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祭神(1)

本章節 4206 字
更新於: 2019-05-01
  「欸?朱藍你怎麼穿得這麼正式?」
  
  我一推開公司大門,就看到身穿鐵灰色西裝的朱藍背對著我站在櫃台前,不過他似乎沒聽到我在叫他,既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回應。
  「朱藍?」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這次,朱藍過了兩三秒才回頭看我。
  他的氣色很好,但表情卻無精打採的,臉上沒有往常慣有的笑意,視線與我對上一秒後就移開了。
  他這是沒睡醒還是根本沒睡啊?
  「你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今天半夜回去後有休息嗎?小心爆肝啊!」我是真懷疑朱藍該不會抓鬼抓上癮,為了賺錢而睡很少。
  朱藍並沒有回我的話,他幾乎不可見地輕皺眉頭,抿嘴轉身後匆忙拿起櫃檯上的幾頁資料,然後鳥都不鳥我地快步走出公司,徒留我一人風中凌亂。
  他這是……又被什麼鬼纏上了嗎?
  我愣愣地把視線轉向坐在櫃檯裡看書的戰爭天使,向她詢問:「朱藍他是……不小心撞到哪邊了嗎?」才分別幾小時而已,就感覺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久然抬頭,血紅色的雙眼與我對上,她用那細柔無力的聲音說著:「眼力太差了。」
  「啊?」
  眼力差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應該要看到朱藍身上被什麼奇怪的黑氣或惡靈纏繞著嗎?
  被天使說眼力差的我,只能莫名其妙地跟她道了謝,然後莫名其妙地恍神上樓。
  打開員工休息室的門後,一顆金色的腦袋瓜直接吸引了我的目光。
  沙發上坐著一位我從沒見過的人,是名長相可愛且有著一頭齊肩金髮的藍眼少女。
  金髮少女看到我後,一臉慌張地闔上了手中的書,然後露出微笑站起身。
  「您、您好,您身上有不喜之氣,請問您就是原原先生嗎?」少女用清亮的嗓音說著,然後略為侷促地搔頭:「抱歉……我帶了不少東西回來,正在整理,希望不會讓您感到困擾。」
  「啊,不會,請問妳是?」我問金髮少女。
  門口附近的確放著幾個沒封起來的木箱,不同箱子裡放著書籍、晶石和各式各樣的雜物,甚至還有很多沒整理好的東西散亂在地上。
  我繞過那些箱子和雜物,小可愛則是饒有興致地在那些物品附近飛來飛去。
  換了一個位置後,我才發現風鈴也在沙發上……不過是面朝下趴著的。
  「我叫做奧迪歐里斯‧芬里克,今年十四歲,原先生可以叫我奧迪就好,大家都這麼叫。」奧迪露出可愛又純潔笑容,主動自我介紹。
  奧迪穿著一身白底金紋的套裝,高腰長褲的褲管有大面積的金色圖騰刺繡;上衣袖子和領口附近也繡有一些金色圖騰;肩膀上披著同系列的小披肩;而腰帶上掛著一些雕刻精細的晶石和飾品,以及一根應該是法杖的東西。
  所以說這位也是一界人士了,而且沒有使用外表年齡詐欺術。
  「可以不用叫原先生啦。」被一個小女生喊原先生,感覺好像在喊什麼老教師似的,很奇怪。
  奧迪思考了一下,又問:「不然……原大哥?」
  「……還是叫我先生好了。」
  「好的,原先生。」奧迪笑著點頭。
  「呃,有需要幫忙整理嗎?不然我就去工作了。」看著一地雜物,出於對同事的關心和對方看起來是個身材纖瘦的未成年,我主動提出幫忙。
  奧迪搖了搖頭,將手中厚重的紅皮書抱在胸前:「不用麻煩您的,這些我可以做得來!」
  「喔喔,那妳加油。」我笑了一下,走向書桌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昨天只畫了一張設計稿……雖然老闆知道我是出去跟著做任務,但很難保證他不會針對我很少畫設計圖這點挑刺,看來今天要專心於畫稿上了!
  我放任小可愛在奧迪那些雜物堆邊飛來飛去,開始了手邊的工作,偶爾還能聽到奧迪那裡傳來整理時發出的聲響。
  大概過了快一小時,我被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吸引了注意。
  我抬頭,看到奧迪有些尷尬地和我對上視線。
  以她半蹲的姿勢和身前翻倒的木箱推測,應該是木箱太重,所以搬起來的時候沒穩住重心才讓木箱摔落吧。
  「呃,需要幫忙嗎?」我再次問她。
  「不用了,不用麻煩您的!我自己可以的……」「禮禮。」
  風鈴打斷了奧迪的話。
  雖然風鈴的聲音很小,但我的強化耳還是聽到了。
  「禮禮,迪迪的力氣小小,每次都說謊。」風鈴趴在沙發上說著,連頭都沒抬起。
  風鈴這種像死魚一樣的狀態莫名有些可愛和好笑,而站在沙發一旁的奧迪則是羞愧地扯下嘴角,感覺很是喪氣。
  「我這裡工作進度還算可以,我幫妳搬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妳要搬到哪裡?」我放下筆,起身往奧迪那邊走去,看了看地上有大有小的箱子,向她提議:「妳搬那幾個比較小的吧,我搬這些裝書和箱子比較大的。」
  「原先生真是好人,太謝謝您了!」奧迪立刻向我道謝,然後又小心翼翼說道:「我要搬到樓上的員工宿舍。狄亞倫先生今天在樓上,他不喜歡有東西堆在走廊上……一下也不行,可以請原先生幫我搬進房間裡嗎?放門邊就行了。」
  搬到她住的員工宿舍裡嗎……唔,除了老媽和老爸一起住的臥房外,我從來沒有進過半個女性居住的私人空間,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不妥?
  女、女生的房間……想想就好刺激。
  「這樣好嗎?去妳的房間?」
  「沒關係!裡面沒什麼東西,實際上那間員工宿舍裡住的人也只有我而已,偶爾有需要休息的人也可以進去睡一覺。」奧迪不在意地說著,她彎下腰扶起翻倒的木箱:「我先整理一下弄翻的箱子。」
  「好,那我先搬一個上去吧。」
  我把一個裝滿書籍的大木箱搬起來,不過走到門邊時卻發現沒有多餘的手可以開門。我是不指望飛在一旁的小可愛有力氣開門啦,更何況她沒有識別證,硬開門的話也只會開出異世界而已。
  正當我要放下箱子時,奧迪突然湊過來替我開了門,她臉上掛著略帶歉意的笑容,還嘿嘿笑了兩聲。
  嗯,這個笑容讓我覺得她肯定是個性格不錯的小女生。
  我還在上學讀書的時候,完全沒和女生有過這樣溫馨的互動。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像奧迪這年紀的女學生都這麼善良可愛,但我只知道,我那已經四十多歲的娘親還是像少女那樣有活力、很單純就是了。
  我搬著箱子走上三樓時,看到了一隻大黑貓在紅毯走廊上悠閒踱步。
  黑貓的前腳上綁著一條腳繩,雖然顏色與我手上的不同,但我一下就認出了那是識別證……嗯,我記得有公司一隻店寵。
  店寵的名字太好記了,叫做旺財,所以我知道這隻貓叫做旺財。
  ……這取名到底是什麼品味。
  現在公司的員工我也知道了好幾位,感覺會取這種名字的應該也只有老闆和朱藍而已。
  我不禁覺得小可愛這個名字實在是取得太好了,至少我當初想暱稱時,沒有想要叫來福什麼的。
  旺財看見我後,踏著優雅的貓步朝我走來。牠停在我腳邊繞了一圈,抬起一隻前腳壓在我的褲管上,貓臉上一雙圓溜溜的金色眼珠盯著我。
  我與牠對視幾秒後,旺財才主動撇開頭,往樓梯下走去。
  「牠那是什麼意思啊?」我對飛在一邊的小可愛問著。
  小可愛直接利用行動回答我,她飛過來扯了一下我的劉海——好吧,完全不懂她想表達什麼。
  我暫時放棄嘗試與小可愛對話,回頭看著眼前走廊兩側最靠近我的兩扇門。
  兩扇門上都有一塊刻著界通語的門牌,一塊刻著「男××××」;一塊刻著「女××××」。
  以我目前只學了幾小時界通語的程度,只能認出門牌上有代表男生與女生的文字,不過其餘幾個看不懂的文字都是一樣的寫法,大概就是宿舍或房間之類的意思吧。
  我把箱子放到一旁的地上,然後將掛有女生宿舍牌子的門開啟,接著看到了一條人魚。
  
  ……
  
  母的,人魚。
  奧迪不是說宿舍只有她一個人住嗎?
  還是說這隻人魚是寵物?朋友?咦咦?咦?
  宿舍房間很大很漂亮,大概是總統套房的等級,不過房裡有一大半的空間都被一個巨型玻璃魚缸給佔據了。
  魚缸裡有複雜的造景,水質乾淨透徹,而泡在裡面的人魚有一頭綁成雙馬尾的灰綠色長髮,她身上的魚鱗也是灰綠色的,眼睛好像也是。雖然她的上半身外型近似人類,不過耳朵附近被像是魚鰭的構造取代,臉蛋長得算是清秀可愛,但眉型卻是略顯兇狠的倒八字,一眼看去就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人魚少女在看到我這個陌生人闖入房間後,表情明顯空白了兩秒,隨後原本只是有點兇的臉瞬間變得超級兇。
  我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所以抓著門把挪了一下右腳。
  
  「&︿%#@︿*!」

  伴隨巨大的「啪颯」水聲,我聽到人魚少女破缸而出,說了一句外星話。
  她單手撐住水缸邊緣,右手往前揮動,水缸裡的水也隨著她的手部動作被吸起往右手掌心匯聚成球狀,我立刻就知道她要幹嘛了。
  她要砸我水球啊!
  我本能想要閃避,卻看到斜前方小可愛被嚇到的側臉,於是我選擇兩手抓住她,然後想也不想地把她舉起來……接著被水球砸臉。
  被水球砸到的第一時間,我不是錯愕、憤怒或委屈,而是覺得我現在的姿勢和處境既蠢又尷尬。
  由於別人看不到小可愛,所以我向上舉起的雙手從外人看來應該是沒抓住任何東西的,因此我現在整體上會呈現完美的A字形站姿,而且還附加溼身狀態。
  比起生氣,我更覺得羞恥。
  大概也是沒想到我會擺出這種奇妙姿勢,一臉憤怒的人魚少女也呆住了。
  直到左側傳來「喀噠」的開門聲,我才從尷尬的沉默中回神過來,還沒來得及換姿勢,就發現為時已晚。
  
  「吵什麼吵,上班時間這樣像話……原降禮,你在幹嘛?」
  
  精靈老闆的聲音惡狠狠地傳來,我只能僵硬地扭過脖子看他。
  「老、老闆。」我的一世英名……不對,我的一世臭名要毀上加毀了。
  老闆挑眉,雙手環胸靠在他私人辦公室的門框上:「嘖嘖嘖嘖嘖,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興趣,果然我的員工不會有半個普通人!你就算有闖女生宿舍的愛好,我也不會去干涉,畢竟這是一個和平且多元的社會啊,只要你別去做一些太過火的骯髒齷齪下流事,我還是可以接納你這個員工!前提是你要在上班時有好的工作成績,為公司帶來更多的錢財,讓我們的知名度勝過那個混帳金堂……」
  為什麼這個句式這麼耳熟!老闆您真的跟朱藍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嗎?朱藍真的沒有您的精靈基因嗎?
  你們不要都用聽起來不盡相同,但卻涵義相似的話來誤解我啊啊啊啊!
  我欲哭無淚地慢慢放下高舉的手臂,手中的小可愛正用擔心的表情看著我,我頓時覺得整個世界上只剩下這個乖巧可愛的知心小寶貝可以體諒我了嗚嗚嗚嗚嗚——
  我正打算向老闆解釋什麼,就聽到身後樓梯傳來腳步聲。
  「原先生?狄、狄亞倫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奧迪抱著裝有一堆晶石的箱子停在階梯上,只差兩步就可以踏上三樓走廊,而旺財正站在她的腳邊。
  「原先生,怎麼?咦?臉上和衣服都溼了,請問是米斐兒小姐她對您做了什麼?狄亞倫先生?」奧迪語無倫次地問著,明顯是被這個詭異的情況給嚇到了。
  「奧迪啊……我一開門就被砸了,這是……」
  我覺得全世界上大概只剩奧迪能夠證明我的清白了,拜託救救我啊少女!
  「︿#$@*!*#!」
  人魚少女再次用界通語叫囂,我一臉無奈地看向她,但立刻被她瞪了回來。
  「原先生怎麼進去女宿……」奧迪話音一頓,忽然撐大雙皮,一臉恍然大悟地漸漸紅了臉並露出挫敗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著:「大概是……我、我不是第一次……被誤認成女孩子了……原先生……抱歉,是我的錯……」說完,肩膀無力垂下,臉上滿是無奈與歉疚。
  聽奧迪這麼一說。
  「奧迪」好像是個正著唸或反著唸都挺男性化的名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