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二分之一的偶像團體

「默閻，醒醒！默閻！」

「默閻！你再不醒來，老闆就要將粉紅色蕾絲車在你下次的表演服上了！」

老闆！

我醒了。

一睜開眼，幸福肥的大臉貼在我的面前。

我們的位置很尷尬，我躺在沙發上，幸福肥跪在地板上臉貼得極近，我與他的距離只差三公分就要碰到對方的唇。

「幸福肥。」

「嗯？」他微笑。

「打我。」

「嗯？」

以為我還在說夢話的他，拍了拍我的臉。

「你清醒點啊！該不會是昨天在公園暈倒時撞到頭？」

肥滋滋的手在我頭上亂摸，想確認我是否有哪邊腫起來。

我坐起身，發現我目前所處的地方並非公園，而是出版社的會客室沙發上，身上還多了件毛毯。

搔了搔頭，我問：「我怎麼在這裡？」

「愛琳說，昨天你在公園暈倒，被老闆從公園帶回出版社安置。」

暈倒？

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我低頭看了下我的右手，一陣惡寒從脊椎向上蔓延至頭頂。

「幸福肥你知道老闆他……」

「啥？」

見他一臉無知，我話說到一半不忍繼續說下去。

他得知這驚悚的事實後，不知能不能頂得住衝擊。

不可以讓受害人數增加了，這個祕密我會保守到進棺材為止。

看我欲言又止，幸福肥擔心地說：「默閻，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花兔都已經住院觀察了，我們不能再有團員病倒了！」

經幸福肥的提醒，我突然意識到，比起昨晚的恐怖遭遇，還有個人更需要關心。

「花兔……現在還好嗎？」小心翼翼地問著，我實在不敢看幸福肥的眼睛。

幸福肥說：「身體狀況恢復得不錯，只是……」他的眼神轉而看向腳底的大理石地板。

「只是甚麼？」我的心揪了一下。

「從你出去以後，她不再哭泣…也不再說話，還將所有人趕出病房說要靜一靜。」

「所有人…包括冷冽？」

他頷首，「包括冷冽。」

我開始內疚。

為什麼我當時要說那麼重的話？

花兔的個性本來就纖細敏感，即使我有情緒，也不用說得那麼過分，何況她還是剛被砸傷的狀態下……

「幸福肥，我是不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幸福肥用著認真的神態回望我，說：「不是。」

我向後仰，倒回沙發上，右手臂蓋住眼眶。

「別安慰我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

轉過身，我將後背對著他，沒給他繼續辯解，也沒再開口說話。

兩個大男人，在會客室裡一個躺著，一個跪著的僵持著，彼此都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我們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有人將門打開。

「老闆……」幸福肥喊道，我沒將臉轉向去看進來的那人。

我聽見高跟娃娃鞋在地板上的扣扣聲，我知道他在我的正後方。

「接下來的表演是一個月後，在百貨公司的廣場舞台，必須準備兩首曲目，因為是連續兩天的表演。」

老闆口氣強硬，但經過昨晚的對談以後，我明白他背後的無奈。

「可是公司的簽約作家跟文青偶像的團員也就我們四人，少了花兔，就只剩下四分之三……」幸福肥突破盲點。

卡慕尼卡雪，一直都是間小到被其他出版社歧視的公司，裡頭的作家就如幸福肥所說的，只有幸福肥、冷冽、花兔、我，公司給員工的薪水都是靠幸福肥和冷冽的作品收入，還有老闆的爸爸給他的零用錢維持住的。

我聽見老闆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我也不願意這種事發生，不過現在不是專注於少掉的那四分之一。」

「老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花兔妹妹都……」

「幸福肥！」我制止幸福肥繼續說下去，「對於花兔，在場沒有人不難過，老闆勢必有他的考量。」

轉過身、坐起來，面對幸福肥、老闆，以及默默跟在老闆後方的愛琳。

很多事無奈，很多人不懂，卻不能停下腳步。

我看到了幸福肥臉上的不解、老闆倔強的神情，以及愛琳鞠躬感謝的身軀。

「好吧，就照老闆的意思。」幸福肥最後妥協。

交代了下次表演的注意事項後，老闆與愛琳紛紛走出門，再度留下我與幸福肥在會客室裡頭。

我倒回沙發上裝死，經歷了一波折，現在只想先好好休息。那些狗屁叨糟的事，等我睡一輪起來再說。

幸福肥比我積極，坐在沙方旁的地板，傳訊息問冷冽要不要來團練。

「冷冽說，除非花兔想來，不然她……」

絕對不會來。

我從幸福肥的口氣猜出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不怪冷冽，畢竟她加入文青偶像的理由就只有花兔，而現在花兔的狀況總歸一句，就是糟糕透頂。

「四分之三變成二分之一了，現在該怎麼辦？」幸福肥問我。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從地上爬起，拍落身上的灰塵，我走向我背包的方向。

「默閻……」幸福肥喊著我的名字，語調很哀戚。

我從背包裡拿出空白的五線譜，說：「還愣甚麼，快來幫我作詞！」

他依舊傻愣。

「繼續表演，真的是對的嗎？」幸福肥問，我感覺得出他語氣中的不解與遲疑。

是對的嗎？

答案我也不清楚……也許我現在做的選擇是錯誤的也說不定，也許努力之後還是白費力氣，也許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老闆來當偶像。

我撇過頭，說：「也許這決定是錯得離譜也說不定，但是我們也沒甚麼好失去了。」

他沒說甚麼，只是默默地拿起他的鼓棒朝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