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溫柔
本章節 3041 字
更新於: 2019-04-14
最近在班上總是被投來的目光刺得受不了，各種八卦和閒話在底下發酵，要說造成這種局面的理由大概只有一個——
「Hey，阿蘇，聽說你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沒關係你可以看我吃就好！」
午餐時間Zoe拿著她的便當走到我的前一個座位，把椅子轉向就坐了下來，開始不避諱地跟我談天說地。
雖說她在班上本來就被視作怪胎，但沒人料想到連范仔都沒辦法跟她打成一片的傢伙竟然會跑去跟怪物要好，同學們都自動退到五公尺之外盯著這對奇怪的組合。
自從上次體育課的事，她就對我特別感興趣，就算我向她表明自己怪物的身份，她反而感到更加好奇，總是吵著要我拿下面具給她瞧瞧。
不得不承認，我跟Zoe之間能聊的話題比起之前跟范仔更沒有顧忌，也許是因為她也是個異類吧，對於我是怪物的這個事實她也絲毫沒有展現對我存在的否定。
在不知不覺間我向她坦白了很多事，其中包含過去在班上發生過的事，以及如今成為班上排擠對象的緣由，她全都無條件地接受了，也毫不保留把她大大小小的一切都告訴我，甚至還去過彼此的家中坐過。
我家是沒什麼好提的，但她家可說是不像會出現在現實的大豪宅，聽說她父親本來在美國有座大牧場，經營得不錯才賺了不少錢。
雖說現今大都是機械化在管理牧場，Zoe卻很喜歡跑去牧場親近動物，跟動物朝夕相處是家常便飯，也許是這樣的成長背景才對人類有些疏離感，反倒是與非人類的我能夠處得很好。
「所以你什麼時候才要給我看你面具下的臉？」
「只有這個不行，這副模樣任誰都無法接受，就算是妳也不例外……我不想連最後的朋友都失去。」
「是嗎？我明明也摘下了面具用真面目示人，你還不是沒有嫌棄我？」
「這兩者之間有本質上的差別啊……」
「只因外表跟自己不一樣就歧視對方，這種人我可是看得比你多，但我喜歡的不是僅只表面而是你本身，你儘管放心好了！」
她會使用「喜歡」一詞倒是有點超乎我的預期，不過很顯然的她是指朋友之間的喜歡，我也就安心多了。
再怎麼說人與怪物想作為戀人走下去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的。
「這個週末要一起出去嗎？」
某天放學後我突然叫住她，她露出了猶如目睹狗狗對她喵喵叫的微妙神情，瞠目結舌盯著我看。
「Pardon？」
「這個週末要一起出去嗎？」
「你是頭腦受到什麼撞擊嗎？完全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她會感到意外是理所當然的，就連我自己也很驚訝為什麼會主動邀人出去，之前從來都是別人邀我才假裝樂意接受，人類的娛樂方式本來就不適合我。
既然如此為何會做出如此不像我會做的事？硬要找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難得交到一個知己好友，即使是假日也想見上一面。
「這算是約會嗎？」
「我想應該不算。」
「那就好，生理期差不多快來了，要是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當天可不行！」
「別開我這種玩笑啊……」
她笑著對我吐了個舌頭，才開始跟我正經討論週末的行程。
想來想去不外乎是吃飯、逛街、看電影、唱歌，她很清楚這些都是我不喜歡的活動而煩惱著，但我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做了什麼不重要，而是跟什麼人做，我是這麼回答她的。
最後約好去百貨公司吃飯看電影，看似非常平常的行程，這次的意義卻大不相同。
一個禮拜轉眼間就過完了，整晚保持清醒躺在床上迎接星期六的早晨到來，穿戴好面具及衣物就匆匆出門。
「竟然讓女生等了十分鐘，你好大的膽子啊！」
當我趕到約好的地點，就看到在人來人往的門口騰出一個沒人靠近的空間，Zoe穿著整套灰色像睡衣的寬鬆衣褲，臭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等著我。
雖然不求她出門盛裝打扮，好歹像轉學第一天穿T恤搭牛仔褲比較恰當吧？路過的民眾都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快速走過去小聲對她的衣著品味議論紛紛。
「我可是準時十一點到喔？」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十點五十分就到了啊！」
「那就不能怪我了吧？話說回來，妳怎麼穿成這副德性？」
就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整體來看稱不上是邋遢，但完全是居家的風格，一點都不像是出門在外的打扮，如果是半夜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也就罷了，這種場合怎麼想都會引來眾議，更何況她的表情簡直像是有人欠她錢不還，這也難怪沒人想接近這裡。
若是我這樣也就算了，除了朋友和認識的人，我根本不在乎路過的陌生人對我怎麼想，但她真的這麼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有什麼辦法？經痛不舒服啊，穿這樣比較自在一點嘛！」
她的回答更讓人傻眼，正常會有女生在公共場合說這種話嗎？她也不是毫無常識的人，但異常的行徑甚至比我誇張得多。
既然她覺得這樣無所謂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就繼續把今天的行程走完吧。
預定要看的電影是下午場，我們先到達十五樓的美食街找位置坐下，她去隨便點了一份簡餐，我則是什麼餐都沒點。
「雖然知道人類的食物不合你胃口，你真的完全不用進食嗎？」
她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還趁機調侃我是不是晚上會偷偷跑出去吃人。
我給她的答覆是只需要喝水就足夠，原理我也不清楚，但體內會自行產生能量，僅需補充水分就不會出現任何飢餓感。
「嗯——是喔？」好像其實並不是特別想知道的反應，只是臨時想到隨口問問而已。
總覺得今天的她比平時沉默一些，或許跟生理不適不想說話有關，又或者是在外面的氛圍跟在學校有微妙的不同。
「吃不下了，幫我吃掉吧！」她任性地把盤子推向我，幾乎只吃了幾口就放著不吃了。
「誰要幫妳吃啊？妳也知道我不吃這種東西的。」
「你想想，跟女生間接接吻的機會，你這輩子可能就這次唷，錯過就沒機會了！」
「被妳這麼一說更倒胃口了……」
那盤吃不到一半的餐點就這麼留在桌上，在電影開始之前也沒什麼別的事好做，她似乎也對逛街沒什麼興致，就坐在坐位上邊說話邊等待。
大概是坐太久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一個興頭上來就帶著有點不懷好意的微笑，身體重心趨前拿起叉子指著我問道。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突然想約我出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久違的重溫朋友的感覺吧？」
「只有這樣嗎？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當然喜歡。」
沒想到我如此爽快的回答，意料之外的反應使她愣了一下。
說來上次她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是有點驚訝呢，果然說得太過直白了啊，像我這樣的怪物是否有明確的性別我不太確定，但就表面的層次畢竟是男女，不小心一點用詞可能會產生誤會吧。
「Eh？Oh，是指朋友的喜歡呢。所以你喜歡我什麼地方？」
「內在吧？」
「意思是我外表不合你口味？」她用叉子輕輕戳了我的手一下表達抗議。
「別鬧我了……我想是因為只有你願意接納與眾不同的我，我喜歡的大概就是這份溫柔吧？」
本來一直帶著笑容的Zoe表情稍微沉了下來，原本歡樂的氣氛也顯得尷尬起來，難道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阿蘇，我有跟你說過為什麼我不喜歡被人用中文名稱呼嗎？」
我搖搖頭，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插進這個無關的話題。
此刻她的表情該說是嚴肅嗎？她低下頭與我的眼神錯開，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我的中文名是柔伊，伊在古文是『他』的意思對吧？把柔當作動詞的話就是溫柔對待他人呢，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是這麼溫柔的人……我做事不喜歡遷就別人，總是依循『自己的意志』在行動，因此你用我溫柔形容我實在名不符實啊……」
她說話的音量不自覺降低，不同於平常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隨性樂觀，總是不知從何而來的滿滿自信也不見蹤影，她是認真的認為溫柔這個詞彙並不適合她。
說得也是，她並不是看我可憐或為我著想才接近我，而是出於她自己想跟我親近的想法，諷刺的是這份自私對我而言卻是溫柔呢。
「Hey，阿蘇，聽說你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沒關係你可以看我吃就好！」
午餐時間Zoe拿著她的便當走到我的前一個座位，把椅子轉向就坐了下來，開始不避諱地跟我談天說地。
雖說她在班上本來就被視作怪胎，但沒人料想到連范仔都沒辦法跟她打成一片的傢伙竟然會跑去跟怪物要好，同學們都自動退到五公尺之外盯著這對奇怪的組合。
自從上次體育課的事，她就對我特別感興趣，就算我向她表明自己怪物的身份，她反而感到更加好奇，總是吵著要我拿下面具給她瞧瞧。
不得不承認，我跟Zoe之間能聊的話題比起之前跟范仔更沒有顧忌，也許是因為她也是個異類吧，對於我是怪物的這個事實她也絲毫沒有展現對我存在的否定。
在不知不覺間我向她坦白了很多事，其中包含過去在班上發生過的事，以及如今成為班上排擠對象的緣由，她全都無條件地接受了，也毫不保留把她大大小小的一切都告訴我，甚至還去過彼此的家中坐過。
我家是沒什麼好提的，但她家可說是不像會出現在現實的大豪宅，聽說她父親本來在美國有座大牧場，經營得不錯才賺了不少錢。
雖說現今大都是機械化在管理牧場，Zoe卻很喜歡跑去牧場親近動物，跟動物朝夕相處是家常便飯，也許是這樣的成長背景才對人類有些疏離感，反倒是與非人類的我能夠處得很好。
「所以你什麼時候才要給我看你面具下的臉？」
「只有這個不行，這副模樣任誰都無法接受，就算是妳也不例外……我不想連最後的朋友都失去。」
「是嗎？我明明也摘下了面具用真面目示人，你還不是沒有嫌棄我？」
「這兩者之間有本質上的差別啊……」
「只因外表跟自己不一樣就歧視對方，這種人我可是看得比你多，但我喜歡的不是僅只表面而是你本身，你儘管放心好了！」
她會使用「喜歡」一詞倒是有點超乎我的預期，不過很顯然的她是指朋友之間的喜歡，我也就安心多了。
再怎麼說人與怪物想作為戀人走下去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的。
「這個週末要一起出去嗎？」
某天放學後我突然叫住她，她露出了猶如目睹狗狗對她喵喵叫的微妙神情，瞠目結舌盯著我看。
「Pardon？」
「這個週末要一起出去嗎？」
「你是頭腦受到什麼撞擊嗎？完全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她會感到意外是理所當然的，就連我自己也很驚訝為什麼會主動邀人出去，之前從來都是別人邀我才假裝樂意接受，人類的娛樂方式本來就不適合我。
既然如此為何會做出如此不像我會做的事？硬要找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難得交到一個知己好友，即使是假日也想見上一面。
「這算是約會嗎？」
「我想應該不算。」
「那就好，生理期差不多快來了，要是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當天可不行！」
「別開我這種玩笑啊……」
她笑著對我吐了個舌頭，才開始跟我正經討論週末的行程。
想來想去不外乎是吃飯、逛街、看電影、唱歌，她很清楚這些都是我不喜歡的活動而煩惱著，但我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做了什麼不重要，而是跟什麼人做，我是這麼回答她的。
最後約好去百貨公司吃飯看電影，看似非常平常的行程，這次的意義卻大不相同。
一個禮拜轉眼間就過完了，整晚保持清醒躺在床上迎接星期六的早晨到來，穿戴好面具及衣物就匆匆出門。
「竟然讓女生等了十分鐘，你好大的膽子啊！」
當我趕到約好的地點，就看到在人來人往的門口騰出一個沒人靠近的空間，Zoe穿著整套灰色像睡衣的寬鬆衣褲，臭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等著我。
雖然不求她出門盛裝打扮，好歹像轉學第一天穿T恤搭牛仔褲比較恰當吧？路過的民眾都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快速走過去小聲對她的衣著品味議論紛紛。
「我可是準時十一點到喔？」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十點五十分就到了啊！」
「那就不能怪我了吧？話說回來，妳怎麼穿成這副德性？」
就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整體來看稱不上是邋遢，但完全是居家的風格，一點都不像是出門在外的打扮，如果是半夜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也就罷了，這種場合怎麼想都會引來眾議，更何況她的表情簡直像是有人欠她錢不還，這也難怪沒人想接近這裡。
若是我這樣也就算了，除了朋友和認識的人，我根本不在乎路過的陌生人對我怎麼想，但她真的這麼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有什麼辦法？經痛不舒服啊，穿這樣比較自在一點嘛！」
她的回答更讓人傻眼，正常會有女生在公共場合說這種話嗎？她也不是毫無常識的人，但異常的行徑甚至比我誇張得多。
既然她覺得這樣無所謂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就繼續把今天的行程走完吧。
預定要看的電影是下午場，我們先到達十五樓的美食街找位置坐下，她去隨便點了一份簡餐，我則是什麼餐都沒點。
「雖然知道人類的食物不合你胃口，你真的完全不用進食嗎？」
她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還趁機調侃我是不是晚上會偷偷跑出去吃人。
我給她的答覆是只需要喝水就足夠，原理我也不清楚，但體內會自行產生能量，僅需補充水分就不會出現任何飢餓感。
「嗯——是喔？」好像其實並不是特別想知道的反應，只是臨時想到隨口問問而已。
總覺得今天的她比平時沉默一些，或許跟生理不適不想說話有關，又或者是在外面的氛圍跟在學校有微妙的不同。
「吃不下了，幫我吃掉吧！」她任性地把盤子推向我，幾乎只吃了幾口就放著不吃了。
「誰要幫妳吃啊？妳也知道我不吃這種東西的。」
「你想想，跟女生間接接吻的機會，你這輩子可能就這次唷，錯過就沒機會了！」
「被妳這麼一說更倒胃口了……」
那盤吃不到一半的餐點就這麼留在桌上，在電影開始之前也沒什麼別的事好做，她似乎也對逛街沒什麼興致，就坐在坐位上邊說話邊等待。
大概是坐太久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一個興頭上來就帶著有點不懷好意的微笑，身體重心趨前拿起叉子指著我問道。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突然想約我出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久違的重溫朋友的感覺吧？」
「只有這樣嗎？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當然喜歡。」
沒想到我如此爽快的回答，意料之外的反應使她愣了一下。
說來上次她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是有點驚訝呢，果然說得太過直白了啊，像我這樣的怪物是否有明確的性別我不太確定，但就表面的層次畢竟是男女，不小心一點用詞可能會產生誤會吧。
「Eh？Oh，是指朋友的喜歡呢。所以你喜歡我什麼地方？」
「內在吧？」
「意思是我外表不合你口味？」她用叉子輕輕戳了我的手一下表達抗議。
「別鬧我了……我想是因為只有你願意接納與眾不同的我，我喜歡的大概就是這份溫柔吧？」
本來一直帶著笑容的Zoe表情稍微沉了下來，原本歡樂的氣氛也顯得尷尬起來，難道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阿蘇，我有跟你說過為什麼我不喜歡被人用中文名稱呼嗎？」
我搖搖頭，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插進這個無關的話題。
此刻她的表情該說是嚴肅嗎？她低下頭與我的眼神錯開，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我的中文名是柔伊，伊在古文是『他』的意思對吧？把柔當作動詞的話就是溫柔對待他人呢，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是這麼溫柔的人……我做事不喜歡遷就別人，總是依循『自己的意志』在行動，因此你用我溫柔形容我實在名不符實啊……」
她說話的音量不自覺降低，不同於平常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隨性樂觀，總是不知從何而來的滿滿自信也不見蹤影，她是認真的認為溫柔這個詞彙並不適合她。
說得也是，她並不是看我可憐或為我著想才接近我，而是出於她自己想跟我親近的想法，諷刺的是這份自私對我而言卻是溫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