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意志
本章節 3902 字
更新於: 2019-04-21
走出位於十七樓的戲院，兩個人的眼神都蒙上了厭世的黑霾。
Zoe本來興致勃勃想看超大型蜥蜴大戰超大型猩猩，沒想到劇情卻演變成兩隻怪獸打情罵俏、談情說愛，最後生了一打小恐龍。
電影結束全場起立鼓掌歡聲雷動，只有我們倆一臉茫然盯著銀幕發呆，後悔為什麼要浪費錢和時間坐在這裡。
「本來就已經夠不爽了，看完這部世紀大爛片感覺更難受了……」
她表示自己有點頭暈想吐，要我先在廁所外等她一會兒，才走進去不到半分鐘就大聲呼喊我的名字。
「阿蘇，快點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趕緊跑到女廁門口，看到有名孕婦倒臥在地上，蒼白的臉緊緊皺著，抱著斗大的腹部蜷曲成一團，發出虛弱的喘息聲，看起來相當痛苦。
附近有幾個人也聽到了Zoe的叫喊聲湊過來圍觀，其中幾位掏出手機拍照留念，但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上前察看。
「羊水已經破了，好像是快生了，先去叫救護車過來，然後拿一盆熱水過來！」
「什麼意思？妳是想在這裡幫她接生？」
「以前在牧場我有幫難產的母牛接生過，姑且還算是知道步驟……總之快點！」
聽到她不停的催促大喊，我卻是站在原地發愣，不知道為何要做這些事？還有她為何會自願做這些事？
「不過是個陌生人，別管她不就得了？」
我自認沒說錯什麼，她卻瞪大雙眼轉頭看向我，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如果是親友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去關心一個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她不也跟我一樣是只為自己而活的嗎？
「阿蘇，你是認真說出這句話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其他人。」
話才說完，一支手機如同隕石突如其來砸在我臉上，只見她露出前所未見的氣憤神情瞪視著我。
我平心靜氣撿起她的手機，走上前把手機還給她，她卻毫不留情撥開我的手，指著我的臉破口大罵。
「如果你是這樣看待我，我真的對你很失望。我確實是不想看人臉色、想活出自我，可是這不代表我會見死不救！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基於『自己的意志』才決定幫助她的！你情願繼續當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怪物就隨便你好了，不想幫我就別在這裡礙事！」
這是她第一次帶著敵視的語氣叫我怪物，在那一瞬間我彷彿覺得自己的大腦停止了運作。
不對，這跟我所知的Zoe不一樣，明明就說自己不是個溫柔的人，竟然會主動去救助毫不相干的外人，以自己的意志幫助他人不就是溫柔嗎？
如果今天躺在地上呻吟的是范仔，我肯定會發自內心去幫他，換做是小白或其他同學，我可能也會為了得到班上的認同出手相救，但是不認識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去理會他們的死活不是嗎？
更何況做出這種事又不會得到嘉許或獎勵，而是毫無理由的幫助別人，此刻她的行徑遠比平時更不可理喻。
也許這就是人類和怪物最大的區別呢，我大概沒有一般所謂的人性，僅是仿照人類的行為模式生活著，果然真正意義的怪物只有我一個。
「說得也是，妳跟我不一樣，不是怪物呢。」
我掉頭離開現場留下Zoe一人，若是她想滿足當英雄的快感就隨她去好了，總有一天她會理解只要顧好自己和身邊的人就很足夠，除此之外的人根本無關緊要。
沉默地走進電梯，看著鏡子的倒影，明明戴上面具就跟站在一旁的其他人看起來沒兩樣，為什麼本質上會有如此龐大的差異呢？
說到底，我究竟是什麼？過去也跑到圖書館翻閱文獻，也從電腦查詢資料，到處都沒找到像我這樣的怪物，可能從古至今都沒出現過僅我一位。
正思考著十七年以來的疑惑，電梯已經到達一樓。
我隨著人群一起走到外頭，靠在門口的櫥窗旁仰望著天空，是有點陰天但不至於下雨的天氣。
雖然我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誤，但發生了這樣的衝突，就算是Zoe也無法諒解我吧？短期內都不好跟她開口，最糟的情況是連最後的朋友也到此結束。
『碰！』
就在這時聽到從高處傳到了不尋常的聲響，接著是如同警鈴的嗡嗡聲，以及百貨公司的廣播，沒多久後就有大量人潮一邊推擠一邊從門口湧出。
從廣播得知十五樓發生了瓦斯外洩氣爆的意外，因美食街其他攤位也有擺放瓦斯和油等易燃物體，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並持續延燒，館內正盡速疏散高樓層的顧客等待消防人員前來滅火。
十五樓發生火災？幸好Zoe此時正在十七樓，大概沒有遭受直接的波及，只要跟隨指示下樓避難就能安然無恙，她應該不至於愚蠢到為了那個孕婦繼續待在原處才是。
然而從警報響起後又經過十分鐘，姍姍來遲的消防車都從塞車的車陣開到現場了，卻哪裡也不見她的蹤影，本以為她是從其他出口出來，附近繞了一圈也沒找到人，跑遍館內一樓依然一無所獲，撥打手機也只進入語音信箱。
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不會還在那間廁所幫孕婦接生吧？不可能，沒有人會在生死交關還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為人犧牲奉獻、付出性命聽起來很崇高卻一點都不實際，正因是凡人所不能及才被奉為最高的道德標準。
「先生，不好意思，為了安全起見，現在電梯已經停止使用了。」
站在電梯口的電梯小姐這麼告訴我，於是我不假思索衝往樓梯口，一次躍過十幾階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當我爬上十五樓時，樓梯間也已淪為火海，蔓延的火舌正向上竄燒，灼熱的空氣就連我也不想再靠近，但一想到重要的朋友還在那裡就做好了覺悟，一口氣衝破火幕繼續向上爬。
好不容易才穿過重重火勢來到十七樓，焦黑的濃煙在整個樓層瀰漫，站在樓梯口就聽到煙霧中傳來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哇哇哭聲。
我一路奔向戲院外的那間廁所，跑過轉角看到拿起沾濕的白色手帕摀住口鼻的Zoe滿是鮮血的雙手抱著面色發紫已經哭不出聲的嬰兒，正在研究要如何用這種姿勢攙起失去意識的孕婦。
她一抬頭就看到我，皺著眉露出勉強的笑容望向我。
「你不是說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嗎？」
「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但我可不會丟下朋友。」
「開玩笑的，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並不像是在說謊，她的表情帶著一股謎之自信，彷彿果真料想到我會及時現身。
為什麼？我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私自利的怪物，為什麼會對這樣的我抱持信任？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用一個意義深遠的笑容代答。
她的身體因嗆傷變得比平時衰弱，不然正常情況是可以帶著這兩人下樓的，因此她讓我捧起虛弱的嬰兒、揹起昏厥的孕婦，一手從後面扶住我肩上的孕婦，兩人小心翼翼慢步走向樓梯。
「阿蘇，你不遮掩口鼻真的沒問題吧？」
「雖然有些難受，不過還不至於會窒息。倒是妳竟然會隨身帶手帕，出人意料有細心的一面呢。」
「不是啦，這不是手帕，是衛……」
「好，我知道了，別再說下去了。」
當我們走到樓梯口，才發現十六樓的樓梯間也著火，心中不禁暗罵消防隊怎麼直到現在都還沒撲滅火勢。
本考慮乾脆破窗等待雲梯車救援，可是放眼望去都找不到窗戶，可能是為了營造氣氛沒有做太多窗戶。
在這種時機點才要去找窗可能反而錯失逃生的機會，倒不如放手一搏從火勢比較薄弱的位置衝過去。
她從後推了我一把，讓我先帶著這兩人穿過炙熱的烈焰，我邁開腳步加速突破了十六樓與十五樓，順利到達十四樓的樓梯間。
回頭一看卻沒看到Zoe跟上來，我往上從樓層的間隙看到她在對我揮手。
「阿蘇，你先帶她們下去。」
Zoe突然這麼對著我說，我卻無法理解有什麼非得丟下她的理由。
這時才猛然注意到有個微弱到我不靜下心聆聽就聽不清的啜泣聲，當時在十七樓所聽到的哭聲並不是這個嬰兒發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還有其他小孩被困在那樓，難不成她是想去救那個孩子嗎？
「妳還要去救受困的小孩？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救助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對妳百害而無一利啊！這種事交給消防隊就行了，快點下來！」
「救人這種事還需要理由嗎？我可不是為了別人，純粹是因為我想做才這麼做的。我不會有事啦，你也明白我的體力過於常人吧？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她說完就隨即轉身跑去尋找哭聲的源頭，事到如今我還要衝上去也有困難，只好先帶著她辛苦救起的母子跑下樓。
回到一樓看到消防車正升起雲梯從外頭對熊熊燃燒的十五樓噴出高壓水柱，於是把這兩人托給其中一位消防員，簡短告知他們十七樓還有人受困，他們也趕緊去調度救援小組準備出動。
反正十七樓的事已經告訴消防員了，乾脆全權丟給他們負責，我其實根本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嘛……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我二話不說就轉身馳去，再次衝上樓梯尋找Zoe的下落。
又回到了火源的十五樓，才沒過幾分鐘火勢又燒得更兇了，樓梯間已是寸步難行，就算是我也沒辦法通過此等火場還能全身而退，除非……
『幹什麼，怪物？』
『噁心的怪物，可以別再接近我們了嗎？尤其是范仔，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那傢伙竟然是這種怪物嗎？』『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會吃人嗎？果然要把他隔離起來吧！』『別說了，他往這邊看過來了。』『怪物在瞪人，好噁心！』
浮現在我眼前的景象是范仔以看著怪物的嫌棄眼神瞪視著我，還有小白以及班上同學的各種流言蜚語襲捲而來，我被困入無光的森林找不到出路，即使背地裡哭泣也沒人聽得見。
相信著友誼、想幫助朋友而透露了本心，最後卻是遭到無情的背叛，被踐踏得體無完膚，曾經擁有的一切都終將失去。
『阿蘇是嗎？不錯，我很中意你，就破例跟你交個朋友吧！』
一道曙光從樹林間灑落，有個人影走向覓無歸處的我，笑著對我伸出友善的手。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先行動了，如同飛蛾直直撲進烈火之中，破千度的高溫將我披在身上人皮焚燒殆盡，我脫下了面具顯露出怪物的原來面貌，四支長臂迅速揮開火焰，強勁的腳力一蹬從炎中躍出，不到五秒的時間就到達十七樓。
我要遵循「自己的意志」救出她，不是為了博得她的好感，也不是要得到社會的認同，純粹是我想出手幫她，除此之外的理由都在當下拋諸腦後。
Zoe本來興致勃勃想看超大型蜥蜴大戰超大型猩猩，沒想到劇情卻演變成兩隻怪獸打情罵俏、談情說愛，最後生了一打小恐龍。
電影結束全場起立鼓掌歡聲雷動，只有我們倆一臉茫然盯著銀幕發呆，後悔為什麼要浪費錢和時間坐在這裡。
「本來就已經夠不爽了，看完這部世紀大爛片感覺更難受了……」
她表示自己有點頭暈想吐，要我先在廁所外等她一會兒，才走進去不到半分鐘就大聲呼喊我的名字。
「阿蘇，快點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趕緊跑到女廁門口，看到有名孕婦倒臥在地上，蒼白的臉緊緊皺著，抱著斗大的腹部蜷曲成一團，發出虛弱的喘息聲，看起來相當痛苦。
附近有幾個人也聽到了Zoe的叫喊聲湊過來圍觀，其中幾位掏出手機拍照留念，但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上前察看。
「羊水已經破了，好像是快生了，先去叫救護車過來，然後拿一盆熱水過來！」
「什麼意思？妳是想在這裡幫她接生？」
「以前在牧場我有幫難產的母牛接生過，姑且還算是知道步驟……總之快點！」
聽到她不停的催促大喊，我卻是站在原地發愣，不知道為何要做這些事？還有她為何會自願做這些事？
「不過是個陌生人，別管她不就得了？」
我自認沒說錯什麼，她卻瞪大雙眼轉頭看向我，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如果是親友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去關心一個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她不也跟我一樣是只為自己而活的嗎？
「阿蘇，你是認真說出這句話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其他人。」
話才說完，一支手機如同隕石突如其來砸在我臉上，只見她露出前所未見的氣憤神情瞪視著我。
我平心靜氣撿起她的手機，走上前把手機還給她，她卻毫不留情撥開我的手，指著我的臉破口大罵。
「如果你是這樣看待我，我真的對你很失望。我確實是不想看人臉色、想活出自我，可是這不代表我會見死不救！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基於『自己的意志』才決定幫助她的！你情願繼續當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怪物就隨便你好了，不想幫我就別在這裡礙事！」
這是她第一次帶著敵視的語氣叫我怪物，在那一瞬間我彷彿覺得自己的大腦停止了運作。
不對，這跟我所知的Zoe不一樣，明明就說自己不是個溫柔的人，竟然會主動去救助毫不相干的外人，以自己的意志幫助他人不就是溫柔嗎？
如果今天躺在地上呻吟的是范仔，我肯定會發自內心去幫他，換做是小白或其他同學，我可能也會為了得到班上的認同出手相救，但是不認識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去理會他們的死活不是嗎？
更何況做出這種事又不會得到嘉許或獎勵，而是毫無理由的幫助別人，此刻她的行徑遠比平時更不可理喻。
也許這就是人類和怪物最大的區別呢，我大概沒有一般所謂的人性，僅是仿照人類的行為模式生活著，果然真正意義的怪物只有我一個。
「說得也是，妳跟我不一樣，不是怪物呢。」
我掉頭離開現場留下Zoe一人，若是她想滿足當英雄的快感就隨她去好了，總有一天她會理解只要顧好自己和身邊的人就很足夠，除此之外的人根本無關緊要。
沉默地走進電梯，看著鏡子的倒影，明明戴上面具就跟站在一旁的其他人看起來沒兩樣，為什麼本質上會有如此龐大的差異呢？
說到底，我究竟是什麼？過去也跑到圖書館翻閱文獻，也從電腦查詢資料，到處都沒找到像我這樣的怪物，可能從古至今都沒出現過僅我一位。
正思考著十七年以來的疑惑，電梯已經到達一樓。
我隨著人群一起走到外頭，靠在門口的櫥窗旁仰望著天空，是有點陰天但不至於下雨的天氣。
雖然我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誤，但發生了這樣的衝突，就算是Zoe也無法諒解我吧？短期內都不好跟她開口，最糟的情況是連最後的朋友也到此結束。
『碰！』
就在這時聽到從高處傳到了不尋常的聲響，接著是如同警鈴的嗡嗡聲，以及百貨公司的廣播，沒多久後就有大量人潮一邊推擠一邊從門口湧出。
從廣播得知十五樓發生了瓦斯外洩氣爆的意外，因美食街其他攤位也有擺放瓦斯和油等易燃物體，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並持續延燒，館內正盡速疏散高樓層的顧客等待消防人員前來滅火。
十五樓發生火災？幸好Zoe此時正在十七樓，大概沒有遭受直接的波及，只要跟隨指示下樓避難就能安然無恙，她應該不至於愚蠢到為了那個孕婦繼續待在原處才是。
然而從警報響起後又經過十分鐘，姍姍來遲的消防車都從塞車的車陣開到現場了，卻哪裡也不見她的蹤影，本以為她是從其他出口出來，附近繞了一圈也沒找到人，跑遍館內一樓依然一無所獲，撥打手機也只進入語音信箱。
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不會還在那間廁所幫孕婦接生吧？不可能，沒有人會在生死交關還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為人犧牲奉獻、付出性命聽起來很崇高卻一點都不實際，正因是凡人所不能及才被奉為最高的道德標準。
「先生，不好意思，為了安全起見，現在電梯已經停止使用了。」
站在電梯口的電梯小姐這麼告訴我，於是我不假思索衝往樓梯口，一次躍過十幾階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當我爬上十五樓時，樓梯間也已淪為火海，蔓延的火舌正向上竄燒，灼熱的空氣就連我也不想再靠近，但一想到重要的朋友還在那裡就做好了覺悟，一口氣衝破火幕繼續向上爬。
好不容易才穿過重重火勢來到十七樓，焦黑的濃煙在整個樓層瀰漫，站在樓梯口就聽到煙霧中傳來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哇哇哭聲。
我一路奔向戲院外的那間廁所，跑過轉角看到拿起沾濕的白色手帕摀住口鼻的Zoe滿是鮮血的雙手抱著面色發紫已經哭不出聲的嬰兒，正在研究要如何用這種姿勢攙起失去意識的孕婦。
她一抬頭就看到我，皺著眉露出勉強的笑容望向我。
「你不是說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嗎？」
「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但我可不會丟下朋友。」
「開玩笑的，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並不像是在說謊，她的表情帶著一股謎之自信，彷彿果真料想到我會及時現身。
為什麼？我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私自利的怪物，為什麼會對這樣的我抱持信任？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用一個意義深遠的笑容代答。
她的身體因嗆傷變得比平時衰弱，不然正常情況是可以帶著這兩人下樓的，因此她讓我捧起虛弱的嬰兒、揹起昏厥的孕婦，一手從後面扶住我肩上的孕婦，兩人小心翼翼慢步走向樓梯。
「阿蘇，你不遮掩口鼻真的沒問題吧？」
「雖然有些難受，不過還不至於會窒息。倒是妳竟然會隨身帶手帕，出人意料有細心的一面呢。」
「不是啦，這不是手帕，是衛……」
「好，我知道了，別再說下去了。」
當我們走到樓梯口，才發現十六樓的樓梯間也著火，心中不禁暗罵消防隊怎麼直到現在都還沒撲滅火勢。
本考慮乾脆破窗等待雲梯車救援，可是放眼望去都找不到窗戶，可能是為了營造氣氛沒有做太多窗戶。
在這種時機點才要去找窗可能反而錯失逃生的機會，倒不如放手一搏從火勢比較薄弱的位置衝過去。
她從後推了我一把，讓我先帶著這兩人穿過炙熱的烈焰，我邁開腳步加速突破了十六樓與十五樓，順利到達十四樓的樓梯間。
回頭一看卻沒看到Zoe跟上來，我往上從樓層的間隙看到她在對我揮手。
「阿蘇，你先帶她們下去。」
Zoe突然這麼對著我說，我卻無法理解有什麼非得丟下她的理由。
這時才猛然注意到有個微弱到我不靜下心聆聽就聽不清的啜泣聲，當時在十七樓所聽到的哭聲並不是這個嬰兒發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還有其他小孩被困在那樓，難不成她是想去救那個孩子嗎？
「妳還要去救受困的小孩？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救助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對妳百害而無一利啊！這種事交給消防隊就行了，快點下來！」
「救人這種事還需要理由嗎？我可不是為了別人，純粹是因為我想做才這麼做的。我不會有事啦，你也明白我的體力過於常人吧？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她說完就隨即轉身跑去尋找哭聲的源頭，事到如今我還要衝上去也有困難，只好先帶著她辛苦救起的母子跑下樓。
回到一樓看到消防車正升起雲梯從外頭對熊熊燃燒的十五樓噴出高壓水柱，於是把這兩人托給其中一位消防員，簡短告知他們十七樓還有人受困，他們也趕緊去調度救援小組準備出動。
反正十七樓的事已經告訴消防員了，乾脆全權丟給他們負責，我其實根本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嘛……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我二話不說就轉身馳去，再次衝上樓梯尋找Zoe的下落。
又回到了火源的十五樓，才沒過幾分鐘火勢又燒得更兇了，樓梯間已是寸步難行，就算是我也沒辦法通過此等火場還能全身而退，除非……
『幹什麼，怪物？』
『噁心的怪物，可以別再接近我們了嗎？尤其是范仔，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那傢伙竟然是這種怪物嗎？』『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會吃人嗎？果然要把他隔離起來吧！』『別說了，他往這邊看過來了。』『怪物在瞪人，好噁心！』
浮現在我眼前的景象是范仔以看著怪物的嫌棄眼神瞪視著我，還有小白以及班上同學的各種流言蜚語襲捲而來，我被困入無光的森林找不到出路，即使背地裡哭泣也沒人聽得見。
相信著友誼、想幫助朋友而透露了本心，最後卻是遭到無情的背叛，被踐踏得體無完膚，曾經擁有的一切都終將失去。
『阿蘇是嗎？不錯，我很中意你，就破例跟你交個朋友吧！』
一道曙光從樹林間灑落，有個人影走向覓無歸處的我，笑著對我伸出友善的手。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先行動了，如同飛蛾直直撲進烈火之中，破千度的高溫將我披在身上人皮焚燒殆盡，我脫下了面具顯露出怪物的原來面貌，四支長臂迅速揮開火焰，強勁的腳力一蹬從炎中躍出，不到五秒的時間就到達十七樓。
我要遵循「自己的意志」救出她，不是為了博得她的好感，也不是要得到社會的認同，純粹是我想出手幫她，除此之外的理由都在當下拋諸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