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逐者們Chas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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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6-29
「爸……」
突然間，我又來到別的地方。
真的是夠了……已經快分不出什麼是現實了。
一名少年拿一炷香，對著前方神桌的黑白照片低下頭。
少年有著一張清秀的臉，細長的眼睛給人嚴肅的殺氣，身著正式的西裝，臉色凝重地看著地面。
奇怪？我的身體呢？
明明看得見少年，自己卻動不了，也沒有自己的身體，彷彿處在夢境之中。
這次讓我接觸的方式又換了，可以知道自己處在某個人家哩，沒有開燈，只有神桌前的燈光，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旁邊應該是大門，所以神桌大概是放在客廳的一角。
（某天，家父因為一次關鍵性的失敗，公司顏面掃地，外界舉凡媒體、企業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把公司與家父罵得狗血淋頭。）
視線中的少年沒有說話，聲音直接傳進腦海裡。
（整起事件都是來自於其他看不順眼我們企業所惡意做的造謠抹黑，沒有人去查清楚真相，每個人都只針對替人背黑鍋的我們，無止境的辱罵，騷擾的垃圾簡訊、郵件。）
（即使收到這麼多東西，法律沒有還給我們公道，也沒有意願替我們處理這些攻擊性言論的郵件，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一再的上訴了。）
（企業抓緊這個把柄，透過股票、商譽、蠕蟲程式的攻擊，公司就此倒閉。）
（我的父親，就在自責中自殺了。）
（死的人，根本不應該是他，是那些毀謗與胡亂跟風亂罵人的人！明明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明明不是當事人，憑什麼在旁邊亂講話？）
（就是因為這堆言論，無形中不斷帶給我父親心裡上的創傷，強烈的責任感才會逼得他走上絕路！）
（還有那些衣冠禽獸的傢伙們，因為自己無法研發出好的間諜程式與監視軟體，就把目標放在盜竊的手上，法律竟也沒保護我們的智慧財產權，或許私通的範圍，超乎我們的想像。）
（即使沒有刀、沒有槍，這無形的殺人手段比什麼都還要狠毒，透過金錢與精神壓迫逼迫父親走上絕路，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是我們太小看人群的力量了，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螻蟻團結起來也能擊潰雄獅，只看見光明面的我們怠惰於堤防，最後瓦解了自以為是的我們。）
（那現在的我，要怎麼擊倒他們？）
（沒有公司、沒有資金，外加被盜竊走的軟體，拔光獠牙的獅子，除了哀嚎，什麼也辦不到）
（我需要力量，足以擊倒他們的力量。）
（但是我，什麼也辦不到。）
（告訴我吧，父親。失去金錢與力量的我，該怎麼做。）
少年雙手合十，閉上眼默念著。
（他叫作蘇空凜，是這場遊戲的另外一名勝利者。）
小丑的聲音這麼傳進我耳裡。
就是他？也就是說他就是手刃其餘數名參賽者的殺人魔？
（哼……我真沒用，人只有在有所求時才會求助信仰嗎？平時明明對那種向神明伸手而無所回報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現在竟然在做一樣的事情，我才是真正要被瞧不起的人嗎？）
「那就讓你自己救自己怎麼樣呢？嗚嘻嘻嘻嘻～」
小丑突然間出現在蘇空凜背後。
蘇空凜沒有任何恐懼的神情，放下雙手緩緩轉過身去。
「你是誰？」
「我是誰？那你又是誰？」
「隨便跑進別人家裡，又穿著奇裝異服，你絕對不是普通人。」
蘇空凜仰著頭，瞇眼瞪視著。
你也太冷靜了吧！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你家，又突然站在你背後，難道都不怕自己看見鬼了嗎？又或者是強盜小偷怎麼辦？跑也不跑還有心情質問別人！
「呼嘻嘻嘻嘻～我乃神明大人呦嚕嚕～」
「無聊。」
「嗚呼呼……你……你好冷淡啊……都這樣對人家。」
小丑轉過身去，雙手放在眼前拭淚，像個小女生大哭起來。
「再不走我要叫警衛上來了，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到底是誰？」
「嗚……」
小丑沒理他，繼續哭。
蘇空凜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手卻完全穿透過去。
「你，難道是別的企業完成某種虛擬影像投影之類的嗎？攝影機在哪裡？你又是從哪裡監視我家的？」
蘇空凜站穩腳步，變得更憤怒。
超冷靜的！是因為碰習慣高科技，所以凡事都用科技來解釋嗎？
「好啊，都這樣！」
小丑蹲下身子，對著地板畫圈叉。
蘇空凜走到家門邊，正想開門請他出去──
沒有動靜。
不管怎麼碰把手都沒動靜。
「……」
蘇空凜看著門默然不語。
終於發現對方不是人了嘛！
「都這樣啊！我那麼熱情找你講話，要幫你解決你的困擾，你這什麼態度……」
小丑像是鬧脾氣的小孩，抬高音量吼著。
「行，你想說什麼？而且你是誰？」
「哼，說了你又不信～就說我是神明大人～」
「我信了。」
蘇空凜沒有任何錶情變化，答著。
你那張臉一點都不像相信！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喔，你不是想像企業復仇嗎？咿嘻嘻嘻嘻～」
「怎麼做？」
「我給你一個超能力，這個超能力會根據你的願望所打造。」
「代價呢？」
奇怪，這次倒是乾脆的可以，照剛才來看應該會打回票的，然後搬出一堆「科學」的理論。
「明年，請你參加我舉辦的遊戲，嘿嘿嘿嘿～」
「什麼樣的遊戲？」
「不告訴你咧～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我拒絕，你可以走了。」
蘇空凜再次嘗試拉開門把，但門把像是被凍結而不為所動。
「真～的～嗎？我可以幫你復仇喔，如果你拒絕我，你有自信贏過那群企業主嗎？你有錢嗎？你有力量嗎？廢！物～！」
小丑不知道哪裡拿來一支大聲公，不斷對蘇空凜「廢物！廢物」地喊
「那也不干你的事，再見──」
蘇空凜三度想拉開門，身體卻全身不能動彈，定身在門前，只剩臉可以動。
「嗚啊啊啊，你真他他他他他的咧～我沒有看過你這麼龜毛又頑固的人啦！」
小丑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地板上打滾，翻成大字形手腳垂著地板，不斷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聲音大到像是要把地板打碎。
「你為什麼要幫我。」
「Yo～干你什麼事？再來啊！你以為你會講的我不會講嗎？」
小丑站起來用中指指著蘇空凜，臉頰脹紅，身上不斷冒出白煙。
「我怎麼能保證你所謂的『超能力』真的有用？」
蘇空凜瞇著眼瞪著他。
真的是……到死都這麼冷靜。
「齁呼呼我好怕喔……煩死了！如果不接受我現在就把你給剁～～下來！」
蘇空凜的身體被強制往天花板拉，拉到距離一把憑空變出的電鋸般「滋咿咿咿咿」發出可怕的運轉聲，好像要他稍微亂動就會讓他血肉噴飛。
小丑似乎也懶得解釋了，越來越火大。
好像也不是沒道理的，在旁邊看得我都生氣了。
「算了，就答應你好了──噗嗚。」
一說完答應，電鋸瞬間消失，拉著蘇空凜的拉力也沒了，蘇空凜從空中重重摔到地面。
「姆哈哈哈你看看你～嗚哇哈哈哈哈～」
小丑捧著圓渾的肚子，用超尖的聲音瘋狂大笑，名符其實的「捧腹大笑」。
「再見啦～」
「吼真的有夠煩……」
（小丑消失在我的面前。）
（雖然只是敷衍了事的答應，當時我只認為自己做一場夢，但是我真的獲得他口中的超能力。）
原來只是敷衍嘛！真的有夠固執的！完全沒能想像他是遊戲的贏家。
快速的影像映入眼簾，是蘇空凜如何報復擊垮董事企業主的回憶。
（父親並非什麼也沒留給我，從他的遺物中我找到一片記憶卡，裡頭記載著毀滅這種程式的弱點，以及新版本的間諜程式「Chasers」。）
（我完成初步編譯，之後找到公司的老將私下聚會，每天日夜不停地檢討程式的弱點，還有進行除錯。）
（在一連串的測試之後，總算可以利用它無聲無息侵入戶政事務所與眾多可以讓我掌握各資的資料，找到那些加害我父親的人。）
（因為我的超能力「惡念」的因素，只要對我懷抱惡念的人就會精神錯亂，甚至影響身體機能的程度，惡意越強烈，這份能力便越強。）
（因為這個能力的因素，與我會面的企業主們倒的倒、瘋的瘋，法律沒有辦法抓我，不管警方做多少筆錄都沒有用，根本無法查出我利用什麼造成他們的瘋癲，企圖偵查我的人也因對我懷抱惡念而發瘋，沒有人攔得住我。）
（漸漸出現很多與我相關的新聞，奇蹟的是，不需要太久的時間，這些新聞便銷聲匿跡，而且都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解釋替我掩飾過去了。）
（我，完成我的復仇。）
（如同他們殺害我父親一樣，我逼他們自己自殺。）
（只要不對我懷抱害人的心，就不會受到能力的懲罰，全是因為他們多行不義與貪得無厭導致自食惡果，我只是讓他們了解到這件事。）
（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在別人以為勝利得到一切的那一刻，把他從勝利的寶座踢下，奪走自以為是的一切，在復仇中得到的快感，甚至難以從文字言喻。）
超能力不是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嗎？
難道說，連小丑也認同他的行為？
不過這個能力其實也是被動的，要說蘇空凜想主動害人其實也沒辦法……
（但這也替我帶來災禍，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接觸，鄰居紛紛搬走了，網路傳出許多我的傳說。）
（接踵而來的是各種明槍暗箭，從言論上、從恐怖攻擊上、從經濟上、從各方面的打壓、攻擊沒有中斷過。）
（回不去以前那個輕鬆自在的人生，但我不後悔。）
（幾個月後，遊戲開始了。）
（聽完遊戲規則後，雖然有因懷疑而遲疑幾天，但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吧？）
（我要成為遊戲的王，之後掌握所有超能力，成為最公正的法官，裁斷這個世界所有不公不義的事情。）
（靠著惡念與「Chasers」，還有被繼承下來的超能力，我一個接一個征服那些參賽者。）
在我眼前，他與參賽者的戰鬥快速閃過──
有與破壞別人衣服的拖衣之狼的戰鬥，打到快結束時被戰神無情中斷，差一點書在他手下。
之後是擊倒戰神無情的戰鬥，原來那時是你，打倒戰神無情，也就是說他擁有戰神無情的全部能力，那還真是棘手。
還有好多好多，他與參賽者的決鬥……
（要找出全台各地的參賽者也不是那麼難，每當發生一場超能力戰鬥，網路就會有相關的討論、新聞就會有相關的報導。）
（透過Chasers，很快就能掌握每個參賽者身在何處，再利用側錄程式與侵入監視器系統，甚至可以掌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只要能夠保護好妹妹，我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也就是說，他提供吳延讓關於我們的資訊，再借刀殺人，企圖讓他殺了我？
「湘依！」
畫面突然切換到夜晚的街道，蘇空凜大聲喊著一個名字，抱起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少女。
「你撐著點，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
少女緊閉雙眼，露出痛苦的神情。
少女沒有回答，嘴巴微微上下動著，手不斷發抖，想握住蘇空凜的手。
「湘依……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就沒有家人了啊！」
握住她的手，蘇空凜激動的吼著，完全沒有先前看見的理智。
少女顫抖的身體，漸漸沒有動作，完全失去力氣的倒下。
「湘依！」
（我把一切，想得太單純了。）
（即便自己力量在大，總有伸手未及的地方。）
（這次真的……失去了一切……）
（沒有任何牽掛了……）
（我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
（這個世界一定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出來主持公道！）
還有家人的痛，所以才想成為王嗎？
「小琉學姐！小璃學姐！」
畫面又被拉到一間國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手電筒搖晃的燈光十分顯眼，我就看著自己這麼跑過黑夜的走廊。即使是從遠處的頂樓也看得一清二楚，我正站在頂樓上。
「差不多該了結掉你了吧！死人就滾回去該回去的地方！」
在我背後傳來蘇空凜深沉的怒吼，轉頭一看──
他正在跟一個穿著病袍的女子對峙，女子看起來十分可怕，凌亂而不整的長髮蓋住大半部的臉，蒼白沒有血色的肌膚另他看起來宛如恐怖片裡走出的女鬼。
即使面對蘇空凜的威脅，他依舊「哼嘻嘻嘻～」地笑。
「你不可能贏過我的，我也不打算讓你死得太乾脆，對湘依做了甚麼我全部會回報在你身上！讓你感受一下自己的惡意吧！」
「咿嘻嘻嘻嘻～嗯哈哈哈～才出這點事情就受不了啦？真是一位幸福的公子哥呢！你的『惡意』已經發動了喔！我感受到了，從胸口裡併發出像是火焰燃燒的感覺，接著看到你的畫面模糊，大概是這樣嗎？」
兩人的對話持續進行，但周遭看來不太對勁。雖然身體感受不到，但這場大雨似乎往這裡不斷集中，而且在蘇空凜和這名女子周遭也匯聚成了一陣暴風圈──
難道，這就是我在那時看見的？
「哼！你倒是不痛不癢的樣子嗎？」
「當然，這種事情每天在天聖醫院都會經歷過，你們這群溫室裡的花朵怎麼會有──咳啊！」
女子說到一半就往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吐完只是繼續大笑。
天聖醫院？那不就是我住的那間醫院嗎？
「我改變心意了，就讓你死得乾脆點，毫無懸念給你個痛快！連敵人在哪都看不清楚的你，不可能分辨得出我攻擊的方向！」
（根據蒐集到的情報來看，他的能力是「壓力」，是可以把人心理上的壓力轉化成現實的壓力這種可怕、毫無科學常理的能力。）
（這也是為甚麼他能平安無事站在風暴之中的原因吧？吹過來的風被反向的壓力所阻擋，如同一面牆把他全方位保護住了。）
「哈哈哈哈──我的能力跟你們可不一樣，只要心中的憎恨越強，這個能力發揮得就越棒……你該不會想跟我比賽誰的體力先用罄吧？」
女子依然從容不迫，但是他腳底踩的地面漸漸破碎，龜裂的痕跡逐步在擴大。
「你不可能贏得過我的怨恨的，去死吧！」
方才的雨已經匯聚在一點變成一顆大水球，而風暴也轉移到與水球相鄰之處。
「喝啊！」
蘇空凜用來操控水球與風暴的雙手「啪」地擊掌，水球與風暴撞在一塊，細小的水珠四處散射，兩人被巨量的水花與水瀑淹沒，無法看見兩人的戰況。
同時，大樓的地板逐漸在崩解，最後整個大樓倒塌……
「吳若伶……」
「我知道你想問甚麼，學姊。」
小琉學姐坐在病床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
這裡是天聖醫院的病床，小琉學姐身上各處都包著繃帶，一旁還吊著點滴，雖然已經醒來，不過依然很虛弱的樣子。
「對不起啊，瞞著你我是參賽者的事情。解釋起來很複雜，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你們的敵人就是了。」
「你想問景須在哪嗎？他剛好躺在隔壁間病房呢！他沒事喔。」
「語璃呢……」
「他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對不起，我到現場時，就只剩下信物了。」
若伶展示一下手上的戒指給學姊看，小琉學姐失望地嘆一口氣，就沒有多說甚麼。
「學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雖然很難受，不過──」
「當天攻擊你們的參賽者沒有消失，很可能……他們會再度攻擊過來，我會盡力保護好你和李景須的，但……」
「對方的實力絕對不輸給我，而且對手有兩個，李景須現在又昏迷不醒，所以……」
「沒關係。」
「離開、離開這場遊戲吧……」
「恕難從命呢！我可不是甚麼努力都不做就先放棄的人。」
「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啦，你有什麼重要的話還想對李景須說的嗎？萬一你真的遭逢不測，我會轉達給他的。」
而小琉學姐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搖搖頭。
「真的？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欸！」
「他，會醒來的吧？」
小琉學姐有氣無力說著。
「醫生說還要再休息一陣子，可是……挑戰者今天晚上就會打過來。」
「行動會在晚上，我帶你們一起逃走吧！」
「不、不可能。」
小琉握住若伶的手，把他手上的戒指，也就是信物摘了下來。
「我、我來幫你們爭取時間。」
「你瘋了嗎？你現在連下床都有問題了，身體又這麼虛，還是把戒指還我，讓我來擋住他們吧！」
「我、我不信任你。」
「那我就讓你信任我，你看你連戒指都握不──」
「讓那孩子活下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小琉學姐伸出另一隻手，握住想拿回戒指的若伶的手。
「你、你也有自己的願望……還沒達成吧？去找自己的答案。」
「就說了信任我一點嘛！別讓我難做人了──」
此時，病房的房門被打開，開門的人是蘇空凜，旁邊還跟著一個一頭白髮的小孩子，拉著蘇空凜的衣角站在他旁邊。
「兩位，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們。」
說話的人是蘇空凜，他就站在門前，緩緩關上門，沒有要走向前的意思。
「唉呀？敵人打過來了呢！」
若伶握緊拳頭，瞪視著蘇空凜。
「要在這裡打起來我也不反對，但是你們都希望能夠有個和平的結果吧？」
「喔？」
「我想跟你們談個交易，理由是我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我沒有能力去打倒方安婷。」
他口中的「方安婷」應該是那位長得像女鬼的女生吧？
「那不正好，我們現在打倒你，拿走你身上的能力再跟方安婷開戰，這樣就沒有後患了吧？順便終結掉這場遊戲。」
「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只要你認為自己有能力打倒方安婷就行了。」
「為什麼你認為自己有機會打倒她？」
「我身旁的人辦得到。」
兩人的目光交疊到白髮小男孩身上，他羞怯地躲在蘇空凜背後……
然而轉瞬之間，來到夜晚的天聖醫院，這裡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若伶和我倒在一起，而空凜單膝下跪，面露猙獰地撐著。
白髮小男孩抱著方安婷，流著淚靜靜地好像說了什麼，之後兩人化作細小的光點，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們是必經歷過一場激戰吧？不過到底發生了什麼？
「喂！告訴我啊小丑，他們到底怎麼了？」
我忍不住大吼出來，想當然爾，周圍的蘇空凜和若伶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的是的，景須先生的回憶列車在此結束，請各位乘客準備前往終點站『王者決定站』，即興表演在此告一個段落，請各位盡快下車，謝謝！」
小丑出現在我身旁，拿出一組對講機，用列車長的口吻嘲諷說著。
「告訴我這麼多支離破碎的事情，不一次講清楚，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憤怒地轉過身對他罵著。
「因為我覺得挺無趣的啊，李景景，告訴你太多就會知道蘇空凜的超能力了，對他也太～不公平了吧？欸嘻嘻嘻，你說是吧？」
「這只是搞混我的印象而已，根本不能說明甚麼吧？到底誰才是殺害學姊的兇手？還有蘇空凜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也都還完全不知道啊。」
「噗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
「這不就跟你的人生很像嗎？這根本就是阿景的人生寫照嘛！每件事情都用半吊子的方式去了解，好像看見了頭跟尾，最後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啊哈哈哈哈──」
小丑用嘲諷的口氣大笑起來，我氣不過轉頭就要給他一拳──
「咚嗚──」地捶在肚子上，發出這樣滑稽的聲音之後，小丑笑得更厲害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我只是想為情緒找個出口，使勁一拳捶在地上，讓自己的拳頭感受到痛楚，比起捶在他那充滿彈性的杜子上有了疼痛、有一股恐懼感，才有被宣洩的感覺。
「阿景景啊，你可以把這個當成遊戲勝利的願望喔，『我要搞清楚所有真相』像這樣熱情地大吼出來，只要你贏了也是能實現你願望啦！」
「閉嘴！你這個把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混帳！」
顯而易見的現實。
不被改變的真實。
早已了解的真相。
我卻是一再重複、一再地罵、一再地──
無能為力。
「哼哈哈哈……算了，最後就給你個忠告，我對阿景最好了～」
「不管怎麼選，你永遠只追得到一個事實，你的人生只又一條路走，選了就不會改變了。」
這樣的話語低沉而嚴肅，跟他剛才高而尖的嗓音完全不同，迴盪在我的耳朵之間……
畫面結束，我重新看見我的身體，而我也正站在一條道路上，心裡還帶點徬徨，卻因為經歷過太多這種事情，心靈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嗎？自己竟然慢慢適應過來。
這是一座我沒有看過的都市，就是小丑說過的最終舞台了嗎？看起來多麼普通，兩排有著高低不齊的房子，還有幾輛停著的車。
走著走著還可以看見公園、餐廳、小販和高樓大廈，唯獨和現實最不同的一點，是沒有任何人，吵雜聲也少了很多，就是自然的風聲，也沒有動物出沒在這裡吧？安靜地令人窒息。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作戰策略呢？對方可是打到眾多參賽者的大魔王啊。
……
不可理喻……
為什麼啊，一個瞬間我的人生什麼都變了？
短短幾周，那些我珍視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又要被迫做出一堆選擇。
我好想離開……
好想要更多時間……
好想要一個可以信任的答案。
我都不記得嗎？我又像往常一樣敷衍了事嗎？看見蘇空凜回憶的時候、看見若伶回憶的時候，我又想逃了嗎？
這樣的我──我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為──
一名少年站在我約三公尺前，他眼神銳利，如同盯上獵物的獵豹一般，隨時有可能出擊。
「你就是李景須嗎？」
少年開口問著。
「我看見了，你的故事。」
「我想你也是一樣吧？你也知道我的事情。」
「沒錯。」
我淡淡答著。
「為什麼，你要殺害一堆與你無冤無仇的人？」
「沒有為什麼，為了我的理想。」
少年毫無感情說著。
「你這個殺人魔，難道你認為這樣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了嗎？世界就真的完美無缺了嗎？」
「沒有試過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你又怎麼能保證？」
「一個人的成就，就要由那個人自己來決定，任何人都沒有剝奪別人自由的理由與權力，不是嗎？」
我質問著。
「沒有錯，我不否認我有罪，但－」
「這個世界，需要有一個領導者主持公道。」
「而且如果不這麼做，我就會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憑什麼去顧慮別人。」\
蘇空凜不疾不徐反駁我。
「你知道，遊戲第二個答案嗎？」
「我知道，但我不想採用。」
「如果有機會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犧牲少數人也在所難免。」
「你就對自己那麼有自信，能夠成為一個絕對完美的人嗎？」
「當然。」
蘇空凜的答覆裡，沒有一絲猶豫。
「在這場遊戲裡，你還沒領悟到嗎？最強大而且勢不可擋的人就是失去一切的人，什麼都沒有，連目標也失去的亡命之徒，什麼都有可能辦得到。」
「現在失去所有朋友的你，或多或少也有感覺的吧？」
……
不是。
絕對不是！
「現在一無所有的我，最有能力阻止更多慘劇發──」
「你說謊！你現在就在製造悲劇！」
「你說你沒有目標，是因為你不願意去想、去找，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絕路，絕對會有自己存在的理由！」
「更何況全部都是你的責任嗎？為什麼別人的種種好壞全部要你來負責？順其自然的發展不是很好嗎？」
「你說過的吧？你們公司原本跟警察合作，幫助警察破案，解決了很多社會上的犯罪事件。」
「更何況你也打倒那些覬覦你們公司的企業們了，像以前一樣，繼續盡自己心力幫助別人不是很好嗎？」
「你過去的目標都已經完成了，你一直很成功在往前走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懂！」
蘇空凜反駁著。
「像你這種每天只知道輕鬆過日子，既不好學也不思考的人，別把每件事情都看得那麼簡單了！」
「就算證據確鑿又怎樣？就算兇手被繩之以法又怎樣？你有考慮過背後會牽扯到多少人嗎？你有考慮過事情會延伸到多遠的地方嗎？」
「你這種米蟲什麼都沒有考慮過，只知道每天天真爛漫地喊著『理想』、『和平』，真正拿到超能力後的你有做過什麼？你也不曾保護好自己最珍惜的人！」
「你就出招吧，如果你真的改變的了什麼，就擊倒我而改變給我看！如果你真的是正義，就證明給我看！」
蘇空凜揮一揮手，一道強烈暴風襲來，挾帶著不少沙塵，在耳邊發出陣陣可怕的尖音。
我劃出一到影子障壁，擋下暴風，身體卻還是不斷向後滑。
「並沒有……並沒有絕對……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絕對。」
「汲汲營營在無法達成的現實一點意義也沒有！人只要頃盡全力，達成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搞清楚狀況，這一局已經死棋了！」
（石塊、閃光、變質、爆破）
蘇空凜的內心這麼想著。不過變質？
利用老大的超能力，強健的體魄足以讓我不被暴風吹走，但一枚棒球大小的石塊順著暴風挾帶著
旋轉──
嘶──
然後這枚石塊在肉眼無法捕捉的時候，朝我臉頰劃了過去，接著的是──
我趕緊把自己影子化，石塊在我面前爆開，雖然爆炸很小，但要是沒變成影子絕對是致命的，這麼近的距離一枚小型炸彈炸在臉上。
即使看穿了想法，也沒有辦法及時作應對嗎？對方的速度太快了。
然而一道激光衝擊我的視野，影響了影子化的我，讓我不得不變回人形。
緊接著大量雜物，消防栓、招牌、花盆等各種東西朝我這裡飛了過來，好在有吳延讓的能力，讓我沒有受到太重的傷，飛過來的東西都被擊個粉碎。
幻覺、還有騙術！
「夢想成真了呢！第二個我。」
我用騙術製造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分身，再用幻覺做出一個會和騙術做一樣行動的分身，實際上的我遁入黑影中，往巷子裡的陰影間要躲起來。
幻覺和騙術最大的差別，在於騙術在解除前都會是和本尊一模一樣的東西；但幻覺只是幻覺，並沒有辦法觸碰到任何無機物，有東西觸碰到幻覺也只會穿透過去，能夠被影響的只有「人」，只是讓「人」看見一個假象。
但如果是騙術的話，就會像若伶之前對我們用那樣吧？改變世界的規則，根據謊言創造出真實的存在，成為一切合理的謊言。
「哼，我好像忘了你掌握很多麻煩的能力啊！」
「封印！」
奇怪，我看不見他的想法了。
躲在巷子裡的我看見了，兩個我都灰飛煙滅，而蘇空凜開始四處找起我的蹤影。
對喔，他繼承戰神無情的能力，所以也能短暫封印住超能力。
強烈的激光再次迸裂開來，是想讓我失去視野嗎？
（在強光之下，李景須的「影子」超能力很難發動。）
（再逃也逃不了太遠的地方，省點力氣慢慢找吧，又或者直接把這些地方給拆了。）
拆了？
不行，先躲進去好了。
「夢想成真了呢！穿過一道牆。」
語畢，牆上開了個黑洞，穿過它果然來到建築裡面，然後黑洞又消失，回復成原本的牆壁。
我衝上這棟透天厝的三樓這裡可待不久，必須快點找出替代的方法才行！
從窗外看出去，激光已經消失，蘇空凜也不在原來的地方。
我待著的街道這邊有一整排的建築，對面的街道則是有停車場、公園、學校等較為空曠的地方。
不可能在空曠的地方打，我沒有勝算的，那麼──
目標就是在更遠那區滿是大樓的地方嗎？應該把目的地放在那裡，不過要用甚麼方式吸引蘇空凜靠過去呢？他應該會察覺到我的動機吧？不過──
趁我還沒被蘇空凜發現，趕快去那一區吧！一拳敲碎牆壁以後，利用「投擲」的能力敲破牆壁，再用影子抓取飛越到下一棟建築物。
不敢走在沒有遮蔽的街道上，一方面影子使用會有問題，另一方面位置曝光以後，可能很快就會被蘇空凜追上。
連續躍過三棟房子以後，總覺得事有蹊俏，我砸毀房子發出這麼大的聲響，怎麼可能蘇空凜一點動靜都沒有？
還是不要停下腳步好了，但是把心電感應的能力打開，如果蘇空凜在附近應該能聽見。
（……）
（停下來了？那就從這裡開始吧！）
甚麼？他一直在盯著我嗎？
（水轉換成氧氣和氫！）
欸？該不會！
（最後再將這顆石頭轉化成白磷，再指定石頭的位置小型爆炸。）
快跑！
拔腿想從窗戶外跳出去，但──
碰──
劇烈的爆炸震動了地板，火舌立刻竄上我要跳出去的窗戶。
哈啊──停下腳步，差一點撲向火坑。
（還沒完呢，還有大氣的對流！看你想跑到哪去！）
火勢開始以可怕的速度蔓延，不一會兒溫度開始快速的上升。
騙術！不過要說甚麼謊？我現在已經被一大團火包圍了，蔓延的速度逃到哪都沒用，再加上他有可以用操縱氣流控制火勢，往哪裡逃都很危險。
嘗試用影子包住火，雖然確實讓火熄滅，但火勢太大，一下又再生了。
咳呼！
空氣變的稀薄，頭上的汗水不斷滴落在地面。
「夢想成真了……移──」
不行，如果移動過去太消耗體力怎麼辦？還不知道用騙術移動需要消耗多少代價，冒然過去如果昏倒就糟了。
「夢想成真了呢！熄滅窗戶外的火！」
果然，窗戶外的火打開了一個小洞，我側身從那個小洞翻了出去，就這麼摔在三層樓下的地面「碰──」地很大一聲。
大力咳了幾口氣，沒有受到很重的傷，只是把地面撞破了個大洞。
「出現了嗎？送你最後一程吧！」
剛從大洞中爬上來，就聽到蘇空凜這麼說，接著一小道水灑在我的身上，一顆石頭飛過我上方。
緊接著伴隨一道激光，並發出強烈的火焰──
我趕緊放開手，摔回原本的洞裡，上方的火星有些掉到衣服上，但情況不嚴重，趕緊拍掉就沒事，火焰緩緩散去，要是剛才吃下這一擊就玩了，剛才的激光也會封鎖我的影子化。
於是，後腳一蹬，利用極大的怪力造成反作用衝力，讓我得以快速跑出這個洞。
我全力拔起手快跑，一定要跑到左前方的大樓區，距離還有約兩百公尺左右。
本來是下下策，從正面跑過去，現在不得不用上了。
「哼？你跑不掉的！」
（乘上氣流追上他！）
強勁的風從我後背吹過來，雖然是順著我的方向，但這裡是大馬路上，沒有任何遮蔽的東西，就表示──
回頭一看，驚人的事發生了！蘇空凜踩著風，以極快的速度往我這飛過來，左右兩旁的旋風要把我包圍。
「你贏不了我的！踩在風上滑行比起你在地板少了摩擦力和阻力，我不費力氣就能追上你。」
「那我也搭上去呢！」
我往上一跳，在腳下凝聚出影子，果然影子也行，影子做成的墊子順利令我乘上旋風。我不再前跑，轉過來看著蘇空凜，這才把他看仔細了，他是用水凝聚在自己腳底踩上它，接著在用風力滑行過來。
我們使用的能力都很小，卻大幅集中在腳底板，也因為人的腳下本來就會產生影子，所以不用多費力去製作。
「這裡你就不敢用爆炸了吧？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爆炸了，再加上這陣氣流，我們兩個都會被炸傷的。」
「哼！但你又能對我怎麼樣？別忘了我最初的能力就是『惡意』，只要你有任何想攻擊我的想法，對精神的影響會讓你瞬間解除超能力。」
我和蘇空凜對峙著，就像鷸蚌相爭那樣，雙方都動彈不得，分別抓住對方的死穴僵持住。
「很快這陣風就要停下來了，我跟你的捉迷藏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風的強度在減弱，我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應該是蘇空凜刻意做的。
「還行啊，因為我打算現在就下車！」
可惜我已經到了。
「夢想成真了呢！短暫的陰天。」
我讓上空出現一小片雲遮住陽光，讓我有足夠的影子可以用，伸出影子手，抓住樓房的牆壁，如同彈力繩般彈了過去。
一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推開玻璃門衝進一棟大樓裡面。
靠在玻璃門邊喘著大氣，看相外面，蘇空凜沒有貿然追上來，它果然是一個穩重不喜歡冒險的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棟挑高的大樓沒有燈光，但玻璃門的構造令外面的光可以稍微打進裡面。
大廳可以看見十幾層樓高的屋頂，應該是棟華麗的豪宅大樓，四周圍環抱著一小條走廊，走廊上探出頭就可看見一樓的樣貌。
不能在這裡久留了，要快點想出解決的方法。
這裡跟剛才的平房不同，像這種挑高的大樓要引發大規模火災就需要更大的爆炸，需要耗費的時間勢必更長。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想……
騙術？
會不會……連這個也行，不過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
我沒有時間猶豫，只能孤注一擲了。
「夢想成真了呢！蘇空凜的妹妹還活著。」
語畢，我對街道伸出右手，奇蹟就這麼發生了，蘇空凜的妹妹出現在街道上。
「哥！哥你在嗎？」
「湘依？」
蘇空凜跑近少女，卻在他面前數步遠的地方停下。
「你是李景須變成的嗎？」
蘇空凜伸出食指質問著。
湘依沒有回答，只是一小步一小步走到蘇空凜面前。
「大笨蛋！」
啪－
響亮的一巴掌，直接打在蘇空凜臉上，留下熾紅的巴掌印。
「你不是答應我嗎？只要讓那些害死爸的人得到報應就會收手，就會回歸原本日常的生活嗎？」
「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不是死了嗎？」
蘇空凜的表情出現動搖。
「什麼我死了？連自己妹妹都不記得了？你這殺人魔！」
「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了？又在殺人了嗎？」
「不可能！你一定是假的！」
蘇空凜抓向他的肩膀，眼神更加震驚。
沒錯，它應該不知道，騙術可以做出一個一模一樣──
嘖！一陣頭暈目眩，這應該是很耗體力的使用，加上剛才的戰鬥，可能撐不了多久。
騙術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人，甚至改變那個人的印象，令他記得他真的活著，就像之前若玲對我做的。
「好！你殺人殺到連我都不記得了。」
少女的聲音哽咽。
「小時候，你總是被長輩們叫做天才，沒有人會重視我，我好討厭好討厭你，為什麼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你那麼了不起。」
「不管我做再多努力，我永遠無法超越你。」
「明明是這麼討厭你，你卻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拿到錢就買禮物給我，功課不會的就教我，在學校被人嘲笑也第一個去挺我。」
少女眼眶紅了，倒抽一口氣，感受的出鼻腔充滿鼻水。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你這麼討人厭……」
「湘依……」
蘇空凜撇過頭去，完全沒有方才銳利的殺氣。
「長大以後我還是討厭你，討厭你為什麼永遠都在管別人，為什麼為了工作和理想連自己的家人都不照顧。」
「你都想要改變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了，為什麼不對我們這群愛你的人好一點，為什麼要強迫別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是為了正義，為了保護－」
蘇空凜想反駁，卻被少女按住了雙肩。
「你連我都保護不好！」
蘇空凜面有慚愧，說話的音量也漸漸小了。
「連自己的家人、連爸都救不了，你憑什麼去救別人？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少女的聲音漸漸沙啞，擦一擦眼淚往蘇空凜面前走過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我會因為那些找你尋仇的人殺死。」
「好好和平的過日子不是很好嗎？喂……」
少女拉著蘇空凜的肩膀。
蘇空凜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百感交集看著她。
（真的是……湘依嗎？）
（為甚麼……明明知道眼前的他應該是假的，我卻聽得進去。）
（我還是想停下來聽她說話，因為這就是湘依會說的。）
（不用特地聽我也猜得到他想說什麼，卻不斷留戀……）
我聽到了，蘇空凜在心底百感交集的掙扎。
「不要再打了好不好……你不是最疼我了嗎？我許的願望你全部都會替我實現不是嗎？」
少女抱著蘇空凜。
「哥……替那些替你擔心煩惱的人想一想好不──」
「湘依？喂，湘依！」
不行，我的體力已經要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要怎麼跟蘇空凜戰鬥，只好解除騙術的能力。
「李景須！你竟然玩弄我對家人的親情！」
蘇空凜憤怒的大吼，消防栓被整根拔起，洞裡噴出的水柱轉往大樓方向衝擊，這樣的攻擊令水衝破玻璃門，完全沒有剛才的理智。
（聽得見嗎？蘇空凜）
「這是什麼？是心電感應嗎？你在那裡？我現在就去找你！」
不好，他要往這個方向衝過來了。
最後的奮力一搏要怎麼──
！
癱坐在門邊的我抬起頭，看到一盞大型水晶燈掛在屋頂。
如果說，我的能力真的是什麼夢靨的話……
就用這股夢靨，終結掉所有人的夢靨……
利用「夢靨」的能力，身出影子手沿著牆壁攀爬，順利抓住水晶燈，然後我沿著牆壁慢慢用影子手把自己拉上去，往大樓頂端。
（告訴你也無妨，那是我的能力──騙術，可以偽造一個虛假的現實呈現在你面前，不過無法持續太久。）
（雖然是偽造的，不過你看見的，是根據現實蘇湘依的形象與靈魂呈獻的存在，你所聽到的那些，如果蘇湘依還活著，她也會對你說一模一樣的話。）
（你閉嘴！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蘇空凜的聲音傳進我的腦海。
（你也該醒了吧？人有人的極限，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完美無缺。）
（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鮮少體會過失敗，但是你必須接受，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完美無缺的結果，凡事只要量力而為就行了。）
（那是喪家犬才說的話！）
（放手吧！讓所有愛你的人流淚，根本不是什麼英雄！）
（從古至今，那些想稱霸天下的人最後都怎麼了？就算你成為一個大公無私的王者好了，生命真的是永恆的嗎？數十年後你還是只是一攤白骨，什麼也做不了！）
（不如學習珍惜，學習去看世界的正面，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的美麗的多！）
（你根本就不是你說的一無所有，你多的是在乎你的人！）
（你真的以為躲進大樓就安全了嗎？我現在就燒掉他！）
碰呼！底下似乎發生了爆破，還看得見一些火光。
（出來啊！你躲到哪去了？我現在就燒了他！）
真的是最後了。
（就算有這麼多強大的力量，體力也根本不可能一次駕馭啊！）
蘇空凜沒有回應我。
解除能力後我坐在水晶燈上面，水晶燈一搖一擺，不知何時會落下。這裡完全沒有燈光，蘇空凜沒有看見我，相反的下方因陽光灑了進來，明顯看見蘇空凜往大樓裡面走。
不可以失敗啊，這是最後了，我將最後的力量凝聚在影子手上，一隻影子大手抓住了我和水晶燈，向天花板的方向往後拉……
然後，我看見火舌竄了上來，以迴旋的方式往天花板衝。
（沒有用的！你的影子無法生效，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蘇空凜心裡這麼想了，但是──
剎那間，整棟大樓被打亮，影子消失了──
但是，一切也來不及了──
「呀啊啊啊－」
利用「投擲」的能力，讓影子手投擲出我，十幾層樓的距離，閉上雙眼，高速往蘇空凜的方向俯衝。
「什——」
突破一連串的火焰，我感受到炙熱的火舌遊走在我的肌膚，剎那間如通千把刀子劃破一般折磨，根本就是人間煉獄，但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就算風可以給我阻力，消除掉「投擲」的效果，我也會因為物體的慣性，直到速度歸零為止，挾帶強大衝擊力道，往蘇空凜的方向衝擊。
（封印！快封印！）
我的心電感應聽到這樣的聲音，速度好像被減慢了一個剎那。
但也只會有一個剎那，他的封印或許可以封印住自己用來操控火焰的風、可以封印投擲造成的速度──
但十數層樓帶來的地心引力加速度和慣性，是改變不了的吧？
這一刻的我，想必就像顆巨大的隕石，往蘇空凜方向衝過去。
聽見巨大的碰撞聲，眼睛已再也睜不開，身體已無法動彈而且沒有知覺，頭也無法移動，意識漸漸衰退。
「你……這麼做……也會……死的……」
似乎我與他靠得很近，耳朵可以聽見蘇空凜的低語，眼睛卻無法確認這個事實。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狀態，到底怎麼了，更無法了解，攻擊是不是打中蘇空凜，就只是魯莽的孤注一擲。
希望……心電感應還能用。
（這樣最好了……我們再也不需要煩惱了……）
（如果能有……能再次體會人生……請你……珍惜那些愛你的人……）
「為什麼……你要這樣……」
太好了，想法有傳達給他。
（這才是對你我……最好的結果……也是唯一……能打贏你的辦法──）
眼前一片昏暗，除了耳朵聽到些許無法辨識的聲音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動了，耳邊的聲音，也慢慢消失了。
突然間，我又來到別的地方。
真的是夠了……已經快分不出什麼是現實了。
一名少年拿一炷香，對著前方神桌的黑白照片低下頭。
少年有著一張清秀的臉，細長的眼睛給人嚴肅的殺氣，身著正式的西裝，臉色凝重地看著地面。
奇怪？我的身體呢？
明明看得見少年，自己卻動不了，也沒有自己的身體，彷彿處在夢境之中。
這次讓我接觸的方式又換了，可以知道自己處在某個人家哩，沒有開燈，只有神桌前的燈光，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旁邊應該是大門，所以神桌大概是放在客廳的一角。
（某天，家父因為一次關鍵性的失敗，公司顏面掃地，外界舉凡媒體、企業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把公司與家父罵得狗血淋頭。）
視線中的少年沒有說話，聲音直接傳進腦海裡。
（整起事件都是來自於其他看不順眼我們企業所惡意做的造謠抹黑，沒有人去查清楚真相，每個人都只針對替人背黑鍋的我們，無止境的辱罵，騷擾的垃圾簡訊、郵件。）
（即使收到這麼多東西，法律沒有還給我們公道，也沒有意願替我們處理這些攻擊性言論的郵件，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一再的上訴了。）
（企業抓緊這個把柄，透過股票、商譽、蠕蟲程式的攻擊，公司就此倒閉。）
（我的父親，就在自責中自殺了。）
（死的人，根本不應該是他，是那些毀謗與胡亂跟風亂罵人的人！明明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明明不是當事人，憑什麼在旁邊亂講話？）
（就是因為這堆言論，無形中不斷帶給我父親心裡上的創傷，強烈的責任感才會逼得他走上絕路！）
（還有那些衣冠禽獸的傢伙們，因為自己無法研發出好的間諜程式與監視軟體，就把目標放在盜竊的手上，法律竟也沒保護我們的智慧財產權，或許私通的範圍，超乎我們的想像。）
（即使沒有刀、沒有槍，這無形的殺人手段比什麼都還要狠毒，透過金錢與精神壓迫逼迫父親走上絕路，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是我們太小看人群的力量了，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螻蟻團結起來也能擊潰雄獅，只看見光明面的我們怠惰於堤防，最後瓦解了自以為是的我們。）
（那現在的我，要怎麼擊倒他們？）
（沒有公司、沒有資金，外加被盜竊走的軟體，拔光獠牙的獅子，除了哀嚎，什麼也辦不到）
（我需要力量，足以擊倒他們的力量。）
（但是我，什麼也辦不到。）
（告訴我吧，父親。失去金錢與力量的我，該怎麼做。）
少年雙手合十，閉上眼默念著。
（他叫作蘇空凜，是這場遊戲的另外一名勝利者。）
小丑的聲音這麼傳進我耳裡。
就是他？也就是說他就是手刃其餘數名參賽者的殺人魔？
（哼……我真沒用，人只有在有所求時才會求助信仰嗎？平時明明對那種向神明伸手而無所回報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現在竟然在做一樣的事情，我才是真正要被瞧不起的人嗎？）
「那就讓你自己救自己怎麼樣呢？嗚嘻嘻嘻嘻～」
小丑突然間出現在蘇空凜背後。
蘇空凜沒有任何恐懼的神情，放下雙手緩緩轉過身去。
「你是誰？」
「我是誰？那你又是誰？」
「隨便跑進別人家裡，又穿著奇裝異服，你絕對不是普通人。」
蘇空凜仰著頭，瞇眼瞪視著。
你也太冷靜了吧！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你家，又突然站在你背後，難道都不怕自己看見鬼了嗎？又或者是強盜小偷怎麼辦？跑也不跑還有心情質問別人！
「呼嘻嘻嘻嘻～我乃神明大人呦嚕嚕～」
「無聊。」
「嗚呼呼……你……你好冷淡啊……都這樣對人家。」
小丑轉過身去，雙手放在眼前拭淚，像個小女生大哭起來。
「再不走我要叫警衛上來了，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到底是誰？」
「嗚……」
小丑沒理他，繼續哭。
蘇空凜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手卻完全穿透過去。
「你，難道是別的企業完成某種虛擬影像投影之類的嗎？攝影機在哪裡？你又是從哪裡監視我家的？」
蘇空凜站穩腳步，變得更憤怒。
超冷靜的！是因為碰習慣高科技，所以凡事都用科技來解釋嗎？
「好啊，都這樣！」
小丑蹲下身子，對著地板畫圈叉。
蘇空凜走到家門邊，正想開門請他出去──
沒有動靜。
不管怎麼碰把手都沒動靜。
「……」
蘇空凜看著門默然不語。
終於發現對方不是人了嘛！
「都這樣啊！我那麼熱情找你講話，要幫你解決你的困擾，你這什麼態度……」
小丑像是鬧脾氣的小孩，抬高音量吼著。
「行，你想說什麼？而且你是誰？」
「哼，說了你又不信～就說我是神明大人～」
「我信了。」
蘇空凜沒有任何錶情變化，答著。
你那張臉一點都不像相信！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喔，你不是想像企業復仇嗎？咿嘻嘻嘻嘻～」
「怎麼做？」
「我給你一個超能力，這個超能力會根據你的願望所打造。」
「代價呢？」
奇怪，這次倒是乾脆的可以，照剛才來看應該會打回票的，然後搬出一堆「科學」的理論。
「明年，請你參加我舉辦的遊戲，嘿嘿嘿嘿～」
「什麼樣的遊戲？」
「不告訴你咧～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我拒絕，你可以走了。」
蘇空凜再次嘗試拉開門把，但門把像是被凍結而不為所動。
「真～的～嗎？我可以幫你復仇喔，如果你拒絕我，你有自信贏過那群企業主嗎？你有錢嗎？你有力量嗎？廢！物～！」
小丑不知道哪裡拿來一支大聲公，不斷對蘇空凜「廢物！廢物」地喊
「那也不干你的事，再見──」
蘇空凜三度想拉開門，身體卻全身不能動彈，定身在門前，只剩臉可以動。
「嗚啊啊啊，你真他他他他他的咧～我沒有看過你這麼龜毛又頑固的人啦！」
小丑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地板上打滾，翻成大字形手腳垂著地板，不斷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聲音大到像是要把地板打碎。
「你為什麼要幫我。」
「Yo～干你什麼事？再來啊！你以為你會講的我不會講嗎？」
小丑站起來用中指指著蘇空凜，臉頰脹紅，身上不斷冒出白煙。
「我怎麼能保證你所謂的『超能力』真的有用？」
蘇空凜瞇著眼瞪著他。
真的是……到死都這麼冷靜。
「齁呼呼我好怕喔……煩死了！如果不接受我現在就把你給剁～～下來！」
蘇空凜的身體被強制往天花板拉，拉到距離一把憑空變出的電鋸般「滋咿咿咿咿」發出可怕的運轉聲，好像要他稍微亂動就會讓他血肉噴飛。
小丑似乎也懶得解釋了，越來越火大。
好像也不是沒道理的，在旁邊看得我都生氣了。
「算了，就答應你好了──噗嗚。」
一說完答應，電鋸瞬間消失，拉著蘇空凜的拉力也沒了，蘇空凜從空中重重摔到地面。
「姆哈哈哈你看看你～嗚哇哈哈哈哈～」
小丑捧著圓渾的肚子，用超尖的聲音瘋狂大笑，名符其實的「捧腹大笑」。
「再見啦～」
「吼真的有夠煩……」
（小丑消失在我的面前。）
（雖然只是敷衍了事的答應，當時我只認為自己做一場夢，但是我真的獲得他口中的超能力。）
原來只是敷衍嘛！真的有夠固執的！完全沒能想像他是遊戲的贏家。
快速的影像映入眼簾，是蘇空凜如何報復擊垮董事企業主的回憶。
（父親並非什麼也沒留給我，從他的遺物中我找到一片記憶卡，裡頭記載著毀滅這種程式的弱點，以及新版本的間諜程式「Chasers」。）
（我完成初步編譯，之後找到公司的老將私下聚會，每天日夜不停地檢討程式的弱點，還有進行除錯。）
（在一連串的測試之後，總算可以利用它無聲無息侵入戶政事務所與眾多可以讓我掌握各資的資料，找到那些加害我父親的人。）
（因為我的超能力「惡念」的因素，只要對我懷抱惡念的人就會精神錯亂，甚至影響身體機能的程度，惡意越強烈，這份能力便越強。）
（因為這個能力的因素，與我會面的企業主們倒的倒、瘋的瘋，法律沒有辦法抓我，不管警方做多少筆錄都沒有用，根本無法查出我利用什麼造成他們的瘋癲，企圖偵查我的人也因對我懷抱惡念而發瘋，沒有人攔得住我。）
（漸漸出現很多與我相關的新聞，奇蹟的是，不需要太久的時間，這些新聞便銷聲匿跡，而且都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解釋替我掩飾過去了。）
（我，完成我的復仇。）
（如同他們殺害我父親一樣，我逼他們自己自殺。）
（只要不對我懷抱害人的心，就不會受到能力的懲罰，全是因為他們多行不義與貪得無厭導致自食惡果，我只是讓他們了解到這件事。）
（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在別人以為勝利得到一切的那一刻，把他從勝利的寶座踢下，奪走自以為是的一切，在復仇中得到的快感，甚至難以從文字言喻。）
超能力不是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嗎？
難道說，連小丑也認同他的行為？
不過這個能力其實也是被動的，要說蘇空凜想主動害人其實也沒辦法……
（但這也替我帶來災禍，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接觸，鄰居紛紛搬走了，網路傳出許多我的傳說。）
（接踵而來的是各種明槍暗箭，從言論上、從恐怖攻擊上、從經濟上、從各方面的打壓、攻擊沒有中斷過。）
（回不去以前那個輕鬆自在的人生，但我不後悔。）
（幾個月後，遊戲開始了。）
（聽完遊戲規則後，雖然有因懷疑而遲疑幾天，但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吧？）
（我要成為遊戲的王，之後掌握所有超能力，成為最公正的法官，裁斷這個世界所有不公不義的事情。）
（靠著惡念與「Chasers」，還有被繼承下來的超能力，我一個接一個征服那些參賽者。）
在我眼前，他與參賽者的戰鬥快速閃過──
有與破壞別人衣服的拖衣之狼的戰鬥，打到快結束時被戰神無情中斷，差一點書在他手下。
之後是擊倒戰神無情的戰鬥，原來那時是你，打倒戰神無情，也就是說他擁有戰神無情的全部能力，那還真是棘手。
還有好多好多，他與參賽者的決鬥……
（要找出全台各地的參賽者也不是那麼難，每當發生一場超能力戰鬥，網路就會有相關的討論、新聞就會有相關的報導。）
（透過Chasers，很快就能掌握每個參賽者身在何處，再利用側錄程式與侵入監視器系統，甚至可以掌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只要能夠保護好妹妹，我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也就是說，他提供吳延讓關於我們的資訊，再借刀殺人，企圖讓他殺了我？
「湘依！」
畫面突然切換到夜晚的街道，蘇空凜大聲喊著一個名字，抱起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少女。
「你撐著點，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
少女緊閉雙眼，露出痛苦的神情。
少女沒有回答，嘴巴微微上下動著，手不斷發抖，想握住蘇空凜的手。
「湘依……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就沒有家人了啊！」
握住她的手，蘇空凜激動的吼著，完全沒有先前看見的理智。
少女顫抖的身體，漸漸沒有動作，完全失去力氣的倒下。
「湘依！」
（我把一切，想得太單純了。）
（即便自己力量在大，總有伸手未及的地方。）
（這次真的……失去了一切……）
（沒有任何牽掛了……）
（我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
（這個世界一定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出來主持公道！）
還有家人的痛，所以才想成為王嗎？
「小琉學姐！小璃學姐！」
畫面又被拉到一間國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手電筒搖晃的燈光十分顯眼，我就看著自己這麼跑過黑夜的走廊。即使是從遠處的頂樓也看得一清二楚，我正站在頂樓上。
「差不多該了結掉你了吧！死人就滾回去該回去的地方！」
在我背後傳來蘇空凜深沉的怒吼，轉頭一看──
他正在跟一個穿著病袍的女子對峙，女子看起來十分可怕，凌亂而不整的長髮蓋住大半部的臉，蒼白沒有血色的肌膚另他看起來宛如恐怖片裡走出的女鬼。
即使面對蘇空凜的威脅，他依舊「哼嘻嘻嘻～」地笑。
「你不可能贏過我的，我也不打算讓你死得太乾脆，對湘依做了甚麼我全部會回報在你身上！讓你感受一下自己的惡意吧！」
「咿嘻嘻嘻嘻～嗯哈哈哈～才出這點事情就受不了啦？真是一位幸福的公子哥呢！你的『惡意』已經發動了喔！我感受到了，從胸口裡併發出像是火焰燃燒的感覺，接著看到你的畫面模糊，大概是這樣嗎？」
兩人的對話持續進行，但周遭看來不太對勁。雖然身體感受不到，但這場大雨似乎往這裡不斷集中，而且在蘇空凜和這名女子周遭也匯聚成了一陣暴風圈──
難道，這就是我在那時看見的？
「哼！你倒是不痛不癢的樣子嗎？」
「當然，這種事情每天在天聖醫院都會經歷過，你們這群溫室裡的花朵怎麼會有──咳啊！」
女子說到一半就往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吐完只是繼續大笑。
天聖醫院？那不就是我住的那間醫院嗎？
「我改變心意了，就讓你死得乾脆點，毫無懸念給你個痛快！連敵人在哪都看不清楚的你，不可能分辨得出我攻擊的方向！」
（根據蒐集到的情報來看，他的能力是「壓力」，是可以把人心理上的壓力轉化成現實的壓力這種可怕、毫無科學常理的能力。）
（這也是為甚麼他能平安無事站在風暴之中的原因吧？吹過來的風被反向的壓力所阻擋，如同一面牆把他全方位保護住了。）
「哈哈哈哈──我的能力跟你們可不一樣，只要心中的憎恨越強，這個能力發揮得就越棒……你該不會想跟我比賽誰的體力先用罄吧？」
女子依然從容不迫，但是他腳底踩的地面漸漸破碎，龜裂的痕跡逐步在擴大。
「你不可能贏得過我的怨恨的，去死吧！」
方才的雨已經匯聚在一點變成一顆大水球，而風暴也轉移到與水球相鄰之處。
「喝啊！」
蘇空凜用來操控水球與風暴的雙手「啪」地擊掌，水球與風暴撞在一塊，細小的水珠四處散射，兩人被巨量的水花與水瀑淹沒，無法看見兩人的戰況。
同時，大樓的地板逐漸在崩解，最後整個大樓倒塌……
「吳若伶……」
「我知道你想問甚麼，學姊。」
小琉學姐坐在病床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
這裡是天聖醫院的病床，小琉學姐身上各處都包著繃帶，一旁還吊著點滴，雖然已經醒來，不過依然很虛弱的樣子。
「對不起啊，瞞著你我是參賽者的事情。解釋起來很複雜，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你們的敵人就是了。」
「你想問景須在哪嗎？他剛好躺在隔壁間病房呢！他沒事喔。」
「語璃呢……」
「他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對不起，我到現場時，就只剩下信物了。」
若伶展示一下手上的戒指給學姊看，小琉學姐失望地嘆一口氣，就沒有多說甚麼。
「學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雖然很難受，不過──」
「當天攻擊你們的參賽者沒有消失，很可能……他們會再度攻擊過來，我會盡力保護好你和李景須的，但……」
「對方的實力絕對不輸給我，而且對手有兩個，李景須現在又昏迷不醒，所以……」
「沒關係。」
「離開、離開這場遊戲吧……」
「恕難從命呢！我可不是甚麼努力都不做就先放棄的人。」
「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啦，你有什麼重要的話還想對李景須說的嗎？萬一你真的遭逢不測，我會轉達給他的。」
而小琉學姐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搖搖頭。
「真的？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欸！」
「他，會醒來的吧？」
小琉學姐有氣無力說著。
「醫生說還要再休息一陣子，可是……挑戰者今天晚上就會打過來。」
「行動會在晚上，我帶你們一起逃走吧！」
「不、不可能。」
小琉握住若伶的手，把他手上的戒指，也就是信物摘了下來。
「我、我來幫你們爭取時間。」
「你瘋了嗎？你現在連下床都有問題了，身體又這麼虛，還是把戒指還我，讓我來擋住他們吧！」
「我、我不信任你。」
「那我就讓你信任我，你看你連戒指都握不──」
「讓那孩子活下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小琉學姐伸出另一隻手，握住想拿回戒指的若伶的手。
「你、你也有自己的願望……還沒達成吧？去找自己的答案。」
「就說了信任我一點嘛！別讓我難做人了──」
此時，病房的房門被打開，開門的人是蘇空凜，旁邊還跟著一個一頭白髮的小孩子，拉著蘇空凜的衣角站在他旁邊。
「兩位，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們。」
說話的人是蘇空凜，他就站在門前，緩緩關上門，沒有要走向前的意思。
「唉呀？敵人打過來了呢！」
若伶握緊拳頭，瞪視著蘇空凜。
「要在這裡打起來我也不反對，但是你們都希望能夠有個和平的結果吧？」
「喔？」
「我想跟你們談個交易，理由是我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我沒有能力去打倒方安婷。」
他口中的「方安婷」應該是那位長得像女鬼的女生吧？
「那不正好，我們現在打倒你，拿走你身上的能力再跟方安婷開戰，這樣就沒有後患了吧？順便終結掉這場遊戲。」
「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只要你認為自己有能力打倒方安婷就行了。」
「為什麼你認為自己有機會打倒她？」
「我身旁的人辦得到。」
兩人的目光交疊到白髮小男孩身上，他羞怯地躲在蘇空凜背後……
然而轉瞬之間，來到夜晚的天聖醫院，這裡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若伶和我倒在一起，而空凜單膝下跪，面露猙獰地撐著。
白髮小男孩抱著方安婷，流著淚靜靜地好像說了什麼，之後兩人化作細小的光點，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們是必經歷過一場激戰吧？不過到底發生了什麼？
「喂！告訴我啊小丑，他們到底怎麼了？」
我忍不住大吼出來，想當然爾，周圍的蘇空凜和若伶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的是的，景須先生的回憶列車在此結束，請各位乘客準備前往終點站『王者決定站』，即興表演在此告一個段落，請各位盡快下車，謝謝！」
小丑出現在我身旁，拿出一組對講機，用列車長的口吻嘲諷說著。
「告訴我這麼多支離破碎的事情，不一次講清楚，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憤怒地轉過身對他罵著。
「因為我覺得挺無趣的啊，李景景，告訴你太多就會知道蘇空凜的超能力了，對他也太～不公平了吧？欸嘻嘻嘻，你說是吧？」
「這只是搞混我的印象而已，根本不能說明甚麼吧？到底誰才是殺害學姊的兇手？還有蘇空凜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也都還完全不知道啊。」
「噗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
「這不就跟你的人生很像嗎？這根本就是阿景的人生寫照嘛！每件事情都用半吊子的方式去了解，好像看見了頭跟尾，最後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啊哈哈哈哈──」
小丑用嘲諷的口氣大笑起來，我氣不過轉頭就要給他一拳──
「咚嗚──」地捶在肚子上，發出這樣滑稽的聲音之後，小丑笑得更厲害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我只是想為情緒找個出口，使勁一拳捶在地上，讓自己的拳頭感受到痛楚，比起捶在他那充滿彈性的杜子上有了疼痛、有一股恐懼感，才有被宣洩的感覺。
「阿景景啊，你可以把這個當成遊戲勝利的願望喔，『我要搞清楚所有真相』像這樣熱情地大吼出來，只要你贏了也是能實現你願望啦！」
「閉嘴！你這個把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混帳！」
顯而易見的現實。
不被改變的真實。
早已了解的真相。
我卻是一再重複、一再地罵、一再地──
無能為力。
「哼哈哈哈……算了，最後就給你個忠告，我對阿景最好了～」
「不管怎麼選，你永遠只追得到一個事實，你的人生只又一條路走，選了就不會改變了。」
這樣的話語低沉而嚴肅，跟他剛才高而尖的嗓音完全不同，迴盪在我的耳朵之間……
畫面結束，我重新看見我的身體，而我也正站在一條道路上，心裡還帶點徬徨，卻因為經歷過太多這種事情，心靈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嗎？自己竟然慢慢適應過來。
這是一座我沒有看過的都市，就是小丑說過的最終舞台了嗎？看起來多麼普通，兩排有著高低不齊的房子，還有幾輛停著的車。
走著走著還可以看見公園、餐廳、小販和高樓大廈，唯獨和現實最不同的一點，是沒有任何人，吵雜聲也少了很多，就是自然的風聲，也沒有動物出沒在這裡吧？安靜地令人窒息。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作戰策略呢？對方可是打到眾多參賽者的大魔王啊。
……
不可理喻……
為什麼啊，一個瞬間我的人生什麼都變了？
短短幾周，那些我珍視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又要被迫做出一堆選擇。
我好想離開……
好想要更多時間……
好想要一個可以信任的答案。
我都不記得嗎？我又像往常一樣敷衍了事嗎？看見蘇空凜回憶的時候、看見若伶回憶的時候，我又想逃了嗎？
這樣的我──我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為──
一名少年站在我約三公尺前，他眼神銳利，如同盯上獵物的獵豹一般，隨時有可能出擊。
「你就是李景須嗎？」
少年開口問著。
「我看見了，你的故事。」
「我想你也是一樣吧？你也知道我的事情。」
「沒錯。」
我淡淡答著。
「為什麼，你要殺害一堆與你無冤無仇的人？」
「沒有為什麼，為了我的理想。」
少年毫無感情說著。
「你這個殺人魔，難道你認為這樣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了嗎？世界就真的完美無缺了嗎？」
「沒有試過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你又怎麼能保證？」
「一個人的成就，就要由那個人自己來決定，任何人都沒有剝奪別人自由的理由與權力，不是嗎？」
我質問著。
「沒有錯，我不否認我有罪，但－」
「這個世界，需要有一個領導者主持公道。」
「而且如果不這麼做，我就會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憑什麼去顧慮別人。」\
蘇空凜不疾不徐反駁我。
「你知道，遊戲第二個答案嗎？」
「我知道，但我不想採用。」
「如果有機會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犧牲少數人也在所難免。」
「你就對自己那麼有自信，能夠成為一個絕對完美的人嗎？」
「當然。」
蘇空凜的答覆裡，沒有一絲猶豫。
「在這場遊戲裡，你還沒領悟到嗎？最強大而且勢不可擋的人就是失去一切的人，什麼都沒有，連目標也失去的亡命之徒，什麼都有可能辦得到。」
「現在失去所有朋友的你，或多或少也有感覺的吧？」
……
不是。
絕對不是！
「現在一無所有的我，最有能力阻止更多慘劇發──」
「你說謊！你現在就在製造悲劇！」
「你說你沒有目標，是因為你不願意去想、去找，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絕路，絕對會有自己存在的理由！」
「更何況全部都是你的責任嗎？為什麼別人的種種好壞全部要你來負責？順其自然的發展不是很好嗎？」
「你說過的吧？你們公司原本跟警察合作，幫助警察破案，解決了很多社會上的犯罪事件。」
「更何況你也打倒那些覬覦你們公司的企業們了，像以前一樣，繼續盡自己心力幫助別人不是很好嗎？」
「你過去的目標都已經完成了，你一直很成功在往前走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懂！」
蘇空凜反駁著。
「像你這種每天只知道輕鬆過日子，既不好學也不思考的人，別把每件事情都看得那麼簡單了！」
「就算證據確鑿又怎樣？就算兇手被繩之以法又怎樣？你有考慮過背後會牽扯到多少人嗎？你有考慮過事情會延伸到多遠的地方嗎？」
「你這種米蟲什麼都沒有考慮過，只知道每天天真爛漫地喊著『理想』、『和平』，真正拿到超能力後的你有做過什麼？你也不曾保護好自己最珍惜的人！」
「你就出招吧，如果你真的改變的了什麼，就擊倒我而改變給我看！如果你真的是正義，就證明給我看！」
蘇空凜揮一揮手，一道強烈暴風襲來，挾帶著不少沙塵，在耳邊發出陣陣可怕的尖音。
我劃出一到影子障壁，擋下暴風，身體卻還是不斷向後滑。
「並沒有……並沒有絕對……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絕對。」
「汲汲營營在無法達成的現實一點意義也沒有！人只要頃盡全力，達成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搞清楚狀況，這一局已經死棋了！」
（石塊、閃光、變質、爆破）
蘇空凜的內心這麼想著。不過變質？
利用老大的超能力，強健的體魄足以讓我不被暴風吹走，但一枚棒球大小的石塊順著暴風挾帶著
旋轉──
嘶──
然後這枚石塊在肉眼無法捕捉的時候，朝我臉頰劃了過去，接著的是──
我趕緊把自己影子化，石塊在我面前爆開，雖然爆炸很小，但要是沒變成影子絕對是致命的，這麼近的距離一枚小型炸彈炸在臉上。
即使看穿了想法，也沒有辦法及時作應對嗎？對方的速度太快了。
然而一道激光衝擊我的視野，影響了影子化的我，讓我不得不變回人形。
緊接著大量雜物，消防栓、招牌、花盆等各種東西朝我這裡飛了過來，好在有吳延讓的能力，讓我沒有受到太重的傷，飛過來的東西都被擊個粉碎。
幻覺、還有騙術！
「夢想成真了呢！第二個我。」
我用騙術製造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分身，再用幻覺做出一個會和騙術做一樣行動的分身，實際上的我遁入黑影中，往巷子裡的陰影間要躲起來。
幻覺和騙術最大的差別，在於騙術在解除前都會是和本尊一模一樣的東西；但幻覺只是幻覺，並沒有辦法觸碰到任何無機物，有東西觸碰到幻覺也只會穿透過去，能夠被影響的只有「人」，只是讓「人」看見一個假象。
但如果是騙術的話，就會像若伶之前對我們用那樣吧？改變世界的規則，根據謊言創造出真實的存在，成為一切合理的謊言。
「哼，我好像忘了你掌握很多麻煩的能力啊！」
「封印！」
奇怪，我看不見他的想法了。
躲在巷子裡的我看見了，兩個我都灰飛煙滅，而蘇空凜開始四處找起我的蹤影。
對喔，他繼承戰神無情的能力，所以也能短暫封印住超能力。
強烈的激光再次迸裂開來，是想讓我失去視野嗎？
（在強光之下，李景須的「影子」超能力很難發動。）
（再逃也逃不了太遠的地方，省點力氣慢慢找吧，又或者直接把這些地方給拆了。）
拆了？
不行，先躲進去好了。
「夢想成真了呢！穿過一道牆。」
語畢，牆上開了個黑洞，穿過它果然來到建築裡面，然後黑洞又消失，回復成原本的牆壁。
我衝上這棟透天厝的三樓這裡可待不久，必須快點找出替代的方法才行！
從窗外看出去，激光已經消失，蘇空凜也不在原來的地方。
我待著的街道這邊有一整排的建築，對面的街道則是有停車場、公園、學校等較為空曠的地方。
不可能在空曠的地方打，我沒有勝算的，那麼──
目標就是在更遠那區滿是大樓的地方嗎？應該把目的地放在那裡，不過要用甚麼方式吸引蘇空凜靠過去呢？他應該會察覺到我的動機吧？不過──
趁我還沒被蘇空凜發現，趕快去那一區吧！一拳敲碎牆壁以後，利用「投擲」的能力敲破牆壁，再用影子抓取飛越到下一棟建築物。
不敢走在沒有遮蔽的街道上，一方面影子使用會有問題，另一方面位置曝光以後，可能很快就會被蘇空凜追上。
連續躍過三棟房子以後，總覺得事有蹊俏，我砸毀房子發出這麼大的聲響，怎麼可能蘇空凜一點動靜都沒有？
還是不要停下腳步好了，但是把心電感應的能力打開，如果蘇空凜在附近應該能聽見。
（……）
（停下來了？那就從這裡開始吧！）
甚麼？他一直在盯著我嗎？
（水轉換成氧氣和氫！）
欸？該不會！
（最後再將這顆石頭轉化成白磷，再指定石頭的位置小型爆炸。）
快跑！
拔腿想從窗戶外跳出去，但──
碰──
劇烈的爆炸震動了地板，火舌立刻竄上我要跳出去的窗戶。
哈啊──停下腳步，差一點撲向火坑。
（還沒完呢，還有大氣的對流！看你想跑到哪去！）
火勢開始以可怕的速度蔓延，不一會兒溫度開始快速的上升。
騙術！不過要說甚麼謊？我現在已經被一大團火包圍了，蔓延的速度逃到哪都沒用，再加上他有可以用操縱氣流控制火勢，往哪裡逃都很危險。
嘗試用影子包住火，雖然確實讓火熄滅，但火勢太大，一下又再生了。
咳呼！
空氣變的稀薄，頭上的汗水不斷滴落在地面。
「夢想成真了……移──」
不行，如果移動過去太消耗體力怎麼辦？還不知道用騙術移動需要消耗多少代價，冒然過去如果昏倒就糟了。
「夢想成真了呢！熄滅窗戶外的火！」
果然，窗戶外的火打開了一個小洞，我側身從那個小洞翻了出去，就這麼摔在三層樓下的地面「碰──」地很大一聲。
大力咳了幾口氣，沒有受到很重的傷，只是把地面撞破了個大洞。
「出現了嗎？送你最後一程吧！」
剛從大洞中爬上來，就聽到蘇空凜這麼說，接著一小道水灑在我的身上，一顆石頭飛過我上方。
緊接著伴隨一道激光，並發出強烈的火焰──
我趕緊放開手，摔回原本的洞裡，上方的火星有些掉到衣服上，但情況不嚴重，趕緊拍掉就沒事，火焰緩緩散去，要是剛才吃下這一擊就玩了，剛才的激光也會封鎖我的影子化。
於是，後腳一蹬，利用極大的怪力造成反作用衝力，讓我得以快速跑出這個洞。
我全力拔起手快跑，一定要跑到左前方的大樓區，距離還有約兩百公尺左右。
本來是下下策，從正面跑過去，現在不得不用上了。
「哼？你跑不掉的！」
（乘上氣流追上他！）
強勁的風從我後背吹過來，雖然是順著我的方向，但這裡是大馬路上，沒有任何遮蔽的東西，就表示──
回頭一看，驚人的事發生了！蘇空凜踩著風，以極快的速度往我這飛過來，左右兩旁的旋風要把我包圍。
「你贏不了我的！踩在風上滑行比起你在地板少了摩擦力和阻力，我不費力氣就能追上你。」
「那我也搭上去呢！」
我往上一跳，在腳下凝聚出影子，果然影子也行，影子做成的墊子順利令我乘上旋風。我不再前跑，轉過來看著蘇空凜，這才把他看仔細了，他是用水凝聚在自己腳底踩上它，接著在用風力滑行過來。
我們使用的能力都很小，卻大幅集中在腳底板，也因為人的腳下本來就會產生影子，所以不用多費力去製作。
「這裡你就不敢用爆炸了吧？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爆炸了，再加上這陣氣流，我們兩個都會被炸傷的。」
「哼！但你又能對我怎麼樣？別忘了我最初的能力就是『惡意』，只要你有任何想攻擊我的想法，對精神的影響會讓你瞬間解除超能力。」
我和蘇空凜對峙著，就像鷸蚌相爭那樣，雙方都動彈不得，分別抓住對方的死穴僵持住。
「很快這陣風就要停下來了，我跟你的捉迷藏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風的強度在減弱，我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應該是蘇空凜刻意做的。
「還行啊，因為我打算現在就下車！」
可惜我已經到了。
「夢想成真了呢！短暫的陰天。」
我讓上空出現一小片雲遮住陽光，讓我有足夠的影子可以用，伸出影子手，抓住樓房的牆壁，如同彈力繩般彈了過去。
一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推開玻璃門衝進一棟大樓裡面。
靠在玻璃門邊喘著大氣，看相外面，蘇空凜沒有貿然追上來，它果然是一個穩重不喜歡冒險的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棟挑高的大樓沒有燈光，但玻璃門的構造令外面的光可以稍微打進裡面。
大廳可以看見十幾層樓高的屋頂，應該是棟華麗的豪宅大樓，四周圍環抱著一小條走廊，走廊上探出頭就可看見一樓的樣貌。
不能在這裡久留了，要快點想出解決的方法。
這裡跟剛才的平房不同，像這種挑高的大樓要引發大規模火災就需要更大的爆炸，需要耗費的時間勢必更長。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想……
騙術？
會不會……連這個也行，不過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
我沒有時間猶豫，只能孤注一擲了。
「夢想成真了呢！蘇空凜的妹妹還活著。」
語畢，我對街道伸出右手，奇蹟就這麼發生了，蘇空凜的妹妹出現在街道上。
「哥！哥你在嗎？」
「湘依？」
蘇空凜跑近少女，卻在他面前數步遠的地方停下。
「你是李景須變成的嗎？」
蘇空凜伸出食指質問著。
湘依沒有回答，只是一小步一小步走到蘇空凜面前。
「大笨蛋！」
啪－
響亮的一巴掌，直接打在蘇空凜臉上，留下熾紅的巴掌印。
「你不是答應我嗎？只要讓那些害死爸的人得到報應就會收手，就會回歸原本日常的生活嗎？」
「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不是死了嗎？」
蘇空凜的表情出現動搖。
「什麼我死了？連自己妹妹都不記得了？你這殺人魔！」
「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了？又在殺人了嗎？」
「不可能！你一定是假的！」
蘇空凜抓向他的肩膀，眼神更加震驚。
沒錯，它應該不知道，騙術可以做出一個一模一樣──
嘖！一陣頭暈目眩，這應該是很耗體力的使用，加上剛才的戰鬥，可能撐不了多久。
騙術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人，甚至改變那個人的印象，令他記得他真的活著，就像之前若玲對我做的。
「好！你殺人殺到連我都不記得了。」
少女的聲音哽咽。
「小時候，你總是被長輩們叫做天才，沒有人會重視我，我好討厭好討厭你，為什麼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你那麼了不起。」
「不管我做再多努力，我永遠無法超越你。」
「明明是這麼討厭你，你卻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拿到錢就買禮物給我，功課不會的就教我，在學校被人嘲笑也第一個去挺我。」
少女眼眶紅了，倒抽一口氣，感受的出鼻腔充滿鼻水。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你這麼討人厭……」
「湘依……」
蘇空凜撇過頭去，完全沒有方才銳利的殺氣。
「長大以後我還是討厭你，討厭你為什麼永遠都在管別人，為什麼為了工作和理想連自己的家人都不照顧。」
「你都想要改變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了，為什麼不對我們這群愛你的人好一點，為什麼要強迫別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是為了正義，為了保護－」
蘇空凜想反駁，卻被少女按住了雙肩。
「你連我都保護不好！」
蘇空凜面有慚愧，說話的音量也漸漸小了。
「連自己的家人、連爸都救不了，你憑什麼去救別人？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少女的聲音漸漸沙啞，擦一擦眼淚往蘇空凜面前走過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我會因為那些找你尋仇的人殺死。」
「好好和平的過日子不是很好嗎？喂……」
少女拉著蘇空凜的肩膀。
蘇空凜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百感交集看著她。
（真的是……湘依嗎？）
（為甚麼……明明知道眼前的他應該是假的，我卻聽得進去。）
（我還是想停下來聽她說話，因為這就是湘依會說的。）
（不用特地聽我也猜得到他想說什麼，卻不斷留戀……）
我聽到了，蘇空凜在心底百感交集的掙扎。
「不要再打了好不好……你不是最疼我了嗎？我許的願望你全部都會替我實現不是嗎？」
少女抱著蘇空凜。
「哥……替那些替你擔心煩惱的人想一想好不──」
「湘依？喂，湘依！」
不行，我的體力已經要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要怎麼跟蘇空凜戰鬥，只好解除騙術的能力。
「李景須！你竟然玩弄我對家人的親情！」
蘇空凜憤怒的大吼，消防栓被整根拔起，洞裡噴出的水柱轉往大樓方向衝擊，這樣的攻擊令水衝破玻璃門，完全沒有剛才的理智。
（聽得見嗎？蘇空凜）
「這是什麼？是心電感應嗎？你在那裡？我現在就去找你！」
不好，他要往這個方向衝過來了。
最後的奮力一搏要怎麼──
！
癱坐在門邊的我抬起頭，看到一盞大型水晶燈掛在屋頂。
如果說，我的能力真的是什麼夢靨的話……
就用這股夢靨，終結掉所有人的夢靨……
利用「夢靨」的能力，身出影子手沿著牆壁攀爬，順利抓住水晶燈，然後我沿著牆壁慢慢用影子手把自己拉上去，往大樓頂端。
（告訴你也無妨，那是我的能力──騙術，可以偽造一個虛假的現實呈現在你面前，不過無法持續太久。）
（雖然是偽造的，不過你看見的，是根據現實蘇湘依的形象與靈魂呈獻的存在，你所聽到的那些，如果蘇湘依還活著，她也會對你說一模一樣的話。）
（你閉嘴！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蘇空凜的聲音傳進我的腦海。
（你也該醒了吧？人有人的極限，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完美無缺。）
（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鮮少體會過失敗，但是你必須接受，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完美無缺的結果，凡事只要量力而為就行了。）
（那是喪家犬才說的話！）
（放手吧！讓所有愛你的人流淚，根本不是什麼英雄！）
（從古至今，那些想稱霸天下的人最後都怎麼了？就算你成為一個大公無私的王者好了，生命真的是永恆的嗎？數十年後你還是只是一攤白骨，什麼也做不了！）
（不如學習珍惜，學習去看世界的正面，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的美麗的多！）
（你根本就不是你說的一無所有，你多的是在乎你的人！）
（你真的以為躲進大樓就安全了嗎？我現在就燒掉他！）
碰呼！底下似乎發生了爆破，還看得見一些火光。
（出來啊！你躲到哪去了？我現在就燒了他！）
真的是最後了。
（就算有這麼多強大的力量，體力也根本不可能一次駕馭啊！）
蘇空凜沒有回應我。
解除能力後我坐在水晶燈上面，水晶燈一搖一擺，不知何時會落下。這裡完全沒有燈光，蘇空凜沒有看見我，相反的下方因陽光灑了進來，明顯看見蘇空凜往大樓裡面走。
不可以失敗啊，這是最後了，我將最後的力量凝聚在影子手上，一隻影子大手抓住了我和水晶燈，向天花板的方向往後拉……
然後，我看見火舌竄了上來，以迴旋的方式往天花板衝。
（沒有用的！你的影子無法生效，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蘇空凜心裡這麼想了，但是──
剎那間，整棟大樓被打亮，影子消失了──
但是，一切也來不及了──
「呀啊啊啊－」
利用「投擲」的能力，讓影子手投擲出我，十幾層樓的距離，閉上雙眼，高速往蘇空凜的方向俯衝。
「什——」
突破一連串的火焰，我感受到炙熱的火舌遊走在我的肌膚，剎那間如通千把刀子劃破一般折磨，根本就是人間煉獄，但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就算風可以給我阻力，消除掉「投擲」的效果，我也會因為物體的慣性，直到速度歸零為止，挾帶強大衝擊力道，往蘇空凜的方向衝擊。
（封印！快封印！）
我的心電感應聽到這樣的聲音，速度好像被減慢了一個剎那。
但也只會有一個剎那，他的封印或許可以封印住自己用來操控火焰的風、可以封印投擲造成的速度──
但十數層樓帶來的地心引力加速度和慣性，是改變不了的吧？
這一刻的我，想必就像顆巨大的隕石，往蘇空凜方向衝過去。
聽見巨大的碰撞聲，眼睛已再也睜不開，身體已無法動彈而且沒有知覺，頭也無法移動，意識漸漸衰退。
「你……這麼做……也會……死的……」
似乎我與他靠得很近，耳朵可以聽見蘇空凜的低語，眼睛卻無法確認這個事實。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狀態，到底怎麼了，更無法了解，攻擊是不是打中蘇空凜，就只是魯莽的孤注一擲。
希望……心電感應還能用。
（這樣最好了……我們再也不需要煩惱了……）
（如果能有……能再次體會人生……請你……珍惜那些愛你的人……）
「為什麼……你要這樣……」
太好了，想法有傳達給他。
（這才是對你我……最好的結果……也是唯一……能打贏你的辦法──）
眼前一片昏暗，除了耳朵聽到些許無法辨識的聲音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動了，耳邊的聲音，也慢慢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