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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明天而過的生活，會先在今天爛透
本章節 8410 字
更新於: 2019-04-27
你擁有重置一天的能力，但當你重置了，你會忘記重置前所有的記憶，你只會知道這天已經被重置了多少次。
今天當你醒來，5739這個數字閃過你的腦海。
────────────────────────────────────────────────────
a.m. 06：00：55
我一如往常地起床，一如往常的刷牙洗臉，一如往常的開啟我那乏味的生活……
才怪。
今天肯定不會是個一如往常的日子。
通常我的休假都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的。
而這個異常狀況肯定跟那個閃過眼前的天殺數字有關。
5739。這是今天被重置的次數。
我似乎擁有重置一天的能力。
為什麼我會知道？不重要，反正我就是知道。
反正這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我不但不清楚發動能力的條件，而且一旦重置了我也會忘記重置前的記憶，所以就只會一直重蹈覆轍而已。
媽蛋，那我幹嘛要重置今天那麼多次？這可是天殺的十五年啊！
我再確認一次手機的計算機app。5739除以365等於15.7巴啦巴啦。
太棒了。
天殺的十五點七年！
今天和明天是會發生什麼有史以來最重大的衰小事嗎？能夠衰到我恨不得明天不要到來，就這樣持續了十五年的今天？
我看了下手機裡的日程表。今天是特休的最後一天，明天又要回去公司賣肝。
就這樣。跟往常一樣。
歐，還有今天是Fairies Storys的首發日，要早點起來去搶人物番外的特典。
結果我忘了設手機鬧鐘，真是太棒了。跟往常一樣。
還好我比平常早了八個小時起床，真是他媽的超幸運。
總之行程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嚴重的問題。
所以這是個大問題。
到底有什麼能讓我後悔到做出重置今天這種智障事？
說來慚愧，我有點期待今天到底會過得多悲慘。
反正像我這種人也沒什麼能力改變生活，唯一能做的只有嘲笑自己了吧。
「哈哈哈……」唉，笑著笑著就哭了。
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實際。
我把手機丟回床上，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找點吃的。
一壺冰水、營養品、兩片起司、營養品、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蛋、營養品、營養品、好幾天前爸媽帶來的水果、營養品、營養品、營養品、營養品……
天哪我到底是有多不營養？
真是超營養……
歐！有個鋁箔包的豆漿，好耶太棒…………
我拿起鋁箔包。
是空的。
「FUCK！」我甩上冰箱的門，算是感謝幹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的人。
也就是今天以前的我。
算了，久違的出門吃個早餐吧。
我抓起放在玄關的機車鑰匙，用力啪！的拉開公寓的門，結果看見一個年輕女人站在我的門前。
喔不，這樣說不對，應該是說她剛好下樓到我這一層，而我剛好開門。
是樓上的房客。
「哇！」她好像被我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到，就這樣很尷尬地站在樓梯上跟我對視。
等等喔，現在的氣氛好像我不得不開口說個幾句鄰居之間的寒暄……
天啊誰來殺了我吧，我從來沒跟鄰居講過話誒。
「呃……我……這個……早。」不錯的開頭。我真佩服我的社交能力。
「早安！那個……201房的先生。」
年輕女人隨即用充滿朝氣的聲音回話。雖然我聽得出她的語氣裡藏有一點錯愕，不過也是啦，一個從來不開口的鄰居突然跟你搭話，任誰都會有所防備。
「叫我201就好。」反正我們以後大概也不會有說上話的機會。
「好……那也請叫我402吧，201先生。」
看來她也很懂呢。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裡面光是因為這樣的一面之緣就報上自己的個人資訊，這種天真的做法，肯定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甚至還有可能惹上麻煩。
「嗯。」
話題結束。
我轉身鎖門，然後快步走下樓梯。
一言不發。我可以感覺到「不要接近我」的氣場正從我身上散發出來。
「這麼說起來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呢，明明都住同一棟公寓。」她輕笑兩聲。
住相同公寓跟會不會見面是兩回事好嗎。
我瞥了一眼看來大概才二十齣頭的鄰居。天真。
學會讀點空氣吧。
「是啊。」
「今天也是去上班？」
還要繼續啊？
還有我這一身休閒到不能再休閒的T恤跟運動褲你說我是要去上班？
嘛，其實你不用那麼努力找話題也沒關係。
「……吃早餐。」
看她努力想找我攀談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忽然心生一個念頭。
算了，管他的。
反正今天都註定要衰到底了，還不如試著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今天休假。你呢？」
「上班囉，我在麥當勞工作。」她邊說邊解開停在公寓大門前的腳踏車，「我也好想休假喔，今天排班從早上一直到晚上八點，中間還都沒有休息時間……」
「等等，你說的是離這裡好幾條街遠到不行的那個？騎腳踏車去？」
「哈哈，其實沒有很遠啦。不過我沒錢買車，也沒辦法囉。」她看了下手錶，「糟了！時間！我先走啦！」
她隨即像一陣旋風般離去。
對了，氣象預報說晚上會下雨，她好像沒帶雨衣的樣子……算了，這又不甘我的事。
我騎上摩托車，打算隨便繞繞找點吃的。
不是吧，開什麼玩笑，整個城裡沒一間早餐店是開的嗎？
我繞了至少五間店，每一間都臨時歇業。
好樣的，目前為止已經超過了往常的衰小程度，看來今天真的有點不一樣。
我突然想到鄰居說的麥當勞。既然她有去上班，那就代表一定開著。
雖然真的遠到不行，遠到我可能會在半路上餓死……
算了，管他的。
反正我都出門了，再騎遠一點也無所謂吧。
大概十分鐘的車程，我到了麥當勞。
沒錯。十分鐘。
……嘿，要讓社交邊緣人離開他的舒適圈真的超困難的好嗎。
總之現在陷入了兩難的抉擇，我該去得來速窗口，還是坐在裡面慢慢吃？
Well，有何不可？
我把車停好，排上隊伍，腦中已經閃過可能會發生的慘劇。
我等一下要跟店員說話耶，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眼看與櫃台的距離不斷縮短，想逃跑的衝動成指數成長。
算了！管他的！
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
我在心中默念。
「先生要什麼？」
輪到我了！
「二號餐，薯條加冰，紅茶不要大！內用！」
歐耶我成功了！爸媽快看！你們的兒子終於……咦？等等我剛剛說了什麼？
「呃，是一個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嗎？201先生？」
「對……啊？嗯？201？」我抬頭，才發現眼前的店員正是出門時遇到的鄰居。
「呵呵，201先生其實滿有趣的呢。」
「………………………」
尷尬。
總覺得旁邊的店員都在看我。
我好想找個洞鑽進去，現在立刻馬上。畢竟鑽洞是男人的天職嘛哈哈哈哈哈…………
我拿了餐就往二樓奔逃。
哈……好累。身心俱疲還餓到前胸貼後背。
不過肯定還能再更慘的，你說是吧，前五千多次的自己？
我對著玻璃窗自言自語。
說不定其實我還滿享受這些意外的？
才怪。
我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裡，再喝他個一大口紅茶，然後拿起幾根油膩的薯條，視線沒從街上的行人身上離開過。
低頭滑著手機，講電話，或只是單純地走過。
明明身影交錯，人與人之間卻沒有任何交集。
就像走在精密設計的制式軌道上。
每個人都處在自己的泡泡裡，不主動與他人接觸，就怕伸出的手會弄破自己的泡泡，一直以來建立的圍牆應聲倒塌，從此處在不安定之中，只能對未知的未來感到害怕。
到了明天，回到這個社會，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吧。
誒我幹嘛想這麼多，都是這個莫名其妙的能力害的啦！
「現在幾點來著……」我還要去排隊買遊戲呢。
我摸索著口袋，但口袋就這麼一點大，除了錢包和鑰匙之外啥都沒找到。
嘿，不是吧。我開始跳起詭異的肢體舞蹈，在後腰跟手臂上尋找我的手機。
啊，我好像把手機丟在床上了誒？
哇靠現在到底他媽的幾點，要趕快回去拿手機，可是要買初回特裝版的特典，可是沒有手機不知道現在幾點，可是回家拿可能會太晚，那麼特典就……
算了！管他的！
我抓起剩下的薯條，再吸乾半杯的紅茶，把所有東西全都沖下肚。
去你的手機，老子要直接殺去買Fairies Storys了啦！
我殺到目的地的書店，同時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好消息是書店大排長龍，這表示他們還有貨。
壞消息是書店大排長龍，我很有可能買不到。
喔抱歉，這似乎是同一個消息，而且是壞的那個。
我迅速的衝到隊尾，雖然很顯然的沒有人要跟我搶位置，該排隊的早就排好了。
總之。
拜託老天、耶穌、佛祖全宇宙的神保佑我能拿到！
沒了手機，我沒事做只好放空看著隊伍緩慢的前進。
我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客人拿著他們的戰利品出來在街上打卡炫耀，對著手機鏡頭擺出囂張又自以為很好看的笑臉後上傳通訊軟體，然後又像是什麼屁也沒發生似的收起表情，轉身沒入人群。
不誇張，幾乎每一個人都這樣。
然後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小男孩。
他大概也是忘了時間吧，只見他大口大口的喘氣，我都有點擔心他會突然昏倒。
還好沒有。
不然身為離他最近的人，我可能必須幫他打119跟救護人員解釋一些有的沒的，然後搞得很久最後啥也沒買到……
有必要這樣嗎？我到底在想什麼？
我忽然想道。
我為什麼會這麼想買初回特裝的遊戲？
特裝版跟一般版的遊戲內容是一樣的，只不過是多了一些額外的贈品，我也沒那麼喜歡玩電玩，買哪種版本對我來說其實都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
也許是一種跟風心態吧。我想。
「那個……先生？先生！」
「喔、喔，我要一個Fairies Storys初回特裝版。」
不知不覺已經排到我了。
付了錢，我接過比我想的還輕的戰利品，走出書店。
我真的想要這個嗎？
我看了看畫有遊戲角色的紙袋，不禁有些疑惑。
「咦？真的假的……好吧……那我要一般的……」
這時書店內傳出了一點小騷動，排在我身後的男孩垂頭喪氣地走出店外。
看來我買走的似乎是最後一個。
哈哈哈！
我就知道老天是眷顧我的！
要怪就怪他太晚排隊囉……
「這個你要嗎？初回特裝的，我可以跟你換。」
在意識到之前，我已經說出口。
我走到男孩的面前，把特裝的贈品拿出來給他看。
「真、真的可以嗎！不對……為什麼？」
「因為我其實不怎麼想要這個。」我發現。
「……不、不要。」
但他卻擺出一副警戒的態度，好像還準備要逃走。
誒，連別人釋出的善意都不能接受是嗎……
也對，在這個世道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他人釋出善意，無非都是想從中得利。
連十幾歲的小孩都知道。
他這麼做是對的，要保護好自己。
「那……我這個賣你十元。」
「我不要。」
啊，是太便宜了很可疑嗎？
「那五十？」
「不行。」
「一百？」
「嗯…………好吧，我跟你買了。」
我把整個紙袋放到他腳邊，再接過他拿出的紅色紙鈔，不禁莫名的感到心酸。
「你確認一下，確認好了我就走囉。」
說完，我轉身要離開。
「等等！」他叫住我。東西有瑕疵嗎？我才剛從書店買完出來誒。
「這個還沒給你。」他遞出他買的那份遊戲。
「喔……」我看著書店旁大大的宣傳廣告，腦中閃過人們拍照打卡的樣子。
「算了，我不要了，你留著吧。」
這一次，我真的離開，頭也不回。
「SHIT！」我有資格說鄰居嗎？我他媽的自己也忘了帶雨衣啊靠！
騎車回來的途中下了他媽超爆幹大的雨，打開機車坐墊要拿雨衣才發現裡面只放了一把折疊傘。
天殺的！摺疊傘！
搞屁啊過去的我！你do not give it a shit也要有個限度吧！
理所當然的我渾身濕透，冷到快暴怒的我在浴室裡邊沖著熱水邊檢討人生。
我現在會這麼衰小真的不是沒有原因的。
是我太不在乎這一切了。
要是能再多注意一點生活周遭，要是能為自己要做的事情多一絲考慮，要是能為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多一分關心，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衰小事。
除了被鳥屎砸到之外。
舉個例子，要是我能不那麼大力的關上冰箱的門，裡面的蛋就不會爆掉，冰箱的門也不會彈開害得裡面的東西全部壞掉，我也就不用清理廚房裡
的那一灘狗屎爛蛋了。
看著被震落出來摔爛在地上的營養品，我還真他媽有種爽感。
「真是天殺的謝謝你啊！老子超營養的啦！」
清完廚房之後，我累得像條老狗。
當然那灘狗屎爛蛋是很麻煩，不過主要的原因還是我順便把整個家都整理過一番了吧。
總共清出好幾袋的垃圾，有很多都是我懶得丟掉就堆在家裡的東西。
「這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癱在沙發上，踢踢占滿四分之一個客廳的垃圾。
滿足的睡去。
喔靠，我好餓。
說起來我好像沒吃午餐。
我看看牆上的時鐘，晚上八點又過了幾分鐘。
竟然在都市被餓醒，我也是滿有天賦的。
……打電話訂個披薩吃好了。
誒，一想到丟在床上的手機就很幹。
不過，正因如此，我今天才會想些有的沒的，才會發現到這個世界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有多麼可笑吧。
「轟隆！」
「Holy jävla fitta！」
彷彿直接在腦袋裡炸裂的雷聲從窗外傳出。
我看向窗外。外面的雨大的誇張，還伴隨著時不時的閃電，這時候打電話叫披薩也太對不起送貨員了。
出去買吃的嘛……店肯定都關了，不過麥當勞應該還開著吧？
啊。
現在幾點來著。
鄰居小姐是不是已經下班了啊？
她沒帶雨衣還騎腳踏車耶，那她要怎麼回來？
我趕緊起身，翻找出剛剛整理時找到的幾件雨衣，然後急急忙忙地出門。
當我著急的拎著雨衣趕到麥當勞，看到鄰居小姐穿著便衣跟櫃台人員談笑風生，我才意識到我又幹了什麼蠢事。
別人怎麼回家是別人家的事，我幹嘛多管閒事。
也許我在渴望著什麼吧。
我推開門。
因為暴雨的關係，店裡該走的客人都走了，留下的只有寥寥兩三人，反正也不會有其他客人來，所以店員們都很放鬆。
這時我突然光臨，幾十隻眼睛都盯著我這個打斷他們悠閒時光的不速之客。
我默默關上門，想逃離幾十道如針般刺滿我全身的視線。
「啊！是201先生！」
但我被叫住，看來是逃不了了。
我把手上的雨衣藏到身後。
鄰居小姐親切的招呼。要是拒絕的話我肯定會成為全民公敵，永世不得超生吧。
「……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外帶。」
我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點餐。
「這種天氣你要外帶？！」鄰居小姐轉身對裡面的人員說道，「嗯……兩個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喔。」
「不、不，我只點了一份。」
「其實我也還沒吃嘛，這餐我請客啦。你們快去做快去做。」
不我拜託你不要這樣催他們真的不要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
「這樣不太好……」我走向櫃台，準備要付錢。
「玲玲，男朋友？」
這時，一旁閒著的大媽級店員突然過來搭話。
啊啊啊啊啊該怎麼辦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我不在家啊啊啊啊……
…………男朋友？
「不、不是啦！吼！不要亂講！怎麼可能！人家才不是我男朋友，只是鄰居啦鄰居！」
咦？怎麼胸口有點痛痛的？
「對吧？對吧？誒你不要都不講話她真的很愛聊八卦吼！」
「先生，你真的只是她鄰居？」
大媽店員一臉想找樂子的表情。小姐你不要在那邊委屈真正的受害者是我好不好！
「對，鄰居。」
我勉為其難的開口，盡量把字數降到最低。
「你們住同一棟公寓大樓？」
「對。」
「那你們常常見面囉？」
「不……」在這裡回答不的話感覺會很麻煩，「對，對啊。」
「打招呼呢？你們都怎麼稱呼對方？」
稱呼？糟了，早上鄰居小姐說的話其實我幾乎都沒在聽，她怎麼說來著……
「4………………02？」
「齁齁齁齁齁被我抓到了吧！」
大媽店員突然笑的很誇張，402小姐則像是發現了什麼，在櫃檯一手撐著腦袋，一臉懊惱。
「他叫你玲兒耶～叫得好親密喔～」
「不是這樣，因為我住402號房，你也知道的吧，所以我叫他們叫我……吼你這個哏要玩幾遍啦！」
「………………………………」
看來這裡不適合我生存。
我默默拿走餐盤，去角落避難。
把兩件雨衣塞到桌下，再倒出整包薯條，我坐在靠窗的角落，看向櫃台那群開心嘻笑的人們。
理所當然的402小姐也在其中。
明明處在同樣的空間，我卻覺得他們離我好遙遠。
光鮮亮麗跟，陰暗。明明電燈照常運作。
要是今天以前的我看到他們一副歡樂的樣子，肯定會覺得他們是群過於天真的傢伙，不曉得世間的困難，對他們嗤之以鼻吧。
……這薯條怎麼會這麼鹹？
但今天的我卻感到有些羨慕。
不對，應該不只是今天。肯定不只是今天。
我面向窗裡的我的倒影，背景是一片的狂風暴雨。
孤身一人，徬徨的坐在雨中。為什麼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在最一開始的開始，圍繞在身旁謳歌夢想的夥伴們，是從什麼時候一個一個淡出的呢？
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擅自區隔他人的呢？
「呼……抱歉抱歉，阿姨她真的很愛亂講話。」
402小姐突然闖入視線中，抓起靠近她的那杯紅茶就大口喝下。
「咳！咳咳！」還被嗆到。
搞什麼啊這個人，到底在幹嘛真是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
不要打亂氣氛好嗎，我在自怨自艾耶。
「咳、咳。啊，你剛剛在偷笑對吧！不要以為轉過頭我就不會發現喔！」
「……抱歉。」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突然來麥當勞？在這種天氣，來的時候還很著急的樣子。」
「呃……這說來話長。」
「我下班啦，有的是時間。」
不，這不是時間的問題，當別人一臉困擾的跟你說「說來話長」的時候，其實就是「我不想說」的意思。
「總之就是出來買晚餐。」
「嗯哼。」
「…………」
「…………」
「…………」
「……就這樣？沒了？」她一臉訝異。
「就這樣。沒了。」
「不是吧，就這樣？那著急的部分呢？還特地到『離這裡好幾條街遠到不行』的這裡來，肯定有故事可以講的吧？」她傾身向前，竊笑道，「該不會是特地來找我……之類的？」
哈哈，開個玩笑。她說。
「……你很喜歡吃麥當勞？」我想轉移話題。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在這裡工作不會覺得那個味道很油膩嗎？
「沒啊，其實還滿膩的。」她喜孜孜地拿起一根薯條，好像那是什麼天大的美味一樣，「但你不覺得，跟別人一起吃的飯特別香嗎？」
當然。
要是能跟某個了解我的人一起吃飯，那該有多好。
就算是我，也曾經有過這種幻想。
但光是要生存下來就拚盡全力的我怎麼可能有這種餘裕？
我低頭。
最後的一根薯條獨自躺在餐盤上，像是炸得太過頭，硬梆梆的，卻又因為吸飽了油而逐漸軟化，處在一個半硬半糊、不上不下的狀態。
處在界線上，無人留意。
我總是不在別人眼中。
「啊！最後一根是我的！」
突然，402小姐的手近在眼前。
「等等！」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薯條從我眼前抽走。
「來不及囉～」
我瞥向402小姐得意的表情。真的是被她打敗。
窗外的雨聲不知不覺消失了。
「對了，餐的錢……」我摸索口袋……天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的皮夾又去哪了？
……在脫下來的褲子裡啊啊啊啊啊！
「嗯？怎麼了？」
「我……急著出門，忘了帶皮夾……」
「啊哈哈哈，沒關係啦，這餐我請。」
「真的抱歉，我平常不會這樣的……」
我摸摸脖子。10%的不好意思加上90%的懊惱。
「201先生是個溫柔的人呢。」
「咦？」
溫暖的聲音，在腦海中迴盪。
「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夜深，雨停了。
「雨終於停了！回家囉回家囉～」
402小姐拿起吃完的餐盤，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
我伸出手。
是自作多情吧。
自作多情也罷。
不知怎麼的，我好想挽留她。
「住在同一棟公寓，卻不曾見過面」的她。
……有這種想法的我，也真是夠不切實際的。
眼前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算了，管他實不實際。
現在的我只想再跟她多說說話。
願意跟陰沉的我攀談的她。
不懂得讀空氣的她。
天真的她。
402小姐的身影逐漸歪斜。
溫柔是什麼意思？
冷不防說出的「謝謝」，又是為什麼？
開朗的你，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真希望這場雨，就這麼一直持續下去……
持續下去……
a.m. 06：00：55
我一如往常地起床，一如往常的刷牙洗臉，一如往常的開啟我那乏味的生活……
才怪。
今天肯定不會是個一如往常的日子。
通常我的休假都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的。
而這個異常狀況肯定跟那個閃過眼前的天殺數字有關。
3。這是今天被重置的次數。
……唉，算了。
────────────────────────────────────────────────────
是要選擇改變，面對「不安」？
還是保持原狀，繼續和「不滿」糾纏不清？
我們之所以不幸，只是缺乏了「變得幸福的勇氣」。
今天當你醒來，5739這個數字閃過你的腦海。
────────────────────────────────────────────────────
a.m. 06：00：55
我一如往常地起床，一如往常的刷牙洗臉，一如往常的開啟我那乏味的生活……
才怪。
今天肯定不會是個一如往常的日子。
通常我的休假都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的。
而這個異常狀況肯定跟那個閃過眼前的天殺數字有關。
5739。這是今天被重置的次數。
我似乎擁有重置一天的能力。
為什麼我會知道？不重要，反正我就是知道。
反正這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我不但不清楚發動能力的條件，而且一旦重置了我也會忘記重置前的記憶，所以就只會一直重蹈覆轍而已。
媽蛋，那我幹嘛要重置今天那麼多次？這可是天殺的十五年啊！
我再確認一次手機的計算機app。5739除以365等於15.7巴啦巴啦。
太棒了。
天殺的十五點七年！
今天和明天是會發生什麼有史以來最重大的衰小事嗎？能夠衰到我恨不得明天不要到來，就這樣持續了十五年的今天？
我看了下手機裡的日程表。今天是特休的最後一天，明天又要回去公司賣肝。
就這樣。跟往常一樣。
歐，還有今天是Fairies Storys的首發日，要早點起來去搶人物番外的特典。
結果我忘了設手機鬧鐘，真是太棒了。跟往常一樣。
還好我比平常早了八個小時起床，真是他媽的超幸運。
總之行程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嚴重的問題。
所以這是個大問題。
到底有什麼能讓我後悔到做出重置今天這種智障事？
說來慚愧，我有點期待今天到底會過得多悲慘。
反正像我這種人也沒什麼能力改變生活，唯一能做的只有嘲笑自己了吧。
「哈哈哈……」唉，笑著笑著就哭了。
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實際。
我把手機丟回床上，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找點吃的。
一壺冰水、營養品、兩片起司、營養品、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蛋、營養品、營養品、好幾天前爸媽帶來的水果、營養品、營養品、營養品、營養品……
天哪我到底是有多不營養？
真是超營養……
歐！有個鋁箔包的豆漿，好耶太棒…………
我拿起鋁箔包。
是空的。
「FUCK！」我甩上冰箱的門，算是感謝幹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的人。
也就是今天以前的我。
算了，久違的出門吃個早餐吧。
我抓起放在玄關的機車鑰匙，用力啪！的拉開公寓的門，結果看見一個年輕女人站在我的門前。
喔不，這樣說不對，應該是說她剛好下樓到我這一層，而我剛好開門。
是樓上的房客。
「哇！」她好像被我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到，就這樣很尷尬地站在樓梯上跟我對視。
等等喔，現在的氣氛好像我不得不開口說個幾句鄰居之間的寒暄……
天啊誰來殺了我吧，我從來沒跟鄰居講過話誒。
「呃……我……這個……早。」不錯的開頭。我真佩服我的社交能力。
「早安！那個……201房的先生。」
年輕女人隨即用充滿朝氣的聲音回話。雖然我聽得出她的語氣裡藏有一點錯愕，不過也是啦，一個從來不開口的鄰居突然跟你搭話，任誰都會有所防備。
「叫我201就好。」反正我們以後大概也不會有說上話的機會。
「好……那也請叫我402吧，201先生。」
看來她也很懂呢。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裡面光是因為這樣的一面之緣就報上自己的個人資訊，這種天真的做法，肯定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甚至還有可能惹上麻煩。
「嗯。」
話題結束。
我轉身鎖門，然後快步走下樓梯。
一言不發。我可以感覺到「不要接近我」的氣場正從我身上散發出來。
「這麼說起來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呢，明明都住同一棟公寓。」她輕笑兩聲。
住相同公寓跟會不會見面是兩回事好嗎。
我瞥了一眼看來大概才二十齣頭的鄰居。天真。
學會讀點空氣吧。
「是啊。」
「今天也是去上班？」
還要繼續啊？
還有我這一身休閒到不能再休閒的T恤跟運動褲你說我是要去上班？
嘛，其實你不用那麼努力找話題也沒關係。
「……吃早餐。」
看她努力想找我攀談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忽然心生一個念頭。
算了，管他的。
反正今天都註定要衰到底了，還不如試著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今天休假。你呢？」
「上班囉，我在麥當勞工作。」她邊說邊解開停在公寓大門前的腳踏車，「我也好想休假喔，今天排班從早上一直到晚上八點，中間還都沒有休息時間……」
「等等，你說的是離這裡好幾條街遠到不行的那個？騎腳踏車去？」
「哈哈，其實沒有很遠啦。不過我沒錢買車，也沒辦法囉。」她看了下手錶，「糟了！時間！我先走啦！」
她隨即像一陣旋風般離去。
對了，氣象預報說晚上會下雨，她好像沒帶雨衣的樣子……算了，這又不甘我的事。
我騎上摩托車，打算隨便繞繞找點吃的。
不是吧，開什麼玩笑，整個城裡沒一間早餐店是開的嗎？
我繞了至少五間店，每一間都臨時歇業。
好樣的，目前為止已經超過了往常的衰小程度，看來今天真的有點不一樣。
我突然想到鄰居說的麥當勞。既然她有去上班，那就代表一定開著。
雖然真的遠到不行，遠到我可能會在半路上餓死……
算了，管他的。
反正我都出門了，再騎遠一點也無所謂吧。
大概十分鐘的車程，我到了麥當勞。
沒錯。十分鐘。
……嘿，要讓社交邊緣人離開他的舒適圈真的超困難的好嗎。
總之現在陷入了兩難的抉擇，我該去得來速窗口，還是坐在裡面慢慢吃？
Well，有何不可？
我把車停好，排上隊伍，腦中已經閃過可能會發生的慘劇。
我等一下要跟店員說話耶，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眼看與櫃台的距離不斷縮短，想逃跑的衝動成指數成長。
算了！管他的！
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
我在心中默念。
「先生要什麼？」
輪到我了！
「二號餐，薯條加冰，紅茶不要大！內用！」
歐耶我成功了！爸媽快看！你們的兒子終於……咦？等等我剛剛說了什麼？
「呃，是一個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嗎？201先生？」
「對……啊？嗯？201？」我抬頭，才發現眼前的店員正是出門時遇到的鄰居。
「呵呵，201先生其實滿有趣的呢。」
「………………………」
尷尬。
總覺得旁邊的店員都在看我。
我好想找個洞鑽進去，現在立刻馬上。畢竟鑽洞是男人的天職嘛哈哈哈哈哈…………
我拿了餐就往二樓奔逃。
哈……好累。身心俱疲還餓到前胸貼後背。
不過肯定還能再更慘的，你說是吧，前五千多次的自己？
我對著玻璃窗自言自語。
說不定其實我還滿享受這些意外的？
才怪。
我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裡，再喝他個一大口紅茶，然後拿起幾根油膩的薯條，視線沒從街上的行人身上離開過。
低頭滑著手機，講電話，或只是單純地走過。
明明身影交錯，人與人之間卻沒有任何交集。
就像走在精密設計的制式軌道上。
每個人都處在自己的泡泡裡，不主動與他人接觸，就怕伸出的手會弄破自己的泡泡，一直以來建立的圍牆應聲倒塌，從此處在不安定之中，只能對未知的未來感到害怕。
到了明天，回到這個社會，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吧。
誒我幹嘛想這麼多，都是這個莫名其妙的能力害的啦！
「現在幾點來著……」我還要去排隊買遊戲呢。
我摸索著口袋，但口袋就這麼一點大，除了錢包和鑰匙之外啥都沒找到。
嘿，不是吧。我開始跳起詭異的肢體舞蹈，在後腰跟手臂上尋找我的手機。
啊，我好像把手機丟在床上了誒？
哇靠現在到底他媽的幾點，要趕快回去拿手機，可是要買初回特裝版的特典，可是沒有手機不知道現在幾點，可是回家拿可能會太晚，那麼特典就……
算了！管他的！
我抓起剩下的薯條，再吸乾半杯的紅茶，把所有東西全都沖下肚。
去你的手機，老子要直接殺去買Fairies Storys了啦！
我殺到目的地的書店，同時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好消息是書店大排長龍，這表示他們還有貨。
壞消息是書店大排長龍，我很有可能買不到。
喔抱歉，這似乎是同一個消息，而且是壞的那個。
我迅速的衝到隊尾，雖然很顯然的沒有人要跟我搶位置，該排隊的早就排好了。
總之。
拜託老天、耶穌、佛祖全宇宙的神保佑我能拿到！
沒了手機，我沒事做只好放空看著隊伍緩慢的前進。
我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客人拿著他們的戰利品出來在街上打卡炫耀，對著手機鏡頭擺出囂張又自以為很好看的笑臉後上傳通訊軟體，然後又像是什麼屁也沒發生似的收起表情，轉身沒入人群。
不誇張，幾乎每一個人都這樣。
然後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小男孩。
他大概也是忘了時間吧，只見他大口大口的喘氣，我都有點擔心他會突然昏倒。
還好沒有。
不然身為離他最近的人，我可能必須幫他打119跟救護人員解釋一些有的沒的，然後搞得很久最後啥也沒買到……
有必要這樣嗎？我到底在想什麼？
我忽然想道。
我為什麼會這麼想買初回特裝的遊戲？
特裝版跟一般版的遊戲內容是一樣的，只不過是多了一些額外的贈品，我也沒那麼喜歡玩電玩，買哪種版本對我來說其實都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
也許是一種跟風心態吧。我想。
「那個……先生？先生！」
「喔、喔，我要一個Fairies Storys初回特裝版。」
不知不覺已經排到我了。
付了錢，我接過比我想的還輕的戰利品，走出書店。
我真的想要這個嗎？
我看了看畫有遊戲角色的紙袋，不禁有些疑惑。
「咦？真的假的……好吧……那我要一般的……」
這時書店內傳出了一點小騷動，排在我身後的男孩垂頭喪氣地走出店外。
看來我買走的似乎是最後一個。
哈哈哈！
我就知道老天是眷顧我的！
要怪就怪他太晚排隊囉……
「這個你要嗎？初回特裝的，我可以跟你換。」
在意識到之前，我已經說出口。
我走到男孩的面前，把特裝的贈品拿出來給他看。
「真、真的可以嗎！不對……為什麼？」
「因為我其實不怎麼想要這個。」我發現。
「……不、不要。」
但他卻擺出一副警戒的態度，好像還準備要逃走。
誒，連別人釋出的善意都不能接受是嗎……
也對，在這個世道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他人釋出善意，無非都是想從中得利。
連十幾歲的小孩都知道。
他這麼做是對的，要保護好自己。
「那……我這個賣你十元。」
「我不要。」
啊，是太便宜了很可疑嗎？
「那五十？」
「不行。」
「一百？」
「嗯…………好吧，我跟你買了。」
我把整個紙袋放到他腳邊，再接過他拿出的紅色紙鈔，不禁莫名的感到心酸。
「你確認一下，確認好了我就走囉。」
說完，我轉身要離開。
「等等！」他叫住我。東西有瑕疵嗎？我才剛從書店買完出來誒。
「這個還沒給你。」他遞出他買的那份遊戲。
「喔……」我看著書店旁大大的宣傳廣告，腦中閃過人們拍照打卡的樣子。
「算了，我不要了，你留著吧。」
這一次，我真的離開，頭也不回。
「SHIT！」我有資格說鄰居嗎？我他媽的自己也忘了帶雨衣啊靠！
騎車回來的途中下了他媽超爆幹大的雨，打開機車坐墊要拿雨衣才發現裡面只放了一把折疊傘。
天殺的！摺疊傘！
搞屁啊過去的我！你do not give it a shit也要有個限度吧！
理所當然的我渾身濕透，冷到快暴怒的我在浴室裡邊沖著熱水邊檢討人生。
我現在會這麼衰小真的不是沒有原因的。
是我太不在乎這一切了。
要是能再多注意一點生活周遭，要是能為自己要做的事情多一絲考慮，要是能為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多一分關心，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衰小事。
除了被鳥屎砸到之外。
舉個例子，要是我能不那麼大力的關上冰箱的門，裡面的蛋就不會爆掉，冰箱的門也不會彈開害得裡面的東西全部壞掉，我也就不用清理廚房裡
的那一灘狗屎爛蛋了。
看著被震落出來摔爛在地上的營養品，我還真他媽有種爽感。
「真是天殺的謝謝你啊！老子超營養的啦！」
清完廚房之後，我累得像條老狗。
當然那灘狗屎爛蛋是很麻煩，不過主要的原因還是我順便把整個家都整理過一番了吧。
總共清出好幾袋的垃圾，有很多都是我懶得丟掉就堆在家裡的東西。
「這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癱在沙發上，踢踢占滿四分之一個客廳的垃圾。
滿足的睡去。
喔靠，我好餓。
說起來我好像沒吃午餐。
我看看牆上的時鐘，晚上八點又過了幾分鐘。
竟然在都市被餓醒，我也是滿有天賦的。
……打電話訂個披薩吃好了。
誒，一想到丟在床上的手機就很幹。
不過，正因如此，我今天才會想些有的沒的，才會發現到這個世界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有多麼可笑吧。
「轟隆！」
「Holy jävla fitta！」
彷彿直接在腦袋裡炸裂的雷聲從窗外傳出。
我看向窗外。外面的雨大的誇張，還伴隨著時不時的閃電，這時候打電話叫披薩也太對不起送貨員了。
出去買吃的嘛……店肯定都關了，不過麥當勞應該還開著吧？
啊。
現在幾點來著。
鄰居小姐是不是已經下班了啊？
她沒帶雨衣還騎腳踏車耶，那她要怎麼回來？
我趕緊起身，翻找出剛剛整理時找到的幾件雨衣，然後急急忙忙地出門。
當我著急的拎著雨衣趕到麥當勞，看到鄰居小姐穿著便衣跟櫃台人員談笑風生，我才意識到我又幹了什麼蠢事。
別人怎麼回家是別人家的事，我幹嘛多管閒事。
也許我在渴望著什麼吧。
我推開門。
因為暴雨的關係，店裡該走的客人都走了，留下的只有寥寥兩三人，反正也不會有其他客人來，所以店員們都很放鬆。
這時我突然光臨，幾十隻眼睛都盯著我這個打斷他們悠閒時光的不速之客。
我默默關上門，想逃離幾十道如針般刺滿我全身的視線。
「啊！是201先生！」
但我被叫住，看來是逃不了了。
我把手上的雨衣藏到身後。
鄰居小姐親切的招呼。要是拒絕的話我肯定會成為全民公敵，永世不得超生吧。
「……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外帶。」
我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點餐。
「這種天氣你要外帶？！」鄰居小姐轉身對裡面的人員說道，「嗯……兩個二號餐，薯條加大，紅茶不要冰，內用喔。」
「不、不，我只點了一份。」
「其實我也還沒吃嘛，這餐我請客啦。你們快去做快去做。」
不我拜託你不要這樣催他們真的不要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
「這樣不太好……」我走向櫃台，準備要付錢。
「玲玲，男朋友？」
這時，一旁閒著的大媽級店員突然過來搭話。
啊啊啊啊啊該怎麼辦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我不在家啊啊啊啊……
…………男朋友？
「不、不是啦！吼！不要亂講！怎麼可能！人家才不是我男朋友，只是鄰居啦鄰居！」
咦？怎麼胸口有點痛痛的？
「對吧？對吧？誒你不要都不講話她真的很愛聊八卦吼！」
「先生，你真的只是她鄰居？」
大媽店員一臉想找樂子的表情。小姐你不要在那邊委屈真正的受害者是我好不好！
「對，鄰居。」
我勉為其難的開口，盡量把字數降到最低。
「你們住同一棟公寓大樓？」
「對。」
「那你們常常見面囉？」
「不……」在這裡回答不的話感覺會很麻煩，「對，對啊。」
「打招呼呢？你們都怎麼稱呼對方？」
稱呼？糟了，早上鄰居小姐說的話其實我幾乎都沒在聽，她怎麼說來著……
「4………………02？」
「齁齁齁齁齁被我抓到了吧！」
大媽店員突然笑的很誇張，402小姐則像是發現了什麼，在櫃檯一手撐著腦袋，一臉懊惱。
「他叫你玲兒耶～叫得好親密喔～」
「不是這樣，因為我住402號房，你也知道的吧，所以我叫他們叫我……吼你這個哏要玩幾遍啦！」
「………………………………」
看來這裡不適合我生存。
我默默拿走餐盤，去角落避難。
把兩件雨衣塞到桌下，再倒出整包薯條，我坐在靠窗的角落，看向櫃台那群開心嘻笑的人們。
理所當然的402小姐也在其中。
明明處在同樣的空間，我卻覺得他們離我好遙遠。
光鮮亮麗跟，陰暗。明明電燈照常運作。
要是今天以前的我看到他們一副歡樂的樣子，肯定會覺得他們是群過於天真的傢伙，不曉得世間的困難，對他們嗤之以鼻吧。
……這薯條怎麼會這麼鹹？
但今天的我卻感到有些羨慕。
不對，應該不只是今天。肯定不只是今天。
我面向窗裡的我的倒影，背景是一片的狂風暴雨。
孤身一人，徬徨的坐在雨中。為什麼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在最一開始的開始，圍繞在身旁謳歌夢想的夥伴們，是從什麼時候一個一個淡出的呢？
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擅自區隔他人的呢？
「呼……抱歉抱歉，阿姨她真的很愛亂講話。」
402小姐突然闖入視線中，抓起靠近她的那杯紅茶就大口喝下。
「咳！咳咳！」還被嗆到。
搞什麼啊這個人，到底在幹嘛真是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
不要打亂氣氛好嗎，我在自怨自艾耶。
「咳、咳。啊，你剛剛在偷笑對吧！不要以為轉過頭我就不會發現喔！」
「……抱歉。」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突然來麥當勞？在這種天氣，來的時候還很著急的樣子。」
「呃……這說來話長。」
「我下班啦，有的是時間。」
不，這不是時間的問題，當別人一臉困擾的跟你說「說來話長」的時候，其實就是「我不想說」的意思。
「總之就是出來買晚餐。」
「嗯哼。」
「…………」
「…………」
「…………」
「……就這樣？沒了？」她一臉訝異。
「就這樣。沒了。」
「不是吧，就這樣？那著急的部分呢？還特地到『離這裡好幾條街遠到不行』的這裡來，肯定有故事可以講的吧？」她傾身向前，竊笑道，「該不會是特地來找我……之類的？」
哈哈，開個玩笑。她說。
「……你很喜歡吃麥當勞？」我想轉移話題。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在這裡工作不會覺得那個味道很油膩嗎？
「沒啊，其實還滿膩的。」她喜孜孜地拿起一根薯條，好像那是什麼天大的美味一樣，「但你不覺得，跟別人一起吃的飯特別香嗎？」
當然。
要是能跟某個了解我的人一起吃飯，那該有多好。
就算是我，也曾經有過這種幻想。
但光是要生存下來就拚盡全力的我怎麼可能有這種餘裕？
我低頭。
最後的一根薯條獨自躺在餐盤上，像是炸得太過頭，硬梆梆的，卻又因為吸飽了油而逐漸軟化，處在一個半硬半糊、不上不下的狀態。
處在界線上，無人留意。
我總是不在別人眼中。
「啊！最後一根是我的！」
突然，402小姐的手近在眼前。
「等等！」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薯條從我眼前抽走。
「來不及囉～」
我瞥向402小姐得意的表情。真的是被她打敗。
窗外的雨聲不知不覺消失了。
「對了，餐的錢……」我摸索口袋……天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的皮夾又去哪了？
……在脫下來的褲子裡啊啊啊啊啊！
「嗯？怎麼了？」
「我……急著出門，忘了帶皮夾……」
「啊哈哈哈，沒關係啦，這餐我請。」
「真的抱歉，我平常不會這樣的……」
我摸摸脖子。10%的不好意思加上90%的懊惱。
「201先生是個溫柔的人呢。」
「咦？」
溫暖的聲音，在腦海中迴盪。
「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夜深，雨停了。
「雨終於停了！回家囉回家囉～」
402小姐拿起吃完的餐盤，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
我伸出手。
是自作多情吧。
自作多情也罷。
不知怎麼的，我好想挽留她。
「住在同一棟公寓，卻不曾見過面」的她。
……有這種想法的我，也真是夠不切實際的。
眼前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算了，管他實不實際。
現在的我只想再跟她多說說話。
願意跟陰沉的我攀談的她。
不懂得讀空氣的她。
天真的她。
402小姐的身影逐漸歪斜。
溫柔是什麼意思？
冷不防說出的「謝謝」，又是為什麼？
開朗的你，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真希望這場雨，就這麼一直持續下去……
持續下去……
a.m. 06：00：55
我一如往常地起床，一如往常的刷牙洗臉，一如往常的開啟我那乏味的生活……
才怪。
今天肯定不會是個一如往常的日子。
通常我的休假都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的。
而這個異常狀況肯定跟那個閃過眼前的天殺數字有關。
3。這是今天被重置的次數。
……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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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選擇改變，面對「不安」？
還是保持原狀，繼續和「不滿」糾纏不清？
我們之所以不幸，只是缺乏了「變得幸福的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