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月七日 星期四

我輕輕推開門，進到熟悉的空間裡。
一面貼滿照片的牆壁，一個櫃子，兩張併攏的長桌。
自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為社辦染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現在其他人都還沒來，我是第一個到的，扣除幼女的話。
我走到桌邊，坐在我往常的位置上。
自從我再次回到社團後，便沒再和以前一樣，刻意疏離他人了。
最近，開心的時間似乎變多了。
這時，我突然瞧見桌上擺放著一張紙。
上面寫——

在三月六日當天，必須用相機捕捉鬼魂，否則災厄至。

By 超神術社

⋯⋯
⋯⋯⋯⋯
這又是在搞什麼？
而且這日期⋯⋯已經過了好嗎！
這時，社辦的門突然打開，我以為是其他的人來了，但我的頭剛往門的方向轉了一半時，門就碰的一聲關上了。
「⋯⋯⋯⋯⋯⋯」
這是怎樣？
雖然有些詭異，但我也沒糾結太久，只是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書。
這時，門又再度開啟，一道黑色的身影閃入社辦中。
真的是全黑的。
一人身上披著黑色的斗篷，雙手遮住臉，隱隱約約能夠聽見他唸著「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他緩緩移動步伐，朝桌子前進，但卻因為遮住自己的雙眼而撞到桌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蜷縮在地上，手按著撞到桌角的地方，臉上露出痛苦扭曲之色。
我也在這時看見她的臉，是陸羽。
「那個⋯⋯有什麼事嗎？」
「妳、妳妳妳怎麼可能看的見我？」陸羽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用顫抖的手指著我。
「我為什麼看不見妳？」
「因為我已經唸出咒語了啊！難不成是失效了？可這是歷代社長傳承下來的⋯⋯」陸羽低頭沉思。
歷代傳承⋯⋯
「妳說的咒語⋯⋯該不會是那個『你看不見我』吧？」
「妳怎麼會知道？」
因為妳剛剛像中邪一樣，一直重複唸著這句話。
「所以，妳有什麼事嗎？」
「唔、我⋯⋯」陸羽一語不發，走到桌前。
她將桌上的那張紙條拿走，又再放了一個新的紙條。
「⋯⋯⋯⋯」
我也就這麼默默看著她退出社辦。
在她離開後，我匆匆瞥過紙條上的字，上面寫⋯⋯


在三月七日當天，必須用相機捕捉鬼魂，否則災厄至。

By 超神術社

⋯⋯
⋯⋯⋯⋯
這只是換了一個日期而已吧！
看完後，我繼續低頭看書，沒有多在意上面寫的東西。
過不久，其他的社員都到了社辦，大家正在打量那張紙條。
這時，凡姐開口問：「嵐，妳知道——」
「不知道。」
「妳等我說完話啊！這個紙條是——」
「垃圾。」
「等等⋯⋯這樣真的好嗎？這畢竟是隔壁社團給的紙條。」
「妳可以直接去問他們啊。」
「說的也是。」凡姐一拍手掌，便走出社辦了。
但是沒過多久，凡姐又默默的摸回來了。
「裡面沒人。」
「但是⋯⋯這看起來挺好玩的。」楊莫梨一臉興奮的說。
我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些有的沒的，腦中劇情亂飛。
「用相機捕捉鬼魂⋯⋯是指要拍出靈異照片嗎？」大米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
說實在，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是要怎麼拍出靈異照？
而且說真的，災厄我也遇了不少，何況我還有幼女，所以就算上面寫得是真的，我也不怎麼擔心。
這時，凡姐興致高昂的一拍手掌，對著大家說：「那麼今天的社團活動就是，拍出靈異照片了！」
⋯⋯
⋯⋯⋯⋯
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再說⋯⋯她到底想怎麼拍出靈異照片呢？
不對，仔細想想，幼女雖然是神，但她也算是由鬼變成的吧。
畢竟原本是鬼魂啊！
我拿起手機，鏡頭對著幼女，迅速地按下拍照鍵。
「幹嘛？」幼女歪著頭看向我，「啊！我知道了。絕對是因為妳想將我偉大的身姿記錄下來，才會拍照吧！哼哼——沒想到愚民也有開竅的一天。」
「不，我只是在拍靈異照。」
「妳說什麼？妳的意思是我是鬼？！」幼女雙頰鼓起，整張臉和蘋果一樣紅，「妳這個對神明大不敬的傢伙！」
「不然妳說，要怎樣才能拍出靈異照片？」
「哼哼——」幼女得意地用鼻子噴氣，「不知道！」
⋯⋯
⋯⋯⋯⋯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明明不知道要怎麼做，看起來卻這麼得意。
我是該稱讚她的臉皮太厚，還是該誇讚她那認為自己不知道是很了不起的行為呢？
這時，一道驚呼聲突兀地在社辦中響起。
凡姐拿著相機的手誇張地顫抖著，嘴中不斷重複著：「真、真真真的⋯⋯真的⋯⋯」
「什麼真的？」我問。
「真的拍到靈異照片了！」凡姐滿臉不可置信，眼裡滿是訝異。
「啥？」我邊說邊接過相機，看了照片一眼。
那畫面很糊，但隱約能夠看出這是有著金色長髮，身穿純白連衣裙的⋯⋯鬼？
等⋯⋯等等⋯⋯等等等等！
這不是望晨嗎？
我環顧四周，可並沒有在社辦裡看見社員以外的身影。
於是我試探的低聲喚了一聲：「望晨？」
「怎麼？有事找吾？」這道宛若銀鈴般的輕巧嗓音自我背後響起。
我猛地一轉頭，望晨跪坐在空中，身前飄著一碟和菓子，和一杯冒著白煙的茶杯。
我愣了一陣子，「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現在的神明都那麼閒的嗎？不用工作的？
望晨用食指點著嘴唇，接著說：「路過？」
別問我啊！還有路過是怎麼回事？有人路過是帶著茶和甜點路過的嗎？
「所以妳來這裡是要⋯⋯找幼女？」
「不是，吾只是路過而已。」
⋯⋯就說了，為什麼會這樣路過這裡啦！
「所以妳會在這裡，就只是因為路過？」
「路過還需要理由嗎？」望晨不悅地蹙起眉。
很好！講的十分理直氣壯，十分有道理⋯⋯才怪啊！
這時我突然發覺背上有種被視線扎住的感覺。
「嵐啊⋯⋯」凡姐以手扶額，語氣帶著疲憊。
楊莫梨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大米則是用著十分擔憂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以從裡面讀出那眼神裡隱含著「妳腦子沒事吧？」的疑問。
我看了看望晨，問：「他們⋯⋯看不見？」
「不是什麼人都能夠一睹吾的芳容的！」
我這是該覺得榮幸，還是該感到悲哀啊⋯⋯
此時，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
一個全身裹的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門口，用手指著我，說：「妳、妳妳果然看的見！」
是陸羽⋯⋯吧？
她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放棄啊⋯⋯
這時，陸羽突然轉身背對我，低頭好似在看什麼，過了好一陣子，才轉過身來繼續說：「我知道妳的秘密，妳能夠看見鬼！」
她知道，現在她在大家的面前說出來，這就已經不是秘密了嗎⋯⋯
接著陸羽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所以妳必須用相機捕捉鬼魂，並上繳至超神術社。」
我點點頭，接著朝她掛起一道我自認為十分人畜無害的笑容，結果不知為何陸羽卻渾身發顫，抖的比手機震動還激烈。
「可以。」我豎起一根手指，「一張一百。」
「欸、欸欸？！」
「這已經很划算了，我給你打一折，原價一千欸。」
「真的好便宜⋯⋯不對啦！不應該是這樣才對啊！」陸羽再次轉身，拿出一個本子翻了又翻，接著仰頭大叫，「劇本裡面明明沒有寫這段！為什麼妳不照劇本走？」
劇本？什麼東西？
我走到陸羽身後，低頭一看，那上面寫著陸羽剛才說的話，後面還標著諸如裝神弄鬼、恐嚇之類的備註。
「那個啊⋯⋯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社團活動！」陸羽沒有注意到整個社辦裡無言的氣氛，她繼續說：「這可是初代社長遺留下的傳統呢！」
看來⋯⋯這個社長很喜歡捉弄別人，不如說，會相信這種莫名奇妙的傳統的人，也很不可思議。
我們整個社辦裡的人⋯⋯還有神，全都以眼神關懷她。
這時陸羽露出一種小迷妹的痴迷眼神，看著手中劇本，對著我們說：「而且初代社長說過，要是社刊沒有照片，就可以這樣做！」
沈默。
一片無止盡的沈默在社辦蔓延開來。
「其實⋯⋯」我微微一頓，「妳只要說一聲就好了。」
「欸、欸欸？」陸羽露出滿臉不可思議。
到底在她眼裡，我們是怎樣的存在啊⋯⋯
總之我拿起相機，對著於大家而言是一片空白，可實際上卻有望晨待著的地方。
我對望晨說：「擺個姿勢。」
「要把吾拍的好看一點哦。」望晨邊說邊對著鏡頭比出兩根手指。
隨後相機喀嚓數聲，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我看了一下，嗯，非常好。
那是一個白色的模糊影子，看起來很靈異！
我將相片傳給陸羽後，這件事就這麼解決了。
結果⋯⋯她特地過來放的那張紙條，到底有甚麼意義啊⋯⋯