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那隻長大的蛆

　　總以為如果人生能夠重來的話，我一定能過得更好，好好讀書考醫學院，然後念牙醫系自己開診所，聘三四個年輕漂亮的牙助。
　　然而並未如此，讓蒼蠅重生一次，不過也是從隻蛆一路啃食屍體，長大之後還是吃屎，這讓我越來越相信命運說。拿掉槍和子彈，我不過就是個待業尼特，沒有工作，不適生產，不愛唸書，成日怨天尤人，感覺不到自己的墮落和罪惡，甚至偶爾樂在其中。
　　「欸，該換你去櫃檯了吧。」當我沈浸在人生旅途的種種後悔中，身後那個吃泡麵看約會大作戰的宅宅，用膝蓋頂了頂我。
　　這是我的工作夥伴，「長刀」，也是個差不多的廢人，想當然這並不是本名，就像演藝圈每個人都有藝名，每個殺手也都有其代號，除了避免身分曝光影響日常生活，在工作時，代號也更容易讓僱主記住自己，終歸是服務業，每個人都圖個名氣。
　　「反正也不會有客人，急什麼？」
　　長刀距離我理想中年輕漂亮的殺手助理，有很長一段距離，又懶又臭又宅，不過他的工作能力是無庸置疑的頂尖，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連取名字的品味都很差。

　　時間是下午一點半，夏天的台北市，這裡雖然曬不到太陽，還是逐漸變得又悶又熱。臥室裡的垃圾袋放了一整個禮拜，開始飄出酸腐的臭味，我抽完最後一口麵，把桌上垃圾也掃進袋子裡拎下樓，兩個宅男同居就是這樣，環境清潔往往是先受不了髒的那個人負責。
　　艷陽天，對我們這種吸血鬼來說再惡劣不過，街口的風光明媚和人潮洶湧，通常只讓人越來越厭世：「唉！什麼時候才能把錢賺回來啊……。」整個環境周遭的人們都有模有樣的努力著，我們卻頹靡如此，真讓人絕望。一頓讚美太陽後，我還是走回屬於軟爛吸血鬼的巢穴。
　　洗過手後將頭髮整齊後梳，換上折短的白襯衫，簡單打個黑領帶，戴上墨鏡在櫃台皮椅打起盹，像姜太公釣魚般，等著工作自己送上門來。徵信社的工作就是這樣，你沒辦法上街招攬客人，到處問人家老婆有沒有討客兄，老公是不是越來越少回家。
　　一年半前，我們還在舉世聞名的荷米斯工作，那是間風評相當不錯的經濟公司，客源深入政商各界，幕前幕後活躍的名人政客都有來往。
　　荷米斯專門承攬不上檯面的工作，再依據性質分配給不同團隊。雖然稱作「殺手」，但我們並非專職殺人，更多工作是綁架、跟監、竊盜等等不會濺血的非法活動，也都算不上輕鬆。
　　我們開始也混得有聲有色，但這一行註定好景不常，多不得善終，運氣好的鋃鐺入獄，一般也就死在裡頭，不都說人命無價嗎？那可有趣了，荷米斯能給你開個價格，保險公司也行，而且都不高。
　　那時工作出了些意外，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離開荷米斯。不過也就留下條爛命，不像國民黨，我們撤退來台時別說錢，連手機都丟了。鬼島不愧為鬼島，確實活不了人，現在總想，當初要是躺著再沒起來過，是不是舒服的多？
　　「叩叩！」不知不覺又緬懷起過去，此時辦公室的門被輕敲了兩下，我蠻不在乎瞥過。
　　一名女子高中生穿著校服和運動短褲，妖嬈倚在門口，膚色是健康的小麥棕，身材曲線玲瓏有緻，胸型英挺豐滿。
　　她帶著滔天色氣走近，上身刻意前傾地靠在桌上，那一對胸器如此咄咄逼人：「請問是圓夢徵信社嗎？」一雙翠藍媚眼盯著我，指頭繚繞著黑長髮尾。
　　「呵呵，嘿啊。」我魂不守舍地笑得像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