來,老師的故鄉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到了那裡,妳就會知道。」

  在一旁站著的少年坐下,跟著徒弟一起看著眼前的景色。

  「那——另一名式神的事能夠跟吾說嗎?」

  「與其詢問,不如好好的練習『觀』。」

  「唔……」

  沒有多久,看穿愛德雅想知道自己過去的事情,少年站起來開口:「這次回故鄉也是為了軌郁,咱們的事情,也許妳可以從那裡的居民知道一二。」

  「欸欸欸——老師完全不打算說嗎!」

  「咱也沒過問妳的過往吧?」說完,少年打開屋頂上的小木門,爬下去之前,抬頭望向愛德雅,「咱先下去了,妳也別練習太久,該休息就好好休息。」

  說完,少年也沒有關上木門的意思,就這麼放著,似乎認為愛德雅不久就會下來。

  什麼都不說呢……雖然與老師認識確實也就十幾天。

  好像就連琪妮姊也不是那麼了解老師,唯一可以問的,只有豈了。

  可是豈絕對不會說吧!

  想到式神的護主心態,愛德雅不免打消向式神詢問過往的選項,知道少年事情的母親、父親也已經將她遺忘,更不可能告訴現在身為陌生人的她。

  如今想要知曉少年的過去,也就只剩下琪妮以及少年故鄉的人。

  最後,愛德雅決定什麼都不想的繼續練習。

  練習的時間,沒有很長,盯著海面的精靈少女,保持著平靜的心慢慢地觀看。

  大約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愛德雅終於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同,雖然海面並沒有任何的變化,但她的感覺正告訴她視野有什麼奇特的變化。

  好奇怪……眼睛看見的到底哪裡變了?

  想了半天,愛德雅仍舊想不出哪裡有所變化,打算照自家老師說的話,好好休息。

  十幾日前,與式神戰鬥過後,傷仍舊還沒有好的跡象,之所以沒有再撐著拐杖,是因為愛德雅自行使用止痛的術法,雖然感覺不到走路時的疼痛,身體還是會突然無法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動。

  走到木門前,愛德雅順著木梯往下爬,將木門關上時,注意到自己的腳似乎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便迅速的踏上地面。

  「腳又在抗議了嗎?」正巧撞見愛德雅下來的狐狸式神,在少年的肩上縮成一團,看起來像是粉黃色的饅頭。

  「嗯……」

  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愛德雅就只是單純的應聲,與式神說不到幾句,便安靜下來,坐在地上讓雙腳打直休息。

  看著少年似乎正在書寫什麼,寫了一個段落後,視線才轉向愛德雅。「安迪特克裡也有不少醫術高明的人,咱的熟識中也有一位不錯的醫者,也許能請他幫忙。」

  「老師認識的醫生?」

  「嗯,是位很特別的獸族。」

  「果然活得久,認識的人自然也多呢。」

  「也並非如此,也有不與世事接觸的長壽者。」舉起旁邊的茶杯,少年緩緩喝一口茶,「咱認識的人其實也不多,只不過是在同時代中正好遇見的人罷了。」

  「吾聽不太懂……」

  「簡單說,就是緣分。狼主遇見妳也是緣分。」

  「所謂的命運?」

  少年點點頭,「要說咱們無法掌控的事,大概就只有這項無形的東西。」

  抽出衣袖裡的符紙,將其化為白鴿,少年將剛剛書寫的信綁在牠的腿上,就這樣讓白鴿直接從窗戶飛出。

  看見徒弟露出疑惑的表情,少年解釋:「即便是認識,也得寫信告知。那個人只要不是有被提前告知,就不會見面。」

  「照老師這樣的說法,那位獸族是相當重禮節的囉?」

  少年沒有馬上回應,思考幾秒後,才開口:「不,正因為沒有,所以很奇怪。看心情治療病患的人,運氣好會讓他完全治療好,反之,他會直接把妳踢出去。」

  「這是什麼奇怪的醫生……」

  對於少年的描述,愛德雅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過去裡,咱們六人同行中最值得信賴的也是他的醫術。他的存在已經類似霍爾德家族那樣了,後代似乎與人類結婚。」

  「難道是故事中的艾琳!」像是想到了什麼,愛德雅的聲音忽然變大,「原來艾琳大人也生育孩子嗎!這真是太令吾震驚了!

  與她生子的是誰?後來老師跟大家分散後怎麼樣了?隱居在別的大陸——」

  沒有等愛德雅問完,少年一手直接摀住了她的嘴巴,深深的嘆息,「聊到感興趣的事物,就會問個不停,這點跟袊簡直一個樣。

  咱不可能回答妳的問題,遇到本人再詢問會比問咱來得好。」

  說完,少年才將手從愛德雅的嘴上移開。

  制止住自己亢奮的情緒,愛德雅再一次的開口詢問。

  「老師是因為有什麼限制而不能回答嗎?」

  此次的詢問,少年完全沒有回應,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式神才對愛德雅說明。

  「狼主並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被准許回答』。這是過去他們所訂的契約,不得透露同伴的相關人、事、物。」

  「訂下這樣的契約啊……可是——」

  「想問為什麼是吧?」

  「是的,還請老師告訴吾。」

  與剛剛因為亢奮的情緒而發問的樣子不同,這一次愛德雅是相當的認真,她的內心也不明白,少年與自己的父母為何訂下這份契約,他們當時又是如何地去看待,這都令愛德雅困惑不已。

  「愛德雅,在妳來到這裡之前,在交友的過程有順利過?」

  「並不順利,老師是在岔開話題嗎!」

  「咱還沒有問完。」少年闔上雙眼,慢慢地呼吸、吐氣,「不管是精靈、獸族,還是人類、惡魔、天使,裡頭或多或少都會有少數背叛他人或他族的存在,這一點妳能明白嗎?」

  在遲鈍的人都能夠明白,就算沒有經歷過,在故事上也絕對會知道的,所謂的「叛徒」,那是愛德雅在過去的書籍裡最不願意看到的內容,總是否定現實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吾知道。」

  愛德雅的聲音放得相當的輕,也說得非常無奈。

  「這便是咱們訂下契約的起因,原本在路途上要好的八人,忽然有兩人叛變,最後被剩下的六人給處理。

  一開始最無法下手的兩人,正是直接下手的兩人,其餘的四人服從少數的意見也同意了對叛變的兩人下手。

  咱無法對妳細說一切,不過或多或少妳應該會知道最無法下手的兩人是誰吧?」

  話語平淡,可是卻相當的沉重,無法背負過去六人的傷痛、無法理解過往兩人的背叛,愛德雅有種被巨石壓住的錯覺,心情也瞬間低落。

  最開始無法下手的兩人,很明顯的,是大家都熟知的種族,也是熱愛生命,相信一切事物為善,是什麼改變了兩人的想法?這件事也只能詢問過去的其餘四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母後跟父王。」

  吐出的字句,讓愛德雅感到疑惑,並非疑惑先下手的兩人是父母,而是疑惑著為何他們要下手。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答案,就算下手的不是諾斯跟袊,也許咱最後也會下殺手也說不定。他們只是不想讓人承受手刃同伴的罪惡,直接下手。」

  愛德雅沒有說話,也沒有低頭的意思,因為她完全不懂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母親給予她的是溫柔、父親賜給她的是魔法,其餘的一概不知。

  現在,她總算知道了父母的一部分,內心其實有股小小的雀躍,並感嘆著,「太好了。」

  「豈還以為愛德雅會受到什麼打擊呢。」

  「殺人這件事確實很打擊吾,可是吾相信一定有什麼理由。」

  「看樣子是接受了。」灰色的雙瞳睜開,看向窗外,「再一段時間才會看到大陸,看妳打算要繼續練習,還是對咱詢問。」

  「那麼吾可以詢問老師,關於『觀』的問題嗎?」

  「說說看。」

  「在練習的時候,吾眼前的樣子明明沒有改變,可是卻感覺有什麼變化,但是就是看不出來變化在哪裡。」

  說完,少年沒有立即的回應,慢慢的面向她,「記得咱剛剛說得吧?」

  「嗯,看見的不一定是全貌。」一語提醒,愛德雅像是知道了什麼,「這算是吾的一小步嗎!」

  「雖然不是看見,而是感覺,但或多或少掌握到了一點樣貌,高興吧,愛德雅。」少年露出淺淺的微笑,「恭喜妳掌握了感知。」

  「姑且是進入入門,比豈想得時間還快。」式神話語中有些小驚訝,「不過接下來才是辛苦的。」

  「辛苦也沒關係!吾終於踏入預言術的初階了!」

  精靈少女豪不在意形象的高舉雙手。

  燦爛的笑容、純粹的喜悅,愛德雅終於在失去身分之後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長久以來都沒辦法自在的表達喜悅的公主,如今變為一介精靈,這還真是像妳啊,琪妮。

  她又會如何成長呢?

  咱開始有所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